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肯定的回答。

他摇摇头，口气有些失望，「亲爱的，没有什么值得你赌上未来。」

「艾莉萨说，仇恨会让人的双眼被蒙蔽，但有时候人们宁可这样，她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对于罗德的否定，她并不以为意。「我不知道她跟谁结了仇，但是我想她的话很有道理。」

「是她……让你这么做的？」罗德问。

罗妮从桌子上将铜球拿起来，放在手心把玩，「不，在遇到她之前，我已经那么做了，这个球是我死去的母亲留给我的。」

「这是……魔法时代的遗物，它不应该出现在你的手里。」看着那枚铜球，他又喃喃低语几句，「它是受诅咒的东西，应该锁在蓝维斯的地下室里，而不应该存在人类的世界。」

他后面说的话，罗妮没有听见，她自顾自的问：「美梦之球，它叫这个名字是吗？」

「没错，但在更早之前，人们称它为奥秘之球，只是后来发现美梦之球更适合用来称呼它。」

「是因为它真的很漂亮，又能让人美梦成真吧。」

「是的，它能实现任何愿望。」罗德试探性的问：「说说你母亲是怎么把它留给你的？」

「我是在母亲的房间里找到的，那时候房间正在整修——现在那是属于我姑姑的房间了。」她有些小埋怨。「那是我唯一一次进去那里，我拿了看起来最小的一件东西，所以姑姑没有发现。」

「如果她有发现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乱许愿望。」

「我没有乱许！」罗妮不高兴地说：「我知道会有代价。」

罗德叹了口气，看着那颗铜球。它以前被称为「奥秘之球」，是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出处，但它却拥有比魔法更厉害的力量。

那力量可以实现任何人的任何愿望，无论多离谱都能实现，让使用者就像作了一场美梦，所以后来人们称它为「美梦之球」。

曾经，人们疯狂的研究它，试图获得这种力量，但终究徒劳无功，他们无法真的拆解它，最后……这些东西被教会收集起来，封印在地底深处，因为他们发现，这其实是不祥之物，并非真的能使美梦实现。

没错，它会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但相对的你也得付出代价，本质上跟魔法没有什么不同。

当上面的宝石变成蓝色时，代表你已经许下了愿望，而当它变成红色时，则表示它正在帮你实现愿望，至于许愿的代价——由它决定，许愿者得遵守它的规则。

「有时候代价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像想起什么，罗德缓缓的说：「我曾经见过一个法师得到了它，而他的愿望很简单，富有和永生。」

「结果呢？」

他摇了摇头，「没有人再见过他。」

「为什么？」她疑惑的问：「他离开了吗？」

「不，有人在他的日记中找到了他。」他支着下巴，用像是在聊天一般的轻松口吻说：「那是一本很厚的、被施了魔法的日记，他想说什么，句子就会自动显示出来，且能不断地增加纸张。」

「那上面写了什么？」她忍不住问。

「他实现了愿望——富有和永生，但却进入一个没有其它人的空间，一片虚空中，只有取之不尽的金钱和他永远不死的生命。」

闻言，罗妮又看着罗德，好一会不说话，像是想看穿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本日记后来被烧毁了。」罗德接着说。

「为什么？」女孩不解的问。

「因为纸张疯狂地增加，塞满了整间屋子，但日记里仅重复着一句话，所以别的法师将那本带着魔法的日记本烧了。」

「……什么话？」

「我想死。」

罗德回答完后，女孩又沉默了，房间安静得就像时间也停止了流逝。

「他还活着吗？」她忽然开口。

他无奈的耸耸肩膀，「美梦之球会遵守诺言，并永远执行，就算世界毁灭了，也不会停止。」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孩的问题，但间接给了答案。

「那我可以……像艾莉萨一样变成吸血鬼吗？」

「……我不再制造吸血鬼了。」罗德的眼神暗下。「而且我跟你的契约也没办法成立，因为你已经是它的了。」

安静了好一会，她耸耸肩膀说：「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变成吸血鬼。」

罗德没说话。

罗妮继续吃蛋糕，直到消灭了最后一口蛋糕，她才抬头，「我告诉了你很多事情。」

他点头，「是的。」

「因为你是艾尔特家的人。」

「是因为艾莉萨也是艾尔持家的人吗？」

「不。」女孩垂下眼帘，顿了一会才说：「因为你不是人类，所以我才相信你。」

「……为什么？」罗德叹了口气，「你应该相信同类。」

「我没有同类！」她固执地说：「我是女巫的女儿，所有的人类都仇视我。」

罗德不知道该不该将她的母亲并非女巫的事情告诉她，但是回过头来想想，普通人应该不会拥有美梦之球，所以面对女孩的固执，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好吧，既然你相信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最近这小镇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这跟美梦之球有关吗？」

出乎意料的，罗妮很快就坦承了，「是的，那是我做的。」

「可是……为什么？」

「……那些人，强暴……不，他们轮奸我。」这时候，女孩的声音反而显得很平静，就好像这件事跟她刚听到的那则悲惨法师的故事一样，都是别人的事。

不过，罗德还是能从她发丝的缝隙间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那里充满仇恨。

「……我很遗憾。」罗德吸了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责怪一个感到绝望的女孩，指责她不应该向美梦之球许愿，可以想见，在那种情况下，没人关心的女孩有多悲痛，才会紧紧握着母亲唯一的遗物，许下愿望。

而她周围没有人阻止她，没有人保护她。

「那些东西……」她转头看向窗外。「从牲畜的肚子里出来，我没看到，但是我知道……它们……就是因为我的愿望而出现的。」

「我见过它们。」那些没有毛的狼，果然是魔法的产物，也是造成牛羊死掉的主因。

「第一个人……它们似乎弄错了，死的应该是那个男孩的父亲，但是它们找错了，还好它们之后就不会搞错了。」

「每天一个？」

她用有些可惜的口吻说：「是啊，每天只能去一个地方。」

女孩的态度让罗德感到有些凉意，他接着试探，「结束了吗？」

「今天还有一个。」罗妮依旧看着窗外，思绪像是飘远了。「在太阳下山之后，那是最后一个了。」

「过了今天晚上，事情就结束了。」

这句话并非出自他们的口中，而是来自于站在窗台上的一只黑猫。

「克鲁斯？」罗妮站起来，伸手将黑色猫咪抱起来。

那只黑猫的皮毛就像黑夜一样漆黑，他乖乖趴在她怀里。

「你刚才说话了，还是我听错了？」罗妮对黑猫说。

「那个……他是我的朋友。」罗德出声，他向那只黑猫伸出手，黑猫立刻跳起来跑到他的怀里。

见状，她愣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原来是你的猫，我还奇怪呢，哪来这么漂亮的猫。」

罗德的手指轻轻抚过猫咪的下巴，对方享受似地哼了一声。

「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情，」罗德再次开口。

「如果我知道的话。」她无所谓的说。

「你和艾莉萨是怎么认识的？你们认识多久了，能说说她吗？」

「我认识艾莉萨的日子不长，正确地说，她认识我的母亲，就是她带我去母亲的房间里找到这个，」她握紧手里的美梦之球。「然后她告诉我，结束以后她要这颗球。」

罗德皱起眉头，「她会回来拿这颗球吗？」

「不，她让我寄到一个地方，听说是英国的一座城堡。」

「蓝维斯？」

「是的，就是那里。」

「谁是收件人？」

「呃……奥雷尔·艾尔特。」她顿了一会，才又说：「艾莉萨说，她不一定会回来……这要看，她是不是能找到美人鱼。」

罗德愣了愣，和杰克互相看了一眼。比起美人鱼，他更惊讶于艾莉萨竟然打算将美梦之球送给奥雷尔？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送给奥雷尔？」他追问。

摇摇头，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她并没有说……只说『也许少爷会需要这个』。」

「奥雷尔不需要这样的东西！」罗德冷着脸说：「把它给我。」

「愿望没有实现之前，它只属于契约人。」怀里的黑猫忽然开口说话，「但我想奥雷尔应该知道这个东西的危险性，就算收到了也不会用。」

「我可不这么看。」罗德有点不可理喻的冷哼一声，「每个人都会有不顾一切，想要求助于美梦之球的时候，拥有它而不使用太困难了。」

黑猫不再说话，罗德也撑着不开口，气氛又陷入静默。

「我答应了艾莉萨，所以明天我会寄掉它，但如果明天我不见了……」罗妮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会将它放在这里……你们可以在艾莉萨来之前拿走它。」

说完，她慎重的将铜球放在桌子上。

Chapter 8 迟到的忏悔

罗德抱着猫离开罗妮的房间，往爱德华家走去。

他有些后悔的说：「我应该问问，她要杀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知道了又怎么样？」黑猫懒洋洋地问。

「也许我们可以杀了那个人。」罗德兴致勃勃的说：「你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那也许美梦之球就不能对罗妮造成伤害」

是的，罗德并没有想阻止罗妮杀人的意思。

反正他已经把案子查清楚了，这跟血族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要负责上呈报告就好。

比起来，他倒觉得罗妮将受到美梦之球的反噬有点惋惜，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

「不怎么样。」黑猫的语气里有些不屑，「如果美梦之球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就不会有人为它抢破头了，你可以杀死那个人，它就不能复活那个人再杀了他吗？毕竟那东西可是连天使都能杀死的。」

「天使……你是说真的吗？」罗德不可置信的问：「就是关于那个……故事？」

「那不仅仅是故事，亲爱的。」黑猫转过头来看着他说：「一个憎恨天使的恶魔，为了向某位天使报复，使用了美梦之球，结果那天使就堕落到地狱了，这不是故事。」

「我从来不知道真的有天使和恶魔。」他不满的说。

「我们是真实的。」黑猫用鄙夷的口气说：「那他们也同样存在。」

「可我没有遇到过。」

「你只是没能分辨出来。」黑猫轻声解释，「他们比我们更像人类，老实说他们也不喜欢和我们太接近。」

「为什么？」罗德不高兴地问。

「因为我们身上总带着一股血腥味。」黑猫利落地跳到地板上。「只有人类闻不出来。」

「是吗？」罗德抬起手闻了闻自己，他只闻到熏衣草的香味。「我闻不出来。」

「我们干么纠结这个傻问题。」看了他有些傻气的动作，黑猫叹了口气，径自向爱德华的屋子走去。

夕阳西下，草原的落日格外壮观和动人。逾越节就是明天了，逾越节花飞扬着，彷佛覆盖了整片草原，在夕阳下更为美丽。

「真漂亮啊。」罗德忍不住赞叹。

「逾越节快到了嘛。」

忽然，白色的栅栏被打开，眼前跑来的是爱德华的两个女儿，一个扎了马尾，一个短发及肩，她们向罗德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齐声说道：「罗德叔叔，该吃晚饭了。」

「你们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罗德将黑猫抱起来，对姊妹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们有好几天没去上课了。」马尾女孩叹了口气。

另一个女孩点点头，「对啊，这几天学校打了好几通电话来，但妈妈就是不让我们去上课。」

「这是为什么？」皱了眉头，罗德不解的问：「那你们去了哪里？」他很确定她们不在家。

「教堂啊。」短发女孩露出苦恼的样子。「妈妈让我们向上帝祈祷。」

「每天？」

两个女孩点点头，马尾女孩说：「是啊，妈妈也和我们一起，幸好逾越节到了，今天开始学校放假了……妈妈说，过了逾越节，我们就可以去上课了。」

「祈祷什么？」罗德问。

「为爸爸做过的错事祈祷……」马尾女孩想了一会才说：「虽然不知道爸爸做了什么，不过妈妈一直希望可以得到上帝的原谅。」

闻言，短发女孩不以为然地说：「妈妈总是这个样子，连杀蚂蚁都是种罪过，我说呀，肯定是妈妈看到爸爸杀了什么小动物，或者执行任务的时候伤了什么人，才会这么小题大做。」

「我也这么认为。」短发女孩点点头，然后两人高高兴兴地将罗德招呼进屋子里。

爱德华今天依然没回家来吃饭。镇上每天出现一具尸体，这种事情肯定让镇上警察跟FBI都忙坏了。

晚饭后，女孩们边唱着乡村童谣之类的歌曲，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爱德华的妻子则开始收拾餐厅，在厨房洗碗。

窗外的草原一片寂静，黑色的夜幕笼罩着这里，连漂亮的逾越节花也没办法看到。

忽然，洗碗的手一滑，眼看骨瓷杯就要落到地上摔碎了，但她没有听到碎裂声音，而看见一只手接住了杯子，将它轻轻放回旁边的流理台上。

「……谢、谢谢，」女人抬起头，发现是罗德，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

罗德回以温和的笑，「你好像有心事，夫人？」

「我有些……心不在焉。」女人低着头说，然后将杯子拿起来放到杯架上。

「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打扰了。」

「咦？这么快？」女人似乎有些惊讶。

罗德点点头，「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了。」

「可是……」女人似乎十分懊悔没能好好尽到地主之谊，「你可以在这里过逾越节。」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罗德婉转的回绝，「夫人，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会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不，请别这么说。」罗德的态度让她有些惶恐，「因为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没能好好款待。」

「那么……」他适时的切入重点，「夫人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闻言，她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并、并没有什么事，罗德先生。」

「你对上帝十分虔诚，也绝对不会欺骗忠于他的子民，对吗？」罗德柔声说。此时，他的声音给人一种如镇定剂般的作用。「你的丈夫……昨晚喝醉酒的时候，我将他扶到书房，他告诉我他做错了一件事情，希望能得到主的原谅，希望能像你这样无愧于仰望天父。」

「爱德华他……」听他这么说，女人的心防像是被瓦解了，她失声痛哭了起来，「我……我应该阻止的，但是却当做没有看见——我并不是无愧于主，我忏悔——我忏悔我的冷漠和愚蠢，我忏悔丈夫的过错，我向上帝忏悔……」她双手交握，身体轻轻地颤抖，似乎十分痛苦。

见状，很多事情罗德都心里有数了。

「一共四个人对吗？」他继续在女人的耳边说：「一个农场主人，一个商人还有两个警察，对吗？」

「上帝啊——」女人的声音破碎如同裂镜。「我向您忏悔——」

罗德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每个人都会面临诱惑，正如每个人，都会希翼美梦之球的力量一样……但也的确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