“牡丹……”

牡丹微微一惊，“这位公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还记得杨风威么？”

“风威……”一听这个名字，牡丹的眼中便氤氲起了泪水，“你若是来找他的，便请回吧……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知道。”杨风威说道，“若我说我就是杨风威，牡丹，你信么？”

牡丹含泪打量了他一番，低头叹道：“公子的确与故人相似至极。但是，流水一去不复返，亡魂一去无人归……人已死，终归还是不能复生的吧……”说罢，牡丹抬起了衣袖，轻轻拭泪，“若人死可以复生，那教主也就不必在对连公子日日肝肠寸断的思念中惶惶度日了……更不会最后郁郁而终……这位公子，请不要再让牡丹徒增伤悲了……这就请回吧……”

杨风威点了点头，“不过，牡丹，既然你知人死不能复生，便不要步那杨风威的后尘、日日在思念中度日了——走出过往，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说完这番话，杨风威便领着宇天默默离去了。

再见，牡丹。再见，洛阳。再见，地球。再见，星城……

重新踏上星际航班包机的时候，杨风威对宇天说：“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喜欢吗？”

“喜欢。”杨风威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明白，星城已去，再也回不来了，这世上，再不可能有他的存在了……我也应该尽快走出过往，开始新的生活，不在纠结于谁是他的转世了。”

宇天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宇天。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一切。”杨风威说道，“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是否是真实的。”

靠在他身上的宇天突然全身一抖。

杨风威兀自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身边的宇天却因为他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心中乱成了一团毛线。

第二十二章：玉剑持VS宇天

二月二日，杨风威的生日，一个注定很二的日子。清晨，日光微熙之时，杨风威和宇天回到了古根海姆星的基地总部。穿过旋转门，走进一楼大厅，一根琴弦被拨动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杨风威扭头一看，发现玉剑持正抱着一把吉他，坐在一楼大厅旋转门旁边的银色沙发上，轻轻撩动琴弦。他身上穿了件满是窟窿眼的奇怪衣服，裸露的肩膀、小臂、膝盖，在倾斜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色调。

杨风威不经意间松开了宇天的手。他看见玉剑持抬头冲他微微一笑，又低头边弹边唱了起来：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dear Fengwei，Happy birthday to you……”

杨风威会心一笑，道：“谢谢。”

音乐慢慢消逝了，玉剑持抬起头来，当着宇天的面就突然问杨风威：“咱们两个人还有戏吗？”

面对总爱不分场合地点直言不讳的玉剑持，杨风威脸上有点尴尬，“糟糕，时间快到了，我得在今天早上的内部频道电视节目里露个面……”说罢，他既不顾玉剑持也不顾宇天，扭头就要走。

玉剑持冲着他的背影坦然道：“你不用天天这么故意躲着我。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小心眼的人，更何况，占过我便宜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杨风威装没听见，和追着他走的宇天一起上了电梯。

“叮咚”一声，电梯门关上了。海拉从玉剑持身后的挡板跳了出来，伸手拍了拍玉剑持的肩膀，道：“别难过，那小子最近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

玉剑持的手划过吉他的六根线，发出了一阵轰隆隆的噪音。咬着后牙槽，他又发狠又委屈地说道：“他想拿我当空气，没门没窗户没地洞……”

“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说出你心里的想法呢？”

玉剑持凄然一笑，道：“怕增加他的压力，怕他嫌我烦……”

“你这么为他着想，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光顾和宇天那货稀里糊涂地你侬我侬，我看他脑袋真的被门挤了……”海拉不由得一声长叹，话锋一转，又问：“剑持，你真的觉得那个宇天是个双面间谍？”

玉剑持直言道：“我干了几十年间谍，直觉告诉我他比我更贱。”

“没把握的话不要乱说，这是为你好。你心直口快的毛病，以后一定得改一改。”

“我知道，不过我早晚会拿到证据的。而且我觉得，风威似乎也能察觉出一些什么……只是我还不确定……”

“你觉得杨风威那个蠢货能识破宇天这只狐狸？”

“倒也不是，只不过就我所了解的风威而言，他不是个傻子。”玉剑持说道，“呵呵，当日你不是怀疑我是双面间谍才冲我脑袋开了一枪么？现在后悔了吧——你该把这个微化学传感器留给宇天的。”

海拉突然之间一把揪住了玉剑持的左耳朵：“我的确后悔了，不过却不是因为错怪了你，而是因为你这混蛋总是想一些龌龊又恶心的事情，天天荼毒我这个老太婆的精神！”

“呃！”玉剑持的耳朵被海拉突然而来的袭击揪得生疼，大声反驳道：“我顶多就是想想撸管上床人妖3P体位道具……要是你跟别人的比过，就知道我的思想已经很纯洁了！——啊！”

海拉松了他的耳朵，却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脑袋上，伸出右手往前方一指，大吼道：“滚蛋！离我一百米之外！别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玉剑持抱起吉他来赶紧逃了，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臭老太婆”，结果下一秒，自己的后脑勺就被飞来一只布鞋给砸中了——

“除了来福那臭老头之外，谁也不许这么叫我！”

玉剑持头也不敢回，落荒而逃。

坐上电梯，闭上眼睛随便在小光屏上输入了俩数字，又继续闭着眼睛等待电梯自动停止。终于，伴随着“叮咚”一声，电梯停稳，玉剑持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七十七楼——真好，自己和那臭老太婆总算隔了百米以外了。

无所事事的他抱着吉他晃晃悠悠地走下了电梯，晃悠晃悠着就晃悠到了一个小演播室门口。巧的是，透过玻璃隔板，他竟看见了杨风威的身影。一大帮工作人员围着他，其中当然还有宇天。

玉剑持赶紧找到了一根粗柱子躲了起来。

杨风威刚刚通过内部电视台向各个星球的反政府武装联盟交代了战略任务，有点疲惫的他在宇天的陪伴下走出了演播室，两人都丝毫没有注意到玉剑持的存在。玉剑持悄悄地从柱子后面探出了脑袋，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跟在杨风威背后的宇天双手做了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小动作。

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他觉得，宇天那个低头勾手指的动作是在调试携带在自己身上的微型摄像机，而左手插入右手衣袖轻轻一摸的动作，则是在通过身上的某种微型感应设备向外界发信号。他赶紧扔下吉他悄悄追着两人而去，顺便瞧了一眼自己戴在右手上伪装成戒指的微波感应着设备，发现那颗蓝宝石的色泽有些变暖 ——果然，宇天的身上有信号流出，虽然非常非常的隐蔽和微弱。

看着全然不知的杨风威那有些因连日来费心操劳而有些疲惫的身影，玉剑持心忧万分。他一方面隐隐期待着宇天露出狐狸尾巴，好让杨风威知道只有自己才是真的爱他，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如果宇天真的背叛了风威、伤害了他的心，会让自己更难受……

他多么希望知道，风威心中清楚一切、只是暂且引而不发而已啊！他多么希望风威和那个宇天之间只不过是在将计就计地演戏而已啊！可是……海拉说，杨风威虽然越来越有维基当年的领导风范和气魄了，但是在某些方面，他的的确确是个蠢货。

果然……

当两人走到了一个存放过期档案的小房间时，杨风威掏出一把电子钥匙想要去开柜子，而宇天却在这时候偎到了他的肩膀上，用嘴唇轻轻啄着他的耳根。杨风威转过头来冲他“哼哼”笑了两声，反守为攻，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躲在暗处悄悄看着小房间中发生的这一幕，玉剑持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快撕裂了。

两人吻了一阵后终于分开了，而宇天却红着脸微喘着问他：“刚才听玉剑持那口气……你跟他做过？”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宇天一撇头不看他，“这么说，我的魅力比他差很多，勾不起你的欲望了。”

杨风威一手掰过了他的脑袋，“你在瞎想什么呢，我这不是担心你会觉得冒昧么……”

“呵，这么说，你和他之前已经爱得如火如荼了？”

想到自己和玉剑持相识第一天就出了那档子事的情形，杨风威不由得有些羞愧。“别这样，宇天……如果你想，我们就……”

“别了，我知道，你最近很累。”

“应付你这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杨风威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去关门，可宇天却制止了他。

“在这里……就不怕被人突然撞见么……”

“呵，也是。要不这样吧，我知道一个绝对不会被人撞见的地方……”

玉剑持似乎隐隐看到宇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的光芒。

“是哪？”

杨风威挽起袖子，扯动了胳膊上的白线，布满胳膊的银色花纹瞬间雾化，又渐渐凝成了水晶棺。

“棺材里面。”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棺盖，呵呵笑着，把不知是真吃惊还是假吃惊的宇天一把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水晶棺的实体随着杨风威的进入而坍缩进了另一个空间里。玉剑持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小房间，眼睛不知不觉中就湿润了。

谁笑到最后还犹未可知，所以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他在心中不停地念着止泪的咒，可眼泪却还是委屈得颗颗滚落出来……

第二十三章：纠结

宇天成功了——在进入水晶棺空间的刹那，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在试图探寻的秘密。他成功了解关于维基水晶棺的一切，这将成为他事业的巅峰、使他永远在人类历史上超级特工的席位中屹立不倒。

他还记得离开银昊灵的那天早上，自己和上司克鲁姆先生对话的情形——

以疲惫的神情面对着光屏，他轻声问：“我的辞职请求组织上到底批准了没有？”

克鲁姆说：“只要你成功完成这最后一项任务，就会立刻得到批准。如果你想被返聘到其他部门工作那再好不过，但即便你什么都不想再做了，国家也会保护你的。”

宇天笑了笑，说：“还是功成身退吧。我已经很累了，从今往后，只想和昊灵在一起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克鲁姆点了点头，说他可以理解，但是，他又强调，宇天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如果任务不成功而遇到危险，谁也没有办法救他。

于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理想中的生活，这一次，宇天真的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他居然以出卖自己的感情为代价来获取情报。尽管在特工中，以出卖自己感情甚至肉体来完成任务的案例不胜枚举，但是局外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痛苦纠结与辛酸——尤其是，他们假戏真做对自己的猎物产生了感情之后，最终却不得不撕破脸背叛他，那种感觉，绝对是一生无法消弭的痛苦！

宇天知道，杨风威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因为当他温柔地吻遍自己全身的时候，自己却在用微型传感器扫描水晶棺空间的各种数据……而就在不久之前，当杨风威向他认真地告白说，他诚心想和自己发展感情的时候，自己却在悄悄记录杨风威所领导的基地的全部军事部署以及他们对外的作战计划……

不知不觉中，宇天的眼睛里竟氤氲起了泪水。杨风威还以为是自己贸然的进入弄痛了他，于是连连道歉连连安抚，贴紧他的身体吻住他的唇，向他传递自己的温柔。然而，他越是这样，宇天却越纠结、越愧疚、越不安，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淌。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告诉杨风威一切真相，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哭，请求他的宽恕，对他掏出自己的真心……

但是，银昊灵的面容却突然浮现在脑海，同时浮现的，还有他的话——

“千万不要爱上你的猎物。”

“如果你真的爱上他，那么不管怎样，我都要杀他。”

“我们说好了一起安稳过日子的，请永远不要背叛我，我承受不起……”

两个男人，他却只有一个选择。伸手捧起杨风威的脸，宇天突然问他：“如果没有对连星城的思念，你会选择玉剑持吗？”

杨风威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杨风威一用力顶进了他身体最深处，“真话就是，我永远不可能忘记星城。所以我永远不会选择玉剑持。”

欲望席卷而来，却没有抹消宇天的理性，他用喑哑的声音说道：“你不选择他，是因为害怕亏待他、让他承受替代品的不公，是吗？”

“宇天，你真的没必要和他吃醋。我说过我选择了爱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宇天却苦笑了起来，刚刚止息的眼泪随着脸颊侧向一边，便淌出了眼角，“亲爱的，你只是在利用我试图走出过往，构筑自己新的情感世界而已。其实你可以选择任意一个除去玉剑持以外的人，我并不是必须的、注定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杨风威禁不住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宇天，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宇天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恢复了往日的淡定平和，“你帮我做出了选择。”

“什么选择？”

宇天不再说话了。

杨风威再也没有了做下去的兴致，两人最后草草了事。

办完事，杨风威把宇天一人撂在了床上，穿上衣服走到了小木屋的小客厅中，坐在小木桌旁，低头冲着地板一声叹息。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便瞄见了散落在桌上的那一小把红豆。

什么才是必须的、注定的人？

他神情怅惘地轻轻捻起了一颗红豆，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像是走入了梦境一般，突然回想起了一些从不曾被他记起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女人曾对他说过这样一番话：“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不在过去，也不在现在，而是在未来。2222年后，你才能与他相遇。他将揭露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将释放自己的力量崩坏整个宇宙国际的秩序，他需要你那重新整合并塑造世界的力量，你们是密切相关、不可分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