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霞到了夜总会来上班，我看到了她浓妆艳抹和在客人面前的表现，我真的不敢相信，常常推着她父亲出门散步，笑的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对她说出了真相，想劝她离开这里，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我说的话，完全不把我当成妈来看，甚至从陪酒小姐变成了化名红英私下接客的……JINV。她还一次次的欠下高利贷。我忍无可忍的想教训她，刚说了几句，她就哭着对我说‘我也想要被人捧在掌心里疼，可是你除了抛弃和我爸爸之外还做过什么，你没有资格当我妈，没有资格教训我’。从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阿霞。你们找上门来时，我以为她闯了什么大祸，我也很奇怪你们为什么知道她的真名，所以没有说出实情。”

宋芸清悲哀的笑容里混合着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刑海不知道应该觉得这个女人可怜还是可恨。

刑海一边写着一边说：“不是每个错误都能有补救的机会，犯过的错就要自己去面对它带来的后果，谁都不能例外。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好好想想楼霞和彭蕾蕾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能找到凶手也算是对你女儿有个交代。”

接过周勇递来的面纸，宋芸清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说她是薄情也好，寡义也罢，过了这么久独自支撑的日子，早就练得水火不侵了，就算亲人全都死绝，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时的悲哀，生活仍然要继续。

她想了想说：“阿霞倒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客人，蕾蕾也有，我可以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给你们，但是不管你们能不能查到什么，以后不能再到我的店里去骚扰我。”

刑海和周勇由衷的“佩服”起这个女人来，点点头同意了她的要求。

第三十四章：黑夜精灵（九）

送走了宋芸清，刑海和周勇回到办公室，周勇赶紧拿着那张名单找张亚峰研究这些“可疑的人”，而刑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自从江文宇加入特别行动队以后，刑海的位置常年都是两张椅子放着，他这个大摇大摆的动作当然惊动了旁边坐着看资料的江文宇。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刑海有些无趣，伸了个懒腰坐正身体，将带回来的监控录像文件光盘放进电脑里。

“江文宇，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选心理学了。人心，真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江文宇笑了笑：“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不介意收你当学生。”

“免了，我怕我自己知道得越多，心理会越扭曲。”

江文宇的手微微一顿，合上装资料的文件夹，站起来问张亚峰借来了手提电脑。

“你带回来的光盘不只一张吧，拿给我帮你一起看吧。”

刑海将手上的光盘递了两张过去，笑着说：“太好了，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不用通宵了。”

江文宇看看表：“现在已经八点多了。”

“你就不能让我有一点美丽的幻想吗？”

两人不再说话，专心的看起了光盘里的东西。

仁爱医院收到东西几乎都是在最近，刑海已经请院长跟值班医生和护士确认过，通常收到的包裹都是在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放在值班室的，所有人都以为有别人签收过了，但事实上一问才知道，根本没有任何人签收。包裹收到的日期还勉强能查到，可具体的时间就不知道了，只能将当天的录像全部弄回来。前前后后医院也已经收到不少的包裹，所以光盘的数量也就不算少了。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刑海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什么样子，根本不敢用倍数播放，只能慢慢边看边找。值班室是开放的空间，任何人要在那里放下一个东西都太容易了，而且医院一旦忙碌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那里也是正常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已经过了凌晨，大家都熬了很久，困得不行就在桌上趴着睡一会，醒来之后又继续开始工作。整个办公室现在只剩下了刑海和江文宇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

取出一张光盘，刑海伸了个懒腰，看看一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原来已经快要两点了。身旁的江文宇还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刑海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问道：“你明天没课？”

江文宇摇摇头，眼睛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明天是周六。”

“好像是……我已经完全昏头了，”刑海站起身来，“要咖啡吗？”

“谢谢。”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自动贩卖机，里面有卖灌装的咖啡，味道不算太好，不过这个时间也没得可挑剔了。

刑海把手中的咖啡馆打开递给江文宇，说：“如果困的话就去休息一会吧，这些我来就可以了。”

江文宇却没有伸手接过咖啡，也没有回答刑海的话，他眼睛直直的盯着电脑屏幕，然后一把拉过刑海的手腕，说：“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刑海手里的咖啡差一点直接掉在地上，换了个手将咖啡放在桌上，刑海这才俯下身来看着江文宇手指的地方。

画面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运动外套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子正鬼鬼祟祟的接近值班室附近，他的手上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他四处的看着，突然，他小心的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东西，迅速放在值班室的桌上，然后疾步走出了门。

刑海的手覆上江文宇的手背，拖动鼠标将这段画面来来回回的又放了两次。

“这个人的脸，整个过程中都看不到，看来很清楚监控录像的拍摄位置。”

“恩。”

“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光盘里拍到他的。”

“其实我这边找到两张了，可是我不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我把那一条片段也剪了下来，你可以放在一起看看。”江文宇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烫的手背。

刑海点点头，将自己的椅子拖过来紧紧挨着他，江文宇用其他的播放器打开了另一条片段，刑海一边看着一边对比，然后轻轻点点头：“看起来背影很像是同一个人。”

“我们可以再看看其他的光盘，或许能找到拍到他样子的片段。”

刑海耸肩：“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室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和沉默。

江文宇终究不是个习惯熬夜的人，不久后就抵挡不住睡意，趴在桌上睡着了。刑海小心的给他盖上一件外套，然后把放在江文宇面前的光盘都拿了过来，一张张的继续看着。

等到江文宇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他突然想来自己是在警局里，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身旁的刑海正在拖动电脑上的画面。

“你醒了。”

“恩。”江文宇将身上的外套递给刑海，目光注意到了他不断在播放的画面，“怎么样了。”

刑海接过外套放在一旁，手指着电脑上的画面说：“我一共找到了五段可疑的画面，但是我眼睛已经不听使唤了，越看越不敢肯定这些画面上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了。”

江文宇笑了，取下眼镜擦了擦，然后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虽然衣服不一样，但是看身形很像是一个人。”

刑海揉了揉眼睛：“最可恨的是，一条拍到他正面的录像都没有。”

“一条都没有吗？”江文宇想了想，继续说道，“刑海，你说送这个包裹去值班室的人，会不会就是这间医院的医生或者护士？”

“为什么这样认为？”

“医院里安装的监控器的位置并不算太明显，这个人显然对监控器的位置很熟悉，你看，除了值班室门口的那个监控器外，其他的好像根本没有拍到他，他是怎么到值班室门口的？说明他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知道些地方有监控器，哪些地方没有。”

刑海点点头：“会不会这个人其实就是随时可以碰到监控录像的人？”

“这倒不太可能，如果是的话，他应该不会有这种全副武装而且不敢露脸的表现，他完全可以事后将有自己样子的片段全部洗掉。这么鬼鬼祟祟的，不是更暴露自己吗？”

“看来我有必要再去一下医院了，我总觉得这个人的背影让我感觉很眼熟，”刑海摸了摸下巴，“不过现在，我还是先去洗个脸吧。”

“你不先休息一下吗？”江文宇有点担心，“你昨天一夜没睡过吧。”

“不用，对我们来说，熬一两天不睡觉小意思。等会我先送你回去吧？”刑海一边伸懒腰一边向门外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刑海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江文宇一眼，笑着说：“随你高兴。”

江文宇站起身来，收拾起满桌的狼藉，抬起头来时对上了不远处倪嘉的视线，倪嘉笑了笑，可笑容中有一丝僵硬。江文宇没有多在意，也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出门去直奔食堂买早餐，当然，是算上所有熬夜的人的早餐一起买回去了。

将早餐放在桌上，刑海拿了一盒牛奶一盒橙汁，江文宇拿着两个蛋糕，两人一起匆匆忙忙出了门，早餐当然也是在车上解决的。

对医院院长说明了来意，也请院长看过了那个人的背影，院长摇摇头，根本认不出这是哪个医生或护士。刑海和江文宇谢绝了院长的陪同，自己开始在医院里随意逛起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刑海摇摇头：“我一直觉得那人的背影很熟悉，我以为到这里来转一圈，应该能碰到这个人，没想到一无所获。”

两人走得累了，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休息，江文宇看着远处浇花的园丁，有点迟疑的说：“你说，我们走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会不会是因为……他根本不是这里的医生？”

“可是……我真的觉得我应该在什么地方撞到过他，难道是我的错觉。”

江文宇站起身来：“他不是医生，不是护士，但是说不准会是其他的人，比如……清洁工之类的。这样的话问院长是没用的，不如我们去问问其他人。”

刑海笑了起来：“还好你昨天晚上睡了觉，至少我们俩还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走吧。”

刑海和江文宇开始一个个的询问起医院的其他工作人员，将打印出来的那些照片给他们看。

“啊？这个……”一位拿着笤帚的清洁工大婶看过照片后，露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表情。

刑海和江文宇对视一眼，有门！

“大婶，你认识他吗？”

大婶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认得他头上戴的帽子。”

“那他现在在这里吗？”

“不在，他叫李天福，一般只上晚上八点以后的班，而且我有两天没看到他了。”大婶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是个好孩子，你们别为难他。”

“大婶，你多心了，我们是警察，找他只是想了解一点情况而已。”刑海笑着将照片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医院应该有他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吧？”

“有的，你们去找后勤部的就能问到，”大婶似乎还是不太放心，“警官，这孩子真的没什么吧？”

“你放心吧，没事的，谢谢大婶。”

第三十五章：黑夜精灵（十）

要查李天福的地址很容易，刑海找到后勤主任影印了一份关于李天福的资料，然后拉着江文宇马不停蹄的跑到停车场，将钥匙扔给江文宇后刑海立即钻进了副驾驶座，拿起资料看起来。他只扫了几眼李天福的资料就几乎确认了这个就是他们熬了一夜想找的那个人。

“看你的样子，有发现？”

刑海笑着点点头：“这个李天福很可疑啊，他这几年换过好多次工作，偏偏那么巧，他工作的地方都选定在了医院。而且更巧合的是，他工作过的这几间医院都曾经收到过人体器官的包裹。”

江文宇加大了马力向目的地飞奔而去：“刚才的大婶说有两天没有看到李天福，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这一趟很可能会扑个空。”

“没办法，扑空也得去，他家说不定能留下什么线索。”

“如果他家没有人，你手上也没有搜查令，怎么进去找线索？”

“总会有办法的，”刑海笑了起来，“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

江文宇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刑海，也根本不想阻止，他只是有点无奈，看来自己总有一天会倒霉在刑海手上。这次是擅闯民宅，下次不知道该是什么了。

虽然两人在车上想了一万遍接下来将会遇到的情况和解决的办法，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心以为已经逃走的人，正好端端的呆在他租来的套间里。看到刑海和江文宇，李天福脸上连一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这下可轮到刑海和江文宇惊讶了。

李天福打开房门将两人让进屋，房间里看起来很简陋，雪白的客厅里放着沙发、茶几和电视柜，除了一台25寸的厚重彩色电视机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大型家电。而在客厅一侧的墙上，挂着黑白相框，里面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像。

李天福似乎注意到了刑海的目光，走到相框旁摸了摸，带着怜爱的说：“她很漂亮对不对，她是我妹妹。”

“李天福，你知道我们是谁，也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对不对？”

李天福似乎对刑海不回答他的问题很不满意，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到沙发旁坐下。

江文宇给了刑海一个颜色，示意他先不要开口，自己却坐在了李天福身边。

“你很爱你妹妹？”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妹妹很可爱。”

江文宇点点头：“她确实很可爱。”

李天福转过头来看着江文宇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善意，他笑着说：“其实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是对不起，我什么都不会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抓我回警局。”

江文宇盯着李天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其实……那些女人都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李天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在下一秒立即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不知道，直觉。”

“我还没听说过警察会靠直觉来破案。”

江文宇笑了起来：“我不是警察，对于破案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如果你现在有空又愿意的话，不妨和我谈谈你妹妹，我知道你很想她对不对？她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可惜，好人不长命。”

江文宇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突破口，连忙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李天福话语里带了一丝淡淡的悲伤，说：“妹妹十岁的时候查出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在那个时候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这样的病是根本没有办法医治的。也因为这样，我爸和我妈离了婚，可他们两人都不愿意带着妹妹这个拖油瓶，所以……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连夜跑了。那年我才15岁，我爸想带我一起走，我冲上去给了他一拳。他那时骂过我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妹妹躲在我身后一直不停的哭。从那天起，我的生命里，只剩下治好她这一件事。我辍学了，没有钱交学费，换了好多不同的工作，终于被我们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后来，我遇到另一个人，一个可以拯救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