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了？”烟儿听见自家少爷的哭声慌忙跑出房门，就看见，一个身着淡紫色锦服的小不点儿正扯着他家宝贝少爷的……脸……

烟儿哪里肯依，上前一把揪住那孩子的后领子，“你干什么？！”玖空影没成想会有人冲出来，就被扔到了地上……

烟儿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小人儿一眼，对这她的昊少爷又是擦眼泪又是哄又是劝的。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里？书房下学了？”刘妈听见动静也出门来看，一眼就认出了那绣着玖空家纹饰的淡紫色锦服。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玖空影坐起身仰起脸，紫瞳落在了那哭的好不凄惨的玖空昊身上，话却是对刘妈说的。

“大……大少爷……”烟儿煞白了脸，头也不敢回，这次……完蛋了……她刚才……把大少爷扔地上了？！额……不是吧……刚才扯大少爷后领子的……不是自己吧……

“我来看看小少爷啊，本想一会儿就回的，结果……”刘妈兀自的说着，完全忽视了，他家大少爷此刻还坐在地上。

“小少爷？谁家的小少爷？”玖空影打断了刘妈的絮絮叨叨，冷着脸问。

“谁家的？玖空家的啊……他是你亲弟弟嘛……你不记得了？小时候啊……哎呦~~大少爷……你怎么坐地上啊？”刘妈正打算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才猛然发现玖空影正坐在地上，而且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哦？玖空家的……我们玖空家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养出来那么一个爱哭鬼。”玖空影眉毛一挑，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心里却烦躁了起来，那哭声怎么就那么讨厌呢……

第五章

“你才是……爱哭鬼……！！”玖空昊不怕死地反驳，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半掩在烟儿怀里，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你说什么~！”刚被刘妈扶起的影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把甩开了刘妈，一步步走到了玖空昊身边，低头盯着正自抽噎的小昊儿，笑容冷凛地深潭寒冰，“你再说一遍！”

“我……”小昊儿反射性地一颤，干脆整个人埋进了烟儿怀里，却仍不肯示弱，奶声奶气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就不是……不是爱哭鬼……！”

“哼！”影眸子一眯，骤然出手扯上了小昊儿的后领，狠狠将他扯了出来，一把丢到了地上，“你胆子不小！！”

“小少爷！?”烟儿压根没想到影会动手，更没想到自家小少爷会被他丢到了地上，当下惊呼一声便要去扶，却被影冰冷的眼神生生给盯得浑身一个激灵，再也动弹不得。

“疼……”小昊儿从地上爬起来，盯着被擦破的手掌眼泪掉得更凶，他就不明白了，他上辈子掉的泪全加起来都没这几年掉的多，这什么狗屁玖空府绝对跟他犯克，尤其是这个玖空家的大少爷！

“少爷！”刘妈最是了解影的性子，一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妙，立马上前跪在了影和小昊儿中间，“您息怒，小昊儿年纪小不懂事，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刘妈，你这是做什么？”影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张小脸越发显得冷寂无情，“还当不当我是你的主子？”

“这……”刘妈被影的话说的心下一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过头，一双眼睛担忧地望向了跌在地上的玖空昊，终还是忍不住叹息，“他毕竟是个孩子……”

“道歉！”影不再理会刘妈，径自绕到了小昊儿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声命令。

“休想！”小昊儿含泪仰头，倔强地瞪着影，他平时是很温吞的性子没错，但并不代表他就不会生气反抗，“我没错，凭什么要我道歉！！”

“道歉！！”影伸手揪住了小昊儿的衣领，弯腰逼视着那双明澈的黑眸，“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就不！”小昊儿毫不畏惧地与影对峙，一张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黑玉般的眸子却满是倔强和不甘，“明明是你撞我的，错的是你！！”

“臭小子……！”影死死盯着小昊儿，紫眸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怒气和杀意，另一手缓缓抬起，一点点扣上了小昊儿纤弱的颈子，“你找死……！”

“我……你放开！！”感受到颈间的手渐渐收紧，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巨大的恐惧迫使小昊儿开始挣扎，奈何自己本就瘦小无力，怎敌得过经常习练武艺的影，不一会就被掐得呼吸困难，再难反抗。

“天！？”刘妈倒抽一口凉气，眼看着小昊儿的挣扎渐渐无力，忙冲上去抱住了影去掰他扣着小昊儿的手，“使不得啊，少爷！！您赶紧松开啊！！！”

“小少爷！？”烟儿整个人扑到了小昊儿身上，一边帮刘妈掰影的手一边死命将小昊儿往怀里夺，“你放开！！放开啊！！！”

“反了你们！！”影厉声一喝，手上吃痛，想也不想一脚踢向了刘妈，“滚开！我今天绝对要掐死这个小畜生！”

“少爷~，少爷~！”正当别院这厢远远地响起了丫鬟小厮的呼唤，“您在哪呢？老爷找您呢！少爷~！！”

“该死！”低咒一声，影厌烦地甩开了手，眼看着刘妈因收势不及向后摔坐在地，而烟儿则立马将小昊儿紧紧护到了怀里，那瘦小的身子软软地瘫在烟儿臂弯里，单薄的胸膛艰难地起伏着，一张笑脸被被的涨红，在太阳照耀下竟恍若透明的血玉一般，一双黑玉般的眸子空茫一片，长长的眼睫不自觉地轻颤着，脆弱而魅惑，原本淡绯色的唇此时更是毫无一丝血色，微微张开，费力地喘息着，如濒死的鱼儿……莫名的，影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满足，他就喜欢看到那小鬼这副模样！

“少爷~！！！少爷~~~！”呼喊的声音渐渐近了，想是那些个丫鬟、小厮往偏院这边寻来了。

“这事没完！”扼制了心中突如其来的一丝异样悸动，影冷冷盯了眼狼狈的三人，甩袖而去。

“呜……少爷……哇啊——！！”烟儿的哭声凄然而惶恐，整个人因恐惧而颤抖着，死死将小昊儿的身子护在怀里，像是护崽的母兽。

“烟儿……烟儿你先松开点，小少爷会顺不过气的！！”刘妈看烟儿那样心里直叹气，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只可怜了玖空昊这孩子，今后只怕少不得要遭罪啊！

转过回廊时，影状似无意地回头望了眼别院， 破旧的小小别院，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耀着院子里的一切，院中仅有的三人久久的待在阳光之下，院中回荡着的，是烟儿无助惶恐的凄然哭喊，是玖空昊艰难无力的喘息，是刘妈哀怜忧愁的叹息……

收回目光，影快步向书房地放向赶去，脑海中回想着玖空昊无助而脆弱的模样、倔强的眼神、涨红的脸、微颤的眼睫、晶莹的泪……情不自禁地，嘴角浮起了冷魅的笑，“玖空昊，你等着……！！"

第六章

“跪下！”玖空影一只脚刚踏进书房，就听得一声暴喝，想这诺大的玖空府敢这么吼咱们影大少爷的，也只有……玖空老爷了。

玖空影应声跪了下来，刚才偷偷扫了一眼老爷的表情，看样子，确实气的不轻，今儿这顿骂，怕是逃不过了。玖空影垂下头，大难临头，他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你以为你跑的快我就没看见你？？说！你怎么又不在书房好好念书？整日的都干了些什么啊你……你……”玖空老爷气得哆嗦。也难怪，像他，堂堂朝廷一品大员，数百年传承的书香门第，整日一回到家，就看见先生来告状，说他的长房长子不学无术不求上进，怎么能不火大。

“孩儿知道错了。”玖空影知道，现在的玖空老爷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小娘亲……上山进香去了。

“知道？呵……你还知道！！你说……你这三年有几天是老老实实呆在书房的？四书五经是什么你都不知道！！”玖空老爷怒极反笑，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四书是指《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是指《诗经》《书经》《易经》《礼记》《春秋》。”玖空影还是没有抬头，低低的说。

“你……那我问你，现在先生教的什么？”玖空老爷一怔，没想到玖空影会说那么一句。

“先生今日应该刚讲完《中庸》。”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玖空老爷回头望了一眼先生，先生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你可曾背过？”玖空老爷面色稍有和缓。

“孩儿曾读过，父亲大人问便是了。”居然是漫不经心的口气。

“问？你若答不出呢？”玖空老爷眉毛一挑，心道：“这孩子，好大的口气。”

“答不出，听凭您处置。”玖空影抬起头来，清澈如水的眼眸未见一丝波澜。而书房里的其他孩子却都笑开了，都等着看场好戏。这玖空家的大少爷可以想来就来，抬腿便走，早让那帮孩子嫉妒的想揍他，无奈，人家是正房嫡出的少爷，谁敢动他，正巧，玖空老爷今儿替他们出了这口气。

“好……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玖空老爷随便提了一句。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玖空影毫不犹豫的说了出了，还是平静无波的眼神。

“哀公问政……”玖空老爷为之一震，这孩子……脱口说出另外一段。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说道一半就被玖空老爷打断了，就连旁边的先生也是一脸的惊讶，平日里何曾见过这孩子清醒的在这书房里呆过半刻。

“影儿，你……什么时候读的这书？”玖空老爷满脸的疑惑，印象中从没见过他这大儿子摸过书本，甚至，连笔都不曾见他拿过。

“孩儿只是不喜欢听先生讲学罢了。”玖空影松了一口气，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惹毛了老爷子，他还能不防着点儿。害得他读书到半夜，来到书房能不趁机补眠。

“今儿这事儿就算了，让我逮到下次，没你好果子吃。”玖空老爷心下大喜，这孩子总算没给他们玖空家把脸丢到南洋去，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厉声说了一句，“回房吧你。”

玖空影应了一声，瞥了一眼那些正因没看成热闹沮丧的孩子们，起身便走。

那些孩子正被那一瞥吓得没理会处，突然见玖空影站定了转过头来道：“父亲，别院的那个孩子，也到了读书的年龄了，让他来书房吧。”

“别院？你什么时候去的别院？”玖空老爷刚刚好转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猛然想起当年差点害他不得不休了莫夫人的那女人，心头窜起一把无明业火。

玖空影看见老爷的脸色突变也呆了，怎么提起别院，父亲会有那么大的火气。刚要开口，就听见老爷又冲他吼开了：“玖空家的人谁都不许踏进别院一步，这话，你当耳旁风？！”

“孩儿……孩儿……”玖空影想解释，想那玖空昊不也是父亲的亲骨肉，怎么至于……

“你不听是吧……不把我的话放心上是吧……耍点小聪明还无法无天了你！来人，把大少爷锁房里去，关上三天，谁也不许送吃的给他，我倒要看看，你听，还是不听，别指望你娘来保你，她这三天还回不来。”玖空老爷恨恨的说，当年，要不是那女人的娘家逼他，莫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小产，想让他对那孩子好，自是门儿都没有。

见老爷气成这样，谁也不敢上前求情，玖空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上来的家丁拖出去了。

“少爷…… 我的好少爷……您多少吃一口儿……这三天呢……您哪熬得住？老爷不过一时气不过，您……”刘妈刚从别院回来，就听说老爷发了火儿，把大少爷关房里了，还不让人给送吃的。把刘妈急的，好说歹说从管家那里讨来了开锁的钥匙，门是进来了，可大少爷这脾气也上来了，饭一口不吃不说，连话都没说一句。

“少爷……我求您了……就吃一口……您哪怕喝口水也成啊。”刘妈在这里呆了整整快一个时辰了，饭菜也是热了又冷，冷了再端出去热，可……他的宝贝少爷就是连头都不回。

又过了半个时辰，管家悄声进来了，拉刘妈到门口轻声说：“刘妈，快出来吧……老爷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发火。”

“可……可少爷他……”刘妈没看见他家少爷吃饭，哪里肯走，“您再让我说说……您要不去老爷那里说说……”

“老爷？哦……我去让老爷来给少爷陪个不是劝他吃饭？”管家哂笑了一声，却看见刘妈眼泪都下来了，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心疼少爷，少爷也是我从小看大的，我能不心疼？！可老爷怪罪下来，少不了又把这罪过怨到少爷身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你再去劝劝，真不行就快些出来吧。”

“出去……都给我出去……”屋里传来玖空影冷清的声音。

“少……”刘妈赶紧进屋，刚要再说些劝解的话，就看见玖空影蓦然地回过头来，月光下的紫瞳闪着冷漠的光，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刘妈……你还知道我是你家少爷。”淡淡的一句话，特别的咬清了那个你字。说的刘妈从心底冒冷气，少爷这是……还在生上午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