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
这一句话不停地在兔比的脑海中回响着,就像是紧箍咒一样,搅得他头痛欲裂、心痛欲碎。再也没有了推开这扇门的勇气,兔比转身走掉了,不知不觉流出的眼泪在空气中碎开一片……
然而,小卧室内,宇天还在继续质问杨风威,“如果不是因为兔比,那就是因为玉剑持了?”
杨风威说:“你知道,我是绝对不能爱他的。”
宇天说:“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他和你前世的爱人长得一模一样。你不希望守着一个替代品过一辈子。”
杨风威点了点头。
宇天却又道:“可是,你的潜意识里难道就没有把我也当成一个替代品吗?”
这话把杨风威问得全身一个哆嗦——的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宇天又何尝不是像极了连星城呢!难道自己选择爱他,潜意识里就不是把他也当成一个替代品来对待的吗?!
“宇天……我……”
杨风威语塞,宇天却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转身把桌上的咖啡温柔地递给了他。“风威,我会帮助你正视过去与现在的,我会帮助你走出迷惘与困惑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杨风威问:“我相信。可是,你要怎么帮助我呢?”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杨风威手一抖,咖啡差一点撒到床上,“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的生日?!”
宇天没有回答。
“宇天,告诉许我,你究竟是谁!”
宇天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明天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你就会渐渐明白一切了吧……”
杨风威没有再追问下去,但是某种预感却在他的心头越渐强烈起来……
……
当杨风威和宇天还在卧室中窃窃私语的时候,兔比却含着泪跑到了大厦的一个小客厅中。正想好好地放声大哭一场,一阵吉他奏出的音乐却突然从小客厅里响了起来。
兔比向前走了两步,发现玉剑持正坐在门后面,翘着一条腿,怀里抱着个吉他。
“剑持?你——你怎么在这里?”
玉剑持没有说话,却是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了起来:
“我爱的人不爱我/我的心中好难过/我爱着不爱我的人/心中尽是累累伤痕……”
一听这歌词,兔比的眼泪就决堤似的哗哗淌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说:“我怎么不记得你的哪张专辑里有这么一首歌?”
玉剑持说:“这首歌是为你写的。”
“谢谢……”
玉剑持又说:“兔比,你既然都叫风威哥哥了,干脆也把我当哥哥,好么?”
“好……虽然,你知道——我一开始——并不是只想把他当哥哥的……”兔比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小玉哥,我能这么叫你么?”
玉剑持微笑着点了点头。
抹着抹着眼泪,兔比却突然发觉哪里不对了,“小玉哥,你——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哭?!”
“你刚才正路过杨风威卧室门口,听到了他和宇天的谈话,所以才这么难过的吧。”玉剑持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弹奏,从耳朵里抠出了一个微型无线窃听器,“我这个人,干别的什么都不行,但毕竟当了几十年的间谍,也就还有这么一点点能耐。刚才他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兔比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往外流。
玉剑持说:“兔比,我问你,你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去敲杨风威的卧室门?”
兔比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是宇天叫我去的……他——他说风威有事要对我说……”
玉剑持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了一丝冷笑,“海拉婆婆说的没错——这个宇天,真他妈的心眼儿多。”
兔比轻叹一声道:“小玉哥……其实刚知道你和风威哥睡过的时候,我心中有那么一点点恨你……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比我更惨……”
“为什么?”
“因为对我来说,放弃一个从没有拥有过的人,是很容易的。可是你……你拥有过他,我能感到,你已经陷得很深很深了……”
玉剑持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手指再次拨动起了琴弦,忧伤的曲调渐渐奏响了起来。他说:“你说得对。我这个人既神经病又爱犯贱——我发现,他越是这么冷落我、折磨我,我就越是想得到他的爱,想到无法自拔……呵呵……兔比,你说我这人我是不是贱到家了?”
兔比没有说话,心中的悲伤却逆流成河……
第二十一章:再见地球,再见星城
第二日凌晨,杨风威和宇天静静地离开了基地大厦。手牵着手半夜三更地走到了大厦前的小树林里,两人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喝住了:“你们两个要去哪里?!”杨风威吓得全身一哆嗦,抬头一看,见海拉正盘着腿坐在树枝上低头看着他们,手里还捧着一杯茶。
宇天说:“我们去去就回。”
海拉冷哼一声,道:“只怕这傻小子跟你一去,就是有去无回啊!”
宇天轻笑道:“您这是在考验我对风威的心意么?”
海拉没有说话,话把儿却被另一人接了去,“行啦,你这老太婆,让年轻人折腾去吧,咱们啊,就别羡慕喽!”来福一边说着一边冲杨风威和宇天两人摆手,示意他们快走。杨风威冲来福笑了笑,牵着宇天的手离去了。
“臭老头,你忘记杨风威那小混蛋说他已经和玉剑持睡过了么?你看不出玉剑持那孩子对他用情很深么?你看不明白是宇天这孽障一来就抢了别人的心上人么?你看不出宇天那货根本就不是个好玩意儿么?啊?啊?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这臭老头给我负全责!”
海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杨风威和宇天还未走太远,于是这话便一字儿不差地窜进了两人的耳朵里。杨风威的身体微微僵滞了一下,宇天却淡然一笑,道:“风威,你心里很愧疚,是么。”
“没……没……”
“但我心里,却是的。”宇天说道,“可是没有办法。爱都是自私的,不是么?”
杨风威沉默了。
“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
静默了片刻,宇天才轻声道:“一个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胡萝卜星?”
“不,是地球。”宇天说道,“位于银河星系78区太阳系,无宇宙国际统一编号的一颗小行星。”
杨风威的脑袋里瞬间成了一锅浆糊,任由宇天拉着他的手去了客运站,搭乘星际航班飞向了英格力士星,又来到了汤姆苏帝国的重要交通枢纽,虫洞SB731。
宇天慷慨地付了两人的虫洞旅行费用——共四万元。杨风威知道,他们就要进行一场匪夷所思的旅程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行虫洞旅行。坐上虫洞快车,两人像其他旅客一样,在起始力的作用下被传送往SB731虫洞——一颗人工坍缩的恒星。
虫洞旅行的感觉是如此奇妙——顷刻间,他感到自己被一种神奇的引力捕获了,而后仅在眨眼的瞬间,就又被一种力量在无知无觉中碾碎吸收;他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身体一样,可奇怪的是,自己的知觉却依旧如此完整。黑暗浸没了一切,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了思维依旧在活跃,然而这种状态的持续亦不过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下一秒,漫天星河就又出现在了眼前,他和宇天早已经跟其他的乘客分离了开来,各奔各的去处了。两人搭乘的快车沿着星际轨道滑行着,不久后就与空间站顺利完成了对接。
“银河78区,请出示您的旅行票据。”造型奇特的星际空间客运站里,检票小姐微笑着向宇天伸出了手。宇天驾轻就熟地将两人所持的卡片交给了她,她便用一个造型如同手枪的东西在两张卡上各扫了一下,道:“两位慢走。”
宇天笑了笑,领着杨风威走出了空间站,又来到转乘站,花两万元租了一架包机。驾驶员是宇天事先联络好的一位先生,从空间站出发,载着两人直奔目的地。杨风威这才知道,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宇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你可真有心。”杨风威说道,“好几天前你就在计划送我这件生日礼物了,是吗?”
宇天笑而不语。
坐在转乘包机上,两人飞向了那个叫做太阳系的地方。
宇天说:“太阳系共有八颗行星,但其中只有一颗适宜生命居住,从而生机勃勃。那颗星就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风威,你能凭直觉认出它么?”
杨风威不以为然地抬眼看向了窗外,他以为宇天是在为故意制造浪漫气氛而忽悠他,然而,下一秒,当他瞥见了那颗云烟缭绕的蔚蓝色星球时,心中的某种思念被陡然激发,喷薄而出……
“风威,风威?”宇天晃了晃那僵直的肩膀。直到杨风威回过头来,他才发现他的眼中竟满是泪水。
杨风威指着那颗蓝星问:“这就是你说的地球,是么?”
宇天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它给我一种……一种这般、这般浓烈炽痛的思念情节……”
“因为,这里是你前世生活的地方。” 宇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风威,系好安全带,我们就要降落了。”
与自己重生之后所到的任何一颗星球都不同的是,地球这颗星在太空中看似蔚蓝而美丽,降落后,却让人感到无比荒凉。也难怪,这颗星连宇宙国际编号都没有,就说明它尚未经历过大宇宙文明的洗礼,是一片单纯而质朴的处女地。这里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星际客运站,导致两人所搭乘的包机在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差点发生事故。
宇天说:“地球上的高等智慧生物,在生物学分类上和我是同一个种族——人科中的人族,但是受大脑开发程度和环境的限制,他们的细胞衰变特别快,只能活一百年左右。像你我这般年纪,若是放在他们中间,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杨风威没有说话,但是随着眼前景象的更迭,随着宇天的解说,一种预感在他的心头越发强烈了起来。当穿过那片荒凉的降落地点,看到那个状似鱼嘴的山头时,杨风威突然鼻子一酸,松开宇天的手,发疯似的向前跑了起来。
“风威!”宇天大喊一声,却喊不住他,只能跟着他一起向前跑。转过几个弯,绕过一个小山包,伴随着两座山峰之间吹来的一阵谷风,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宇天追着杨风威穿过了山谷,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正想唤杨风威的名字,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是一片位于山前平原上的百合花海,洁白芬芳,宛如一片温柔的海洋。杨风威立于百合丛中,黑色的风衣随风轻轻扬起,就像是耸立在花海中的一座纪念碑。直到他回头看向宇天,宇天才发现,他竟已泪流满面……
杨风威说:“是的……是这里……这是我向他示爱的地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天堂……我真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有缘重回故地……我……”
一声骏马的嘶鸣声打断了杨风威的呢喃。他回头一看,竟看见一匹白马于花海尽头而立,像一个精灵一般注视着他。心弦再一次被剧烈地拨动,杨风威含泪冲向了那匹白马,在跑到它身边的刹那一把抱住了马儿的脖子。
“银沙!”他唤着马儿的名字,“是你,真的是你!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银沙低下了头,用头上的鬃毛蹭着杨风威的脸。
“银沙,带我回城,好么?”
银沙一声嘶鸣,昂起了头颅,抖了抖马蹄,瞬间精神昂扬。杨风威微笑着向宇天挥了挥手,叫他过来。他把宇天抱上了马背,又自己骑了上去。握紧缰绳,吆喝了一声,银沙便载着两人一路颠簸,向着洛阳城奔去了……
古道西风,白墙黑瓦。宇天有一种穿越的感觉,而杨风威则像是回了家。下了马,两人并肩牵着银沙沿着街巷向前走,奇怪又充满现代感的衣着引得路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
河坊巷口地豆腐摊和酒肆,陈黄街的青楼和客栈……老张家的兵器铺里传来铮铮打铁的声音,陈家包子依旧生意兴隆……一切都没有变。
街对面的小茶馆里传来了讲话本的声音,杨风威拉着宇天的手走了进去,在最后一排悄悄坐了下来。
讲话本的师傅手里拿了一把扇子,扇子一开,便开始滔滔不绝。
“刚才讲到了武林四大名门攻魔教,现在,我就要讲一讲这魔教教主杨风威反攻武林三大名门。咱们都知道,这杨风威可是个武学奇才,十五年前就名满江湖,威震天下。只可惜,此人自从失去挚爱之后就成了疯魔孽障,被当时的魔教教主卢子秋收入麾下,又在卢子秋那老头死后,继承了教主之位,成了新一代大魔头。为报三大名门攻魔教之仇,杨风威是亲率众弟兄直捣龙潭,手刃三大名门当家的,还把连家当年给他爱人下毒的长老宋玉涵首级砍下来,血淋淋地挂在洛阳城头示众,连咱们的圣上都被搅得心惊胆寒!”
坐下一片惊叹声,宇天却冲杨风威微微一笑,道:“我该怎样评价你的前世呢?无恶不作,还是至情至性?”
杨风威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前台师傅又打开了折扇,“话说,这三大名门受此一劫,便彻底在江湖上落没了下去,而魔教冥月教却骤然走向了鼎盛。杨风威顿时威振四海无人敢惹,让人闻风丧胆。不过,怪得很,大魔头自从武学登峰造极之后,却开始深居简出,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了。数年来,只有一位名为牡丹的名媛佳丽相伴度日,可更奇怪的是,这女子却又未被他收房。于是江湖中便有传闻,说着大魔头身有隐疾,不能行人事。不过,真相几何,如今已无从猜测了。年前,这大魔头便已在江湖上彻底销声匿迹,而我从一行走江湖的兄弟那里得知,这杨大教主,分明是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自杀!”
话音一落,座下的人既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宇天再次笑问杨风威:“你前世不会真的是自杀而亡的吧?”
“扯淡,”杨风威说道,“星城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尽管我一直想死,但若是自尽,又怎么对得起他的一番心意!至于我怎么死的……太丢人,你就别问了。宇天,咱们走吧。”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宇天便也没有再问什么。离开了小茶馆,两人又去了城东南的和悦居——这里,便是他多年来大隐于市的地方。
碧柳,桃花,古色古香的庭院,古色古香的美人。
牡丹手执轻罗小扇,神情惆怅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她的长发盘成了已婚女子的发髻,看样子是已经嫁为人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