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年轻人应当以事业为重。不过，多多交友也是很有好处的。”
顾明堂适时笑道，“这种事，还是由着年轻人自己去吧。秦总，听说你最近得了副好字画……”
话题终于被绕开，辰星暗暗松了口气。
侍者经过，他顺手从托盘上拿过一杯香槟啜饮。
环顾四周，在场的人都衣着光鲜亮丽，乐团里几位大师级的人物正和一些名流权贵们聊着天。有三三两两的人朝这边望过来。
辰星知道目前自己正是媒体炒作的目标，相对某些人来说，算是红了。但在这种场合，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后辈，在场的人没几个把他放在眼里。
就连这位秦伯伯，也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吧。
这样不错，省的应付。
有一些人面熟，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应该是政治家之类的人物。
其中有一个人在辰星无意中看过去时，举杯朝他示意。辰星一愣，也举了举酒杯。
这人是谁？不认识。但比较面熟，似乎前两天还在新闻里见过。
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萧烨不会来吧？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果受到邀请，似乎很正常……
就在辰星思索的时候，旁边忽然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冲着秦伟波喊，“爸！”
“云云来啦！顾老，这是小女秦云。云云，这是顾老，你不是最崇拜他了吗？快打招呼。”
“顾爷爷好！”
秦云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可人，看起来古灵精怪，笑得眼睛弯弯的，挺有活力。
和顾老打了招呼，秦云的目光立刻投到辰星身上，泛起大大的笑容，“辰星哥哥你好！”
“秦小姐好。”
“辰星哥哥，你叫我小云就可以啦！”
……果然物以类聚，秦伯伯热情，她女儿更是自来熟，第一次见面，就叫上哥哥了。
“小云。”
“呵呵，辰星哥哥，你是我的偶像，我好喜欢你。”
“……”汗。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对了，还要合影！”
“……”
“辰星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小提琴的？你最喜欢什么曲子？有空教我好不好……”
秦云缠着辰星问过来问过去，辰星一开始还觉得应付得比较吃力，慢慢说开了，发现这女孩性格十分天真随意，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虽然说个不停，却不让人心烦，于是便对秦云有了一点好感。
现场也有其他女孩，或跟在父母身后做乖乖女，或矜持的和人交谈，连笑的时候都要伸手捂嘴。外表一副名流小姐的含蓄高雅，其实眼里都带着点骄纵和傲气。
一对比下来，秦云的性子倒是最直接可人。
见两人投缘的样子，秦伟波在一旁对顾明堂笑，“还是年轻人之间有话题，不如让他们聊聊吧，我们到那边去打打招呼。”
真拿着个宝贝女儿没办法，一早就缠着他说要和辰星认识，要他问辰星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哎哟，老脸都让她丢光了……可谁让他疼女儿呢。
话说回来，辰星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值得女儿交朋友。如果可以更进一步，他也乐见其成。虽说辰星的家世比不上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但云云的性格过不来那种勾心斗角的豪门生活，如果和人联姻，只怕会吃大亏。而且辰星以后肯定能在艺术上取得大的成就，要配上云云，也不是不行的……
再说顾明堂，秦伟波有什么心思，他现在也明白了。
没有反对的意思，秦云女娃性格还行，两个孩子合拍的话，倒是美事一桩……
辰星当然没往这方面想，秦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也被他当成了一种小女生盲目的崇拜。
不是被当成，应该说本来就是。
“小云，这世上比我拉琴拉得好的多的是，你再夸下去，我怕会飘飘欲仙得意忘形起来，下次演出时要是出了漏洞，就是你夸我的结果咯。”辰星不由开着玩笑。
“胡说！辰星哥哥怎么会出漏洞！你是最棒的！”秦云吐了吐舌头。
盲目崇拜，典型的盲目崇拜……
“辰星哥哥，你什么时候教我？”
“恐怕暂时没时间，我后天就要离开。”
“下一站去哪个国家？我和你一起去！我爸老说让我出去长长见识，就从这次开始吧！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演出的。”
“……”辰星彻底无语了。
两人站在灯光的暗影处，旁人看来，真真的金童玉女。但不是每个人都乐于见到这一副美丽的画面的。
没多久，有两个公子哥过来找秦云，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秦云开始不想离开，后来一个少年附耳说了句什么，她立刻对辰星抱歉的笑了笑，离开前还不忘说，“辰星哥哥，答应我的事你不能忘了！后天一起走！”
辰星心想，我答应你什么了？再说这是团体活动，就算我答应了也没用……
忽然接触到那少年愤恨的目光，辰星心中一顿，很想说一个字，冤！
剩下一个人，辰星以为这下可以躲起来喘口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喘出来，身前又多了一个人。
“你好。”
“你好。”是刚才跟他举杯示意的男人，“请问你是……”
这是个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注意外在形象，带着久居高位居高临下的气势。
辰星猜测他是个曝光率很高的政客，所以才如此注意个人形象。
“我姓高。辰先生，你的演出感动了我，所以特意来和你打个招呼。”话语虽客气，语调却不客气，就像一种陈述。
“呃，谢谢，这是整个乐团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其中一个小角色。”辰星只能礼貌的回复。
“辰先生过谦了，我很喜欢你的表演，很想再一次体会那种感动，不知有没有荣幸请辰先生过府一叙？”
这要求显得既突兀也无礼，辰星蹙眉拒绝，“不好意思，高先生。我们现在是团体活动，作为一个后辈，单独行动未免不尊重前辈们。”
对方不悦的皱眉，可能压根没想过会遭到拒绝，“只要你答应，你们团长那里由我去说，不会有人责怪你。如果是酬劳的问题，这个好说。”
对方轻视的语气让辰星不悦起来。
他知道很多政客富豪在家里举办聚会时，爱显摆，喜欢请一些青年艺术家到场助兴，而那些人一般不会拒绝。参与这种聚会，有机会结识权贵，碰到赏识你的，以后的音乐之路将会平顺许多。
这种情况让有钱人既爱彰显格调，又打心底轻视艺术。
当然，他们找的都是初出茅庐的人，最好有点名气的。那些泰斗级的人物，则不会去自找没趣。
由于辰潇的缘故，辰星对小提琴的感情深重，自然绝不可能任人将自己的艺术当成工具。
他正想再次拒绝，又有两人端着杯子走了过来。
“高市长这是在做什么？对未来的小提琴大师发出邀请吗？”来的人却是那天一起欣赏音乐的刘局和白利，之前和辰星说话那人，正是H市高市长，难怪可以将无礼说得理所当然。
“是，不知道辰先生给不给这个面子？”高市长眼神阴沉的盯着辰星。
他倒是真心喜欢辰星的音乐，但被拒绝，让他开始恼怒。身份的差异，明显决定人的态度。
“对不起。”辰星淡淡的说。
刘局稀奇的一笑，“咦，他拒绝了？是不是高市长你开的条件不够啊？哎呀不是我说你，高市长，这小伙子可比以前那些人值得高价！小先生，我们都是热爱艺术的人，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高市长那天可是对你的琴声赞不绝口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不方便私自活动……”
白利在旁看着，忽然说：“哪来这么多废话！不就是让你去拉拉琴么？又不会吃了你！哎，我说高市长，你直接找他们负责人不就得了，我们一个首都市长，一个将军，他还能不卖这个面子？”
“何况，”白利顿了一下，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你之前做的，可比不上现在，如果我没记错，咱们曾经在白银大剧院见过一面，那时你是跟着谁？呵呵，我那好女婿……”
辰星觉得头上像被人敲了一闷棍，睁大眼看着白利，蓦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萧烨带他到白银大剧院看音乐会，期间有事外出，那时他碰到一群人路过，对他出言嘲讽，这个人对年仅七岁的萧奕说，“奕儿，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儿子，有什么东西会比你还重要。嗯，不过是个玩意儿。”
然后萧奕跑到他面前，狠狠的踢了他一脚，那一脚，让他的小腿青紫了一周。
还有什么说的？这给自称为将军的人，那鄙夷的视线，一如既往，分明透露出一个信息——
以前连男宠都做过，现在又来装什么清高？
心一瞬间又怒又慌，辰星用视线寻找着顾明堂的身影。可顾明堂不知道哪去了，连带那个秦伯伯也不在。至于其乐团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在外人眼里，他们只是在交谈，而且其他人对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了吧。
白利继续道：“音乐就是给人听的，难得高市长喜欢，卖什么不是卖啊？”
辰星深吸口气，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坚定的直视白利，“对不起，我的音乐不是拿来卖的。我的音乐，只在音乐厅给喜欢的观众欣赏。感谢各位的抬举，如果你们喜欢，请到下一个演出场地。”
第 65 章
辰星的话一出口，面前三人脸色各不相同。
高市长是阴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利是呼风唤雨几十年的将军，可以说没人敢当面拂他面子，立马显出军人的冷厉来，只有刘局，神色变了几变，反而还把笑容加大了，“哎哟哪来这么单纯的小东西？知道你现在站在谁的土地上吗？嗯？”
最后一个字，却饱含了阴森的压迫意味。
那笑容，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如果这时候这人再不识抬举，那就真正的把眼前几人都得罪了。也就是说，至少是得罪了小半个国家。这些人有的不止是钱，还掌握着国家机器。
按理说他们平日是犯不着跟一个小孩儿斤斤计较，问题就在于白利刚才的插嘴。另两人都是人精，一听就听明白了潜在的含义，这下心中不恼都不成了。
亏我们还以为你真是个清高的艺术家，搞了半天，就是个那东西！
辰星站在三人中间，单纯无辜的像一只小白兔。
他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去了，光明正大的他们可能不会做什么，但过后就……
然而，“对不起。”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践踏他的音乐，等于要了他的命。
那是辰潇留给他的最宝贵的东西。
这一刻，他明白了，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可在这个用身份说话的社会，他自己，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在这些人耳中就是个笑话。
白利冷笑道，“小玩意，如果我以前没见过你，说不定还会赏识你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可问题是你是什么底，我可心知肚明！贪心别过了啊！现在咱们还能好好说，给你个好价码，别等高市长不耐烦了，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侮辱，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辰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此时脑袋一热，也提高了音量，“怎么着，三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现在是要来勉强我这个小人物咯？”
他声音不小，刷刷刷，周围立刻有几道视线射来。
这下子三个大人物面子都有些挂不住了。高市长和刘局毕竟是官场上的人，不好在其他人面前落下个欺压小辈之名，可白利就不同，他是将军，用军队铁腕说话的人物！
那些个虚名什么的，他压根不放在眼底，有本事谁敢当着他的面就说啊！
“哼！”这威压的一声轻哼，那些人齐齐若无其事调转视线。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白利这才阴森森笑道，“既然知道是个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自觉！”他做了个手势，眼见有两个人走来，扣住辰星的手腕，竟是要当场抓人。
旁边，其余人该寒暄的寒暄，该喝酒的喝酒，通通当做没看到。
手腕上的力量大得惊人，辰星挣脱不开，遍体生寒。这些人，这些人……
“你们……”
嘴被人捂住，刚才被激出的怒气如潮水般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在这些人面前，他没有反抗能力，甚至连说话的权利都被剥夺。
看着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眸染上慌色，白利勾起嘴，目光下是森森的寒意。
高市长和刘局意外的互相对视几眼。怎么白将军今晚火气特别大似的？
无论辰星怎么惊怒交加的瞪视，也免不了即将被带走的命运。外公不在，现场没有任何人能帮他，就在他绝望的瞬间，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小辰？”
犹如大水中遇到浮木，辰星立刻求助的看向来人。
“原来是鲁先生啊！”高市长眯起眼打哈哈。
鲁先生向三人点头示意，看向辰星，“小辰，这是怎么回事？”
白利使个眼色，那两人不动声色放开对辰星的禁锢。白利笑道，“他似乎喝多点了，我正让人带他下去休息。鲁先生认识他？”
“认识。”鲁先生顺手扶过辰星，低头柔声问，“怎么喝这么多？站都站不稳了。”
“你，是你啊，你还好吗？”辰星稍微愣了愣，便反应过来。
鲁先生朝他笑了笑，抬头说，“我和小辰是老相识，一年没见，想和他聊聊，如何？”
“无妨无妨，既然是鲁先生的熟人，我们怎么好继续留人。”高市长道。
“多谢高市长，改天我会亲自去府上拜访。”鲁先生颔首，带着辰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刘局看着两人的背影，“这小玩意不简单，没想到他认识鲁先生，而且看起来还挺熟。”
高市长说，“我就说他是在装清高。不过这么个小面子卖给鲁先生也无妨，他是外籍大商贾，这次H城还想着能多从他哪里吸引一些技术和资金呢。”他这时心情阴转晴，鲁先生主动说会登门拜访，大事有可为，至于年轻的艺术家又不止辰星一个，明天换个人就成。
刘局哈哈笑道，“他主动开口，机会难得，那小东西用处倒是不小。”
只有白利，拧着眉毛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鲁先生和辰星来到右边的一角，感觉离那三人很远了，辰星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声道谢，“谢谢，刚才多亏了你。”
“举手之劳。以后碰见这样的人，别硬碰硬，他们最受不得在外面丢面子，态度软一点，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们侮辱我在先。”
鲁先生笑，“我看你脾气应该是不错的，不然孩子们也不会到了你面前就服服帖帖。刚才那几人碰触到你底线了吧？”
“嗯，总之今天谢谢你了。”
他脸色还有些白，神情真诚，鲁先生不由好感大生，“别客气，你是圆圆喜欢的老师，带给她很多快乐，我都还没谢过你呢。”
说到圆圆这个可爱的学生，辰星泛起笑意，“圆圆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学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