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衡君传(FZ)上——花青一品
花青一品  发于:201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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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泙儿回来了!快请他进来!”兰澧一听,顿时轻舒一口气,脸上立时漾满了欣喜的笑容,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经自上座站起身,快步迎向正厅门口。

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兰泙于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少年的脸上依然是惯常见到的淡淡神色,手中提了一个小包裹,迎面见到微笑着的兰澧,平常的面孔上不由浮起一丝暖意,眼中含笑,轻声道:“我回来了。”

“泙儿,你没事吧?”兰澧早一把握住他略带凉意的手,一边上下查看着,一边口中带了焦急的语调问道。

“我自然无事。”兰泙轻笑一下,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两人如此情景落入众人眼中,不由各各面面相觑,心内暗自纳罕。

厅内众人皆已知晓兰澧自归来之后,身边便带着这样一个安静沉默的少年,并且对他一直十分宠溺,即使忙得脱不开身,还不忘遣人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只是令众人大感讶异的是,照今日情景来看,两人的关系显然不似长辈对晚辈的关照疼爱,或者是君上对臣属的信任赏识之情,到似……情人之间的关怀爱护。

可是,君上的身边不一直都只有女人的么?

而且,泙儿……这样的称呼……

长期跟随兰澧的几人不由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垂下了视线。印象中,君上只对一人如此亲热称呼过,而那人却是他的儿子。如果面前这个与公子泙同名不同姓的少年果真是君上的情人,那君上如此称呼他,总是让人感觉十分……怪异……

对此情景仅有几人并未感诧异。车彦与郭舷峰不在此处,自然不提。盖力原本便是个鲁汉子,又一路与兰澧二人同行,看惯了此般情景,倒也见怪不怪。而荀良玉并没有从眉山老人那里得知兰泙的真正身份,且早已看出二人关系不同寻常,因而也未露诧异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

“蔺兄弟,你可确实杀了桂戎那叛贼?”一个魁梧大汉出列,瞪圆铜铃大眼盯着兰泙,声震屋宇。

众人抬头齐齐看去,便见那高近两米的粗豪壮汉立于花厅中央,却是宫辖。此人武艺高强,能生裂虎狮,十分勇猛,唯有一点,宫辖性格过于莽撞,直来直去,见到此间情景,根本未看出什么端倪和不同寻常,只记挂着自己未被君上派出,心生不甘,此刻见兰泙回来,便忙不迭要问个清楚。

“哦。”兰泙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随手将手里的小包裹扔了过去。

“这是何物?”宫辖打开黑色的小包裹,却见里面一把镶金嵌玉的宝剑,另外还有一只……耳朵?!

“哦,那是桂戎的佩剑,还有左耳。”兰泙平静道。

一句话既出,厅内顿时一阵骚动,投向兰泙的目光更是各各不同。

“怎不是那厮的首级?”宫辖扔掉还沾着血迹的人朵,瞪着他粗声粗气道。他声音向来粗豪,只震得兰泙耳朵一阵发痒。

随意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兰泙无奈道:“首级那腌臜东西要来做什么?”顿了一顿又叹道:“不过既然杀了他,总要带点东西回来……”作为佐证罢,否则这群人大约不会轻易相信。

兰澧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不由大笑道:“好了,好了!既然泙儿已除掉了这个叛徒,我们便按计划进行!”

转头看向身侧,兰澧开口问道:“车彦还未回来么?”

“禀君上,车大爷还未回来。”车乔恭声道。

“唔……”兰澧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们不必等他了,各位暂且回去稍事整理,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出发。”

“是,君上!”

******

公羊历225年十一月一日,长期游历在外的兰衡君率家臣返回笃城,当日便入王宫面见衡王兰洲。

各文武官员士卿大夫闻之此事,皆不约而同前往衡王宫,齐聚未央殿。

兰衡君兰澧当殿痛斥兄长霸占弟妻,进而转赠曦国丰相,致使公子泙受辱自尽,自身蒙羞,实乃无德;

另,即位不足两年,却丢失西州三十六县,赋税徭役沉重,平民难以度日,乃是无能;

身为衡王之尊,却行事荒唐,疏于国事,朝政混乱,实为无才。

如此无德、无能、无才之辈,如何对得起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如何对得起这衡王之尊、江山社稷?

兰洲众目睽睽之下,冷汗涔涔,汗湿衣襟,进而两股战战,痛哭流涕,泣涕零落,不能言语。

公羊历225年十一月二日,衡王兰洲下诏,称自身才智平庸,德行有亏,难以担当王之重责大任……幼弟鄞州侯兰澧,气度高华,德才兼备,有经天纬地之才……遂禅位于兰澧……昭告天下。

众文武官员以姜鲤老丞相和右将军高长卿为首,皆跪地拜服,忠心拥戴新王。

公羊历225年十一月九日,新王兰澧即衡王位,举行登基大典。第二日,追封公子泙为仪湘侯。各级官吏上表新王,以示忠心。此,即为冶州大陆历史上有名的衡昭王,当然,这是后话了。

新旧政权的更迭只经历了九日光景,过渡平稳,政局没有出现动荡,让一众悬心之人都松了一口气。

“君上……”猛地反应过来,车彦即刻跪倒在地:“请王恕车彦无心之失。”

“呵……”兰澧淡然一笑:“明日才是登基大典,便称君上也是无碍。”

“是。”车彦低头道:“目前笃城一切皆平稳,只是青衫那边还未有消息。”

“唔。”兰澧视线投向雕花格子的朱漆窗外,慢慢道:“算时间,信应是已经送到了,只不知青衫是否稳得住岳殊……”

衡国局势绝对不能横生动荡,而岳殊乃是国之栋梁,不是逼不得已,自己并不想动他……

三思而后行,方是智者所为啊……

视线定于虚空中的一点,兰澧心中暗叹,看你的选择了,岳殊。

******

衡曦边界,敖虎关。

正是日暮时分,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漫天霞光中,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渐近,便见一个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自路尽头骑马一路疾驰而来,到得近前,立即翻身下马,随手一抛,已将手中缰绳扔到了闻声上前的军士手中。

“澹台主簿……”

话音未落,只见一阵风儿呼啸而过,哪还见得那主簿的身影?

“咦,主簿今儿什么事这么着急?还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家伙呢?”满面疑惑的军士搔了搔头,只好牵着马匹自去安置。

“砰——”

门猛地被推开,正捏着手中密信沉思的岳殊一惊,刚要开口斥责,抬头看到那文秀单薄的身影,不由皱起眉头,急急上前,将他一把抱住,口中责备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本来身体就不好……田奉他们呢?”一行说着一行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不……不要去……岳殊,不要回去……”显然赶得太急,男子呼吸急促,喘息不匀,本就白净清秀的脸越发显得白了,几乎毫无血色,此刻若不是被岳殊圈在怀里,必站不稳当,却不管不顾,只用力扭住他的衣襟,断断续续地说着。

“青衫,你……”岳殊一怔:“你在说什么……”

岳殊刚届而立之年,正是最年富力强之时,又身居高位,高大魁梧,且治军严明,胸有韬略,是有名的衡国大将。虽然在一次作战中被敌军一只冷箭豁开左颊,留下一道约三寸长的疤痕,但仍不掩其慑人英姿,不知是多少春闺梦里之人。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一向不近女色的岳大将军并非是无情之人,而是早已心有所爱。

澹台青衫呼吸顺畅了些许,稳下神来,抓住他的手臂却依然没有松开,深吸一口气道:“岳殊,我不想瞒你,我知道有人给你送了密信,要你立刻率兵返回笃城,我不能让你去,绝对不可以!”

岳殊沉默,抱住他的手却渐渐松开了。

青衫心下大急,反手抱住他道:“我知道你一早便晓得了,没错,我是一直听命于鄞州侯……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得让你明白——”抓住他的手指泛起了青白,澹台青衫咬唇道:“与你……我是自愿的,没有任何人要求过我这么做过!”

“青衫……”岳殊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文弱却十分倔强的年轻男子,圈住他的手猛地收紧了。

44.登基大典

青衫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却没有吭声,只费力道:“因此,即使没有鄞州侯的指令,我也一定会阻止你——”

“我知你是世上至诚至孝之人,听命于兰洲之言也只是因为岳老将军的遗命。可是岳殊,还记得当日被迫将衡国边境线向东收缩几百里之时,你所对我说过的话么?你可还记得,无奈开关放丰邪那奸贼一行众人回国时,你所立下的誓言么?”

“……”

“言犹在耳,你若肯忘,我却不愿。”澹台青衫望向自己心心念念的爱慕之人,声音抹上了一层沉重:“如若你率部回都,失了岳殊的敖虎关就如同折了一边翅膀的雄鹰,曦国虎视眈眈,你便肯放心离开么?如果你果真踏出这一步,衡国必将动荡,届时他国来袭,你便成了千古罪人!”

“青衫,你听我说,事情未必如你所想那般一发不可收拾。大王现在只是疑心鄞州侯篡位,因而希望我率部回笃城。我可以留杨副将在此继续守卫敖虎关,只率五分之一的兵力返都,或许不必起干戈便可以……”

“岳殊!”澹台青衫猛地将他推开,对面人无甚大碍,自己却差一点摔倒在地,见岳殊急忙要过来搀扶自己,文秀男子冷笑一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岳殊,我敬你是英雄,是心存天下的豪杰,是护卫国家的将军,可谁知你竟如此看不清局势,如此一意孤行……鄞州侯心怀大志,而兰洲却荒唐无能,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长叹一声,澹台青衫眼中浮起一丝悲伤,很快又被浓烈的决绝所覆住:“罢了!既然你如是说,与其将来看着衡国陷入动乱,黎民流离失所,你岳殊背负上万千人的骂名,英名毁于一旦……”

言及此,青衫已退至墙边,待到岳殊发觉不对断喝失声进而想要扑过去之时,他已猛地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横至颈边,望着变得惊慌失措的岳殊凄然笑道:“不如就此了结了这条性命,我澹台青衫也绝不愿看到你英雄末路,幡然懊悔的那一天……”

“不,青衫……你不要这样!千万不要……”岳殊见此情状惊骇失声,无法自抑,一向波澜不惊的大将风范全然消失,想要靠近却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横刀在前。一瞬之前,突然发觉什么忠廉孝悌,什么国家大义,什么理想抱负统统变成了齑粉,在这人面前全部无足轻重,眼中心中只剩下这个人,还有这人眼中凄然滴下的眼泪。

“大将军,主簿他不知遇到什么事情,一个人骑着马……”田奉带着后面几个兵卫急匆匆冲了进来,见此情景,不由齐齐一愣。

原来岳殊与青衫二人情绪激动,都失了警惕戒备之心,居然连这几人的脚步声也全然没有听到,澹台青衫大急之下,也根本未及关门,这才被这群人闯了进来。变生一瞬,对岳殊来说却是极好的机会,趁青衫一怔之际,已然猛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剑夺过来扔了出去。

“你放开我,岳殊你放开我!放开我……”澹台青衫十分激动,拳打脚踢,想要挣开岳殊,魁梧男子却哪里肯放,只拼命抱紧差一点失了的爱人,不肯松手。听得门口的动静,又转过头来,剑眉一竖,怒喝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田奉等人被兜头棒喝一句方才反应过来,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掉头,哧溜跑了个干净。

“你滚开!放开我……”

青衫犹自挣扎不休,不肯就范。岳殊禁锢住他的身体,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心里一阵后怕涌上来,突然眼眶酸涩,眼泪便自一双虎目中滚滚而落:“青衫……青衫,你说那些话,做这些事,是要剜了我的心么?我是宁死也不会放手的……”

澹台青衫性子极倔,哪里肯听,只胡乱使力,拼命挣扎,岳殊长叹一声,猛地出手,将他一把扛到了肩上,无奈道:“罢了,青衫,我听你之言……但是,你今夜要留下来……”除了这种方式,岳殊真不知如何才能将这个激动的小家伙安抚下来。

“你放开……唔……岳殊,你这个……唔……嗯……”

花纹简单的青色幔带被匆匆解开,随即帐幔便放了下来,那激烈抗争的声音渐渐弱了,慢慢被属于男人的喘息和呻吟代替,气氛并越来越旖旎起来。

******

公羊历225年十一月九日。

衡国国都,笃城,新王登基大典。

这一日,整个笃城,乃至整个衡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众平民齐齐聚于衡王宫外的广场上,可谓万人空巷,盛况空前。虽然被禁卫军拦在广场外缘,不得入内,不准喧哗吵嚷,众人却都伸长了脖子向内张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间或见到熟人,彼此就兴高采烈地打声招呼,或者低语两句。

“嘿,老张,你也来了?”

“可不是么,新王登基,当然要来观礼了。”

“得了吧你,上回也没见你这么热心……”

“啧,上回是谁,这回又是谁!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兰衡君啊,众望所归不说,而且,据说他长得王树临风,一看就知道是当王的料……”

“啊呸呸,什么王树临风,不知道就别瞎扯,那叫玉树临风!”

“嘎?”

“哎呀,是老张和老李啊,我说你们俩真够胆大的,在这里都敢胡乱发议论,还敢称什么兰衡君……现在要叫大王了,再乱说,小心被人听去拔了舌头!“

“啧,我说你个走路看脚印儿揣着小心过桥的乌龟脑壳儿,小心到心儿都瞧不见了吧?”

“嘿,老张你个死没良心不识好人心的家伙,你以为我……”

“喂喂,你们俩别吵了,大王来了!”

“啊,在哪儿在哪儿?”

“在那儿,那儿!看到没?”

“哪儿哪儿?啊……”

“喂我说你挤什么挤?”前头的人被推搡得差一点趴到地上去,不由回头不满地剜了老张几个一眼。

“哎,看到了看到了!”哥儿几个根本没理会那人的白眼儿,一阵兴奋之后就是沮丧:“喂,这么远怎么看得清楚……”复又疑惑起来,不由捅捅旁边的同伴:“啧,老李,大王不是要祭告天地么?怎么身后还跟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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