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五子颤抖了，神哪，这人还能更不讲理点么？

哎，白天你不是跟我说，有问题要咨询我么？到底是什么？

哦，凤桐犹豫了下，转着手里的茶杯又想了想才问，我想问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是否还必须尽赡养的义务？

啊？刑峰做出一副八卦面孔，原来桐桐你是捡来的。

老子是亲生的！！！凤桐暴走。别八卦了，快回答我问题。

如事主与其养父母成立了合法的收养关系。则其可以不赡养其亲生父母，因为我国收养法规定，养子女与养父母形成

合法的收养关系后，其双方之间的关系视为生父母关系，而养子女与其亲生父母之间的关系，视为解除。

刑峰对答如流地解释完了，托着腮研究性地看凤桐，怎么？你又遇见哪个苦命的孩子了，医院里捡的么？

不是。别瞎猜了。

凤桐夹起一只对虾放到刑峰盘子里，快吃，凉了就腥了。

结了帐出来，凤桐问刑峰，你自己行么，要不要我送你？

喂，不是说好了去按摩么，刑峰很不满。

凤桐笑笑，还是算了，我怕老板以为我是去临检的。

哈哈哈，刑峰爆笑。那行，我自己花天酒地去，不拉你下水了。

05.往事其实不如烟

凤桐一开始认识郑非一，是因为他跟人打架，被拘了。

三子来找凤桐，求他帮忙捞他。

凤桐本来不想理这事，无奈三子非常了解他，一来就先把郑非一是孤儿这事说了，然后扯郑非一的成长经历，怎么凄

惨怎么邪乎怎么扯，这就碰到了凤桐的软肋——凤桐心软的要命，听不得这样悲惨的故事，哪怕是编的，于是最后还

是去帮忙说情，把郑非一弄了出来。

俩人就此认识了。

第二次见面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凤桐从市场经过，刚巧碰上郑非一他们那群摆摊的被城管扫了，郑非一抱着残存的一

些战利品，心有余悸地边后退边看向城管离去的方向，凤桐一边悲天悯人地看着周遭小贩骂骂咧咧，一边往前行，就

这么撞上了，郑非一的大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凤桐的脚上。

郑非一回头一看是凤桐，先就慌了，再一低头，看见凤桐雪白的袜子上被自己踩得黑乎乎的印子，更是不知所措，然

后这个二愣子把手里的东西一放，蹲下身子，就去用自己的袖子蹭凤桐的那只袜子，把凤桐弄得这个不好意思的。

蹭不掉。郑非一被凤桐硬拉起来之后，呆了一呆，说道，我赔你吧，就去自己的那堆乱七八糟里翻袜子，翻了俩下停

下，尴尬地说，你肯定不穿这么便宜的袜子，我给你买新的。

凤桐出乎郑非一意料之外的和蔼，说话的语气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

笑答袜子可以洗，赔就不必了，然后告辞走开。

郑非一看着他白衣胜雪，仪态翩翩地离开，再看看自己——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生平第一次深刻领悟

了自惭形秽这个词。

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凤桐来市场找他，跟他说自己朋友在综合大市场里有个摊床想兑出去，问他要不要，虽然说市场

不大，那个摊位也不算最好的，但好歹是正经地方，绝对不会说像郑非一现在这样，所有东西都摊在塑料布上，城管

三五天来扫荡一次，城管一来，郑非一就只剩了抱头鼠窜。

郑非一堂堂七尺汉子，低着头，佝偻着腰，听了凤桐的话只不做声，那句我没有钱怎么也说不出口。

后来凤桐从自己钱夹里拿出3000块钱给他，说你先去把摊位兑下来，钱以后再还我。

郑非一和他娘是一起被他爹遗弃的，七岁时他娘就去世了，然后他就一直被社会这个大家庭养育着，典型的所谓有爹

生没娘教的那种人，生命里的一点点阳光，都是从缝隙里漏出来的，基本上遇到凤桐以前的二十年，他的生活就是乌

云密布，电闪雷鸣。直到认识凤桐。

那之后连续几天，郑非一做梦都梦到凤桐，梦里的凤桐好像神仙一样高高在上，让郑非一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

摊床兑了下来，郑非一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精心挑选，上了一批挺俏的货物，认认真真干下来，赚钱后的第一个月

，郑非一买了两双很贵的白袜子，让三子陪自己给凤桐送去。

三子一路嘟囔，你什么都不送就最好了，凤桐不会介意的，哪有送礼物送袜子的？

郑非一很坚持，这你就不懂了。

凤桐真的收下了袜子，还狠狠鼓励了郑非一一番，郑非一嗫嚅着说，钱可能要年底还他，因为还要上货，凤桐笑笑说

，不用还了，你好好干就行。

三子对于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出门还说你看我早说不用还了吧。

一年下来，郑非一算算纯利也有小俩万，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这么多的钱，郑非一拿着钱奔商场，胸脯挺得倍儿高

，转了一圈，给凤桐买了件白色的羊绒衫。

初三郑非一提着装羊绒衫的纸袋来凤桐家拜年，凤家人满为患，郑非一从来没设想过一个刑警会有这么好的人缘。

有凤爸爸凤妈妈帮着招呼客人，瞅个空子，凤桐拉郑非一到自己卧室里，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包拍在他掌心，说是给他

的压岁钱。

郑非一脸红，我都多大了，还给我压岁钱。

凤桐执意要给他，说这是他们家规矩，来拜年的都有红包收。

郑非一就把自己买的羊绒衫递了过去，凤桐当场打开看了，并且剪掉商标穿了起来。那一刻，郑非一的生命里有了自

母亲离世后头一回有的特殊感觉——那种感觉叫幸福。

当天中午被留在凤桐家吃饭。

从来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大圆桌周围摆了二十几只凳子，菜是大家一起做的，南腔北调，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啥

风格的都有，人更是集贩夫走卒达官显贵与一席，有市场练摊的，有牢里放出来的，有凤教授的学生，有医生，有老

师，有商人，总之什么都有了，看着这帮子高高兴兴的人，郑非一总算明白凤桐那个“活菩萨”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感情这人就不说是广施雨露吧，也得算是泽被四方了。难得这各色人等坐在一起都有话说，郑非一夹杂其中，真真切

切地感受到凤桐有多么受欢迎。

他一面有点骄傲，一面有点自卑，骄傲是因为自己可以认识凤桐，可以和他走得那么近，自卑是因为得到过凤桐帮助

的人太多了，自己对于凤桐，大概就如他鞋子上沾的一粒微尘，根本算不了什么。

很多年后再回忆当时的情形似乎有些好笑，可是郑非一自己知道他确实曾经那么卑微，那么无望地仰视着过凤桐，在

心里默默地期盼着来自他的哪怕一点点关注。

不过如果凤桐真如他想像的那么高傲，他就不是凤桐了。在郑非一渴望一丝丝甘泉的时候，凤桐给他的是一片温暖和

煦的海洋。

06.那片海

郑非一曾经以为他和凤桐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把欠凤桐的钱还给他以后，大概俩人就不会再来往了，毕竟相差太多

了，可以说根本是俩个世界的人。

俩个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那天去凤桐家里的时候，看到凤桐家里整面墙直通屋顶的书柜时他就知道了，也唯有那样

书香门第才养得出凤桐纤尘不染的气质吧。

郑非一想不出凤桐怎么会去做刑警，他捉贼的时候，又是怎么样子的？

当然，怎么样子也和自己没关系了，他是天上的云，自己是地上的泥。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有的人生下来就运气不好，郑非一不幸正是其中一个。

就算认识凤桐，也没能使他时来运转。

过完年没几天，郑非一就让一个老伙计给坑了，因为经常在那拿货，郑非一也没有次次都开包检查，结果这一次，除

了上面的几样东西以外，底下都是破烂，塑料裤夹一捏就粉碎，晾衣架软得跟面条似的，其它不用细说，反正马尾穿

豆腐，统统提不起来。

郑非一急了，揣了菜刀就坐火车去S市找人去了，人家早都溜了，还能挨那等他。

三子是个老实孩子，一看他动了真的，都揣菜刀了，赶紧就跟凤桐汇报了。

结果郑非一从S市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廉租屋前面停了辆警车。

要说不哆嗦，那是骗人的。幸好马上他就看见从警车里下来的是凤桐。

要不是这样，他都差不多忘掉凤桐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了。

人民警察一点没客气地从他身上搜出了管制刀具，没留情面地训了他半个小时。

然后凤桐问他，郑非一你想怎么着啊，真找着人你真拿刀砍他啊？就因为这么点钱一辈子都搭上了，值么？

郑非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脸上胡子拉碴，眼里乌云密布，是不值，可是他凭什么，凭什么倒霉事都让他摊上了？

凤桐看着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行了，非一，就当交学费了，做买卖可不就是这样，什么人都能碰上，什么

事都能发生，栽跟头就栽跟头了，咱重头再来就是了。

可我交不起这么贵的学费啊，郑非一心里默默对答，心疼的要命，要说这次拿货的钱不算多，两千来块，可是每一分

都是自己付出辛苦赚来的啊。

人就是这样，你要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可能几天挥霍完，花得再大方都不心疼，可是让你去建筑工地出苦力一天挣二

十块钱试试看，保险你一个子都舍不得花。

凤桐理解他，也没再训他，掏出钱包给他拿钱。

郑非一跳起来拒绝，说钱我还有，不要了。

凤桐说，就当那些货我买了。

不卖！

这话戳到了郑非一的痛处，他提高声调答道：不卖！那些货谁买都不卖！

通红着眼睛的某人吼道：老子我赚一分钱都凭良心，不像他那样坑人。

凤桐微微一愣，接着绽开个笑颜，郑非一不会形容，可是后来他和凤桐出去玩，在江南看到新绽的荷瓣时，就不由自

主地想起了当时凤桐的那个笑。

那这样，回头我跟S市那边的警方打个招呼，让他们留心这个案子，你放心，非一，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行不行，相

信我，别因为这么点事就走岔了路。

郑非一没有想到的是，凤桐为了他这点小事，跑了俩趟S市，也多亏了他亲自过问，那人真被逮着了，虽然说钱已经追

不回来了，但是凤桐对郑非一的这份心，让他不能不豁出来好好干。

郑非一的百货摊稍有点起色的时候，有天有个大老板来订了一大批货，照说这么大的单子，都需要给回扣，就算给回

扣，能争取来这么大的客户，那也得说是点儿幸了。而人家又不要回扣，因此郑非一格外的警惕，反反复复确认，后

来大老板乐了，告诉他说你就放心吧，凤队介绍我来的你还担心什么，要不这满市场卖东西的人多了，我上哪不是买

啊。

啊，又是凤桐帮忙，郑非一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点不想做这单生意，那大老板好像知道郑非一想什么，拍了拍他的

肩膀道，兄弟，你别想多了，我也是凤队扶着站起来的，咱们都一样，没有其它的，踏踏实实把生意做好就是最好的

回报了。

再后来凤桐帮郑非一的地方那真是无法历数了，郑非一慢慢的才明白，那次过年，那一天，不是一个结束，而是更多

的开始。

和刑峰分手独自回到家的凤桐，在自家楼下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得跟你老同学玩去呢？”郑非一搭讪着跟凤桐上楼，反正这些年来他蹭宿蹭得多了，脸皮早练出来了。

“有什么好玩的，跑了一天，累死我了，我只想洗个热水澡赶紧睡觉。”

洗完澡出来，郑非一极其狗腿地跟着凤桐进了卧室，“我给你捏捏啊。”

嗯，凤桐答应着趴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郑非一的大手从头顶开始，一路捏了下来，“最近你忙什么呢？”

“抓小偷。”

凤桐只答了这三个字，就在郑非一力度适中的按摩下陷入了梦乡。

桐桐长得，真是没治了。

因为当事人现在进入睡眠状态，所以郑非一得以肆无忌惮地欣赏。长长的眉毛，美丽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饱满的

唇形，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怎么看怎么让人想亲上一口，不过桐桐已经睡了，万一惊醒了他就不好了，郑非一忍耐

着，隔着空气亲了凤桐一下，退出房间，自己找地儿睡去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时凤桐神清气爽，精神奕奕，郑非一大大咧咧地坐到桌旁吃着凤桐准备的早餐说，桐桐，你们

抓小偷的话，去高升市场看看吧。

你怎么知道？凤桐警惕地挑眉，你认识？

我认识他们干吗，我们市场里做买卖的人都把那帮小毛贼恨完了，他们老来市场里偷东西，搞得顾客都不敢光顾了，

营业额直线下降，我们都想好了，再给我们看到我们就报警，可是这伙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来了。据我们市场里

的一位神人分析他们的心理啊，肯定下次出现在一个你们想不到的地方，不可能是大市场，九成九是中小规模的，高

升市场最有可能。

凤桐放下碗，想了一会儿，不是没有道理，这要真在高升市场逮着那伙人，自己必得会会这位神人。

行，那咱走吧。

这天上午，凤桐带足人手，以高升市场为中心，将方圆5里内的区域控制住，结果转悠到上午十点多，在11号楼楼头看

见三个人形迹十分可疑，经过跟踪侦查，确认其中一人正是他们所掌握的犯罪嫌疑人张某，凤桐暗暗部署下去，中午

十一点多种，就在高升市场外面，将三人一举擒获。

大伙这个乐啊，太不容易了，跟了这么多天，总算把他们逮着了。这回立功受嘉奖是跑不了了。

凤桐也高兴，订房间，订房间，晚上卡拉圈开去，我买单。

哦，耶！队长万岁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响起。

综合大市场二楼的台球厅里，窗帘挡得严严的，郑非一跟着五子，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间里铺着绿色的地毯，黑色的沙发，黑色的茶几，窗帘密密得拉着，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压抑。

大非来了，坐。

中年男人很热情地招呼道。

哎，不知道七哥找我有什么事啊？

郑非一开门见山地问。

想和你合伙做买卖啊。

见郑非一这么爽快，七哥也开门见山了。

我听着个小道消息，咱们综合大市场，过俩年要改成大型超市，将有大集团来收购，到时候呢咱们本钱足的话可以加

盟，你也知道什么东西只要摆到灯火通明的超市里那就贵了去了，一样的麻花，超市里俩元一根还得排队买，市场一

元一根卖着都费劲，你说有这好事咱能不加盟么，兄弟，这就是机遇啊。

郑非一眨眨眼睛，似懂非懂的样子。

七哥咧嘴乐了，没嫌弃郑非一笨，继续耐心解释着，可是加盟需要钱啊，你看你这小买卖一天累得贼死，能挣几个钱

，七哥看中你有一把子力气，人又讲义气，打算拉你入伙，咱们几家在市场内部搞个小团体，联合起来，团结在一块

，以后慢慢发展壮大，最后的目的呢，咱做到整个市场最大，咱也不是说把别人都挤兑没了，反正咱们把自己做大做

强，到加盟的时候能拿出钱来加盟就是了。

郑非一又眨眨眼睛，揉揉鼻子，犹豫了会儿道，七哥，我没听明白。

全体翻。

屋子里很有些人不明白七哥干吗非要拉郑非一入社团，这人出了名的一混人，又倔又难沟通，除了人高马大有俩膀子

力气，实在看不出哪好，现如今这屋里哪个不是人精，谁不是算计到骨子里去了，七哥死活非拽这么个笨蛋进来干吗

。

七哥的耐性超级好，哪里不明白没关系，我再重给你说。

嗯？郑非一仔细想了一会儿，最后问，七哥，你是想管我要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