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莲本，在人前几乎是面瘫加气场诡异，话不多，语调没有起伏，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虽然挺有本事，但和人总是处不到一起，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但只有对着丰子凌，莲本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会变了脸色，语气里会有着急，神色也生活了许多。

丰子凌看看莲本，总觉得两人不是兄弟真是太浪费了，莲本总是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算没有前因后果，也能第六感超强的感觉到不妥，就好比他现在问的这个问题，正常人不会想到两人一起来上班，就一定是昨晚在一起吧？

可莲本就会毫不怀疑的如此肯定。

丰子凌摇摇头，只得照实说了，莲本黑白分明的眼里露出一些宠溺般的无奈，伸手揉了揉丰子凌的头顶“今天下班应该会早些，叫个开锁匠吧。”

“当然咯。”丰子凌咬着筷子点头“昨天就是因为太晚了，已经找不到开锁匠了嘛。”

闻言，莲本才放心似的点了点头。

屋里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却不知道屋外正躲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就是十分倒霉的撞见了如此温馨一幕而想要戳瞎自己眼睛的雷欧。

雷欧已经到了食堂，才想起来警局的吊牌没放在身上，A市警局的吊牌里都有员工资料的芯片，吃饭的时候只要用那芯片在刷卡机上挨一下证明是警局人员就行了。

所以他让浩然等人先吃，自己折返回来拿吊牌，却在走到门外时，刚巧看到了莲本抬手揉丰子凌头顶的一幕，而那平日里总是表情淡淡的副组长，居然没有丝毫的抵抗，甚至还在笑着！

不……与其说是丰子凌太过阳光般的笑让他错愕，更应该说是一脸阴冷非人勿近的莲本，居然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更让他吓着了吧！

可是最震惊的还是……雷欧躲在墙边觉得自己额角都在抽搐，为什么自己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会突然躲起来啊……虽然那两人的相处模式确实让人诧异，但也不至于躲起来吧？

弄得现在想出现反而找不到何时的契机……尴尬了……

雷欧正抱着手臂苦恼，玻璃门却突然被打开，莲本走路像是没声音似的，端着饭盒突然出现，雷欧抬头，惊了一跳。

而莲本也显然没料到门后居然有人……

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忘记要说话，雷欧心里暗骂，这时候他该说什么？‘呃，不好意思，我回来拿吊牌，但感觉你们气氛太好不好意思打扰。’

呸……

雷欧嘴角一抽，只觉得如果自己说出这句话，自己就该扇自己一耳光，不过奇怪……为什么一想到这两人‘气氛正好’，就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呢？

而另一边，莲本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寒气逼人，从他的眼睛和表情上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响，门边又传来一个声音。

“莲？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边说着，丰子凌一边从莲本身后挤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尴尬站在门后的雷欧。

“雷欧？”丰子凌一愣，眨眨眼，了然的同时，却又眯起眼睛意义不明的笑“警局的大英雄怎么喜欢听人墙角的？”

雷欧一愣，顿时脸色难看“我只是回来拿东西。”

“噢。”丰子凌拖长了音调，因为陈记的炸鸡块让他心情不错，索性赏了雷欧一个俏皮的鬼脸“那就进来拿呗，傻站着干嘛？”

说完，丰子凌一缩头，回去了。

莲本转眼看了看溜溜达达坐回休息区的丰子凌，又回头看了一眼雷欧，转身端着饭盒走了，雷欧站在门口只觉得刚才丰子凌的那个鬼脸怎么能那么可爱的，然后又为这样想着的自己狠狠苦恼了一把，才表情复杂的走进了门里。

雷欧一边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吊牌，一边抬眼看吃饱喝足懒在沙发里的丰子凌，对方眯着眼把自己摊在阳光下，双手抱着沙发上的抱枕，黑软的头发掉到额前，白皙细嫩的肌肤气色红润，此时他收敛了一身的冷静淡雅，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粉嫩的唇微微勾起弧度，雷欧的脑海里猛然撞进昨晚他穿着自己宽大衣衫的样子，莫名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收回视线，雷欧不太明白心里突然产生的这种焦躁是什么感觉，大手摸到吊牌拿出来，雷欧转身朝门外走，只是鬼使神差的，他只走了几步，突然头也不回的开口，问——

“那个……你和……莲本……是什么关系？”

闻言，丰子凌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雷欧会这样问他，半眯着的眼睛慢慢张开，也不看雷欧，只是盯着头顶的落地窗，似乎在发呆。

一直到雷欧转过身来看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雷欧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丰子凌这才缓缓转头，食指轻叩了叩下颚，回忆起来。

“莲他啊……”

第十一章：往事（1）

夏季的午后，重案组里的中央空调呼呼的吐着冷气，玻璃门里像是隔出了另外一个世界，雷欧站在沙发前看着缩在沙发里的年轻男人，丰子凌一手抱着抱枕，一手撑着下颚微微勾着嘴角。

他第一次跟人提到关于莲本的事，一个是因为重案组里的组员基本上都知道那段过去，而另一个原因，是不知道那段过去的其他人，也没有胆子更没有兴趣来问关于莲本的事。

会如此直接问出来的，雷欧倒是第一人。

不过丰子凌并不意外雷欧会这样问，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依这个男人的性子，若是带有疑问的问题，要不然就会选择自己去查清楚，要不然就会直接开口问，倒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人。

仅就这一点而言，雷欧的大部分性格丰子凌还是满意的，除了那偶尔带着点痞气的劣根性以外。

“莲本他啊……”丰子凌慢摇摇的开口道“曾经一度被误以为是内鬼，而差点被警界除名。”

“……”雷欧不说话，心里却并不意外，本来么，那家伙就长着一张‘我是坏人’的脸，如果真有什么误会，会怀疑他也很正常。

丰子凌撩起眼皮看看雷欧，也不难猜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又开口问“如果要从头到尾的说起来，就得从重案组成立那时说起了，那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虽然是可以打发一下午休的时间……”

“……”雷欧点头，径直往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一副打算洗耳恭听的模样。

丰子凌挑挑嘴角，索性干脆就慢慢讲了起来。

大概是午后的阳光太好，又大概是丰子凌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只有两人的办公室里，丰子凌温润的嗓子软乎乎的，比起回忆，更像是在讲一个宁他印象深刻的故事……

两年前，丰子凌从警校顺利毕业，因为世代都是警察的关系，加之自己爷爷和老爸目前都就职警界的高层，他算是轻轻松松的被分配进A市警局，并如愿以偿的进入了重案组。

那时候，重案组刚刚重新整理，明浩然，卫风，齐宁，孟焦四人和丰子凌一起被编进重案组，明浩然任外勤队队长，风罡上任重案组组长，副组长职位由于警局人手紧张，暂时空缺。

彼时，丰子凌还是个毛头小子，本来年纪就比所有人小，虽然仗着后台关系和警校优异成绩，众人都还算对他友好，但丰子凌自己知道，他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说着闲言碎语，重案组原本就是警局里一个微妙的存在，组里多半是能人异士，虽然随时冒着生命危险，但奖金和工资也同样高到吓人，如果能坐到基本上不用出勤的组长位置，那几乎算大半个肥差。

那和丰子凌一起被编进重案组的四人自然不用说，原本就是警局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他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家伙，只靠着一张好看的成绩单就站出来说话，让人不能服气也是自然的。不过幸好，丰子凌从踏入警校之后已经习惯了背后的闲话，因为他搏斗和枪械都一般般，直接说来就是运动神经稍差，但理论知识和逻辑思维却很高，记忆力也高于常人，算是将功补过，那时候，他几乎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骨子里讨厌虚伪的性格，让他无法微笑面对那些带着虚假面具的所谓的‘同学’。

丰子凌长得很好看，这是总所周知的事情，那么如果在外貌上再加上天赋异禀，背景殷实，性格古怪，那么就不能不说，他就是一块让人‘射击’的活靶子。

因为性格使然，不管在学校还是警局，他素日都是一张淡淡然的脸，神色总是波澜不惊，偶尔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让人不知道他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一般人想要接近他，和他说说话，虽然没有问题，他会回答，但是眼神会认真的看着对方，让人觉得不太舒服，偶尔露出浅浅的笑容，才让人发现原来他嘴角两边有着小小的酒窝，看上去虽然增添了几分生活，但笑意又没有到达眼底，形成一种怪异的表情。

久而久之，生在好人家里的性格古怪的大少爷的名号就不胫而走，从进入重案组之后，闲言碎语就再没消停过。

而恰巧那时，新编制的重案组接到了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一桩发生在A市郊区边的连环杀人分尸案。而莲本，也是在那时候，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从别的科室借调过来，从旁协助。

初见莲本的时候，当时的几人想法大概都差不多，第一感觉到的就是——危险，危险，还是危险。

那张阴冷且看似无情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淡淡的扫了众人一圈，接过风罡递来的枪弹，在身上装好，便独自走了出去。当时，作为外勤队队长的明浩然，性格原本就圆滑又开朗，热情的做过自我介绍后，又和众人互相认识了，在听到丰子凌的名字时，一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丰子凌一会儿，随后拿起桌上的枪一边检查子弹，一边笑说“如果遇到危险，我可不会顾你，若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任务，这次就待在局里。”

丰子凌伸手拿起桌上的枪，淡淡看了明浩然一眼，只是回答“若我是个累赘，不用担心，可以随便丢下我不用理会。”

说完，丰子凌也走出了大门。

“明队长可不如外界所说的那么通情达理。”等丰子凌走出门后，一旁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明浩然回头，就见是卫风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乌黑的头发在脖颈后扎成一小撮，有几缕落到耳前，单薄精致的脸上，清冷中又有一份冷艳的美感。

明浩然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勾起嘴角笑起来“你是男人？刚才不出声，我以为是哪位美女姐姐呢。”然后又细细看了卫风一眼，佩服的点头“你长得和传言里一样，好美！”

“……”卫风确定自己听到了理智瞬间碎裂的声音，怒极反笑的脸看起来突然狰狞了不少“卫风怎么能和风流天下人尽可‘妻’的队长相比。”

“……”咔嚓。明浩然感觉手里的枪壳被自己捏碎了。

从这一刻起，明浩然和卫风的冤家算是结下了。

之后去现场的事，几乎和以后所有的案子过程都差不多，明浩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分工却合理有序，处处显出细节之处的周到，总是一脸冷冷清清却意外毒舌的卫风心思细密，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看透犯人动机，找到意想不到的线索，而齐宁虽然有些木头木脑，却十分随和亲切，即使丰子凌什么都没说，他却能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毒舌的卫风也难得的对齐宁没什么挑剔，而孟焦，虽然坐镇警局，却总是能适当的传来他们需要的各种资料和回答各种问题，就像一套活的百科全书，让人觉得背后有人牢牢守护，安心不少。

这一头，刚认识没多久的众人在渐渐建立起属于他们的默契，互相欣赏的同时，又都发挥出自己高超的本领，而另一头，莲本始终是独来独往，查看法医的资料，在房屋的四下检查有没有疏漏的线索等等，一张吓人的黑脸让常人不敢轻易靠近，明浩然虽常常以自己的人缘而自豪，此时却拿一声不吭的莲本毫无办法，最后也只得放弃。

而就在众人收集完线索，准备去另外一个现场勘查的时候，一声枪响突然凌空响起，惊起四周飞鸟无数，众人惊讶回头，却见同时丰子凌捂着肩膀倒地，明浩然眉头一皱冲过去查看，就见丰子凌的肩头穿透了一个血洞，鲜血如注。齐宁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离这里最近狙击点，他是职业的狙击手，自然十分清楚四周的射点，只是没想到，那凶手居然如此胆大，在这种时候还埋伏在周边。

趁着齐宁去追凶手的同时，明浩然将丰子凌抱起，一旁卫风正在叫救护车，其余的警察已经按照齐宁的吩咐将附近的楼房圈起了警戒线。

一时间现场大乱。

而另一边，当齐宁冲上附近一幢平房大楼时，天台的门打开着，栏杆边丢着一把黑色的狙击枪，看样子是实打实的真货，不是什么射击俱乐部的练习枪，齐宁从腰间抽出枪来，刚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见对面的另一个楼梯口，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闪过，虽然只是远远地一瞥，但以齐宁极佳的视力却把那人看得清清楚楚。

居然是莲本？

齐宁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又上天台四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其他可疑的人，一边用手帕包了手拿起凶器，一边往回走去，楼下不远处，丰子凌已经被送上救护车，红蓝相应的灯光伴随着尖锐的警鸣远去，齐宁走回明浩然身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证物小组，一边低低对明浩然说了前因后果。

果然，卫风闻言，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不知何时，莲本已经不在现场了。

此时，重案组分成了两拨人，齐宁带着证物小组回警局验指纹，而浩然和卫风则是坐警车先去医院。

这突然横生的变节令明浩然敏锐的觉得不对，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他们今天来勘查现场，如果是提早做好了狙击的准备，那么自然观察过四周的情形和环境，加上需要排除突发状况以及风象天气等各种因素，这次的分尸案现场有四个地点，并且都在同一个地区，这人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是在郊区的确切哪个位置会出现？

如果说是凶手，未免胆子太大了些，况且只是射杀一个警员，对凶手而言不仅没有任何好处，还将陷自己与危险中，那么如果不是凶手，又会是谁？

卫风此时依然是一针见血“这人是冲着丰子凌去的。”

“……”明浩然点点头，了然，如果说那个狙击手是测量好所有距离的，那么必然是在那个时候选择了谁作为射杀目标，而其他人谁都没有受伤，偏偏是丰子凌，如果不是故意瞄准他，好像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来到医院，丰子凌已经被包扎完毕并且局部麻醉后尚不能动弹。

明浩然一推开病房门就笑“第一次出任务就挂彩，丰子凌同学你有没有感想要说？”

而中枪的丰子凌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突然被一块松动的石板扭了脚，那颗子弹就不该打中我的肩头，而是应该正中我的喉咙。”

闻言，浩然和卫风都板起了严肃的面孔，对视一眼，进屋关门。

“你也认为是有人故意杀你？”卫风声音如同人一样清清冷冷的，走到丰子凌床边坐下问。

“……”丰子凌不置可否，眼睛落到别处。

“可是为什么？”浩然显然摸不着头脑，凑近了仔细看丰子凌的脸“你难道和分尸案有关？”

“……”丰子凌回头，白一眼明浩然，随后对卫风开口“杀我的人目的虽然不知道，但总觉得奇怪。”

“你是想说有人泄露我们的勘察路线。”明浩然代替卫风回答，又凑近一点，和丰子凌眼睛对眼睛，勾起嘴角笑“看来你头脑不错的传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