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生活一如想像中的美好,甚至比想像中的更美好。
因为想像中的场景只能产生心理上的愉悦,过后还会因现实的落差产生空虚感。
现在的徐曜文每天下班回家,能看到鲜活的人在眼前晃着;能在他切菜的时候从后面切切实实地抱住;吃过晚饭后,在沙发上搂着看电视的,也是热乎乎的实体韩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出门,这个人都真实地在自己身边转动,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感冒也好了。
真正的身心愉悦。
只是这种愉悦还没享受够,韩唯就准备着要回家了。
“你说了晚点走的。”
“我推迟好几天了,我妈一直在电话里催,问我是不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你怎么说的?”
“说申经理让我制定标书,暂时回不来。”说到这个韩唯就汗颜,“-_-|||申经理被我妈说成了剥削劳动力的黑心上司。让他背这种黑锅,实在是很愧疚。”
徐曜文从鼻子里哼出微不可闻的一声,“怎么,你妈说他两句,你心里就不痛快了?”
“经理人很好的,对我一直不错。如果一直给他当助理,不升职也行啊……啊,你干嘛?”
韩唯痛呼出声,去掰徐曜文下了狠力捏在脸颊的手。
“就这么喜欢他?”
“想想而已,哪能一直当助理,薪水也不高……你放开!”
徐曜文松开手,不以为意,“你要那么高的薪水干嘛?我挣得够多就行了。”
“也不全是薪水的问题,总要有点志向嘛。”
韩唯其实事业心不强。做的工作只要压力不大,薪水够养得起自己就行了。平时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到更高的职位上。
只是和徐曜文在一起,他总是理所当然地担起一切开支的那一方,对所有的标价从来不会表示一点点为难。同样作为一个男人,心里还是有点受挫的。
而且都是同一所名校出来的,从现有的发展来看,徐曜文在工作上明显要比他出色很多。
本来这种事一向不属于他在意的范围内,从S大毕业出来,比他有成就的校友多的是,其中姜逸和李文哲就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埋怨或是不甘的地方。
可是对方是徐曜文,莫名地就产生了自卑的情绪。
微弱但清晰,而且时不时就会从心底冒出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徐曜文也没再说什么,把他压在身下,“你明天就回娘家了,还要呆那么久,怎么补偿我?”
听到“娘家”“两个字,韩唯抬起脚踢过去,被他闪开,嘴里突然就蹦出一句,”娘家你妹。“
说完自己也愣住了,抬头看上方,徐曜眯着眼,眉间已经拧成了个”川“字,脸上的表情在告诉他:“你现在很危险。”
“我错了。”
教师家庭文明的生长环境和平时的良好素养,让他缺少了身为男生爆粗口的乐趣,只是,他最近和某个人混多了,所谓近墨者黑……
即使诚恳地认错了,在第二天还要赶飞机的情况下,还是被狠狠地修理了。
过程中被做得又哭又叫,刚开始还能“流氓”、“混蛋”地骂声不停,后面就只能在激烈的动作中,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回答每一个问题。
“呜……不说了……再不说脏话了……”
“小岸说什么,我都……不跟他学了……”
“啊啊……曜文我错了……”
……
剧烈晃动的大床终于停歇下来,韩唯疲累地睡过去之后,借机发泄完欲望的人也浑身舒爽、无比满足地关了刚买不久的欧式布艺台灯,搂着他进入睡眠。
第三十六章
送完韩唯,两个人从机场回到公寓,坐在沙发上各占一隅,拿着不同的杂志随意翻看。张跃岸憋了半天没忍住,“人家不就是回趟家吗?你至于么?”
徐曜文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
“昨晚你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啊!我就睡在隔壁!”
徐曜文翻杂志的手僵了一下,很快又流畅地翻过一页,“你昨晚多晚睡的?”
“睡再早也能被吵醒了好吧。”张跃岸想了想,觉得还是提个醒比较好,“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听不见的,你别太过了就行。”
房子的隔音效果是很不错,但没好到完全隔绝这么大响动的地步,那两个人完全当他是聋的啊!
“你跟小唯说了隔壁听不见的吧?”
“……你怎么知道?”
“以小唯的性格,他要是知道,在他没被你骗过来住之前,我已经听了好几次墙角,他大概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更别说还能继续肆无忌惮地叫那么大声。
徐曜文手中的杂志一下子飞到他脸上,那混蛋砸完了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直接进房间去了,张跃岸气得对闭上的房门怒吼“$#&%*的!我才是无辜受罪的那一个好不?”
晚上一降临,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吃外卖披萨,有点重温往昔的感觉。
刚开始的几口还能尝出久违的美味来,吃了几片后,张跃岸就把手中没啃完的披萨一丢,“我说,你不会打算天天都给我吃这个吧?”
徐曜文淡定地咬了一口面饼,“不会……”
张跃岸一喜,刚想问明天吃点什么好呢,徐曜文接着把话说完,“……我们明天吃麦当劳。”
“靠,我要吃正常的食物!你明天给我下厨房!”
“不想。”
“你最近不是对做饭很感兴趣的嘛?”
“没这回事。”
张跃岸怒道,“那小唯在厨房里忙的时候,你老跟进去做什么?”
徐曜文嘴角勾起一个邪笑,“我感兴趣的又不是做饭。”
“小唯,我好想你。”张跃岸哭着回房了。
张跃岸没过几天也收拾行李走人了。他家就在邻市,坐个几小时的动车就到了。
徐曜文一个人呆在房子里,说不出的冷清。
韩唯在那边挺忙,天天走亲戚访旧友的,晚上说是要陪爸爸下棋,完了还要把在同事家打麻将的妈妈接回家。
几天一个电话,而且说不到几句已经晚了,韩唯就在那边一个劲地赶他去睡觉。
“不睡。”连日来被赶了N遍,也遵从了N遍,今天有点不想这么快就结束通话。
“不睡也行,我挂了。”
“你敢……”
他一威胁韩唯就服软了,“晚睡对身体有害,皮肤也会变差,坏处太多了,去睡觉。”
“想你想得睡不着。”
“……”
“说点好听的,哄我高兴了我就睡。”
实在是缠得无奈了,韩唯只好耐心地,“你想听什么?”
……
耍了一通无赖,韩唯终于濒临抓狂地,因深夜怕吵到家人而控制了音量对着电话小声吼道,“徐曜文,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曜文这才愉悦地笑着,“宝贝我去睡了,晚安。”
到了春节期间,直至之后的几天里,韩唯似乎忙得更夸张了,很晚了打电话过去,声音听起来像是没什么精神。
徐曜文也就不忍心再打扰他,电话干脆不打了,连短信都尽量少发。
这段时间该是家人共聚的时刻。不管是离家不远,还是漂泊他乡的游子,都借着这传统的节日,享受着亲人团圆的喜悦。
大过年的,外面越是喧嚣热闹,烟火连天,徐曜文越是不想去感受这样的氛围。亲人就在本地,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家,他却在这样热闹的时刻,独自一个人,守着一间空房。
徐尹宇也不暗示着让他回家了,只问他还缺不缺什么,有什么需要只管说。
徐曜文仍是客气着说不用,挂了电话后倒是苦笑了一下:我需要的你恐怕给不了——你能让你儿媳妇早点回来么?
之前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年觉得格外难熬,那种入了骨的孤独正一点点地蔓延全身。
很想他。
就像之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每逢长假必然是不分白昼的日子。徐曜文饿了就吃,无聊了就打会儿游戏,看点电影,听听CD,困了就睡,这种日子倒也过得挺快。
只是偶尔会捏着手机,心里忍不住要失落一阵:果然还是没有主动的自觉啊,他这么多天配合地不去骚扰,韩唯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张跃岸都知道要给他来个慰问电话,对他的独守空房表示遗憾。虽然同情的成分极少,落井下石居多。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窝在沙发上看片子,看不到一半开始发困,徐曜文打了个哈欠,从善如流地眼睛一闭,倒在沙发上睡过去。
从纷繁的梦境中醒过来,徐曜文乏力地睁开眼,静静躺了一会儿,稍微动了一下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茶几,整个人顿时惊得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上面的茶具摆放整齐,而留有食物残渣的外卖盒子不知所踪。
徐曜文心脏一阵狂跳,他定了定神,叫了一声,“韩唯?”
没有应答。
徐曜文从沙发上走开,在各处转了转,发现阳台上晒着衣服,卧房里他随手一丢的东西也被归位。连忙去拉开衣柜,回归的衣物赫然映入眼帘的瞬间,脸上的笑也大大地绽开。
第三十七章
“田螺先生,你跑哪儿去了?”
超市里人声嘈杂,透过听筒传来的调侃尽管不十分清晰,韩唯依然能想像得到,此时他嘴边挂着什么样的笑。
“在超市。你这些天怎么过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对方显然不关心冰箱的问题,“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韩唯想起自己打开房门,一下子看到的那张缩在沙发里睡得酣畅的脸。跑过去捏一下,他立刻一脸不快地挥开,转过去继续沉醉在梦乡里。
“你睡得像头猪一样……想吃什么?买回来给你做。”
“别买了,马上回来。”
“嗯,你再睡一会儿,我回来了叫你。”
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站到门口,韩唯艰难地腾出手,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一圈,没等他开始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人紧跟着被拽进去抱住,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他被吻得猝不及防,根本反应不过来,手里的东西在门口掉了一地。
接着连把东西捡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又被拖到沙发上压着又摸又啃,刚开始还能脸红心跳地承受着过分的热情,徐曜文压在某个部分的力道加重,韩唯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徐曜文把头抬起来,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疼表情和不自觉弯起的左边小腿,立刻坐了起来,作势要掀白色休闲裤的裤脚。
韩唯忙压着他的手制止,“没大事,就摔了一下,不严重。”
徐曜文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地松开了手。
膝盖骨上有淤青,看起来淡了很多,但还是明显,而且好大一块。
“这边也有。”
韩唯干脆把右边的裤脚也翻到膝盖,一次性给他看完。
反正迟早会发现。
“在家的时候摔了一跤,跪到地上了……现在不疼了。”韩唯抬手去抚他皱起的眉,开玩笑着说,“别老是皱眉了,像个老头子一样,多难看。”
“笨死了……”徐曜文骂着,小心地把他的裤脚拉下来,又责备道,“那还乱跑去什么超市?”
韩唯暗暗松了口气,转了话题,“我这么多天不在,一回来就被你骂啊?”
徐曜文才想起来了什么,脸上露出点笑,“提早回来了,是想我了吧?”
韩唯盯着这张数日未见的脸,直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又主动环住他的背,头搁在他肩上,在他看不到的视野里,满脸心事。
已经算是默认了,徐曜犹不放弃地晃了晃怀里的人,“说,是不是想我了才这么早回来的?”
“嗯,想你了。”
无时不刻地在想,以至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妈妈拉着跟同事的女儿变相相亲以后回到家,一时冲动之下,把正在和同性同居的事实全盘托出了。
结果当然可以想像得到,全家一开始的反应无非是震惊和打击。爸爸指着他的手指不住地颤抖,愤怒到说不出话来;妈妈也不停抹着泪,看起来是伤心到了极点;哥哥还算能看开一些,也到了懂事的成熟年纪,一直在安抚爸妈的情绪。
好在父母是教书育人的知识分子,算得上明理,小儿子从小又听话懂事,哥哥也在一边护着,二老并什么过激的行为。
但要接受这个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上噩耗的消息,明显要求太多了。
韩唯自觉愧疚,在客厅冰凉的瓷砖地板上一直跪到深夜。
就算是不想妥协,心疼却是抑制不了的。韩唯爸妈一向疼爱这个儿子,他大冬天的彻夜跪着,他们又怎么能忍得下心。加上后来也冷静了不少,总算肯尽量心平气和地听他解释。
到底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吧。虽然临走前爸爸对他说了一句:“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你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韩唯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来,多半是对自己的选择无奈,但可怜天下父子心,他到底还是希望自己能不后悔地幸福下去。
韩唯的妈妈应该是最不放心的那个,不停地打听徐曜文的情况,韩唯宽慰着说“是很好的人,在一起很幸福”,她又不停地抹泪,“男的和男的过日子哪成啊?又没有婚姻的保障,也不能生孩子,怎么能算是家呢?”
哥哥总是最宠他的。话说得不多,但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让人安心的。
“你的眼光总不会错,让自己过得好就行了,爸妈这边就交给我,别太担心。还有,那个人要是敢欺负你,还有哥哥帮你出头呢。”
韩唯想想觉得好笑,徐曜文平日里还真没少欺负他。
“笑什么?”韩唯才刚坦白了想他,徐曜文心情正好,见他小声地笑出来,不由得也扬起一个笑。
“没笑什么,想家了。”
“才从家里回来,想什么想?”徐曜文气得想把人敲一顿,突然又得意起来,“再怎么想家,还不是赶着回来见我了?”
“得瑟。”
徐曜文笑着把他又抱紧了些,在这有些温情脉脉的拥抱中,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有点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就是这一刻,韩唯决定,哪怕对方心里有更重要的人,只要徐曜文还喜欢他,需要他,他就不会主动把自己排除出他的生活之外,直到他厌倦的那天。
第三十八章
春假一过,生活又回到平时的轨迹。时而忙碌时而清闲地过下去,不知不觉,身上的风衣和厚外套已经换成了衬衫和短袖。
三人同居的日子从冬天进入夏天,徐曜文发现,韩唯和张跃岸的关系也随着气温不断升高,甚至有相互感染熏陶的趋势。
具体表现在屋子里偶尔会听到以下对话:
“小唯,你上次让我看的那本书不错,还有没有新介绍,我最近又无聊了。”
“哦,<XXXX>也挺好看的,情节不无聊,在书架第二层,你自己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