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浮欢+番外——苏行乐
苏行乐  发于:2013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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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所属之人,还偏偏是那样一个人物!

本以为柳暗花明终成眷属,谁知环环绕绕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痛啊!苦啊!气啊!恨啊!百般滋味在翻腾,崩溃了,疯癫了,最后统统聚上这一副利牙,想将这心头恨生吞活剥!

再不要这头脑,再不要这心了!

都死了罢!

穆双想要化作野兽,可是他毕竟不是野兽,当他感觉到嘴里一片湿满鼻子血腥味的时候,猛然清醒了!

他推开白若来,一把下了床榻。

冷清清的月光下,他的目光清醒又迷茫,悲伤又绝望。

看着白若来素白里衣上的血色牙印,看着他抿直了嘴不肯哼出一声疼,穆双眼泪又滚滚落下。

这样一个人,他爱得要死,恨得发疯,却偏偏无可奈何!

穆双又痛苦的低吼了一声,恨恨的看了白若来一眼,转身就要走。突然间想起什么,猛得顿住,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当着他的面,将它撕了个粉碎。然后一拂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若来听着那重重的摔门声,笑了笑,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昨夜一番折腾耗尽力气,又是辗转反侧半宿没睡,白若来第二日至午时才起了身,却也是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脚跟。

老五扶他坐下,看着他苍白面容,安静至极,也不发一言。

两个人吃着面,沉默的可怕。

老五耳聪目明,昨夜的事连听带猜明白了六七,再看到穆双连夜离去,已差不多能猜出白若来的心思了。

他是准备孤注一掷了,现在不过是想撇开所有可能连累的人。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老五等着白若来开口,却又害怕他开口,但不管他开口说什么,都没什么用。

他可不是穆双!

不过穆双走得有些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让他陪着掌柜,好让掌柜少为那裴玉牵肠挂肚!

穆双虽然聒噪了点,但总不会让掌柜的受苦的。

只是现在一切都不尽如人意,穆双走了,掌柜的,也是铁了心把自己埋进这无尽的苦海里了!

老五想着想着,那颗很少动的心竟有了些心烦。

等了半天也没见白若来说话,老五不免又想,他定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懒得浪费力气了。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老五,都是乐意一路陪着的。

不过如果刀山油锅只他一人闯了,换白若来一身平安,那就更好了。

老五食不知味的吃着面条,开始盘算起已经想了好几日的计划。

白若来不说话,是他实在太乏了,吞咽面条都辛苦,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肩膀上又疼得厉害,不过再疼,也疼不过心。

抬头看向屋外,阳光明媚,倒是个大晴天,可是白若来丝毫没觉着半分温暖,只觉着浑身发冷。

他想:天晴日丽,不知还有几时。

天晴确实短暂,到了傍晚十分,便已变天。

对面古韵斋何老板的妻子回了娘家,无人下厨,便领着儿子何川前来吃面。

何川今日一整天都没见着白米,感觉奇怪,便出言询问。白若来打起精神,回说是去了亲戚家了。何川听着有些怏怏,吃个面也就没了滋味。

何老板没在意儿子的失落,他吃完面抹了嘴巴,见白若来气色不好,便问:“白老弟可是身子不爽?”

白若来笑了笑,只道:“多年的老毛病了。”

多年老毛病,可见此病顽劣不得根治,以至于让人习以为常了,何老板明白,所以又随便问了两句便岔开了话题。想及今日听闻,又眉开眼笑道:“白老弟,你可知道今日陛下又作起了诗?”

“哦?”白若来抬起眼皮,“作了什么?”

何老板想了想,慢慢悠悠把诗念了出来——

“沉香缭绕风飞尽,欢情淡薄几时休?出云明月化前尘,白首红颜无数愁。家国已是转身事,安知天凉不是秋。”

念完又捋着修得精致的胡子叹道:“哎,话说咱们陛下这诗实在深奥,何某才疏学浅,琢磨再三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着悲悲戚戚哀哀怨怨不像出自帝王之手……似乎,似乎这里面还隐含着几丝失落不满的意味儿……不过听说现在咱们陛下的日子不好过哦,慕容大人可是……”

意识到说的太多,何老板干笑了下,又收了话头。

白若来暗自默念这几句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首诗,满是寂寥,像及了裴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那边何老板又开始说话了,“白老弟,你跟这江南白家没什么关系吧?”

白若来正恍惚,听得此言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向何老板,后者正拨弄着筷子,神情闲淡的很。

“无甚关系,怎么?”白若来试探着问道。

何老板道:“没关系便好,我就想这天下白姓挺少,我记得就南疆有白姓,江南有白姓。哎,现在这江南白家可是要遭难了!”

“啊?”

何老板摇头道:“据说白家要谋反,证据确凿,现在白家父子被囚禁了,白家产业也全被封了,和白家有关的人哦,都被飞鱼营监管起来了。哎呀,这飞鱼营可是相当厉害的,沾上了他们,不死也残啊,更何况还是这等要人命的大罪……哎白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白若来再次醒来,烛灯亮起,明月又高悬。

屋内空无一人。

他回想了下,明白是自己听闻噩耗又昏过去了。

口干舌燥,支撑着下了床,摇摇晃晃走至桌边,倒了冷茶喝下,却只觉苦之又苦。

——裴玉,到底还是下手了。

再天真不得奢望不得了!

明明狠毒之极,还要作出那般悲戚样子,太假了!

太假了!

竟还作了那样的诗……

白若来放下茶杯,笑得支离破碎。突然间他心一悸,从头将这诗默念了遍,然后手一抖,碰翻茶杯。

“啪嗒”一声,茶杯坠地,粉身碎骨。

白若来仰起头,叹息。

——原来如此啊!

这诗,这诗,竟是个藏头诗啊!

……

老五闻声进来,见到的便是白若来手撑着桌面站在桌边,整个人似被抽空了力气,形销骨立,了无生机。

见到他进来,也是木然的抬起头,目光空洞。

老五有些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袖中刀。

但很快,白若来恢复了正常。他轻轻一笑,身上又散发出从从容容的温和气势。

他说:“老五,我该去见他了。”

既已退无可退,那便直接面对吧!

这一刻,白若来的心如死灰化作了一无所畏。

“老五,我没力气了,帮我收拾收拾吧!”

“好。”老五沙哑的说道。

走上前,一步步靠近。老五伸出了手。

白若来感觉到脖子上一疼,脚一软,便又失去了知觉。

倒下的那一瞬,他看到老五的脸上发出一丝笑意,而不知什么时候,他换上了一身黑衣。

……

39.老五的刀

一百年前裴氏建延国,见锦州繁华富庶,便择此为都,并更名为锦安,喻为锦绣长安。

然而,寓意虽好,实情却并不如人所愿。自裴元城建国到裴玉称帝,这百年间裴氏王朝风波不断,毫不太平。先帝心存顾虑,在位之时颁布了诸多严令,“宵禁”便是其中一条,并延续至今。

因此,子时一到,热闹非凡的锦安城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一片死寂。

然而今夜,这偌大的死寂注定将被刺开一个洞。

——老五的刀,都快磨没了。

老五一袭黑衣,面无表情,行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形同鬼魅。

这条街,宽阔平坦,它的尽头是锦安城最庞大最可怕的所在。里面有飞鱼营,有成千上万的侍卫,有四处隐藏着的高手……一旦闯入,极有可能就是一个死。

可是老五不怕。

他的目光坚定,脚步平稳,心跳如常。

他真的不怕,他知道他不会有事,因为这里他已经来了好几次。

绕至最偏的北门,寻到那棵打了标记的大树,拉了拉垂下的树枝,然后一提气,蹬上树枝,借着弹力跃上了高耸的城墙。

而当他攀至城墙的那一瞬,月亮彻底落下去了。

避开侍卫仆从一路小心的走,熟门熟路,直至那间“藏玉合欢阁”。守卫稀松,却各个占据要处,更何况里面还有暗影。老五潜伏在树丛上,有些为难。

杀进去是没有胜算的。不但杀不了裴玉,反而会先丢了性命。

可是就这么等着……

突然间老五目露精光,而后整个人像支离弦的箭般蹿入了院内——方才,他看到一个侍卫转身打了个呵欠!

落入院中后又延着阴影飞速的隐藏起来。

裴玉在里面!老五听到了他的咳嗽声!

袖中刀被握紧了!

但是很快又松开了。

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裴玉一死,他被砍为肉酱也无所谓。可是——

白若来如果知道他杀了裴玉,会怎么想?

昨夜他对穆双的那番话,还是执迷不悟的啊!

老五犹豫了。但只一下,他就作出了决定——扫视了下四周,一跃上了树梢,然后飞至屋檐,走了。

不能杀裴玉,还可以杀慕容擎!

可是慕容擎又怎么是好杀的?

裴玉护卫重重,慕容擎又少得了多少?

老五看着层层围着的带刀侍卫,又犯了难。

转瞬间他决定实施第三个计划——釜底抽薪!

……

慕容擎此生仅有一子一女,儿子早夭,留了个孙子,名真。慕容真今年刚及若冠,生得眉清目秀一派周正,然而品性却远不配这相貌——心狠手辣,飞扬跋扈。然而慕容擎却觉得这般甚好,像及了帝王样子,并且因着独子独孙,对其更是宠上了天,这几年处心积虑,直想将他捧上裴氏的那张黄金宝座。

慕容真也是日夜觊觎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他已迫不及待的命人制作了龙袍皇冠。

而今夜,匠人耗了三月缝制的龙袍终于完工,妥善封好后一层层的送到了慕容别苑。

此时,慕容真正穿着那件金丝银线的龙袍,张着手臂,跺着步,扬着头,表情严肃,眸中却止不住的惊喜愉悦。

一干仆从极有眼色,见状已纷纷跪地,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真再也严肃不起来,眉间嘴角全溢满了笑,“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就是少了个紫金冠……”

正当慕容真一心陷在美好憧憬中时,突然间从房梁上飞下一道黑影。慕容真只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觉得脖子上有点疼。伸手一摸,血淋淋,热乎乎……

惊恐与寒冷顿时蔓延全身,他想嘶吼嚎叫,可再发不出声——手一颤,整颗脑袋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转了两圈,滚到了一个仆从的脚边。

“啊——”仆从看清了瞪大眼珠的头,吓破了胆,尖叫一声后直通通的昏死了过去。

而其他那些伏身低首跪拜的人听闻那声尖叫,也各个抬起头来,然后便是止都止不住惊呼声、尖叫声。

慌乱中,一个胆大心细的侍卫大喝一声——“快封门!抓刺客!”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整个慕容别苑被死死的封闭住,老五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然而老五,没有慌!

老五的步伐还是很稳,他的鬼刀在削了多年的面后还是很锋利,他的刀法,也在十年间修至了顶峰!

人头如麦子般被一片片割下,见血封喉,一刀毙命!

但是老五突然皱了下眉:虽然小心极了,但刀上还是溅上了血,只怕以后没法削面了!

没法削面,那就可劲杀人吧!

只是,人越来越多了。

慕容真太过重要了,虽然他的护卫远不及慕容擎本人的,但以防万一,慕容擎还是给他拨了不少人马,更何况他作孽太多,也极其怕死,所以在别苑里养了数不胜数的护卫死士——而这些,是老五没有意料到的。

刚才老五杀了个措手不及,人马来不及调动,可经过一阵厮杀,那拨人已蜂拥而来,将老五团团围在了一片小院子里。

密密麻麻,吵吵嚷嚷。

檐下墙角屋顶,侍卫拉开了弓再瞄准那个身轻如燕飘忽不定的黑衣刺客。他们绷住了劲,却不敢擅自动作。

少主被刺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将刺客乱箭穿心的!生擒活捉了,才好对主子交代啊!否则主子一暴怒,只怕全别苑的人都得给少主陪葬!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层厉害关系,所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只眼睁睁的盯着刺客,恨不能将他手看断膝盖看折了腿,再不能动弹!

而那些拿着刀剑的侍从,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前赴后继冲上去,哪怕极其畏惧刺客手中那把刀刀要人命的刀!

不刺要害,只往手脚腹背招呼!

耗你精神,拖你力气!哪怕丢了身家性命!

尸首越来越多,别苑的侍卫一点不退!

圈子越来越小,老五丝毫不惧!

然而,他却有些累了。虽然依旧刀刀不落空,但准头已经有了偏差。而且那把袖中刀偏短,又杀人太多有些钝了,用起来已不如先前方便。

老五有些心疼这刀,这可是当年师尊亲手给他打的。想及此,他目光一扫,直奔一个持刀人,然后手一伸,脚一抬,那人被踢飞了出去,而那把看起来还不错的刀便到了老五的手上。

——看在借你刀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命。

有了长刀——好似还是把好刀,老五杀人又利索起来。

他的表情木然,却满脸溅血,看上去分外的阴森可怕。

只是他的眼睛在四下扫视——他要寻一个突破口,虽然这里被团团围住,但他相信他能杀出去的。

他还是要回去见白若来的。

就在这时,老五觉得后背一疼,扭头一看,却是一根箭直直的刺进了后背。再抬头一瞥,射箭的那人又是惊喜又是紧张,好像还呼着什么“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老五看着那人的脸有点讨厌,反手拔出后背的箭就朝那人扔去——

正中咽喉!

这一举让弓箭手乱了阵营,先是三三两两几支箭射出,而后一大片箭齐齐射出。

老五一拧身,抄手一揽,又向箭营扔去。然而箭从四面八方来,纵使他三头六臂也顾不全,更何况他只是个凡人。

三支箭,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

一支前胸,一支后背,还有支最厉害的,射穿了他的右腿!

当那只弩箭射穿腿骨的时候,老五一个趄趔,险先站不住而摔倒,但他还是死死的撑住了!

而这时,别苑总管怕将刺客刺死,赶紧喝阻了众人。只是话音刚落,又一支箭“刷”的射出,破空袭来。

“嘶——”的一声,那支箭,射穿了老五的右手!

射穿了,老五那只握着刀的右手!

“咣当——”刀落在了地上。

一干众人,趁此良机,又一个蜂拥,将老五扑倒在地,狠狠捆绑住!

老五见势不好,左手抄起鬼刀,一把刺向了心脏!

当剧痛袭来的时候,他遗憾的想,只怕再不能看见白若来了……

当所有侍卫仆从齐齐涌向那间混乱的小院的时候,两条家丁打扮的人影逆着人流偷偷摸摸的从慕容别苑的南门和北门蹿出,然后往着南北两个方向各自飞奔。

南边,有秋素白。

北边,有裴玉。

今夜事发突然,事情紧急,这些钉子都冒着被拔除的风险向自家主子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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