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谈之葛覃——姜江
姜江  发于:201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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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是刈是劐,为絺为綌,服之无肄。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

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原楚并非一事无成只知败家的二世祖,这令原楚的老爹很有些自豪。原楚自己并不觉有什么可喜,他知道自己有致命且父亲永不能原谅的弱点:

他爱男人。

原楚父亲原维任白手起家,从最初承包服装制造的小工厂作坊,到如今发展成从设计生产到批发销售且已经成功上市的大中型企业,着实是民营企业家的成功典型。

从小到大,原维任将最好的都给了儿子,吃的、喝的、玩的、学的……要不是原太太理智冷静,原楚必不能如现在一般懂事明理。

原楚对父亲很是崇拜,对于母亲,却总有点惧怕。

原楚母亲楚慧姗出身名门望族,求学时与家中的裁缝徒弟生了感情,不顾家里反对毅然下嫁,终于令长辈怒极,举家移民时悄无声息,时间久了终于彻底断了联系。

原维任一心觉得对不起妻子,除了拼事业,就是陪爱人共度片刻浪漫时光。事业有成之后,反而比之前更是恩爱。

原楚自己都不理解,他有什么不满足。

直到他到了美国开始另一种新生活……

到了高三,父亲提起想送他出国的念头,原楚思考了些时候,觉得如果他终将接替父亲职位的话,也许出去看看也不错。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一系列考试接踵而至,原楚本身就没有什么别的值得分心的事,因此成绩还不错,顺利申请到一所美国东海岸大学。

原楚长得眉清目秀,眼角微有些上翘,一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团,是十分招长辈人喜欢的长相。

其实,原楚不喜欢笑也不总笑。他只有见到长辈亲人,才会面上微笑做细心聆听状。但是,家里的亲人本只有父亲一脉,而且因为父亲幼时家中贫苦,祖父因为赚钱养家操劳了一辈子,还没等到享福就走了,只剩下祖母和比父亲大十岁的姑妈。

后来家中情况越来越好,父亲就想把祖母接回家里一起照顾,母亲很是同意,结果却是祖母不喜。说自己一个人住惯,若是人多了嫌吵,父亲只能在家附近另买了套房,好说歹说祖母终是同意搬了过去。

出国的时候,祖母最是不舍,紧着念叨一去这么远,若是有了什么病痛无人照料怎么行。不一会又感叹自己年岁大了,这一走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原楚心底里暖得要命,眼眶都有些发热,却还是微笑着任祖母紧抓住自己的手。安慰着劝,又不是一去不回,没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定是身也强力也壮。

祖母正感伤,听原楚这么一说,就呵呵笑。笑过了,又一句句地叮嘱原楚注意这注意那。

第一次真正离开家离开亲人,原楚的确有些怕,但是到了之后一切十分顺利,同学老师都十分和善友爱,不由觉得出国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原楚,我们周日去踢球,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天气太热,出汗太多受不了。”

“没事,足球场挨着体育馆,里面有淋浴间的。去吧,锻炼锻炼身体总是好的,你到这里之后我就没见过你参加过什么集体活动。”

“……好……什么时候?……”

陈禹算是原楚的学长,在到纽约的飞机上认识,互相问了学校名字,两人都吓了一跳,真是缘分。

原楚到了美国之后,发现这里的生活很是平静,异常适合自己,大家都各管各的,谁也没闲工夫搭理谁。陈禹因为之前认识的关系,不免总是来找原楚吃吃饭,让他认识一下这里的华人学生。

周末一晃眼就到了,原来这是一场亚洲学生和美国学生的友谊比赛,观众不在少数。原楚只在初中时接触过足球,除了知道些规则,就没剩下别的什么了。

陈禹不容原楚拒绝,周末呆在学校的亚洲男同胞实在人数不足,原楚只要上场跑一跑,若真是接到球不要往人家脚下踢就行了。

原楚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场充数。

如果一心扑在某一件事情上,多少也能产生点兴趣。原楚真是有很长时间不曾运动过,跑了几下,觉得虽然没帮着亚洲挣多少面子,心情倒是变好了不少。

正呼哧呼哧喘气,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叫他的名字,他一回头,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力迎向脑门,直接倒地。

原楚长了这么大,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要冒金星。鼻梁好似就要断掉,眼睛完全睁不开,眼泪却哗哗流得爽快。只觉得又一股大力紧抓住他的肩膀,那人紧摇了两下,看原楚不吱声,又开始摸他的头,似是检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被砸坏。

着实反应了一阵子,待那股痛楚消散了一些,原楚睁开眼睛,只见周围围了一圈脑袋,既有中国人也有美国人,大家都一脸担心。

原楚稍微用了点力坐在草坪上,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直到现在他还一直不停地询问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人看着并不雄壮,脚力真是不小。

为了让大家安心,原楚笑了笑,说了声没事。

受到如此重击,连陈禹都不同意原楚再上场,只好坐在场边,看着少了一名后卫的亚洲队拼死奔跑。

结局不言而喻。

赛后竟然没有人要去体育馆,大家都说宿舍离得也不远,回去洗就好。陈禹本答应陪他帮他守着门,结果女朋友一通电话把他叫了回去,想劝原楚也回去洗,毕竟他刚受到飞速足球一击,还是小心为妙。

原楚完全不能答应,要让他一身臭汗穿过校园,那还不如让他死好了。而且他只是被足球砸了一下而已,能有多严重。

问明地点,原楚没有犹豫,直接疾步而去寻求解脱。

淋浴间虽是公共使用,但一是周末学校本就不剩下什么人,二是这么热的天谁不在家待着享受清凉跑出来受苦呢。

原楚享受着热水浸透头发然后顺着身躯下流的舒畅,足球场上后半段产生的不愉快也被这水流给冲走了。

听到淋浴间门被打开,原楚有些停滞,甚至有些不敢回头。

从记事起,除了自己,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真实的人的裸体。想着一会要看到不同于自己的身体,没准还是个黑人,他要怎么办,头发上的泡泡还没有冲掉,他也不可能现在跑出去。

闭着眼睛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原楚强迫自己用最自然的动作转过身体,见到斜对面的人,直接愣住了。

原来是把球踢到他脑袋上的人。

那人正往这面瞧,片刻也认出了他,笑着打了招呼。

原楚只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刻,心理完全白白建设了。他没想过竟是个认识的外国人。他完全笑不出来,只是勉强牵扯一下嘴角,也回应了一声。

眼光随意瞟过,却突然定住,再也收不回来。

这和对着电脑看那些片子的感受完全不同。

那人身体很是白皙,并不魁梧但是却很高,吸引原楚眼睛的是那一身看起来紧致而且外形漂亮的肌肉。

原楚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那些线条像是刀刻一般,深切而又诱人。他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斜对面人的胸部和腰腹,完全忘记自己的处境。

待到原楚反应过来,发现那看起来像是雕刻一般完美的身躯一点点向他走进。猛一抬头,却落入一双浅蓝色的深邃眼眸中。原楚只是觉得,一切好像突然都静了下来,只是听到心里扑通扑通的声响。咽了下口水,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里干涩得要命。

那人的金发被水沾湿,服帖地勾勒出头颅的轮廓,整张面孔因为水珠的滴落焕发出迷人的诱惑气息。

原楚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重,一股热流在腰腹之间四处奔走。

“唔……”

猛然间贴上来的唇让原楚下意识的反抗,但是剧烈运动过后的酸痛再加上热水的刺激竟让他有些脱力。而且,原来接吻时这种感觉啊。

不一会,原楚就已经软到在那人的怀里,双颊通红,眼角泛着春意。他从不知道,一个吻竟有这么大的功效。

“你真美……”凑在耳边的嘴吐出的字眼让原楚浑身一颤,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似乎有了某些预感,却在下一秒钟沉沦在欲海无法自拔。

背后是泛着寒意湿滑的白色瓷砖,面前是正在不断上挺着的热源。原楚只觉得这身体已不是自己的,最初的些微疼痛已经完全的变成更为炽烈的需求。

两手贴住对方胸前的细密肌理,一边摸索一边觉得这真是奇妙而又美好的手感。

这就是欲望吗?这就是快感吧……

事后那人帮楚原又冲洗了一遍,看到楚原已经腿软到无法站立,便帮他换上了干爽的衣物,扶着他走到自己的跑车里,说是要送楚原回家。

原楚说了地址以后便沉默下来,从清醒之后他就像木偶一般随那人的力气动作,心里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无法不震撼。

原来,他果真是喜欢男人的啊。如何对父母交代是原楚第一个想到的事,后来不免又觉得自己太过夸张,也许只是一时兴致所至而已。

但是……

转过头看着认真开车的人,原楚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随便又难以启齿的事,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热水冲昏了头?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吧。

他在被扶出淋浴间的一瞬间,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惊天动地事,要是当时有人进到淋浴间里怎么办,要是有人看到怎么办,他什么时候这么糊涂过了。

对于这个只知道名字的同学,他竟然就这么交出了自己,那人有病怎么办,虽然好像自己没有流血,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他不会沾染上那举世闻名的病症。

原楚越想越气恼,他现在只想从高处一跃而下,了却此生。自己刚才果真是疯了吧。

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力气恢复得差不多,婉拒了那人要把他送回家的帮助。那人笑了一笑,递了张纸给原楚,低头一看,是电话号码,原来他叫麦可。

当时原楚心里混乱,只想把这张纸再扔到他脸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脑海里回忆出那人裸着的让人心生摇曳的身子,面孔一瞬间通红,连再见都没有说,扭头就走。

回到宿舍,没有犹豫的将自己抛向床铺,只想一睡不起。

电话铃声突兀地想起,让原楚本能的心惊,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终于移动着过去讲电话拿过来,原来是父亲。

“喂,爸?”

“……”

“什么时候?”

“……”

“好,我马上订票回去……”

******

原楚在去机场的路上就觉得不太对劲,浑身无力而且喉咙很痛,估计是生病了。但是不能不回去,怎么能不回去。

祖母……

这一趟旅程充满了痛苦和悲伤,原楚最终也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接连的转机加上之前的疲惫,让他在看到祖母的骨灰的下一秒彻底晕了过去。

那张留着电话的便条没有犹豫地就丢掉了,原楚只是想把那当作一段必须忘却的记忆。心中说不出的愧疚,如果他那时没有放纵自己没有妥协,就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也说不定。这遗憾虽是未知,但是他不能阻止自己这么想。

他已经不想再回忆起自己究竟做了多么疯狂多么傻的事了。即便这样,他也不得不踏上求学的归路。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这一天天在外独自求学的日子,不经意间就这么过去大半而所剩无几了。

望着日历里归家的日子,原楚只觉得一切都恍惚地可怕。他虽然对很多事还很茫然,但是对于自己是同性恋的事,越加深信不疑了。高中时朦胧的情愫,竟然在这彼邦即将分离的时刻凸现出来。原来,那时的冲动,竟是因为喜欢。

那次混乱的放纵,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从送祖母走后回到学校,原楚再没有给过任何人机会,他爱男人已经是不能挽回的结果,但是他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追求爱。

时间果然是平复一切的良药,最初发现自己的不同时不可避免对于父母有些歉疚。时间长了,自己安定得犹如古寺藏钟,完全没什么波澜,也就渐渐放下了。有时候还不免取笑自己小题大做,天生如此也没什么办法改过来吧。一切都到时候再说吧。

“先生,借过。”

“不好意思……”

原楚愣了一下,那人将行李塞进行李架,马上转过头坐下,示意原楚进到靠窗的座位。那一瞬原楚只觉得眼前晃过了个闪光点,照耀得他都快要睁不开眼。强自冷静下来攒了攒手心,向对方点了点头,就直接越过去坐下来。

之前的一愣是因为这人的声音甚是悦耳,像是古琴般低沉而动听,一句简单地道歉都似是饱含了千言万语。之后的回眸才是动人心魄地慑人。竟有人长得这么……用陈禹的话来讲,这人长得实在是太富有男子气概。

斜飞又挺直粗重的眉,仿佛直插入鬓角。鼻梁高挺地不象话,眼睛好像并非纯黑,似乎有些淡银浅灰夹杂在里面。看起来也不过比自己虚长了几岁,感觉却比他成熟了不只一点点。

可能是混血吧,原楚对这张面孔实在有些震撼,身体里潜伏已久的某些细胞似有些活过来的迹象。虽然因为是头等舱两人之间距离不小,但是那人的存在感却强烈地让原楚禁不住有些轻颤,他毕竟是压抑了太久。

做了几下深呼吸,头一直刻意扭向窗外,能够看到航站楼的一角。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看起来一时半会可能也飞不起来了。

“中国人?”

“嗯?……哦,是,你也是?”

“呵,这不太好说,我算是美国人吧,但是我身体里四分之三都是黄种人的血统。”

“……你中文讲得很好。”

“我们在家都用中文讲话的,你是回国探亲吗?”

“我大学毕业,直接回家了。”

“哦?那你就不再回来美国了吗?”

“……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吧,我的家人都在中国。”

“中国真是个好地方……我祖父祖母很多年前又搬回中国去住了,他们是在中国相遇相爱的。”

“……”

原楚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难道要说恭喜?心里抱怨怎么这飞机油没加满就让乘客上机,现在只能在这里傻呆呆地坐着。他很想直接把毯子往身上一盖然后调平座椅直接睡去,但是旁边这个人似乎很有些热情的样子,让他不太好意思拒绝得如此直白。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啊……”

没想到这人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原楚心中一阵暗喜,这样总可以直接睡觉了吧。面上很是谦和,微笑的说着:“是有些困,昨晚收拾行李没有睡。”

“我帮你要杯咖啡吧。”

手指已经贴住调节座椅的按钮正想按,却没想到对方回了这样一句话。原楚脸上的微笑已经越发僵硬,太阳穴处的跳痛让他有些抓狂。

“谢谢……”

手里捧着冒着热气却毫无香味可言的速溶咖啡,原楚疑惑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在乎别人怎么想,早知道当时就应该草草结束谈话直接昏死过去。

喝过咖啡,完全没有觉得清醒了分毫。空调已经开了很久,飞机终于滑上了跑道,把身上的毯子又裹紧了几分,胃里有些暖暖的舒畅感,让他的人已经有些模糊了。

大眼拼命地眨了眨,想要听清身旁之人蠕动的嘴唇发出的是什么声音,只觉得那浑厚地男中音听着更让人安逸,眼皮越来越重,直至完全的暗了下来。闭了眼的原楚,当然不会注意到旁坐人脸上露出的浓厚兴味,以及眼眸中所浮起的一丝连当事人也没有察觉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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