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楚……原楚？……没事，没事的，现在质检结果还没有出来。就算真的有事，这也并非是我们原氏的错。原楚，你说句话……”

“你先出去。”

“原楚……”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原楚丝毫不看成生一眼，对于立于身前的人叹了口气，也完全置若罔闻，他真的想静一静。

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让原楚终于松了口气，太现在不想看到成生。脑子里乱作一团，面前的杂乱而丰富的资料让他更是混乱，无数的思绪更多的疑点涌入脑子里，他需要冷静。

面对落地窗不知道站了多久，原楚终于回过神。面容冷峻，拿起电话听筒，毫不犹豫地按键。

“让阮沁来见我。”

“爸，妈最近怎么样？”

“……”

“这一阵子公司比较忙，我大概过不去了。爸，我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

“我想和妈说说话。……妈，最近感觉怎么样？……恩，我身体很好，现在吃饭都很规律了，睡得也比以前多，要不我就有时间过去看你了。……”

原楚扶着额头，眼中布满血丝，眉头已经纠成一团，但是声音却是那么温柔轻松。

“妈你注意身体，我可能明后天过去看你。……让爸也好好休息。”

父亲对于公司的状况可能还不知情，日日在医院陪伴母亲，可能早已不在意新闻都播了什么吧。也许，连原氏，也没有从前那么在意了吧。

阮沁，她竟然已经辞职那么久了。而原楚竟然也一直不知道，觉得自己很有些可笑。对于阮沁，他实在是抱着尽量远离忽视的心思，知道她在分公司上班，两人碰不到面，就从来不注意有关她的任何消息。想必是当时父亲批准她辞职的吧，也可能算作是了断。

如今看来……这阮沁的心思可打得真好，恰借了分手的机会脱离了和原氏的关系。原楚怎么能忘记当初是谁在定下的材料处签的字。

那一摞初晨送过来的资料，在很多细节都直指一个他忽略很久的所在---庄氏。他知道那原材料是出自庄氏下属的研发机构，但是毕竟在销售宣传时这也是卖点之一，难道庄氏就不怕把自己拖进去。

“初晨，你们能不能联系到相熟的质检机构，我们不能等着人家的结果，先将一部分原材料送过去，我要尽快知道结果，那新闻到底是真还是假还不一定。……还有，查查阮沁，我要知道她在来原氏之前都做过些什么。……我怀疑阮沁就是商业间谍，你们看着办。”

“向哲，现在我们的股票怎么样？……唉，没办法，只能尽力维持了，等质检结果出来之后可能还有更大的波动，你们先不要放弃。”

一连几个电话，原楚有些口干舌燥。他要休息一下，正好去医院看看母亲吧。

在办公室附带的卫生间内梳洗了一番，终于看起来精神很多，才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原楚，你去哪，我正要找你。”成生正向总经理办公室走，恰好看到原楚走出来。

“我去医院，去看看我母亲。”原楚看了一眼成生，还是说了实话。

“我送你吧。”成生迫切地希望亲近原楚，自从公司出现了危机，两人相处的机会简直少到极致，他不能忍受下去了。而且，心中对于原楚的态度越发惴惴，原楚对他似乎远不如往日的亲密和眷恋，成生害怕了。他已经放弃了太多，怎么能再失去放弃这一切所换来的原楚。

“走吧。”自己的状态开车确实有些不太妙，况且一会还要在医生面前表现出十分健康的姿态。

一上车原楚就一直闭目养神，成生觉得车内的空气简直冷凝到极点。

“原楚，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咱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好好谈谈。”知道原楚并没有睡，他轻声问出了口。

他知道原楚已经对他有所怀疑，这几日的冷淡太明显不过。他需要在完全失去原楚之前和他坦白，成生不想再骗他，更不能允许自己再骗他。虽然这样的结果并非他的预料，但是毕竟最初埋下伏笔的是他本人，只是他没有料到庄贤那个小人竟然留了后招。

“我还没吃晚饭。”淡淡的低语从原楚紧抿的嘴唇吐露出来，成生心理轻松了些，原楚始终还是给他机会的。

成生小心翼翼将右手腾出来摸索过去，握住了原楚冰凉的左手。原楚仍闭着眼睛，在接触到成生温暖手掌时浑身一震，稍微用力挣扎了一下，见甩不开，就没再理会。心理似乎逐渐也有些回暖了，竟真的睡了过去，他太累了。

“医生，结果怎么样？”原楚的声音虽然在极力地压抑，但仍止不住地透露出焦急与期待。这虽不是最后的希望，但确定的答案此时却是自己最想听到的。

“原楚？”医生仔细看了看手中文件夹中的结果，抬起头凝视着这个激动异常的青年。

“是，我是原楚。医生，结果怎么样，能不能匹配？”直白地问出来，一定会匹配的，一定会的。

“对不起，原楚，你的肾脏和你母亲的并不匹配，恐怕并不适合移植。”医生叹了口气，如今这样的孝子也不常见了。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脸色陡然变坏，仿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要昏厥过去。

“年轻人，不要太悲伤。你的肾脏不匹配，并不代表就没有人匹配了。”那老医生走到饮水机出接了杯水，放在原楚面前。

“喝点水吧。……没有人陪你过来吗？”

原楚仍旧呆呆坐在那，好像对于这样的结果完全不能接受。听到了医生的问话，也只是沉重的摇了摇头，心底里去不知道在拒绝什么。

“不要太心急了，你母亲现在的病情虽然有些棘手，但是毕竟已经稳定了很多，完全有机会等到合适的捐献者。……这种时候，家人的支持还有鼓励是很重要的，如果你不坚强，怎么能让你的母亲安心呢。”老医生终于看不过去原楚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安慰起他来。

原楚终于有了反应，他虽伤心，但是医生的话句句听在心里。

“谢谢你，医生。我们不会放弃的。……谢谢你。”

并没有再多停留，原楚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成生在原楚走出来的同时从座位上起立，欲言又止地有些犹豫。他在看到原楚走入的办公室名称后就知道他所为何来，心底里是隐隐希望原楚肾脏和他母亲的并不匹配。但是若真是如此，原楚的母亲就不能尽快治愈，而原夫人不出院，原楚也就无法摆脱套牢在他身上的沉重压力和负担。他现在看着原楚的人，心中就痛到抽搐，怎么才能够帮助原楚，让他更轻松一些呢？

“去不去看看你母亲？”成生终于还是走过去，拉住原楚的手，将他向外领。

“……不了，我说可能明天去看她。”原楚的声音微弱的近乎耳语，但是眼睛片刻不离原楚的成生还是捕捉到了虚弱到极致的言语。

“我们去吃饭吧，你现在要把体力养好，这样你母亲也会放心的对吧。”

“养好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连肾脏都没有用处，都救不了妈，我就算体力好了又有什么用？就算我身体好得不得了，妈妈就能好吗？不能，不能……”原楚大力的想挣脱成生的手臂冲出去，但成生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拥紧原楚，将他环入自己的怀里，并没有忽略掉那一脸濡湿。

“不要伤心，原楚，你妈妈会好的。就算你的不匹配，总有匹配的人对不对。你太久没有休息好了，我们去好好吃一顿饭，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好不好。”成生环住原楚的身子慢慢向外走，只想将他抱入怀中好好呵护。他不能任原楚就这么颓丧下去。

原楚的泪滴滴答答地流落脸庞，身体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任成生将他拖出了医院。

他救不了母亲，救不了……

心底里反反复复就只有这么一句话，提醒着他只能站在一旁，看母亲痛苦。

伸出一只手想要抚平原楚紧皱的眉头，却害怕将他吵醒，成生犹豫着，终是变转方向拢了拢原楚的被子。强逼着原楚吃了些东西，然后硬驾着他进了家门，帮他洗漱，将他塞入被窝，看着他闭了眼睛，看着原楚终于扛不住疲惫呼吸变得绵长。

走向卧房内唯一的长沙发，眼睛仍然注视着只有一颗头颅露在外面的原楚。从这个角度看，原楚感觉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作一团，很有些惹人怜爱。尽管房间里只有月亮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几乎只能看到原楚的面容大概轮廓，他也不愿移开目光。

不得不承认，也许这一辈子就献给不远处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了吧。成生不再是那个在家族里呼风唤雨任性妄为的大少爷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与原楚并肩作战真正挽救原氏，他也曾以为父亲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放弃对原氏的动作，他到底是太高估了自己。

他只是担心原楚，成生本想在今日和原楚坦白，并求得他的原谅，但如今……原楚步入这样的境地，是不是也是自己在他后面推了一把呢？愧疚越来越深，已经要将成生淹没了。

成生陷入沉思，也许有一个方法可行，但是原楚……不过，现在也没办法顾虑那么多了。翻出移动电话，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的门，尽量无声地又将门关上。

“父亲，我答应您将原氏并入艾维，但是要给我再多一点时间。关于原氏，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保留原状。如果你答应，我就回去。”

“……”

“好……”

“成生，谢谢你……我好多了。”原楚终于清醒过来，看到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看书的成生，沙哑着说道。

成生放下书，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太阳已经高挂，因为厚重的窗帘，屋子里仍旧一片暗淡。阳光透过缝隙闯进黑暗，恰好在原楚的脖颈处闪耀出光斑。

“原楚，不要太难过，我们再等等，总有适合你母亲的肾脏，一定能够治好的。……你要坚强些，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原楚本专注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成生，被那双眼睛吐露出的关怀熨帖地安心异常，却因为成生的话，移开了目光。他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他本以为自己的肾脏一定是最适合母亲的才对，本以为只要自己接受了检查，就能够等待手术。他还是太一厢情愿，想得太简单了。

“王妈已经煲了粥，一会就会送上来。今天你就不要去上班了，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接你上班。”

听着丝毫没有动怒的声音，仍旧温柔到让他心痛的语气，成生，你不能骗我……原楚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却因为成生的动作而回神。

“一切等到你休息好了再说，我先去上班了。”成生说完就放了手，站立起身子想门口走去，却在门口陡然停住。

原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修长的身影，在那身影顿住的一瞬生出了某些期待，却因为有些紧张，而故意回转目光投向了那阳光射入的缝隙，好像在那赤裸裸日光照射下的游离粒子多么有趣一般。

仍旧还是没有迈出门口，一步步走回大床。看着床上的人影，脸色已经不像昨日那般苍白，因为睡了很久的红晕仍未退却。眼睛不停眨动，视线好似被固定住一般看着窗户的方向。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双手扳回了偏执的头颅，小心翼翼地，吻上了那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唇。

成生的动作完全出乎原楚的意料，他以为成生会终于开口向他透露出什么消息，却迎来了一双厚实的大手，以及更措手不及的一个吻。这样温柔而缠绵的问原楚从未经历过，好像灵魂一点点从身体抽离，集中于口腔就快被吸走一样。他无力睁眼，身体瘫软在成生怀中，却仍被桎梏着唇舌。

成生只想一直这么亲吻下去，他一点点探入，吸吮着，紧拥着，只是不想放弃，不想离去。越向外走，那丝害怕就越发明显，仿佛只要他迈出了这扇门，两人就永不能相见一样的带有绝望的恐惧让他停住了脚步。他只想将原楚拥入怀里好好疼惜，这要求很困难吗？为什么两人之间的阻碍就这么多。

“我爱你，原楚……我爱你。”头抵着原楚，喃喃说着。然后送了手，向门外走去。

这一回，成生并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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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氏的状况好了不少，但是之前的创伤也并非儿戏，今日的原氏，已大不如前。

原楚已经彻底接受自己无法救母亲的现实，自那以后，他天天都要抽空去趟医院，哪怕只是看看熟睡过去的母亲的身影。楚慧姗的病并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天天靠着大把的药片和机器维持着肾功能的正常运转，原楚虽然并没有亲历，却也想象得到那种痛苦。

原维任也不时的回公司来处理些事情，他也终于知道原氏已经千疮百孔。根据一系列的材料报告以及秘书的传达，他知道原楚已经做到了最好。起码，原氏又挺过了这一段时日。

“爸，虽然我们的质检报告已经公布，并没有向传言中所说的对人体有害，但是当初的损失并没有因此弥补，我们的资金链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如果这样下去……”

结果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是现在的局面实在对原氏非常不利。本来若是新闻公布的结果有利于他们，对于消费者和投资者还是很有说服效果的。然而，几天前的行业整顿，再加上上级部门突然颁布的很多条款，明令禁止了一些曾经对于原氏来说很有优势的项目。无奈只能将项目停止，这些损失对于原氏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原楚，我们尽最大的可能保住原氏，若保不住，也没关系。钱，这些年挣得也完全够花了，现在这一切，也不过是想让你和你母亲过得更好些。可是你母亲的病……若是原氏破产，等你母亲病好，我们就搬回老家去，这是我答应慧姗的。”

“妈会好的，我们要有信心。”

两人沉默下来，心底里都不免有些惆怅。打破这一片寂静的是桌上的电话，原楚向父亲点了点头就向门口走去。

“喂，是……是……什么？真的吗？……太好了，我马上就到。”原楚迈出的脚步因为父亲突然变得狂喜的声音而顿住，转过头看到父亲也正盯着自己，眉目间已是含满了笑意。

“原楚，医院说找到了合适的捐赠者了。”原维任拿起挂着的大衣也想门口走过来，拍了拍原楚的肩。

“医院说捐赠者并不想透露姓名，手术定在下一周，我先过去看看，你下班以后过来吧。”再不给原楚说话的机会，打开门疾步走了出去。

原楚觉得心底里是高兴的，甚至是激动的，但是却好像有些错乱的无法从面孔上表达出来。他是太高兴了吧，站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呆了好一会，原楚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这笑容越来越大，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只觉得胸中一片坦荡，原氏在此刻根本不值一提。

“原楚，你还在这里。……你中午有没有时间，我们谈谈。”成生找了一圈，终于瞥见伫立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的原楚。抉择已经做出，剩下的，也只有坦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