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 上+番外——初末末
初末末  发于:2011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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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陌歌跪在地上无语的甚,这太子真是猜什么对什么。你都知道了,还让我说什么阿?萧陌歌一肚子的苦水闷在肚子里道不出,且这太子八成也不愿听自己解释。自己的风花雪月这刁蛮太子定是不会喜欢,自己讲老子庄子里的大道理,他肯定也听不进去,真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待到韩傲尘随赵小王爷一起过来了,他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陌歌,复又拱手对太子施了一礼,便道:“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韩卿!我是言明要让你好生教训这厮的,为何他现在不在牢狱之中而在此嚣张顶撞?!”

韩傲尘不急不慢,睫毛轻垂而下盈盈微颤,一双黑黑的眼珠子更是看不出有任何情绪。韩卿缓缓道来:“萧陌歌冥顽不化,桀骜不驯,好男色而懵痴愚傻,却又奸诈狡猾文采了得,臣办事不力,不知要如何对此人而对症下药之,如此这般,才放纵他奔走厅堂间。”

意思就是,这个人未免有些难以琢磨了。况且你太子也没有说要逼他交什么口供,他大理寺卿也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去用刑法伺候,没有目的白费力气之事,他韩卿是不做的。

只是这同为顶撞的话,在韩傲尘口中变个说话,换个调子,就完全是另一个感觉了。刘碧箫听罢后甚至还觉有道理,想着这萧陌歌的确是个古怪的人,明明是一副愚痴的作为罢,却又极具文采似乎饱读圣贤书。难怪连韩卿都难以裁决。

刘碧箫展开画着山河图的折扇向气的微红的面部送风,怒道:“此人心术不正,试图冒犯赵王孙,把他押进大牢,一定要重重惩罚决不轻饶!韩卿莫要手下留情!”

那赵小王爷被太子嫁祸栽赃了都还没来得及喊冤,萧陌歌就一阵鬼哭狼嚎起来。

“太子殿下明察小人绝非是有那下流之意阿!韩大人饶命!韩大人救救小人阿!”

这萧陌歌一瞬间就是声泪俱下,声情并茂极其生动凄惨,喊得更是撕心裂肺不堪入耳,跪地拱手就差没扑过来抱着刘碧箫和韩傲尘求饶了。

韩傲尘看了看刘碧箫又看看萧陌歌。心想此人真是会装疯卖傻,昨晚还诗情盎然今朝就更错乱了一样飞扬跋扈,对自己一副嘴脸,对刘碧箫又是另一副嘴脸。想着这人昨晚那般令人懊恼的所作所为,就让韩傲尘难以不狠下心。韩卿低头掂量了片刻,对身边的大理寺右丞相周亟说道:“押进大牢。”

萧陌歌一看那韩傲尘翻脸就不认人了,哭得更加凄烈,喊得更加哀怨,啜其泣矣。右丞相周亟面露难色,困惑的看着太子和韩卿。两人同时挥挥手,示意,赶紧拖下去。

◇◆◇

韩傲尘待太子离开后,带了些许辽泽野鸡和那桑落酒去大牢内。萧陌歌被关在牢狱中,枷锁锁着脚踝,他倚靠着墙壁,赌咒那刘碧箫一定不得好死。

人之初尚无为,无造,无庸。更有面由心生一说。萧陌歌自然也不是生来就长的奸诈蛮缠,这人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一面,更像是大智若愚似的。而此刻,他闻见了那极香的辽泽野鸡的气味和桑落酒甘甜灼口的香醇,立马恢复了精神紧紧贴靠着栅栏睁眼看着缓步走来的韩傲尘。

韩傲尘在一张桌前坐下,让人放下酒肉。他夹起一小块嫩白的肉送入口中,再喝上一口桑落酒,萧陌歌见了,生生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看着韩卿,肠胃都咕噜作响了起来。韩傲尘看见那人滑稽的样子,抬手用宽袖遮口莞尔一笑,觉得好生有趣。

“萧陌歌,你可知错了?”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那盘酒肉,道:“小人知错。”

韩傲尘让狱卒把萧陌歌放出来。韩傲尘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下来一同尝尝味道罢,当真不错。”

萧陌歌在韩傲尘身边坐下,当即努力挤出一个笑颜,献媚一笑,看着这佳人美酒,只可惜身在狱卒之中,不然也是一大绝景阿。萧陌歌一边笑咪咪的侧目看着韩傲尘,一边吃着那肉嫩味美的辽泽野鸡。

一旁的右丞相瞪着他,而萧陌歌却完全视而不见。右丞相王亟心想,这混账的萧陌歌,一见男人就面露淫光,真真是该死至极了!也不知韩卿是怎么想的,头次不将这萧陌歌丢入狱中被太子抓包了,今日被太子硬是把他丢进了大牢里,现在居然又给放了出来并肩坐着喝酒吃肉?!

“你可曾是饱读诗书的?”韩傲尘问道。

萧陌歌知道这大理寺卿不动声色的在问自己的底细,只可惜自己对这方面事情是守口如瓶十多年来从未告诉过一人,“只是一介过气的家族,复来局势动荡出了变故,家中仅剩下我一人。”

“今日听闻你说了众多奇谈,我甚感兴趣,那你可知豫章船?”

萧陌歌一听,喝了口酒便笑着拍手叫好,“昆明池有豫章船一艘,可载千人。”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萧陌歌眼珠一转,思维依然跳跃了极大的尺度。这韩傲尘的意识是要自己将出处,将这《麟之趾》全全背一遍。萧陌歌熟知四书五经大学中庸,更明孔孟等有关的圣贤书,别说是背诵一句一段了,就是通篇背诵也不成问题。只可惜如此其贤,却落得个这般境地。

“《麟之趾》出自诗经,国风,周南。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人多以为此为阿谀奉承之词,这样未免过于简单。诗中虽高歌贵族仁慈高大的形象,但麒麟并不存于世的,所以这些皆为虚假。”

韩傲尘欣然颔首,此人果真不简单。反应极快而的确有扎实的底子,杂谈正论似乎无一不晓,真是个妙人阿。不过这萧陌歌既然如此聪明,又为何要装成这副愚痴样子?

韩傲尘正纳闷不解之时,萧陌歌却继续说道:“这麒麟凤凰自然都不存在,但是那《凤求凰》真是对的,‘琴歌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他说着说着,放在膝上的手居然偷偷摸摸放在了韩卿腿上!

韩傲尘瞪了他一眼,往旁边挪动身子赶紧远离,这旁边一干人等看着的,还成何体统?!就算没有人,那也是绝对容不得他放肆的!韩卿总算明白了,这人根本不是故意装的愚痴,而是因为见到了男人就失心疯,一下子就暴露了好色的本性!韩傲尘暗自思忖着,今日若是放过尔人,日后我韩卿颜面何存威严何在?!

而他突然似乎无意的问上一句:“萧陌歌,你说太子是为何一定要关你入狱?”

萧陌歌见他问得如此随意,自己也应答如流:“还不是因为我醉酒后抱了那太子,他咬定我对他图谋不轨,我不是没有此意,但是若是知道他是太子,我——”

这话未说完,韩傲尘便对一旁的右丞相王亟说道:“可曾听清楚了?记下了么?”

“一清二楚,分毫不漏。”王亟露齿一笑。

萧陌歌还处于朦朦胧胧不知何意的时候,韩傲尘突然拍桌站起,惊得萧陌歌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韩傲尘怒道:“把这大胆淫贼拖出去大打四十大板!”

萧陌歌被人拖出去的时候方才明白,这大理寺卿若是要对人用刑打板要有证据和原因,这是为了让人不说闲话。方才韩傲尘套萧陌歌的那一段话都可抵上口供了,也就是说,既然认罪,就由不得他萧陌歌了。萧陌歌连连喊冤,这可惜无人愿听。韩傲尘解了恨,心中愉悦,收拾一下便回偏殿批阅今日公文去了。

◇◆◇

行刑刻不容缓,值得打那萧陌歌哭爹喊娘,右丞相王亟耐着心性忍住了冲上去赏他两巴掌的冲动。韩傲尘坐于偏殿中,远远就能听见他一口一个“韩大人”的求饶之词,你说这人明明才华横溢,颇有气量,为何求饶的时候就只会说“饶命”“痛死我了”这类丝毫勾不起人同情心的话?

萧陌歌被打了那三十大板以后,从此就多留了个心眼,但凡是韩傲尘问话,都要思索再三,而不敢妄言,更不敢再妄动了。于是安安分分的留着伤在床上度过了大理寺余下的时日,想想看又要见到那可怖的太子了,萧陌歌就欲哭无泪。

一日清晨天色微亮,萧陌歌坐在房中不敢再去打搅那韩卿,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床放置在窗边,使得萧陌歌抬眼便可看着窗外的寒山雪林,心中突然觉得万籁俱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空旷就是如此么?寒风带落了梅花粉嫩的一瓣,落入积雪中点缀一点嫣红。水可陶情,花亦可融愁。丝竹笙箫,绮罗香杳,宛若庄周蝶梦,萧陌歌感叹道,“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感叹之余,只闻竹林中一人吟诵道——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萧陌歌愕然看去,墨色的身影站在打满寒霜的竹林中,肤如雪白,唇含朱红。韩傲尘脸上略带倦意,手中还持着一叠书卷,想必是通宵达旦的忙碌了一整夜,方才刚刚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却听见了萧陌歌有感而发的短句,于是也有意无意的应了一句。

只是这无心插柳,反倒还让萧陌歌提了兴致高兴起来,他见他身处竹林中,墨色的绫罗映衬着雪景,清新淡雅的水墨构图真是传世美景。萧陌歌几欲起身,这简直就是好了旧伤忘了痛。更何况伤还未全好,他这么一折腾又裂了开,痛的哀声连连哇哇直叫。于是这一腔雅调又闷死在腹中了。

韩傲尘看着这吟颂美词佳句堪比才子的人这般愚蠢可笑的动作,不由觉得心中暗笑,这人虽其貌不扬,但还真是比那街头卖艺的更讨人欢心呵。

韩傲尘挥挥手让站在不远处的侍从过来,吩咐几句让他去拿些膏药来。这一幕正巧被萧陌歌囊括眼底,刚才韩傲尘让那人去取膏药的话更是听的一字不差,萧陌歌心中窃喜,轻笑眯眼的看着韩傲尘踏雪而来。韩傲尘走到窗边,看着躺在床上对自己痴笑的人,道:“我已让他们放轻了力道打,你且不必担心,废不了。”

“废了也不碍事,如何都是你让人给打的,理应你负责我的下半辈子。”萧陌歌含笑抬着头看着韩傲尘渐渐泛红的脸颊,“我不吃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韩傲尘愤愤哼哼,侧过脸去不再看他。这胡搅蛮缠的厮,他当真这延尉之中就只有廷杖一种方法才能折腾人?他韩卿什么刑罚没见过,更何况他就是那专门负责整天挖空心思设法折磨犯人逼出口供,与人较心劲耐力的大理寺卿!

只是韩傲尘虽怒而不动于言表,唯独那面上却泄露了一丝含蓄羞怯之意,正好又被那萧陌歌看见了,萧陌歌心头高兴,原来这韩卿也不是万年不化的大冰山呐。

待人送来膏药,韩傲尘让侍从给他敷药时,萧陌歌竟又好死不死的说:“你来上罢?”

这都不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地方,而是萧陌歌乱放了重音,将“你来帮我上药”缩减成了“你来帮我上”,那个“上”字且还是重音读出,这便成了“你来/上/罢”。这人分明是闲来无事了便没事找茬!韩傲尘怒视于他,又看了看那个目光正在自己和萧陌歌身上周旋的侍从一眼,如临末日。侍从连忙低下头,红着脸让萧陌歌解衣准备上药。韩傲尘听到“解衣”二字,又看这侍从长得斯斯文文秀秀气气,最重要的是这是个男人,突然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索性在一旁看着,免得他又起了色心做出什么有违品行的事来。

一直到上完药,那侍从离开,韩傲尘回房休息,这件事才就此作罢。从此大理寺侍从之间又多了一件以供消遣时间的大理寺卿杂谈。

第五日时,萧陌歌已经完全不把韩傲尘当大理寺卿来看了,反倒是无法无天的甚,张嘴闭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全然没有半点遮遮掩掩,除了对自己的事只字不提以外,上到天文下至地理,恨不得用这短短几天时间通通都告诉韩傲尘。

一日他又跑到韩傲尘身边开始摆谈也不顾对方到底愿不愿意听,右丞相在旁看着心中窝火,这该死的萧陌歌骂也骂不羞,踢也踢不走,死皮赖脸的粘着韩卿,韩卿整日被这只蚊子似的东西围着转偏偏还视若无睹任由他胡乱造作。

萧陌歌讲着讲着,却突然想起了刘碧箫。说来也怪,那刘碧箫分明就是昔日皇后当今太后在寺中上香时收养的养子,与皇室并无任何血脉关系,凭什么让他做了太子,为天下之主?萧陌歌想着这大理寺卿是朝廷重臣,定知道其中蹊跷何在,他想解心中疑虑便问了出来。

不料韩傲尘抬起头看他还未开口,一旁的右丞相便怒道:“千岁爷的事也是你该管的?!”

萧陌歌瞄他一眼全不在意,就当是乌鸦叫了声,装作没听见就不会有什么祸事。韩傲尘并不计较,直言道:“当下朝政看似是皇上掌管,其实幕后却是另有其人。太后平日里垂帘听政众人有目共睹,太后把这天下交给谁便是给谁了,哪是圣上可定夺做主之事。”

“大人!”右丞相急了连连摇手道,“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萧陌歌却喜笑颜开,右丞相王亟一看心想这泼皮又在耍什么宝?萧陌歌道:“你真好,对我口无遮掩,有话必说有问则答,我且记着了!”

“你这泼痞又在胡说什么?!”右丞相一把抓住萧陌歌的衣襟就要把他从韩卿身边拖走。谁知韩卿却伸手止住了王亟的动作,但到无妨。右丞相一下子就懵了,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日这萧陌歌撒疯祸及你韩卿自身可万万别后悔莫及!

说起来,这些时日萧陌歌真真是替韩傲尘解了不少闷。他每晚拿捏着自己批阅完公文起身回房的时间,准时守在竹林中对自己吟诗逗乐,讲些趣事消却一天的苦闷无聊,韩傲尘虽然只听着,不做什么回答也不予言笑,但是心里却着实喜欢他这般作为。

萧陌歌并无什么大智慧却会耍些小聪明,其实论品论性,若排除他好色成痴此人倒也不坏,只是长得实在不体面,一看就觉得尖锐油滑,诡计多端,实不敢恭维,唯独这韩卿却还道看着顺眼不损即可,真真是叫那右丞相恨不得一头撞死。

待到七日结束时,萧陌歌的伤已然全好。

右丞相王亟自从他来到大理寺衙役中几乎天天上香祈求他赶快遭了天谴去超生投胎下辈子也千万别在踏进这里半步!现在七日终于熬过,右丞相一大早就神清气爽春风得意。

该是那奸人来的时候了。萧陌歌看着满园苍翠的竹林雪景,以及那仍在投身公文之间的大理寺卿,觉得人生几度无望,偏偏上天不饶人,让自己这颗苦命的多情种子天天绝望。

当太子来时,韩傲尘站在一旁,看这那萧陌歌畏畏缩缩的样子依然觉得有趣。

“这些时日有劳韩卿了。”刘碧箫和这大理寺衙的人素来不熟,也就多了些客套话。

韩卿淡道无妨,想问这萧陌歌的来历,却又觉得不合时宜于是并没有多说。

太子派人把谢礼送到,便让侍卫推着那萧陌歌走了。

萧陌歌回头看了看那韩傲尘,一袭深色重纱坠地颇显庄严,那阴柔的外表微微一笑即可倾城,萧陌歌心想这以后说不定就要终日受那太子虐待无缘佳人了,便觉得自己太过凄惨。

韩傲尘对这件事本来无意,只是萧陌歌居然还一脸可怜委屈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让韩傲尘怔了怔。韩傲尘回想起那七天,觉得这人真是太有意思,韩傲尘望着他与太子离去的背影不由想,若有机会,便从太子那里把他讨来罢。

右丞相王亟站在韩傲尘身后,看着他心想你和那太子都是太无聊了罢?

第三章:上善若水

司天监内,众人皆为一片沉默,气氛凝固僵着。月明如水,风寒似冰。玄负弈坐在椅子上,一旁站着的均为司天监的人,他端着茶杯,面色阴沉的低头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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