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青叹了口气:“你姨夫单位效益不好,这几年家里日子过的挺紧巴。”
李四海拍拍媳妇的手:“放心吧,咱们家现在越过越红火,京京又争气,以后时不常的接济他们家一下也没什么的。可惜地方的人咱们认识的太少,工作上帮不了什么忙。”
李津京停下车等着左转灯儿,“等媛媛上大学了她那份儿学费我出。”
“那可不少钱呢!”田青青也有这个心,可是她是过日子的人,心里盘算的细致。
“能多少?五万够不够?我连生活费一起给她包圆儿,十万总够了吧?小意思。”
李四海听了眉毛一挑,没说话。
算啦,孩子大了,至少知道给家里交钱,又有拉扯亲戚的心。京京,以后爸爸就不多管你的事儿了,自己走自己的路去吧。
大年初四。
开车带着打扮的利利索索的老爸老妈,半路上又接了王小竟,直接开向西山。古剑没回老家,但住的地方跟李津京家是俩方向,所以自己打车过去,车费公司给报销。
来到这一片高干院儿,过警卫就等了半天。
开车进来,虽然是冬季,不难看出绿化植被极好,到处都有挂着雪的苍松翠柏。树木掩映之间耸立着一幢幢小楼儿,有两层的有三层的。
秦立东家就是三层的。门口儿已经停了好几辆军牌儿车,估计也有来拜年的战友儿。
刚停稳就有警卫员跑出来给开门,李津京跟在老爸老妈身后和王小竟悄悄的说:“真够派的。”
王小竟很紧张,抿着嘴唇儿点点头没说话。
刚被引到某个客厅就听见另一扇门里传来爽朗的笑,“那我们先告辞了,不打扰首长休息。”
几个中年军官穿着便服从门里出来,最后一个人个子最高,五官深刻。肯定是秦立东他爸爸!
果然,跟前一拨来访的人简单告别,又吩咐警卫员送客之后,这个人向前一步伸出手:“我是秦立东的父亲秦震三。”
李津京特怕他爸爸一激动来一个“下官李四海”,还好,老爷子很稳重:“我是某军某部李四海,李津京的父亲。”
田青青,李津京和王小竟也分别和秦大首长握手自报家门,秦震三和李津京多说了几句话,表示很高兴他儿子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合作伙伴,也赞赏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虽然有不少是靠家里混日子的,但也有像他们这样自己打拼的。
几分钟后秦立东的妈妈过来了,笑着邀请田青青去聊聊她们女人的话题。紧跟着是秦立东出现,但他并没有把李津京和王小竟带走,反而坐下来一起闲聊。
等到潘向荣,龙庆和张文三家也到了之后,屋子里各种热闹。五位妈妈都去了楼上,儿子们和老爷子们在楼下。
人齐了之后,李津京才知道,原来秦立东他们做的那个项目非常成功,引起了国内钢结构学术圈儿的高度重视,这种领先世界水平的新发明还吸引了其他国家科学家的关注。
怪不得秦家人这么隆重的把他们全请来了呢!
李津京偷眼去看秦立东,潘向荣,龙庆和张文。这四个完全没有平时轻浮的样子,一个个内敛沉着的回答长辈提出的各种问题。
尤其是秦立东,从容不迫,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业务全都有条有理。一句废话和吹嘘都没有,自信又骄傲。
最后秦震三发话让秦立东带小兄弟们四处看看,散散心,“跟我们这些老的在一起难免拘谨。”
等他们都站起来要走,老爷子突然叫住李津京:“你是学金融的那个小子?”
“是,在经贸大学。”
“大几了?”
“大三。”
“李四海,你这儿子不错。小东他们提过好几次,不靠家里靠自己,念着书还能帮着支撑分公司。”也不等李四海回话,一转头又对李津京说:“毕业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李津京一愣:“继续经营公司的买卖。”这可是我的心血啊!
秦震三露出一个完全算得上慈祥的微笑:“很好,很踏实。”
哦~原来老爷子是怕他儿子的好帮手跑了啊!李津京装着特不好意思的一笑,“是秦哥看得起才能让我学以致用,喝水不忘打井人。”
“嗯,不错。好了,你们去玩儿吧。”
出了会客厅的门儿,李津京做了个擦汗的手势,然后佯装虚脱的赖在张武身上:“我不行了,太可怕了。”
潘向荣和龙庆齐声大笑,其中龙庆压低声音凑过来说:“我小时候一不好好睡觉我妈就拿东子他爸吓唬我,‘再不睡就给你扔秦立东他们家去!’”
一群人上楼的时候,潘向荣突然说:“东子,原来你爸爸有能止小儿夜啼的特异功能啊!”
李津京总算是知道秦立东的范儿是从哪儿学来的了。这是从小儿就培养出来的啊,更不用说这爷儿俩的剑眉和高鼻梁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天生就带着派头儿。
到了三层秦立东的房间老潘他们就张罗:“打牌打牌!”
李津京立刻来神儿了:“好啊好啊!打多少的?”
龙庆大手一拦:“别!你别来,你这小子打牌太精,我们可不想当大头。”
这次连张文都说:“是啊是啊,京京啊,你玩儿点儿别的去,小武你来凑把手儿。”
李津京不干了:“怕我卷你们,你们就捡软的捏?老武和小竟忙活一年都不够输给你们的,你们怎么不让秦哥上啊?”
潘向荣呸了一声儿:“他?他打牌比你还精!我们直接把钱包都给他就完了,还打个屁!”
最终结果是张武王小竟俩半吊子打一手牌,赌本儿由李津京全额支付。
“不带这样儿的啊!不就卷了你们一次吗?还非得捞回去,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呢吗?”
秦立东一拉李津京坐在旁边儿看他们玩儿,“你就满足老潘一次吧,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这人一记仇就记一辈子,早晚都得算计你一回。”
李津京特别不屑,小声儿嘀咕:“那也是窝儿里横,就知道算计我们这些小的。怎么没见他算计老三去啊?”
秦立东一笑,凑过来咬耳朵:“老三都让老潘算计惨了。干什么赔什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你还是不够了解老潘,给你个提示啊,他爸爸是政委。”
这……真是龙生龙凤生凤,XX的儿子会……咳!咱是文明人。
打过牌的人都知道,新手儿的最大特点就是手壮!
别看张武和王小竟都不太会玩儿,依旧能仗着点儿幸赢了个盆满钵满。而且这俩人似乎是潘向荣的克星,专门胡他点炮的那一张。
“我擦!故意的吧?”潘向荣都快摔牌骂骰子了。
还好有张文给作证,这俩刚当兵回来的小崽儿根本就不会玩儿。但李津京觉得吧,老潘80%会把这次的仇记在他脑袋上。
正看得来劲呢,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古剑给拦在警卫连不让进来,他又不知道秦立东他们家几号楼叫什么。
“李津京!你赶紧的过来接我,再不来这些当兵都要把我毙了。”
李津京抬腿就走,惨了惨了,是他忘了跟古剑说了。现在人家要求必须出来接,再说什么都没用。
秦立东无奈的追了出来在走廊里叫住他:“你去有用吗?你家也不是这个院儿的,等我拿了门卡跟你一起过去。”
也对啊,忘了这个碴儿了!
等拿了门卡俩人下到二层,突然秦立东一拽李津京给他摁在拐角儿的墙上,“我的新年礼物呢?”
“有这讲儿吗?”
“有。”
李津京眼睛一转:“不知者不怪,明年的,肯定送你一大礼。”
秦立东摇摇头:“你欠我这么多人情儿就算不知道有这一说儿,也应该表示表示吧?比如你的小公司,没有我给你顶着你爸爸知道了能饶的了你吗?”
李津京扒拉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别开玩笑了,这是咱俩互惠好不好?你怎么不说我这小公司变成你的分公司还是给你争脸了呢?”
“哈哈!要不说叫你鸡贼京京呢!”秦立东突然压近,大鼻子在他脖子旁边晃了晃。
李津京觉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差点儿就要抬脚给丫踹开的时候,听秦立东说:“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迪奥的华氏。”
“那就送我一瓶儿当礼物吧。”
虽然秦立东家距离大门口有一段距离,但这俩都想溜达溜达,户外空气新鲜湿润比屋里不知道强多少。
走到一半能看见门岗的时候,李津京说:“秦哥,咱别老弄得这一套行吗?你也知道我的习惯是什么。”
秦立东迈着长腿双手插在外套里,“哪一套?身边儿有人的时候就不能去欣赏别人了?”
“欣赏可以,别动手。”
“行,没问题。”
“也不许上嘴!”
“好。”
“也不许上脚!”
“……”
“就是哪儿都不许动!”
“没完了还!怎么跟小丫头似的那么磨叽。”
李津京深沉的说:“这是道德问题。”
秦立东乐了:“你有道德吗?”
“真遗憾,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追求。”
“笨蛋!”
第四十一章
有了过年这次家长会面,李津京觉得老爸对他的约束少了很多。
李四海和田青青确实找了个时间去他的房子看了看,神奇的是老爸并没有询问房子的来源,房主是谁等等这些敏感的问题。这对于一个他有件贵重衣服都会不问青红皂白揍一顿再说的老爷子而言,是个让人难以想象的质的飞跃。
李津京在深深惋惜自己提前编撰的很完美的谎话无用武之地的同时,也深深的在心里感谢了一把秦立东。让合作关系明朗化,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过完正月十五,李津京的买卖继续开张营业。
趁着过年期间,找宁非好好谈了一次。没谈别的个人问题,单独聊了聊参股生意的事儿而已。他就料到了宁非没存下多少钱,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个人存款,最后还是他们家给他拿出来五万块钱。
李津京开车离开的时候,把那笔钱很不屑的扔到后座儿,心里特别看不起宁非。父母忙忙碌碌一辈子多不容易?看看人家王小竟,即使每个月有高工资,依然是舍不得瞎花一分钱。再看看人家张武,明明家里不缺那一份,还是规规矩矩的。
再次庆幸不用把宁非弄到公司来,要不就冲这小子现在的习惯,小偷小摸肯定少不了!
公司这边儿的业务一直是稳定持续的增长,这和之前龙庆给联系的那笔大买卖有很大关系。他们已经跟德国人建立起良好的信誉,也在医院有了熟悉的渠道。用回扣砸出来的人脉关系能带来更多的利润,增加了资本就可以继续拓展市场,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每天早早起来看看各种财经新闻类的报纸,摘录有用的信息,然后去上课。放学去交易所瞧瞧大盘,只留了三十万够开大户室的钱,随便炒炒,拿出专门记录证券知识的本子记下交易中的资讯,就当是温故而知新。
每到这个时候偶尔会想起陈家和,想起他非常有耐心的教他股市入门知识。记忆中的笑容已经模糊了,或者说在李津京的心里从来就没清晰过。但时隔大半年再想起,公平一点说,陈家和确实是值得他感谢和尊重的朋友。
收盘之后稍作停留就去公司。遇见老武和小竟的时候闲聊几句,一般情况下,直到六点下班,都会逼着自己看那些生僻的医学杂志,收集一些进口设备器械的信息或评论文章。
每周去两次康体中心健身,基本是游泳。
秦立东那边儿过了年之后又忙活起来,听说是某机关要修个室内网球馆,只有他们这种钢结构建筑能达到跨度以及照明供暖等要求。
李津京当时说:“恭喜啊,能有这种生意自己找上门儿的,就说明你们的技术目前是垄断状态。得抓紧时间注册专利,要不小心‘国粹’又瞄上你。”
秦立东一笑:“当然。”大手停在小痞子脑袋顶上顿了顿,被严厉的瞪了回去。
“京京,这是表示友好。”
李津京站起来大大方方的拍了拍秦立东的头顶:“恩,友好一下。”
旁边儿躺椅上正晾肚皮的潘向荣大笑。
李津京忍住翻白眼儿得冲动,这哥们儿的形象非常像一只翻滚着的吞了个鸵鸟蛋的蛇。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的溜走了。
在李津京享受着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时,在秦立东终于在新型建筑界打开一片天时,席砚也开始迷恋佛洛依德……
这位大师用一本《梦的解析》指点了无数曾经无知并且对生活充满迷茫的人们。
“李津京你知道吗?梦是一个人与自己内心的对话,是一个学习自我的过程,是另一个平行的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生。”
看在席砚费心巴力的给他炖了一满锅鸡翅的份儿上,李津京非常配合的说:“你最近经常做梦?”
席砚的忧愁又开始了,但现在比以前那种挂在嘴边儿的要深沉很多:“除了做梦我还能干什么呢?你和立东都有自己的事业,我羡慕你们但又不可能一下达到这种程度。每天在学习和创作之余,梦境对于我来说是另一种解脱。”
“解脱?”李津京挠挠头:“你梦见什么了?”
席砚歪着头好像在回忆,喃喃的说:“梦里有欢乐,有泪水,甚至有呼吸和触摸。特别真实的梦境,我在那里建筑自己的世界,有所有我期望的色彩和……爱情。”
爱情?李津京想了想,谨慎的问:“你和秦哥怎么了?如果你不愿意说可以不说。”
席砚缩在沙发里抱紧双腿,小小的尖下巴顶在膝盖上:“曾经我以为我是爱他的,后来发现,也许仅仅是依赖,但是又不完全是依赖,混合了很多东西!我希望有一份纯粹的爱,可是回忆里总有一个特别讨厌的字,钱!李津京,我迷恋物质生活,但是又希望能得到精神上的满足,你说我是不是贪得无厌?”
“嗯,有点儿。”
“真的!你真这么觉得?”席砚小脸儿绷紧。
“你要是想听安慰的话就直说啊,我是拿你当哥们儿才实话实说的。”
“那……你继续说。”
“你所谓的钱,其实就是你还不够独立。吃喝穿住都指着别人,你又脸皮不够厚,成天特敏感。别人不说,你自己也瞎琢磨。”
“嗯……”
“我记得我高三从G省回来你骂老三那次,不就是你自己冲锋陷阵给秦哥当枪使吗?我觉得你下意识里也想帮秦哥点儿忙,但是苦于帮不上。”
“对!李津京你说的太对了!”席砚很激动:“我帮不上他,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这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李津京做了个鬼脸,“你干嘛老想着要帮上他,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不就完了吗?难道你活着就是为了围着秦哥转悠?你当自己是月亮他是地球啊!”
自打这次聊天之后,席砚来找李津京的次数明显成上涨趋势。
李津京的思维方式对他来说非常新鲜,甚至是他的生活习惯也让他充满好奇。席砚就像个踏进新大陆的小动物,每次来李津京家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画画儿,时不时的跳出来一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