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和他愉快的伙伴们(第一、二部)——木原音濑
木原音濑  发于:2013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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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不到安藤亮子的动机和证据。可是托了二位的福,我们得到了贵重的自白。非常感谢你们。」

三谷摇着头。

「哪里哪里,我们很高兴能够帮上忙。一听到凯因先生的事情的时候,我只是单纯地想着帮助在大家抓到杀害优香小姐的真正犯人,可是现实比想象的还要真实啊。真令人悲伤……」

「因为知道了,杀害的,理由吗?」

「也有这个原因,更是因为觉得优香小姐要是没有被杀该有多好。似乎犯罪不只是让被杀的本人不幸,更会让大家都不幸。」

「杀害他人,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错误的。我想、接下来的审问会弄明白一些更深入的事情吧。」

听了忽滑谷的话,三谷暧昧地说了句「是这样吧……」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凯因先生,可以拍张照片吗?」

「我的,照片?」

「因为那个血浆的感觉实在是太帅了啊。」

三谷咔嚓,咔嚓,从各种方向拍了阿尔的照片,他的热心让忽滑谷都大吃了一惊。一个劲地拍着阿尔的三谷出神地道:

「我真想去演恐怖电影啊……虽然樱井他讨厌我这样,都不给我接的说。」

脱下戏服洗掉化妆之后,阿尔坐着忽滑谷开的车子被送回了家。柳川先把安藤带回了警署。这么说起来,在商量这次的行动的时候柳川几乎都不跟阿尔对看。似乎是被他极度地讨厌了。

「都是托了阿尔的福,这么快就能逮捕犯人。本来我们查出所谓什么被害人去过精神科接受诊断,那是安藤伪装成受害人做出的事情。可惜那是个个人医院,医生也相当高龄,所以不能作为决定性的证据。而追踪与受害人交往的男性这条路也完全走不通,被害人和那个男人似乎都非常小心。所以阿尔的情报实在是帮了我们大忙呢。」

「能帮忙,太好了。」

阿尔深深地坐进副驾驶席上。做了坏事,就必须要受到惩罚。可是这有多悲伤啊。想要杀死他人,这种恋爱的形式是错误的。可是就算知道不对,感情还是无法克制……这就好像自己忘乎一切地吸血一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抗的事情。

「很了不得的恋爱,忽滑谷,有过吗?」

忽滑谷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是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了不得了啦……」

「即使死了,也没关系的,恋爱。」

怎么说呢,忽滑谷耸了耸肩。既然他没有说没有,那么也许是恋爱过的吧。

「晓,有过,那样的恋爱吗?」

「我想没有。就我所知,我没有听说过他和谁交往过。他从高中的时候起就一点也没变过。就算去了美国,就算开始做奇怪的工作,但是无论是他的外貌,还是精神都完全没有成长的感觉。对于恋爱,他更是个毫无自觉的胆小鬼。」

「胆小鬼?」

「他本人说对人没有兴趣,但我认为那只是胆小而已。晓几乎都不说自己的事,但是那是因为他对生身之亲的感觉很淡,对被温柔相待有抵触吧。虽然是这样,但因为他本人其实是个很温柔很爱担心人的人,所以只要和谁住在一起,就会日久生情变得离不开对方了。」

「那,是在说我?」

忽滑谷夸张地耸了耸肩。

「一般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对和谁同住说一声『嗯』的。可是面对未知的生物,一个吸血鬼,就连晓也只能答应下来了吧。」

忽滑谷是非常担心晓的。阿尔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阿尔定定地看着车窗玻璃的外面。

「我,可以,一直呆在,晓的公寓里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阿尔把身体稍稍向着驾驶席探了出去。

「就算,攒够了钱,也可以在那里?」

「你就这么喜欢留在晓的身边吗?」

「一直,到晓死,也可以吗?」

直到死亡将两人分离?听起来就好像求婚啊。忽滑谷笑了起来,说「你去和晓商量看看吧。」

阿尔回了公寓,看到晓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和谁说话。为了不打扰他,阿尔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晓的口中传出了葬礼啊,时间啊……之类的词。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挂断了电话,晓瞥了一眼回来的阿尔。

「你演奇怪的戏演得不错嘛。」

晓是知道阿尔化装成幽灵迫使安藤自白的事情的。一开始,阿尔说出这个剧本的时候,他还说出了:「你以为这种骗小孩的手段能通用吗?」这种超级超级失礼的话来。

「安藤小姐,被逮捕了。她说,是她做的。」

晓说着:「哦……」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为了死去的人的家人,而且就连对嫌疑犯本人来说,也是被逮捕的好呢。」

「真的,好吗?」

「比起一辈子带着杀了人的罪恶感战战兢兢地活下去来,还不如彻底悔改来得轻松。啊,有一个人死去了,我还说什么轻松不轻松,也许是太不谨慎了吧。」

这么说来……心里想着,阿尔在晓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有话要对,晓说。」

「说什么?」

阿尔很怕开口说出来,似乎一说出来,晓就会立刻说「不行」了。可是有忽滑谷的「你和他谈谈吧」的话做鼓励,阿尔还是开了口。

「那个,我……」

手机响了起来。晓伸出右手,制止了要说话的阿尔,接了电话。一副很急躁的样子说着「结论出来了?」「家人说这样好吗。」然后似乎是生气了,一副很复杂的表情挂断了电话。

晓粗暴地打开了壁橱,换起西服来。现在都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了啊……

「晓,怎么了?」

「也许有工作要来。」

晓低声嘟囔着。有紧急处置的时候,他总是会说清「什么时候会有遗体送来」的,这暧昧的说法让阿尔很是在意。

「还没有,定吗?」

「很难说,不知道是不是委托。」

晓看了看阿尔的脸,他带着一副似乎在迷惑的表情。

「反正总会知道的,我就跟你说了吧。今天傍晚,室井的母亲过世了。」

阿尔用力地眨了眨了眼。

「是交通事故。白天和中心联络过一次,那时候还说是身受重伤,刚才是室井本人来的电话,他说她母亲希望进行遗体整容。」

室井还在见习之中,不能做遗体整容。要做的话,只能是小柳、津野、晓三个人中的一个。

「晓,要做,整容吗?」

「他说想要拜托我,可是父亲却不愿意,所以争执了起来。他父亲对室井的工作似乎没什么好印象。现在遗体会送到这边来,但是我觉得这件事会闹出乱子来。」

一边说着,晓一边整理着领带整理着头发。阿尔向前走了一步。

「我也,一起去,可以吗?」

「你留在家里。」

「可以,帮上一点忙。可以扫除,早些结束。」

「我让你留在家里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阿尔也还是想要跟去。话也才说到一半,他不想一个人被丢下。所以他擅自跟在了晓的身后,上了车子。晓「喂!」地向他怒吼,可是他连把阿尔拖下去的时间都必须节省,车子就这么开了起来。

「你不准多说一句话。」

晓叮嘱一句,阿尔点了点头。车子开了十分钟到了中心,晓在后门那里按了密码,阿尔跟在他背后走了进去。

「居然擅自做出这种事来,我可饶不了你!」

在寂静阴暗的走廊上,传来让夜中的空气都为之震动的怒吼声。

「我要带她回去!」

有人影站在大厅的一角。是室井,他的对面是个大概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个子很高,体格又强壮。长相和室井非常相似。

「可是这个状态的话,妈妈太可怜了啊。」

室井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惨叫一样。

「什么可怜不可怜,那才是自然的样子。比起这里那里地折腾遗体来,保持原样不就好了?后天就立刻火葬了。」

「那个样子并不是自然的啊。就算再怎么美丽的人,在那种可怖的状态下让大家看,大家都肯定会无法接受的。这并不是因为我自己从事这个工作,而是妈妈的希望……」

「你这个该遭天罚的!」

男人挥起了右手,被耳光打倒的室井咚地跌坐在了地上。

「你给我适可而止!别把你母亲的身体当玩具!」

松村从前台冲了出来,插进了两人中间。就算别人来了,男人的愤怒也还是没有收敛。

「好不容易才进了大学,可是你居然连公司都不进,擅自就去了奇怪的学校。我才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用尸体来赚钱这种该遭天罚的行当,才让你去读大学的!」

「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是爸爸才对吧!」

晓发出响亮的脚步声,向着争吵的正中挺进过去。

「啊,高冢先生。」

松村求助似的望着晓,室井也回过头来。他被打的脸颊红肿着,好像刚刚才哭过,眼睛也红通通的。晓抓住室井的手腕,把跌坐在地的他拉了起来,与带着惊讶表情的室井父亲正面相对了。

「初次见面,我是在这个中心做遗体整容师的高冢晓。」

晓把名片递了过去,男人不悦地抿紧了嘴,接都不接名片。晓把白递过去的名片拿了回来。

「我也负责对室井君进行指导。对您家的不幸,我深表哀悼。」

晓深深地低下头去。

「你就是把尸体当成赚钱道具的头头吗。」

「爸爸!」

室井叫起来了。晓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室井的父亲。

「您的夫人要不要进行遗体整容,我希望能和您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出决定。」

可能是觉得晓要强行说服自己吧,室井的父亲一瞬间表情更加严峻。

「我个人觉得,与其说遗体整容师是为了死者本人而进行处置的,不如说是为了被遗留下的家人们而进行的。如果家人们不希望的话,那么自然没有进行处置的必要了。想要怎样的分别,是该与家人们仔细商量做出的决定。如果您觉得保持原状就好的话,那么我也认为这样就好。在美国,因为是以土葬为中心的,所以为了防腐与防止感染等种种原因,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遗体都会进行遗体整容。但是日本是以火葬为中心的,所以说不需要的人也很多。」

室井的父亲以一副夸耀胜利似的表情向室井命令道:「回家去了。」

「但只有一点……」

背对着晓的室井父亲回过头来。

「刚才我在走廊上稍稍听到了一点对话。室井君所学的遗体整容技术,绝对不是把尸体当成玩具玩弄而使用的。」

晓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着。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以自己的愿望迎来人生的终结。好比有的人在长期与病魔战斗后衰弱而死,也有人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故而死去。发生事故的情况下,遗体经常会遭到损伤。其中也有损伤极为严重,连脸孔都无法再看一眼就下葬了的。而我们的技术,就是为了能使这些极度衰萎的遗体,或者遭到伤害的遗体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接近生前的样子而使用的。让分别的人想要见到最后一面的人,能够接近大家记得的样子,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认为我的工作是很有价值的。」

说完之后,晓又一次向着室井的父亲低下头去,他把手放在了垂着头颤抖着的室井的肩膀上。

「回家之后,请再和家人们商量一下吧。」

松村慌忙回到了事务所,拿了一个纸袋回来,递给了室井的父亲。

「这是我们中心的资料。如果您不需要的话,扔掉也没关系。」

室井的父亲虽然一脸不悦的样子,但还是接过了资料。

「……我不要。」

室井小声地念道。

「如果就这么回家的话,一定会就这么守夜然后下葬了。这个人根本不会听我的话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室井!」

听到晓责备的声音,室井抱住了头。

「我绝对不要。那破烂的面孔,不是我的妈妈。那才不是我的妈妈。我绝对不要让别人看到那个样子。谁也不要看到。」

室井崩溃似的瘫倒在地板上,发出了呜咽声。室井的父亲只是定定地看着伏在地上,哭得好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儿子而已。

一度被送回家中的室井的母亲,在第二天中午刚过的时候被再次送了回来。这一次正式委托进行遗体整容了。

「父亲虽然到最后还不情愿,但是姐姐和弟弟……都说想要看到妈妈美丽的脸孔……」

室井红肿着眼睛,说着「高冢先生,拜托了。」向着晓鞠了个躬。然后室井也想要作为助手进入处置室,但是被晓阻止了。

「不要这样。」

室井无论如何都要进去,听到了原委的小柳也加入了进来。

「我也认为你不要去的好。」

「可是……」

小柳向着一脸不能接受的表情的室井笑了一笑。

「哪,女性不都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化妆的吗?你把这想成是一样的就好了。一切交给高冢,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之后再提出来就是。」

「喂喂,什么叫不满意啊。」

室井稍稍笑了一下,然后答应将一切都托付给晓了。晓说过修复整副面孔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室井仍然不回家,就在等候室等着处置终结。过了五个小时左右,晓来等候室叫室井。室井站了起来,腿在微微地颤抖着。阿尔也跟在了室井的后头,进了CDC室。

「虽然我看了照片,但我不清楚你母亲对化妆的喜好。现在只试着上了淡妆。」

躺在日本风格的灵柩中的,是一位身着淡蓝色和服的女性。一看到她的身影,眼泪就扑簇簇地从室井眼中掉了出来。

听说死者的颜面残缺,连下颚的一部分都缺失了,但如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面颊丰润,带着自然的红润,眼睑轻柔地闭合着,嘴唇带着光泽,似乎马上就可以动起来一样。虽然很美丽,但也带着可以感觉到五十岁年纪的皱纹。她是在安详地沉睡着……室井的母亲,最后带着的是一副极度安稳的表情。

「高冢先生,做得过头了。」

从室井的双眼中掉出的眼泪,被灵柩内部的衬垫吸了进去。

「好像年轻了五岁……」

「是吗,那我再稍微化得老一点吧。」

晓正要动手,室井却说:「这样就好。」阻止了他。

「这是我最喜欢的妈妈的面孔。最近,我在意她脸上的皱纹。哈哈……真的吓了一跳呢。最后变得这么的美丽啊。」

室井抚摸着灵柩中的母亲,然后他崩落一样地伏在棺边痛哭失声。晓在他的身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从角落里搬来一张椅子,让室井坐下。然而室井抵抗着,晓抓住他的肩膀,与他正面面对。

「室井。」

「谢……谢谢您。」

晓没有推开这个抱住了自己的男人,就这么静静地任他抱着。看到这副光景,阿尔的胸口就是一阵发闷。他也知道室井有多么痛苦难过,可是为什么非要向晓寻求安慰呢。因为他为自己的母亲做了整容?因为他是自己的上司?还是说,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

室井也知道的吧。晓其实根本不会推开真正遇到困难的人,或者难过的人。可是被这么温柔地对待,室井就会更加更加喜欢上晓了。

在晓的胸口哭过之后,室井再说了一句:「谢谢。」鞠了个躬,带着母亲回去了。那一天,阿尔在恢复人形之前一直趴在晓的肩膀上。不管他也怎么说「好重」、「碍事」都不肯松开。看到他的样子,小柳笑着说:「今天阿尔好爱撒娇啊。」

过了晚上十点,忽滑谷突然来访了。他是来告诉两人安藤那之后的样子的。然后说着说着,自然地谈起了室井的事来。

「发生了这样的事吗。你的后辈也真辛苦啊。」

忽滑谷坐在沙发的一头,喝着阿尔泡来的咖啡,慢慢点了点头。

「我是因为晓选择了这个工作才会有了解的,但是就是在警察局里,也还是有人听都没听说过遗体整容。这么想起来,也不是不能理解后辈的父亲有这种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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