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了一路，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欧阳祈被人扶着下了马车。欧阳祈自己也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让人这样蒙了眼耳口带去不知明的地方，难道是迫于之前的约定？

欧阳祈没有办法感受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由着扶着人的人带着他前进，走了大概一刻钟之后，他们听了下来。

突然扶着他的人把欧阳祈放开了，并且在欧阳祈的背后推了一把，没有防备的欧阳祈只能控制不住身体的往前走。突然四处抓的手碰到了柔软的东西，那是人的衣服，欧阳祈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可是又突然的抓紧了那衣服，因为欧阳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塞在耳朵里的棉球被人弄松了一点，欧阳祈听到端木墨在他耳边说道：

“我还以为祈儿不来了呢，等得好心急。”端木墨顺势将小孩搂进了怀里。

欧阳祈觉得自己是疯了，被人像绑架了一样的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听到了罪魁祸首的声音居然会觉很动听。

“啊，我忘记了，祈儿现在说不了话呢。”端木墨说完话又将棉球塞回了欧阳祈的耳朵，双手移到脑后把两根丝带打的节解开了。

眼前的阻碍一离开，欧阳祈就立刻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人满是笑容的脸和戏谑的眼睛，欧阳祈一把推开男人，生气地取出了耳朵里的棉球扔在地上。

“你到底想做什……”

“祈儿，真的是祈儿。”欧阳祈突然别人从后面大力的抱住，身子止不住的往前了好几步才稳住。

“才哲……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才哲，想起他对才哲做的事情，虽然是为了才哲好，可是这种好一般人是不能理解的吧，他……现在已经知道落榜的事情了吧。

“我……对不起……”

“祈儿不要说对不起，是我该说谢谢才对……真的很谢谢。”柳才哲轻轻的将头放在欧阳祈瘦削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才哲哭了……在欧阳祈的记忆里，以前的才哲很爱哭，可是自从上山不久之后，他就很少哭了，他看着一个小孩被这个残酷的社会一点点的逼迫着坚

强起来。

“都在这儿站着干嘛啊，我在楼上盯了个小间，快些上去吧。”端木墨压下心中想要冲上前去将两人分开的冲动，努力的扮演好了东道主的角色。

才哲不舍地放开欧阳祈，脑袋低垂着，怎么就哭了呢，这儿可是还有外人啊。

上得楼上包房后，宾主依次落座，小二很快的就把端木墨点好的美味菜肴端上了桌，江源布置好一切之后同小二一起出了包房，一时间，包房就只剩下端木墨、欧阳祈和柳才哲三人了。

昨晚的事，加上柳才哲的突然到来，欧阳祈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端木墨和柳才哲二人，而端木墨因为恼欧阳祈居然轻易让人给抱了，准备给小孩点儿颜色看看，暂时不想理会欧阳祈，至于柳才哲，如果不是因为欧阳祈的关系他绝对不可能以这种方式和他见面。

才哲在一旁看着一言不语的两人，奇怪起了两人的关系，虽然时隔一年多了，可是他还是清楚的记得男人的名字，林飞扬，不想记住也难啊，这男人的名居然和欧阳祈以前的名相同，一年多前他也就吃惊而已，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不让他这么想了。

“咕噜咕噜……”

欧阳祈脸一红，他白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刚才又是生气又是吃惊的，肚子早就饿得不得了了。

“我们开始吃饭吧，不知道你们具体爱吃什么，就叫了这店里的招牌菜，如果有其他想吃的就叫小二来好了。”端木墨客气的对两人说道，他是败给小孩了，江源早就将欧阳祈今天的异状报告给他了，心疼小孩的同时却也气恼小孩不懂得爱惜自己。

欧阳祈拿起筷子，扫视了眼桌上的菜，说是店里的招牌菜，可是欧阳祈发现桌上几乎都全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菜，偷眼的瞧了眼端木墨，欧阳祈寻思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男人刻意为之。

三人各怀心思的吃着已经晚了的晚饭，谁也没有说话，奇怪的气氛萦绕着小包间里。

第四十五章　怕哭？

柳才哲也是第一次到皇都来，比起对皇都的新奇，他更关心的是欧阳祈消失了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所以当端木墨这个东道主问他们晚上要不要去逛逛的时候，柳才哲想也没有想的就摇了头。

至于欧阳祈，他就更没有心思了，柳才哲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早就做好了面对柳才哲的准备，可是柳才哲这样骤然的出现还是让欧阳祈心里七上八下的。

端木墨看着两少年的背影，心里有些不爽，具体不爽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柳才哲是他自己找来的，他没有理由不爽柳才哲吧，而欧阳祈和他这两个多月处得很愉快，那他究竟是在不爽什么呢。

柳才哲今天的心脏真的是被好好的考验了一把，先是进城就被人礼貌的“请”到了皇都有名的酒楼，接着被人晾了将近一个下午，然后看到了林飞扬，再然后看到了三个多月不见的欧阳祈，最后……最后居然可以和以前一样的同欧阳祈同睡一个房间，要知道自从下山后不久，欧阳祈就再也没有和他同睡过一个房间了。

“你这几个月过得好吗？大伙儿都很想你。”躺在宽大的床上，柳才哲有种此刻是在做梦的感觉。

“很好，你怎么会来皇都，我不是传了消息说我会自己回去的吗？”平躺着欧阳祈看着床顶，他从见到才哲起就不敢直视才哲，不管为了什么，斩断才哲荣耀的都是自己。

“是接到消息了，可是我们还是不放心，老王叔他们忙不过来，所以我就自己来了。”和欧阳祈不同，柳才哲侧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欧阳祈，心中感叹岁月的无情，山上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两床薄被一人一床，中间至少都还可以再睡一个人。

“不过祈儿你不用担心，我是和送镖队伍一起来的，一路上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且我也不是文弱书生啊。”

“嗯。”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安静，谁也不愿意主动提起那件事情。

床上的两人呼吸都很平稳均匀，可是却都没有睡着，两人师出同门，自然都心里明白，可是即使这样又能如何，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柳才哲怎么也睡不着，他也知道身边的人没有睡着，想起欧阳祈对他的付出他就觉得感动，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比他小三岁的欧阳祈会默默的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再一想欧阳祈以前的身份，他就觉得更感动了。

“祈儿，谢谢你，能遇到你真好。

”没有欧阳祈，他只会是个大家族让人瞧不起的庶子，没有欧阳祈，他早就死在了那个破山庙，没有欧阳祈，他不会有师门不会习得高深的武功，没有欧阳祈，他不会有个安心的环境学习甚至参加科考，没有欧阳祈，他就一头栽进了仕途的大染缸，从此陷入人间地狱。

“我……我以为你会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会成为端木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虽然没有遭到柳才哲的责难，但是欧阳祈还是觉得抱歉，他扼杀了柳才哲的少年荣耀。

“其实当我知道是你让我落榜的时候，我真的怪过你，可是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你的脾性的，冷静下来之后我就想你肯定有你的原因，然后我就去了你的小书房，看到了你为我准备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你本来是想亲手交给我的，对吧。”他闭紧了眼睛，害怕他眼里无法控制的外放情绪无意中伤害到欧阳祈。

“嗯，本来准备早些给你的，没想到出了些意外。”说道了关键的事情，欧阳祈动也不敢动，柳才哲和活了两世的他不一样，只有十四岁，他希望柳才哲能理解他的做法，所以才在书房准备了那些典籍，希望才哲能自己明白，这样对大家都好。

经过这三个多月的分离，他才知道，不管是老王叔一家三口还是柳才哲都不知不觉的成为他在乎的人，只要在乎了欧阳祈就会全心全意的去对这些人，就像他对他前世的亲人一样。欧阳祈本来的打算是，不管柳才哲能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他都已经做了，而且也不会后悔。柳才哲恨他也好，从此不再往来也好，欧阳祈都无怨无悔，他就当是对柳才哲陪了他这么多年的谢礼。有人或许会觉得欧阳祈这样太冷血了，可是欧阳祈他就是无法摆脱上一世养成了这种性格，上一世他总会把别人对他的关心当成是怜悯，而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欧阳祈上一世一出生就被诊断为先天心脏病，活不到十岁，为此他成为了全家人的宝贝。可是人总有小的时候啊，人小的时候就特别容易嫉妒，他的哥哥和姐姐也有小的时候，虽然记忆模糊，但是欧阳祈还是知道他的哥哥姐姐们小时候和长大了对他有些不一样。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毕竟这些至亲之人最后都对欧阳祈很好很好，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欧阳祈从小就特别的敏感，加之欧阳祈家里比较有钱，朋友啊亲戚的就特别多，这些人对人对事全都是有目的的，对欧阳祈自然是很表面的奉承和关心了，时间久了，欧阳祈就很讨厌这些人，对于他们表现出来的

关心更讨厌，有时候甚至是憎恶。

讨厌别人的怜悯，讨厌除了至亲之人以外的关心，同时又因为自己拖累了家人而自责，所以欧阳祈毅然的在十九岁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只是没有想到天意弄人，欧阳祈居然在一个莫名的时空借他人的躯体活了过来，欧阳祈想要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上一世的事情哪是这么容易忘记的，那些已经成为了本能的习惯又哪是这么容易改掉的。即使心里想着要改变，身体本能就已经先心里所想做出了反应，欧阳祈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他又不能对任何人述说，只能自己一点点的摸索着改变，七年的摸索下来，欧阳祈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性子安静、不好动、气质温雅，这些都是街坊邻居们给的评价，可是事实上是这样的吗？欧阳祈在山上胡作非为了五年多，可是直到他下山的时候，欧阳祈才顿悟，他的做法是错误的，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好在欧阳祈的师门里大家都练了武，应付欧阳祈的胡作非为没有多大的压力，所以说欧阳祈也误打误撞的让大家又爱又恨。

下得山来后，欧阳祈决定了随性而活，说是随性，其实也没有改变多少，和上一世一样的寡言少语，和上一世一样的爱看些无关紧要的书，和上一世一样的对周身之事不怎么上心，和上一世一样只关注他身边的人，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他学会了以平常心去对待别人的关心。

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欧阳祈发现柳才哲居然一直没有说话，他倒不会天真的以为才哲是睡着了，睁开眼扭头一看，果然不是睡着了。

“才三个月不见，怎么就变得这么爱哭了啊，这才多长的时间啊，你就哭了两回了。”已经明白了柳才哲是自己在乎的人，对他自然就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欧阳祈努力的让自己的口气变得轻松。

才哲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可是泪水就是无法止住，听到欧阳祈那故作轻松的调侃，才哲睁开了眼，对上了欧阳祈那清澈的眼睛，透过泪水，他好像看到了那清澈眼底里的淡淡忧愁。（提醒，这是柳才哲想多了，虽然欧阳祈也的确不想来皇都，但是主要是他怕身份发现了麻烦和没有自由）

无声的哭泣变成了呜咽声，一想到欧阳祈为何而忧愁，才哲就无法控制自己。

皇都，是他和欧阳祈共同的伤心地啊。

“怎么还哭得更厉害了啊，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不好，不要哭了。”才哲的

眼泪最终将欧阳祈的故作轻松打破，他手忙脚乱的抓着东西就往才哲的脸上摸，他现在已经怀疑才哲是上天派来惩罚他欧阳祈的，拜上一世的妈妈和姐姐所赐，欧阳祈最怕人哭了。

第四十六章：习惯很可怕

在欧阳祈拿着东西往才哲脸上抹的时候，才哲明显的感觉到了欧阳祈和以前的不同，只是——

“祈儿，你能换一样东西吗？”虽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可是……

“啊，什么！不好意思，没看清楚，没看清楚，你没事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得这么厉害呢。”欧阳祈立刻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扔到了床尾去了，这袜子什么时候跑床上来的啊。

“我也第一次见祈儿这么忙乱的样子，原来你怕人哭啊，认识你七年了，居然现在才发现。”虽然讨厌那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袜子，不过才哲还是要谢谢那袜子，因为它，这床上的气氛明显得变好了些。

“其实一直怕的，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要看哭的人是谁。”上一世因为欧阳祈的身体，他的家人没有少流过泪，所以欧阳祈很怕自己在乎的人哭，那种明明知道他们为什么哭，自己却无能无力的感觉，欧阳祈怕极了这钟感觉。

听到欧阳祈这话，才哲开心的笑了，在这一刻他觉得欧阳祈身上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没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进房间的时候，那种感觉都还在的，不过这是好事。

“你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到底是怎么了啊，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同才哲一样，才哲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欧阳祈却也敏锐感觉到了才哲的不同，原来才哲和他相处的时候，欧阳祈都能在才哲身上感觉到一种很细微的维和感，其实不只是才哲，很多和他走的进的人身上都有，现在想来应该是他自己的原因了。原来上一世的事情，始终都在影响着这一世的欧阳祈。

“我看坏掉的是你吧，居然跑到皇都来了，你难道……”

欧阳祈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高兴起来的柳才哲居然那么没有警觉，立刻捂上了才哲的嘴。

“我怎么会忘记呢，父亲说过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皇都这儿是端木国权利的中心，我们过早的来这儿会迷失了心性，所以想要来的话要等到成年之后。”

“唉，你来都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不是……”柳才哲的声音弱了下去，被欧阳祈这么提醒，他才想起了隔墙有耳这句话，做戏是同时他用歉意的眼神看着欧阳祈。

“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还提它干嘛，不是说好了要出人投地的，让父亲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觉得自豪吗。”给了柳才哲一个以后注意的眼神，欧阳祈随口的应付

到，经过刚才的这么一吓，欧阳祈才觉得今天真的有些累了，拉着才哲躺下，这次他们的中间没多大的空间了，要想再睡个人恐怕有些难了。

“你虽然不怪我，但是心里还是怨我吧，出仕为官一直都是你的梦想。”

“给我时间，现在的我还太小无法理解，我想有一天我一定会理解的。”柳才哲很坦白，现在的欧阳祈已经不用他战战兢兢小心的对待了，他比欧阳祈大三岁，可是他却不觉得对欧阳祈说这样的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欧阳祈的年龄都总是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掉。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都已经做好了被你恨着的准备了，现在能这样，真的很好。”握着才哲汗湿的手，欧阳祈觉得自己的付出真的值了，“给我说说最近大家怎么样吧，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隔壁的小黄怀孕了，现在也该生了吧。”

“嗯，生了，生了三只，两公一母，有只和小黄长得一样，不过是公的，母的那只一身黑……”

“……他们之后都在闲聊了，所以属就先来汇报，其他兄弟还在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