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 下+番外——小秦子
小秦子  发于:2011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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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话才一大喊出来,陆浩立原本站的地板龟裂就蔓延开,这左右摆动的建筑便陆续塌下石块,洛司连应急灯都扔掉将陆浩立扯到自己前方,陆浩立本能地被洛司推著向前跑,他们的动作很快,很迅速,屋外的警报灯让他们不至於四处碰撞,可他们在三楼。

仓促不已地跑到二楼的楼梯口时,陆浩立步伐一个失衡,正扶稳喘气时就传来洛司怒吼他的名字,他霎那回头,眼看洛司扑向他,把他的头紧紧抱住。

“呃唔。”发觉到那温厚的胸膛传来的闷哼,陆浩立脚心发软,指尖莫名一阵发凉,他想抬头看看洛司,却继续被强迫地拉著跑。

穿越过层层的障碍,洛司仍灵活敏捷的身手,在他们终於出到室外融入人群的时候,陆浩立急忙回身,端详他狼狈又未见异状的模样,音调不自知地颤著:“你怎麽样了?受伤了吗?”

“...嗯?...没有......”

答道,松懈下心情,感觉到後脑似乎流著湿热的液体,洛司还是绽开温柔的浅笑瞧著安然无恙的陆浩立。

满街都是人,震动已经平定了,有人惊魂未定,有人茫然地看著自家的楼房变成废墟。注意到自己往日的护卫在往这边靠近,洛司释怀安心了,支撑他坚持的危机消失,痛楚在加剧,然而他知道最爱的那人安全了。

放任模糊的视野逐步被黑暗侵蚀,听不见这浮世的喧哗,身体缓缓向後倾,洛司目睹的最後一幕,是漫天的风雪和无边的苍穹,勾勒成一幅很美景象......

陆浩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的世界一片的空洞,他站著,亲眼见著鲜血滑过洛司的脑门,他寒风中飘扬的长发,他比雪更苍白的脸色......最後,画面定格在他摇晃倒下前那抹满足又绝美的笑。

意识骤然停顿了,只有四肢机械式的动作,死死地抱住那昏迷失温的人,捂住那不停淌著刺眼红色的伤口,陆浩立用混乱的表情嘶喊著,蕴含的沈痛震慑了旁人,他没有哭,只是沙哑得比哭更加刺耳尖锐。

紧急赶来的医生要求陆浩立放开手,他充耳不闻收紧双臂,呆滞的瞳孔愣愣的勾著医生,那样子让年长的医生开不了口,结果把两人都带上了救护车。

骤降的灾难,满是悲切的人们呐,该怨恨什麽呢?

雪地上那遗留的红色,这般醒目,宛如秋天的枫叶凋零在冬天,如此凄哀。

05

11月16日,下午6时。

医院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压抑的氛围,总是逼得人想逃。

在远离震区的另一个城市,陆浩立坐在病房外,一边放著原封不动的饭盒,他垂著脑袋,刘海散在额前,十指反复地绞缠,周围弥遍的满满是低气压。给洛司诊断的医生早已不知去向。

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脑内淤血,视神经被压迫所以失明。那医生简单扼要地告诉他,他可以选择给洛司动手术取出淤血或者等淤血自己散开,但前者存在一定风险,後者需要未知的时间。

牵扯地勾一勾嘴角,不顾墙上张贴著的“严禁吸烟”四字,陆浩立点了根香烟,或许该庆幸的,老天爷没安排他们上演一出烂到爆的失忆戏码。

由於淤血积聚视神经区,手术有一定的难度,操作如有差池就会造成脑神经损坏,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洛司再也醒不来,虽然这种手术成功例子有很多,但医生让他考虑清楚,并对他说,是手术都有风险。

“陆先生......”昨晚跟他们一起过来的米达斯从病房里出来,望住陆浩立,犹豫著不知道该说点什麽。

抬起头,沙到不像样的音调,“他醒了吗?”

“醒了。”如实答道,米达斯带著些关切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谢了。”一夜未眠的双目异常的干涩,摁熄烟头,以手掌拭了把脸,陆浩立做了个深呼吸,“我进去陪他。”

微有同情地打量他僵硬在门前的男人,米达斯想著,这个男人,现在很内疚吧......

病房内所有的东西、床边所有的人,陆浩立都看不见,他的视线只被面向他的男子占据,移都移不开。

一个人的病床,洛司额上缠著绷带半坐著,被子盖到他的腰部,他一脸的平淡沈寂,安静又不失那不可侵的气势,只是漂亮的蓝眸却找不到焦距,本来的光彩徒留下冰冷。

悸痛从四面来袭,苦涩从胸膛一路翻涌而上,哽噎在喉咙跟针扎一样疼,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总是怀著柔情和邪魅的眼睛会变成这样。

“谁?陆麽?”

“是我。”困惑的轻唤险些红了陆浩立的目眶,他一步步的靠近,单膝跪上床,将洛司揽进怀里。

“怎麽半天不说话?”神色自若,洛司跟什麽事都没发生般,“别在意,我又不会一辈子......”

“对不起!”打断洛司的安慰,陆浩立的脸埋在他颈窝,说:“如果不是我要回去拿照片你也不会受伤,现在也不会这样,对不起!”

“虽然我是自愿的,但如果你坚持,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伸出手抱他,拍抚著陆浩立的背,洛司淡薄地告诉他:

“我让陆以祈失去父亲近八年,这次受伤就当我还了他利息。我独占了你近八年,以後我还活著我就不准备放手,所以,即便这次我的眼睛再也好不了,就当我拿它换你一辈子的相伴。”

诚然而平静的话轻易地抚平了陆浩立揪成一团的心,他不语了许久许久,把脸埋得更深,然後诡异地笑了,像哭又像笑,宽厚的肩膀抖动著,他说:“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麽傻的。”

傻吗?......洛司醒来的时候也这样自问,也衡量了一下,他认为并不全是,与其是陆浩立受伤,他更宁愿躺在这里的是他。

何况依照他的了解,假若他真的盲一辈子,那麽陆浩立就算回去和陆以祈相认,陆以祈不接受他,陆浩立也肯定会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一辈子,再换个角度想,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获得和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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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下李晔。”恢复了生气的男人在走廊,用手机拨通了那组熟悉的数字。

“请问您哪位?”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话有点哝音,但还是很有礼貌。

“我是陆浩立。”

对方倏地沈默了,大约过了十秒,久违的男性声音传来:“哥们,半夜给我打电话,你有没有搞错?我和我老婆在睡觉呢。”

“抱歉,没搞错,我故意的。”明白李晔不是真的生气,陆浩立笑几声,说:“我有急事找你帮忙。”

隔著电话,男人毫不迟疑,“说!”

“我下个月会回去,你帮我通知一下弥,我想找她亲自动个脑科手术。”

“动手术?”李晔明显很吃惊,“还要弥亲自操刀,怎麽回事?

“洛司受伤了。”简单的一句话,陆浩立静了一会,接著说:“我回去的事,祈那里,也拜托你做一下功夫。”

李晔静得更久,最後轻叹,答:“我知道了。”

06

一个月,30天,720小时,43200分锺,2592000秒,以数字表示,这样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带痕迹地从指缝间穿梭而过。

繁闹的不夜城,通明的灯火给它加上点缀,在喋血集团的总部大楼,最顶层那间最最豪华的办公室。

银白的夜光从窗口窥视,李晔坐在那原木色的办公桌後,手指敲打著皮椅的扶手,他面色凝重,双眉紧锁,正在和他对面的少年说著些什麽。

少年有著豔红色的短发,端正的五官,清秀的眉目透露著股英气,已褪去稚嫩的四肢修长而结实,他双腿交叠著,後靠椅背倾听男人的讲述,仔细的、平稳的,等听完把一切原委内幕时,他的神色只有漠不相关。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你爸他後天就会到。”

少年拨了拨头发,道:“哦。”

“祈。”李晔眉心拧起的“川”字更深了,“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了解,你爸也希望能跟你团聚。”

“李叔,你说错了,他回来的目的不是和我团聚。”酷似陆浩立的眼眸直望住李晔,陆以祈说:“他的目的,是回来找弥姨给那个男人开刀,根本不是为了回来认我......”

“不对。”李晔低斥,“这些年,你知道你爸回来看过你多少次吗?他怕刺激到你,每次都是偷偷的来,静静的走,搞得跟做贼一样。”

“他可以不用做贼,他只要离开那个男人,然後光明正大回来找我不就好了吗?就算害怕我的催眠指令被解开,他也不该抛下我!”陆以祈开始有点激动,“那个男人害得我们那麽惨,那样子伤害过他,他应该痛恨的不是吗?为什麽还要和他在一起?这是搞哪门子的飞机??八年,就是那个人让我当了八年的孤儿啊,他竟然还跟他在一起!”

说到後面几乎是咆哮了,陆以祈微扇著鼻翼,掩饰不住那股对洛司的憎恶。

李晔定定的看他,那目光让陆以祈逐点冷静後,他意味深长地道:“有的时候,爱情一旦来了,谁都逃不掉。”

“对啊,那他留著他的爱情就可以了。”陆以祈冷冷一笑,“还找我干嘛?”

“你的想法一定要这麽偏激麽?”李晔无奈地问,“你这是在逼他做抉择。”

“是!”坚定不移,少年有力地答:“他该做抉择。”

“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他八年来一直不出现在你面前。”

“或许是我不懂他们的爱情,就像我不懂他为什麽能接受那个人。”泄气了般深一叹,陆以祈舒展一下手脚,起了身,“晚了,李叔您早点休息。”

“祈,我们都是局外人,感情事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要让你的怨恨伤害你爸?”在少年开门离去前,李晔说:“後天中午12点,希望你去接陆子。”

余音断绝在关门声中。

07

张开双臂和李晔一个拥抱,相互拍了拍背,陆浩立露著笑,问:“没来?”

“......”李晔默声,耸耸肩。

“料得著。”笑意不减,拳头和李晔相碰交换默契,陆浩立把行李交给一边的下属,握住洛司的手小心地牵引著他,说:“我们到了,这就回喋血。”

洛司轻一点头,随陆浩立上了轿车。

“喋血大楼的10楼是医疗室,里面引进了最好的设备,弥是脑科方面的专家,手术的风险会控制在最低。”前排的李晔透过观後镜,对他们说:“今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手术时间定在明天,如何?”

“嗯,就这麽办。晔,谢谢。”

“呵,谢我干嘛,帮你的主要还是弥。”满不在乎的态度,李晔道:“她肯亲自操刀,都是因为你。”

做朋友的,有今生没来世,这份打从出娘胎起就累积的友情,何须言谢。

千言万语彼此都明了於心,陆浩立不再坚持,他沈吟一会,牵住身边的人有些凉的掌心,低声细说:“你的眼睛,很快就会好。”

这一个月来,失明带给洛司的种种不便和危险,陆浩立比他更难受。

洛司给出的回应是反握他的手,侧头回以一浅笑,心态平祥。

车窗外的景色一掠即过,在别人见不到的地方,陆浩立唇角扯了个勉强虚弱的弧度,为那没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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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失明大大的加强了洛司的方向感,陆浩立牵著他在房间里转一圈并一一说明後,他基本上就能掌握了方位。

夜晚,在露台的藤椅上坐著,这里的冬天没有以前居住的地方那麽冷,洛司和陆浩立窝得很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好久没吃你做的饭,”把洛司的外套拢紧,围巾调整好,陆浩立脑袋倚在洛司的肩膀,“等你好了,给我整上一桌。”

“你想要吃的我都给你做。”洛司话里有宠溺的成分,左手贴上陆浩立的脸,貌似不经意地问:“你见到他了?”

“没。”半闭著眼感受那舒服的轻抚,明白洛司口中的他指谁,陆浩立涩然答道:“估计是刻意在躲我。”

“他之所以不见你,都是因为我吧,”明显易见的歉疚,洛司说:“你打算怎麽做?”

“给他点时间吧,他总会释怀。”朦朦的产生睡意,睫毛垂下,他道:“总有一天,会明白,会接受我跟你的关系。”

是吧,总有一天。这麽想,即悲观又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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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的敲门声让在房间躲了一天的陆以祈回过神,把指间烧剩的烟摁掉,他去打开门,而後意外地挑眉,“弥姨?”

年数不轻,但迷人风韵不减的弥银蓝环胸看他,问:“不请我进去?”

连忙让一边给她进屋,陆以祈说:“弥姨咋过来了?”

“除了来给你做思想工作,我还能来干啥?”反问道,弥银蓝在瞥见烟灰缸里那堆烟屁股,不悦地蹙眉,“抽这麽多烟,身子还要不要?”

“要,这能不要吗。”干笑几声赶紧把罪证倒进垃圾桶,差一点忘记身为医生的弥银蓝最讨厌他们抽烟。

陆以祈给她腾出个沙发位,问:“弥姨几点上来的?”

弥银蓝在几年前脱离了喋血,结婚後就没住这边。

“七点多的时候。”弥银蓝说,“我和你爸碰过面了,听他们在讲,你还不肯见他。”

“不说这事成不?”陆以祈受不了,他呐呐地道:“前不久李叔也找我谈话,不用猜,您肯定也是他们那边的。”

“我哪边都不是,我就想告诉你几件事,怕的是你以後後悔。”斜瞪一眼视同己出的孩子,弥银蓝续道:“一,为人子女就该尽孝,不管你出自哪些理由,你用这种态度对你爸,你这是不孝。”

铁般冷硬的指责,陆以祈还没找到话反驳,下一条罪名接踵而来,“二,迪菲尔斯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想逼你爸和他分开,这是忘恩负义。三,拆散......”

“慢著,他什麽时候对我有救命之恩?”

“还记得几年前你换血的事不?那时给你输血的就是他。”不像李晔对他手下留情,弥银蓝接著说:“如果没有他,你几年前就该进火葬场了。”

给噎得一时说不上话,陆以祈错愕地张大眼,他记得换血的事,可完全不知道输血给他的是谁。

“所以说起来,你身体里也流著迪菲尔斯的血。”

“就算是这样,但跟他以前那以爱为名的掠夺是两码子事。”陆以祈还是绕不过那个死角,忿忿不平,他说:“正负可以互冲?恩仇可以互抵?”

弥银蓝叹息,她推开窗子想散去一屋子的烟味,却伫立窗前,道:“过来,给你看些东西,看完你可能会懂。”

怀揣困惑步近,顺住她的视线一望,见到意料之外的画面,本以为很顽强的心一下全乱了,慌了。

很久很久不见的人,他的父亲正疲惫地在藤椅安睡,岁月无情的刻画让他比记忆中的、照片中的、想象中更加沧桑,那是让人心酸的痕迹。

“你爸已经40岁了,祈。”

语重心长,弥银蓝的话语传进他耳里,“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最爱的人是你。但你是他的儿子,你有你的人生,不可能一辈子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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