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一个飘渺，破碎的声音向我袭来，悲伤的语气却坚定不移，认真中却又充满着绝望。

爱上了男人？

这就是他的故事，悲伤的结局？

我有些哭笑不得。

轻易就言爱，是太天真，还是太勇敢？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对我说，在我看来，我们还没有好到互相倾吐秘密，也许只是因为现在他需要宣泄出口，恰巧遇上了我。

他能说出口需要勇气，毕竟这个社会，对于这种事总会带上有色眼睛。但我觉得他此刻一点也不明智，最起码他应该考虑，我是否有足够的承受力来接受他的性取向。如果他今晚遇到的是个厌恶同性恋的，他就得为他的不理智负责。

也许我并不会因此就对他产生什么排斥，有些惊奇却并不难接受，这是一种骨子里的无所谓，在我看来爱上男人与爱上女人并没有区别，毕竟他爱上谁对我来说并没有影响。何况韩向鸾也和男人有不纯洁的关系，即使并没有牵扯感情。我知道这个社会并不承认同性之间的爱情。但是异性之间的爱情就有可取之处吗？

无非就是伤害与被伤害，背叛与被背叛。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很难有人在其间取得一个平衡点。

有人说欲望的升华就是爱情，我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所以我从不相信爱情，当欲望消失时又何以谈爱？纵使我不相信，仍有许多人飞蛾赴火。

我没权利嘲笑他什么，所以我只有保持沉默。

“你为何不会结婚？”今天他的话特别多，一个悲伤到极点的人，是寂寞的。

我突然有些同情他。

我皱了皱眉思索着他的话，是啊？我为何不会？貌似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仿佛我和韩向鸾都不会结婚一样。十六、七岁的年龄，婚姻对我们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词汇，更何况我们都还没有心仪的女孩。

“你难道没有喜欢的女孩？”

我摇摇头“没有过。”

他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搞不懂，没有喜欢的女人就很奇怪吗？韩向鸾不也一样没有。

第5章：坦白身份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我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他终于打来了，凌晨一点。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今晚他一定会打过来，就像两个星期前一样。

每晚都打，睡觉前，不管有多晚。

我接起电话，怕吵到智博和凌，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着？”那边沉默良久才淡然开口。

我反驳“万一我睡着了，你岂不打扰了我休息？”

他突然没了声音，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我有些不安，以前我什么玩笑都会和他说，他始终都很淡定，今晚怎么一回事？在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时，他又开口道“小北，你真狠心。”

我疑惑的皱起眉头，狠心？

“好久没见了，你就不想我？”

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一丝疲劳，我有些难以相信，像他这么强势的家伙也会感到累吗？还是我太久没接他的电话产生了错觉？

不可否认听到这句话，我心中有一点兴奋，原来不是我一个人不习惯这种生活。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却故意冷哼一声，有些抱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干嘛不来找我？”

那边犹豫很久，终于说“你怎么不来找我？而且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愣在了那儿，他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些抱怨的意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伤感。

刚开始不给他打是因为他每天都给我打，我习惯他主动关心，后来他竟然一直不和我联系，我始终耿耿于怀，终于忍不下去了，就给他打了一个结果竟然被其他人接到，跑去找他也被阻拦了，我索性和他耗下去看谁先联系谁。

我突然发现我这个弟弟做的真不够合格，只是因为没接到他的电话，就一直耍性子，却不曾想过要主动问候他。

我犹犹豫豫终于说出口“我去找过你，没见到。”

我有些心虚的为自己辩解。但是我的话是实话，想起那一次我就觉得憋屈，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两个敌对院系，向来老死不相往来，我主动去找他，竟然还见不上人。学生会的那些家伙没有一个识趣的。竟然以工作为由不让我见他，那天我心情一直阴晴不定，没顺利找到他也就没了见他的心思，最后生着闷气离开了。

他愣在了那头，半晌说“你找过我？”

我嗯了一声没多说，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也太过小家子气。

“这么久没见，真他妈的亏。”

他的低声咒骂惹得我忍不住翘起唇角，原来他并不是不想念。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出奇的好，仿佛冰封在心底的冰一下子全溶解了，全然没有了两个星期的烦躁与压抑。只要不是我一个人不习惯这种生活就好。

我可以容忍韩向鸾和任何人打交道，却无法容忍他忽视我的存在，要不然仅仅因为一个月没见到他，我也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廉默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语气不无惊叹，“原来你也可以这么开心的笑。”

我尴尬的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睡觉吧，这么晚了。”犹豫了一下我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真爱他，就别轻易放弃。”

我也不知我为何要加上这一句，我并不相信爱情。但是我知道这世间很多的无奈是可以避免，有些虚假的幸福还是需要靠自己争取，何必太在乎那些更加虚假的条条框框？

他听了我的话，愣愣的没了反应。

我知道他一定会做出一些决定，当你遇到犹疑的事情时，有人给你指条路，就算是错误的，你也会坚持，仿佛身后有了一个支撑，拥有了无穷的力量。

我从不习惯过问别人的事情，就像不喜欢别人干扰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给了他建议，也许原因很简单，谁都不希望看着悲剧作为故事的结尾。

我不知道他的爱究竟是什么含义，就如我不懂得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可以感觉到他对那个人有很大的渴望，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不该轻易放弃不是么？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悲天悯人，而是竭尽全力抓紧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希望廉默在回忆往昔的时候产生那么一丝后悔，只因没放手一搏。

这一夜我睡的出奇的好，醒来时他们三个都已经起来了，我穿好衣服，向卫生间走去。看到老二时，他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瞥，以往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些坚定，看来我的那句话果然起到了作用。他还是有些沉默寡言，但明显开始融入我们的生活。

看到他那张认真的面孔，我忍不住有些心虚，我是不是在纵容同性恋的泛滥？

这条路毕竟不是光明大道可以畅通无阻。

我们一起草草解决了早饭，就向教室走去。

我拿着手机，主动给韩向鸾打了个电话，我还是不习惯吃饭时没有他的存在。他接了电话，听到我的声音，沉默了良久。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主动可以带给他那么大的影响。

我感觉心底微微泛酸，似乎为他不平，我接到他的电话，只会觉得理所当然，接不到他的电话，只会觉得委屈并因此迁怒他，却不曾想过他也需要我的关怀。

我是足够淡漠的一个人，对父母也缺少热情，只有面对他时会有孩子气的举动，理所当然享受他的关怀，却忘记了今年他也不过十七岁而已。即使经历了那么多考验、磨练，他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少年，纵使在别人面前如何的成熟、完美，在我面前也只是个需要弟弟关怀的哥哥。

来到班级时，书桌上又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无非就是巧克力情书外带一些小饰品，我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送就送吧，为何不给点有用的东西？这些小玩物送去哄小孩还差不多，拿来给我她们还真拿得出手，四周无数只大眼在瞄着我，扔掉太伤人，说不准我一丢出去，各种传闻就会飞速出炉，我毫不怀疑周围广大女同志的能力，所以我没有任何犹豫收起东西全放到了桌兜里。

智博坐在我前面，看到我无奈的笑容，他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小莫还真是受欢迎啊！”有一股属于他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这是阳光的味道，是我一直向往的因子。

我对待朋友向来挑剔，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老大都是我喜欢的类型，他身上时刻洋溢着干净的气息，仿佛看不到世俗的肮脏，我喜欢与这种人打交道，仿佛社会上再也没有了污垢，只剩下干净的色彩。

今天起床后他就恢复了正常，似乎昨夜喝醉酒的人不是他，眉宇间的憔悴也荡然无存。除此之外，还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嗯，就是变了一些，以前他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取笑我。

我勾起唇角，懒洋洋地倚到书桌上，“你不也一样？书桌上的作业又是哪个漂亮小妹妹的？”小样，还敢取笑我，他的麻烦也不少，一些小女生向来喜欢以请教问题接近他。要怪就怪他人太好，不懂得拒绝，所以只要一进班，他的空闲时间绝对会被其他人占着，其他班的都能跑过来。

很难得听到我的调笑这个一向脸皮薄的人没有脸红，反而弯了弯唇反驳道“可是只有你的魅力可以直追学生会主席啊！”

他的话仍旧这么坦然，没有一丝嫉妒或羡慕，只有调笑的叙述，所以我喜欢和他闲聊，放到其他人身上，我没心情听他们啰嗦。什么魅力不魅力，只看一副皮囊，就断然下出结论，就算不愚蠢也绝对聪明不到哪里去。

“主席？在说韩向鸾吗？我就说数他厉害吧，告诉你们哦，咱们系的系花看上他了。”凌忽闪着大眼，一听到韩向鸾就蹦了过来。

我习惯性地挑起眉，那个高傲的女孩？看来这次有她的苦头吃了，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韩向鸾。

我的同桌也点头附和，“嗯！我也听说了，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就是不知道韩向鸾什么看法。”

想起韩向鸾凉薄的性情，以及骨子里渗出的高贵。

我不由得勾起唇万分肯定的说“他不会看上她。”他向来眼高于顶，眼底又岂会容下那种一看就很势利的女孩？再说他最讨厌与别人有情感上的牵连，又岂会自找麻烦？

周围一阵吸气声，老大也愣了那么一下，我瞅着一群失神的人，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老三也好死不死的上来凑热闹。“死小莫笑的这么迷人，又想勾走谁的魂啊？”

我伸出手指朝他头上敲了一下，这个小家伙，竟然调侃起我来了。

凌委屈的瞪着我，满眼控诉，嘴巴撅得可以栓头牛。“本来就是在勾人心魂嘛！！勾都勾了还不让人说，小莫好霸道！”

看我又想伸出手，他抱住头向后退了两步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知道主席看不上她？”

我嗤笑一声不客气的说“韩向鸾的眼光没这么低，何况他最讨厌那种女生。”我还没见过哪个女生可以入得了他的眼，更别提喜欢上。就连与他发生过关系的似乎也都是男人，几乎没见过女人。

老大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瞅了我一眼才笑着说“我们系的系花没那么不堪吧？虽然高傲了一些，但是各方面都挺优秀的，像她这么漂亮的真不多，别人对她的评价都很高，怎么你和主席都觉得她不怎么样？”

我知道，肯定是韩向鸾已经拒绝了她，要不然智博也不会如此说。

老三瞪着我叫了起来，“你怎么那么了解主席，你不是从不关心其他事吗？你怎么知道他叫韩向鸾？难不成小莫也把韩向鸾当成偶像？”

他明亮的双眼忽闪忽闪大有找到知音的感觉。

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脑子明明没什么大问题竟然跑去崇拜韩向鸾？！那个家伙有什么好崇拜的？从小就像个老大人，每天绷着张脸，无趣死了。

至于我怎么认识韩向鸾这还真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我漫不经心的旋转着手中莹白的笔筒，转神间已做出打算，反正我与他的关系这些人早晚都会知道，还是亲口说出比较省麻烦。

我微勾唇角，波澜不惊的说“他是我哥哥。”

一语惊呆周围人，看来韩向鸾的影响力还真不小。

他比我大一岁，但是由于从小一起接受训练，也就一起上的学，所以他并没有比我高上一个年级。从我长大的那天起，我从未亲口喊过他哥哥，只是叫韩向鸾。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按照家族内部要求为我们请了许多老师，后来更是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相当厌恶被规划好的生活，更不喜欢被一群家长按他们的意志进行调教。后来懂得了反抗，毅然选择了搬出那令人倍感束缚的莫家主宅，韩向鸾是和我一起搬出去的。

他们纵然不甘，又少了两个供他们随时玩弄的靶子，只是年轻一辈的决心也不是轻易就可以动摇的。他们只好暂时由着我们，借以表现他们作为长辈具有的胸襟与慈爱。

帝释学院不愧为最高学府，老师的讲解还是可以借鉴的。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我伸了伸懒腰，见不远处的凌又在盯着我研究，暗自可笑。我知道他还在纠结我和韩向鸾是兄弟的事实。

虽然我们都有一副出色的皮囊，但是给人的感觉绝不相同，我和父亲很像，轮廓虽棱角分明却没有突兀的感觉，尤其笑起来时反而显得眉目柔和，和那个男人不同的是他更显温文如玉，看上去很好欺负，我却浑身带着一股子懒散，韩向鸾像极了舅舅，五官如若鬼斧凿刻，坚毅深刻，冷峻精湛，挺拔的身姿也总是不经意间携着摄人的气势。气质不同，平时根本看不出我们像兄弟。

老师刚刚喊下课，凌就匆匆忙忙跑到了我跟前，我忍不住勾起唇，又没人不让他来这么毛躁作甚？果然像极了我家的野仔，他眼巴巴地望着我，忽闪的大眼满是疑惑。“你们真的是兄弟？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在一块儿？”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也许是故意没见面吧？见他不来找我，我即使想他，即使晚上无法入睡，也从不告诉他，这是莫家子孙难以改变的骄傲，可笑却执着，哪怕面对最亲近的人。

“今天中午我们一块吃饭。”我沉吟了一下如实相告。

他惊喜的看着我，原本就明亮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白炽灯，“真的？！那我能不能跟你一块儿去近距离的瞻仰一下他的风采？”

我知道凌在别人面前爱夸奖韩向鸾，却没料到他竟然这么推崇他。

但是韩向鸾一向不喜欢和其他人一块儿吃饭，何况我们这么久没在一块儿，多领个人他肯定不高兴。

“下次吧，我专门把他介绍给你们。”

我可不希望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惹得韩向鸾不开心，再说我也不喜欢有人打扰我们聚餐。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说不清道不明。

凌撅起嘴巴，眼神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富有神采。

我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恩，手感不错，和我家野仔的有得一拼。

第6章：小小伎俩

雨过天晴，阳光格外的灿烂。暮秋的中午，仍旧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手中的信息显示他在系办等我，刚刚踏入大厅，我就看到了上次拦截我的几个人，说什么闲杂人等免入。上次不屑理他们，加上不想惹麻烦，被那么一闹也没了见韩向鸾的心情，我直接掉头就离去了，今天却是非见他不可的。惹到我的人，我是怕麻烦，可是还有韩向鸾会解决。

我笑了笑，气定神闲的走了过去。

果然又有人拦在我面前，我停下步子，微抬下巴，慢慢审视这群无聊的家伙。尤其是正面前这个红发少年，上次留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他的态度很是嚣张。

听到我要找韩向鸾，他的警惕性蹭的一下变的更高，仿佛韩向鸾是他的专属品一样，这个下意识的比喻让我极度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