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九殿下早!”容七笑容可掬地走进殿内。“奴婢这就带您去静书阁,以后您就得在那儿与其他皇子们一起跟
太傅学知识了。祖宗定下的规矩,皇子们过了四岁必须开始听学练武。”
“唔,颛儿知道了。”宇文颛真的挺乖巧的,这些天听容七讲了那么多宫里的规矩和礼仪,竟一点也不淘气,只是很
安静地听,问他的时候,他什么都能答对,容七不禁怀疑这九殿下是不是老早就知道这些了。
去静书阁的路上,容七又开始给宇文颛补课,“九殿下,太傅姓严,见了他叫他严大人便可,他可是翰林院里知识最
渊博的人了。”看到宇文颛在一边点头,容七便接着说,“今天在那里听讲的有六殿下、七殿下和八殿下,还有长公
主和二公主。大殿下身子不好,有时就不来,比如今天。四殿下和五殿下出外游学了。”
嗯,宇文颛点了点头。“可是,我分不清他们。”
“呵呵,无妨,您是那里最小的,又是第一次去听学,必定是要行礼的,到时候奴婢会在旁边提醒您的。”
“容公公,颛儿什么时候能见到父皇?”小颛儿已经知道,他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儿子,他是个皇子,他是个有罪的
妃子所生的皇子。
“这,按理您只要通报一声,等皇上有空便可见着。或者,皇上想到了会去永夜宫看您。”容七心里也发酸,第一次
见皇上对自己的儿子那么不上心呢。
宇文颛那句‘凌哥哥在哪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两人便来到了静书阁。
见过严大人和各位皇兄、皇姐后,宇文颛便坐在了给他准备好的座位上。
九皇子入主永夜宫后,这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来静书阁的一路上便已有很多双眼睛出来观望,现下坐在静书
阁中,依旧被人打量着。
宫里的人,最是趋炎附势,现下九皇子才出现没多少日子,圣上也没有表明态度,他们也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出来才好
。不过,看着九皇子朴实无华的衣裳和寥寥无几的侍从,已是能够猜出几分来了。
宇文颛静静地坐在那里,却一直往八皇兄和二皇姐那里看。他听容公公说过,八皇子和二公主同他是一母所出,在这
宫里,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只见宇文惠转首冷眼看着他,然后轻蔑地笑了笑。
下了课,宇文颛走到宇文惠的跟前,“八哥……”
“嘿嘿~”旁边有人发出嘲笑声。
话尚未说完,宇文颛便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在了桌角上,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延伸到颈部。
“不懂规矩的家伙,谁是你八哥!”
“殿下!”送午膳来的小虎子一到静书阁便看到自家主子摔倒在地,额头上冒着血,吓得一身冷汗。
“哼!狗奴婢,见了本殿下,居然不下跪!”宇文惠被那一声‘八哥’气得火冒三丈,这会儿还没解气呢,于是立即
用力踹了小虎子一脚。
小虎子被踢趴下后,立即摆正了身子,跪在宇文惠跟前,“八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看到自家主子摔着了,一
时太着急了。八殿下息怒怒!”这八殿下才八岁的人呐,力气怎么这么大,小虎子被踹到的胳膊生疼生疼的,殿下肯
定更疼了。
“八弟,别跟这等来路不明的人计较!”宇文锴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明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此时,何大人走了过来解围,“快快带着你家主子回殿里吧,让太医给看看。”
小虎子得了命令,谢过大人和周围的一圈皇子皇女,拉着一脸委屈和无助的宇文颛离开了静书阁。
回到永夜宫,请来太医给九殿下诊治,直到用完晚膳,小虎子和墨香都怪担心的。九殿下一句话也没说,安安静静的
,看着怪可怜的。
一直等到殿下就寝,小虎子和墨香才等来宇文颛的话。
“小虎子,为何我叫八皇兄八哥,他便生气了?”
“回殿下,有种鸟名为‘八哥’,周身乌黑,招晦气。”唉,早就听闻九殿下在冷宫里长大,许多该知道的都不曾学
,今日在静书阁竟是为了这一句称呼被自家兄弟给欺负了。说起来,还是九殿下好,其他皇子们都端着个王爷的架子
,兄弟间都冷嘲热讽的,对我们这些个下人更是凶的没话说。
“小虎子,我觉得八皇兄他,并不仅仅为了这件事责难我。”宇文颛说罢,便转过身子,面朝里睡下了。
墨香忍不住了,坐在床沿,替宇文颛掐了掐被子,说道,“殿下,墨香造次了,但是墨香还是得提醒您,在这深宫里
,能少说便少说几句罢。”墨香比小虎子大了一岁,女孩子家心智成熟的早,又天生细腻,宫里的这些个事情多少都
明白些。
宇文颛没有动,见他如此,他们两人便退下了。
宇文凌深夜里潜到永夜宫的时候,便见到偌大的一张床上,那个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被子里,弓着身子,充分表明着他
的不安。
“颛儿?”轻轻地呼唤眼前的小人儿。
宇文颛听到熟悉的声音呼唤他,便立即转过了身。“凌哥哥!”声音中的欣喜若狂是显而易见的。
进入殿内的时候,宇文凌就已经听到了,那极其压抑的抽泣声。伸手揽过小小的身躯,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抹去
那小脸上的一片晶莹。墨染的黑夜让他们看不见彼此,但黑暗中交错的呼吸声,静谧中对方的心跳声,又让他们靠得
如此贴近。
小手抓住宇文凌胸前的衣襟,“凌哥哥,你怎么才来?呜呜~”
“颛儿,快别委屈了,凌哥哥这不就来了么。”轻拍着颛儿的肩膀,宇文凌宠溺地哄着。
那么小,被迫离开了唯一依靠的人,来到这尔虞我诈的深宫,面对陌生的一切,除了担惊受怕,还是担惊受怕。宇文
凌知道这种滋味,更何况,颛儿才将近五岁。
“颛儿,凌哥哥知道你想娘和雪姨,但是为了她们,你得坚强,不然如何保护她们?”
伏在自己胸口抽泣的孩子突然顿住了,果然,这句话是一帖猛药。
“颛儿,凌哥哥要你记住这句话,身在皇家,别信任何人。”
宇文颛伸出自己的双手,环住宇文凌的身躯,“嗯,颛儿只信凌哥哥一人。”小脑袋蹭了蹭,嘻嘻地笑了起来。此刻
的宇文颛,满心的安宁,悬空的感觉因着宇文凌的到来顿时消失了,他只是觉得,在凌哥哥的怀抱里,他可以什么都
不怕。
唉~~,黑夜里,永夜宫,有一声叹息。
第二章:永夜(下)
宇文凌斜靠在铺着虎皮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凌霄殿里此刻灯火辉煌,照在他一张俊脸上,衬得他苍白而无力。
冬天了,浑身隐隐作痛,他身上的毒是发作的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厉害了。连日征战,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回禀陛下,神威大将军求见。”
微微张开闭合的眼,轻咳一声,宇文凌支起疲倦的身体,“宣。”
来人个子不算很高,但比例尤其好,人如柳絮,面若桃花,与‘神威大将军’的称号有些对不上。一袭紫色长袍穿在
身,任谁也不会相信他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他是燕王宇文遥,当年的四皇子。
宇文遥是孝帝的侍婢所生,所以必然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十六岁成人礼之后,孝帝封他为燕王,搬去了坐落于轩京
的燕王府。孝帝称帝的第十年,北鲜撕破与西瑜的停战协议,大举进犯西瑜西北边境,宇文遥临危受命带军亲政,大
败北鲜骑军,从此得一‘神威大将军’的美名。
“陛下,臣听说您这次御驾亲征,竟是吓得那东琉大军后退了百里。”宇文遥一脸轻松,谈笑间,顾盼生辉。
宇文凌微微一笑,“你这个神威大将军远在北境,朕只能亲自出马了。”
宇文遥也不回应,径直走到宇文凌的跟前,眯着媚眼问道:“四皇叔,听闻九弟给您找到了?此刻是关在沉宫?”
“嗯。”
“怎么?不是恨他入骨,希望他死么?为何如今留着他?”宇文遥说话间,双臂伸了上来,圈住了宇文凌的脖子,气
息全数喷在宇文凌的脖颈之间。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侧过身揽他入怀,冷冷地道:“慢慢折磨岂不快意?哼,再说了,还得留着他对付东琉呢。”
“嘻嘻,那也是,反正他也哑巴了。”抬起头,啃咬宇文凌的唇。
宇文凌的心里一个激灵,可是面子上却是表现的很享受宇文遥的挑逗。勾着宇文遥一路走向寝室,“哦?神威大将军
可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了你。”
“陛下,快点,遥儿等不及了……”
……
“皇叔,您这手臂上的咬痕是怎么回事?遥儿一直很好奇呢。”激情过后,宇文遥攀在宇文凌的身上,慵懒的像只猫
。
“小时候给云儿给咬的。”
“嘻嘻,遥儿也想留一个。”宇文遥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在宇文凌的胸口打着圈,轻轻揉捏着。
“遥儿,我有点累了。”
宇文遥也不纠缠,起身跪在床榻之上,用早已准备好的药物清理自己的后穴,然后披上他标志性的紫色长袍,转身笑
着对宇文凌道:“四皇叔,您从来也不愿意为遥儿做这些事呢。
轻啄一口宇文凌的薄唇,突然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不过,为了你,遥儿什么都会做。”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凌霄殿。
斜靠在床上的宇文凌再也忍耐不住,伏下身子便开始呕吐。
燕王离开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陛下却干呕到现在,宇文凌的贴身奴婢锦秋急得直冒冷汗,陛下又不让传太医,这可
如何是好?
“锦秋,给朕备水,朕要沐浴。”宇文凌忍住腹中一阵阵的难受,勉强坐了起来。
“陛下,您身子这几日一直不舒爽,若是再受了凉,就不好办了。”
“快去!”
“奴婢遵命!”
颛儿,颛儿,宇文凌在心里默默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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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凌其实也只比宇文颛大七岁,但是由于自小经历过一场天人永隔的变故,整个人显得沉稳老练。他不是不想帮颛
儿,颛儿在这宫里无依无靠,自己又对他有着兄弟之情,心里十万分地愿意帮他。
可是,他太明白了,一旦他帮颛儿,颛儿便只会更加凄惨。
宫里的人都知道,宇文凌是孝帝的心头肉,是万万碰不得的人。孝帝为宇文凌专门请了讲学的老师,给他做最考究的
衣服,每年赏给他的珍宝数不胜数。在孝帝的眼里,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精贵。
这事首先在太后那里便被数落了好几回,总是道,“吾儿,离王他竟比你那些个儿子更重要?”孝帝却只是听听,根
本不为太后所动。至于朝中大臣们的谏言,孝帝更是听听便罢,不予理睬。
宇文凌与当年的潇妃性子很像,即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是韬光养晦,从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势去压人,哪怕
是下人他都没那个心思。整个人总是一团和气,温润儒雅,很是淡泊,下人们倒是真心敬重这位离王,因为他好心为
奴婢们解围不下百次。但是,离王总给人一种疏离感,性子冷清了点。
就是因为这样一种地位,宇文凌担心,担心他的好心帮助反而会害了颛儿。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总是隔几日便在夜里悄悄潜进永夜宫,陪颛儿睡着再行离开。
有了这份期待,颛儿倒也不那么难受了。白日里,他照例去静书阁听讲,每隔三天去武场习武,回到永夜宫就练字、
练琴,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他只是心里盼着,凌哥哥要是能每日来多好。
渐渐的,轩京下起了雪。一日,皇子们正在静书阁听学,大皇子也到了。
“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恭迎圣驾。
宇文颛抬起头,看到父皇身边站着的凌哥哥,一时高兴极了。待皇上让众人平身后,便走上前去,拉着宇文凌的袖子
,喊:“凌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谁也没能料想到,一边的孝帝一巴掌把宇文颛打翻在地上。
“习了那么久礼仪,竟不知道分尊卑!哪个教你的,把皇叔喊成哥哥?”
龙颜大怒,书阁里的众人悉数跪倒在地。
口角被打出了血,宇文颛一时倒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皇叔?
“圣上息怒,是奴婢的错,奴婢以为九殿下知道离王爷,便没跟他细讲。”一边的容七连忙跪下认错,心里倒是一阵
叹息,这九殿下以后怕是要惨了。
“皇兄,小孩子,不懂事,别计较了。您不是说要检查侄儿们的功课么?臣弟陪您进去吧。”宇文凌看了一眼宇文颛
,虽心疼,却也只能先熄了皇帝的火。
“嗯,让九殿下在外面跪着反省一下。”孝帝说完便和众皇儿们进了书斋检查功课了。
大冬天的,又下着雪,地上多么湿冷呀。平日里,各殿都是有暖炉生着的,到了外面怎么着也得批件斗篷,可宇文颛
却什么都没有。容七在一边看着,心里直犯怵,九殿下那么瘦弱的身子骨怎么经受的起呀。
书斋里,宇文凌也没有心思听孝帝与皇儿们吟诗作对,他心里急得很,担心颛儿受不了,眼睛总往外面瞟。
没多久,便听容七大呼一声“九殿下”!宇文凌再也按耐不住了,急急地冲出书斋,只见宇文颛的小身子倒在雪地里
,嘴唇冻得发紫,嘴角上还遗留着血丝。抱起颛儿回到书斋,命人拿来躺椅,将小小的冻坏的身体放上去,“快传太
医!”
看到一边一言不发的孝帝,宇文凌知道自己失态了,他从没有在人前那么惊慌失措过。“皇兄,怎么说他也是您亲骨
肉,冻坏他了,还不是您伤心。您等会还有要事与大臣们商量,有臣弟替您在这守着他,皇兄就放心吧。”
孝帝见宇文凌给他找了个那么好的台阶下,便让赶来的太医给九殿下诊治,自己则悻悻地走了。容七跟着圣上一路走
回御书房,一路想着,还是离王殿下厉害。
宇文颛是由宇文凌亲自护送回永夜宫的,到了那里,立刻引起了一片慌乱。看着一直昏睡不醒的颛儿,宇文凌心里一
阵绞痛,总是压抑着自己掌握好分寸不想害了颛儿,可到头来他还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害。
这一夜,离王没有离开永夜宫,整晚都守着颛儿。他时刻提醒自己守住自己的心,可是再大的决心,在面对颛儿的骇
人的病容,全部化作乌有。
宇文颛是被冻坏了,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热。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
“颛儿,你醒了?醒了就好,快快喝下汤药,这样身子好的才快。”一直守在旁边的宇文凌看到颛儿睁开眼睛,笑得
脸上都泛出了红晕。
一边伺候着的小虎子和宇文凌的贴身奴婢锦秋看到淡漠的离王此刻竟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看得呆了,离王不笑的时
候都那么美,这笑起来真是叫人心砰砰跳。
“锦秋,傻呆在那里作甚么?”
“哦,是,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