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许人生真有机会重来，那一天知道庄志贤被人欺负，他一定还有纠集众好友去堵人，去打人。最后，结果还

是一样，他还会在铁窗里度过青春时光，庄志贤依旧会选择高中肄业，外出打工。

“阿哲，阿哲……”庄志贤叫了庄志哲几次，庄志哲都没反应，他抬手在庄志哲面前晃了晃，企图把神游的庄志哲叫

回来。

庄志哲抬头看着庄志贤，问：“哥，怎么了？”

这时，庄志哲发现坐在他面前的庄永浩不见了。

庄志贤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阿哲，你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应。”

庄志哲摇着头，说：“我没想什么。”

“浩哥呢？”庄志哲不想说自己心中的假设，开始转移话题。

庄志贤指着厨房入口，“浩哥说去跟老板让菜快点上。”

“哥，浩哥真是好人。”庄志哲顺着庄志贤指的方向看去，淡淡地说。

庄志贤点了点头，说：“跟浩哥一起出去打工的人都说浩哥是好人，反过来，也因为他是好人，所以这几年都赚不到

什么钱，义气这东西真不能当饭吃。”

“哥，这话怎么说？”庄志哲很诧异庄志贤会这么说。

“因为义气，浩哥把赚的钱借给看起来比他更需要钱的老乡，而那钱到现在还要不回来；因为义气，浩哥替拿不到工

钱的老乡出头，结果挺身而出的浩哥被打成重伤……虽然他一直说没事没事，但我们几个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都知道，

他的日子过得很辛苦。”想到过去，庄志贤很为庄永浩不值，那些所谓的老乡根本不值得庄永浩为他们做那么多的。

第一次听到这事的庄志哲更加钦佩庄永浩了，这才是真正的好汉。

“这次浩哥回来，还会再出去吗？”庄志哲关心地问道。

庄志贤摇摇头，说：“不清楚。”

庄永浩满脸笑容地端着两盘菜，走过来，“开饭了。”

庄志贤赶紧起身，接过庄永浩递过来的菜，“浩哥，你快坐下，我去盛饭。”

庄志贤不给庄永浩反驳地机会，立即转身走向厨房。

庄永浩看着庄志贤的背影，坐下，他笑着对庄志哲说：“阿贤，这人真不错。”

庄永浩直视着庄志哲，轻轻叹着气，说：“这几年，阿贤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但他一直咬牙扛着，我们几个都知道他

身子底子差，想出手帮他一把，但他一直不肯让我们帮忙。这小子性子太绝，又没多少话，刚开始的时候，真被他气

死了。”

庄永浩嘴角扬起一抹笑，那是对庄志贤的肯定。

庄志哲静静地听着，等庄永浩讲完，他加了肯定句，“我哥就是这样，才会被人欺负。”

庄永浩一听，拍着胸膛说：“我罩的人，谁敢欺负。”

听到庄永浩的这句，庄志哲突然笑得很夸张。

庄志贤端着三碗白米饭走过来，坐下，他看着庄志哲奇怪的笑，转过头递给庄永浩一碗白米饭，问道：“浩哥，你跟

阿哲说了什么？”

庄永浩接过那碗饭，微笑着说：“没什么。”

这时，庄志哲止住笑，对庄志贤说：“我们真没聊什么。”

庄志贤对此深表怀疑，但没办法当事人都说没事，那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庄志哲夹起一片肉到庄志贤碗里，说：“哥，多吃点。”

庄志贤看着那片肉，笑着夹起来，放进嘴里，扒着米饭一起吃下去。

庄志哲夹起另一片肉放进庄永浩碗里，笑着说：“浩哥，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我哥。”

这话刚落，庄志贤被尚未咽下的饭呛到，他猛咳着，抬眼迎上庄志哲关心的目光。

“哥，你没事吧？”庄志贤突然被呛，吓到了庄志哲，庄志哲立即起身轻拍着庄志贤的背，帮庄志贤顺气。

同时，也吓到庄永浩，“阿贤，你怎么了？”

庄志贤摆摆手，说：“我没事。”

庄志哲坐回原位，看着庄志贤因呛到而通红的脸，再次问道：“哥，你真没事？”

庄志贤用肯定地语气回答他，“我真没事。”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庄永浩身边传来，“你们两兄弟真逗，吃了饭还能吃出这么多花样来。”

因为是不认识的声音，庄志哲立即转头看着对方，浓眉大眼的，身材挺高大的，腰间的那条围裙特别扎眼，“你是？

”

宋明笑着看着庄志哲，说：“你好，我叫宋明，这家酒馆的老板。”

“你好，我叫庄志哲，他是我哥，庄志贤。”庄志哲礼貌地自我介绍，随便介绍庄志贤。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兄弟的？”庄志哲觉得奇怪，因为他跟庄志贤长得一点都不像，很多人第一次看到他们，都很诧

异他们是兄弟。

宋明笑着指着庄永浩，说：“他告诉我的。”

说着，宋明转身就要走，“你们吃，厨房里还有事等着我呢。”

庄永浩急忙拉住宋明，说：“老宋，忙完过来一起吃吧。”

宋明摇摇头说：“没时间，等会儿客人会更多。”

宋明离开后，庄永浩才收回视线。

庄志贤看着那盘新上来的菜，问：“浩哥，你跟老板很熟？”

庄永浩笑着说：“那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

庄志哲扒了口饭，说：“你们感情很好。”

“嗯。”庄永浩应着，没有再继续说，他立即转口，“你们别看着我，快吃饭啊。”

三个人相看了会儿，然后爆笑出声，引来小酒馆里其他客人的侧目。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人站在小酒馆门口，庄永浩指着一侧的台球桌，转过头问庄志贤，“阿贤，来一杆吧？”

庄志贤吃得有点撑，不想俯身打台球，拒绝道：“不了，今天吃太饱了，胃有些难受。”

“下次约个时间，我们打上几杆。”庄永浩也不为难庄志贤。

“好。”庄志贤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庄志贤对庄永浩说：“浩哥，我们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庄永浩笑着说。

“拜拜。”庄志贤跟庄永浩道别，头转向一侧，示意庄志哲离开。

庄志哲跟上庄志贤的脚步准备离开时，庄永浩拉住庄志哲，“阿哲，有空让你哥上医院做个全身体检，上次他咳血了

，把我们几个吓得不轻。他老说自己很健康很健康，看样子却不是这样的，他那么瘦，这几年又一直干强度大的体力

活儿，我怕他身体受不了。”

庄志哲听了，点点头说：“谢谢浩哥提醒，我会让我哥上医院做检查的。”

庄永浩微笑着说：“下次再一起出去玩。”

“好。”庄志哲转过头看着庄志贤再对自己招手，“浩哥，再见。”

“拜拜。”庄永浩挥着手，说。

庄志哲小跑到庄志贤面前，庄志贤跟庄永浩挥手，“阿哲，浩哥拉住你说什么呢？”

庄志哲低着头，笑着说：“没说什么，就让我好好照顾你。”

“是这样吗？”庄志贤不相信，那两个人讲那么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一句。

庄志哲的手自然地搭在庄志贤的肩上，抬起头看着庄志贤，脸上还带着笑，“哥，难道你不相信我？”

庄志贤摇着头，说：“当然不是。”

“哥，有空教我玩台球吧。”庄志哲放开庄志贤，双手插进口袋，静静地说。

“好。”庄志贤应着。

……

第12章

八月中旬，市里舞龙比赛临近了，此时，锦湖村年轻的舞龙队已经成长了不少，虽然还不能做出难度指数大的动作，

但这一个半月里，大家伙儿一直在练的那套动作舞龙队的每个人已经熟记在心。

他们知道锦湖村的这条龙是老一辈们的骄傲，他们不能让老一辈们失望，所以这几天，他们分外地卖力练习。

连一直在舞龙队混日子的庄志斌都认真起来，其实他并没有为舞龙队付出多少，平时也只是帮忙买买止咳饮料、看着

舞龙队里每个人丢在一旁的衣物以及休息时给每个人递一递毛巾什么的。

庄志斌站在篮球架下，现在他没时间跟一旁的朋友聊天，而是认真地看着篮球场上那条飞舞的龙，和已经大汗淋漓的

各位。

堂弟庄建晨窜到庄志斌的身边，“三哥，我们去其他地方玩会儿，等下再回来。”

庄志斌当做没听到，继续看舞龙队的练习。

庄建晨见庄志斌没反应，他伸出胳膊，夹住庄志斌的脖子，在庄志斌耳边大声说：“三哥，反正大伯不会说什么，你

就陪我去其他地方玩玩嘛。”

庄志斌甩开庄建晨的手，拒绝道：“你跟你朋友去，等会儿我还有事。”

庄建晨瞪着庄志斌，不一会儿，他耸耸肩，摸着鼻子，说：“算了，我找其他人去玩。”

听着，庄志斌拉住庄建晨，说：“晚上早点回去，要不然你又要被二叔骂了。”

庄建晨摆摆手，说：“了解。”

庄志斌看着庄建晨和几个少年骑着女式小绵羊离开篮球场，往村子里去了。等庄建晨他们消失在视线，他才转过头，

这时，舞龙队已经停下来，在一旁休息了。

庄志斌伸伸懒腰，向舞龙队走去，他看着正在跟舞龙队谈重点的父亲庄国江，他发现才两天时间，父亲双鬓的白发增

加了不少，不知道这是因为在舞龙队的劳累给耗出来的，还是被他们三兄弟给气出来的。

庄志哲看到庄志斌过来，他连忙招手道：“老幺，你来得正好。”

听到庄志哲叫他，庄志斌加快脚步，来到庄志哲面前，问：“二哥，什么事？”

话还没落下，庄志哲已经从口袋掏出几十块零钱递给庄志斌，说：“老幺，你去多买几瓶葡萄糖过来，这里的不够了

。”

庄志斌接过钱，他的视线越过庄志哲看到墙边的歪歪扭扭倒着的几瓶饮料，他收回视线，看到庄志哲，点着头，说：

“知道。”

“快去快回。”庄志哲叮嘱着。

庄志斌转身背对庄志哲，听到庄志哲这么说，他向后挥着手，说：“知道。”

说完，庄志斌跟一旁看舞龙队练习的小孩子借了辆自行车，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庄国江看着庄志斌骑上自行车的背影，转过头对舞龙队的队员说：“你们想一想我刚才讲的，十五分钟后继续。”

“是。”没了最初的散漫，现在大家伙儿心连在一起，一切都是为了三日后市里的舞龙比赛。

庄志哲坐在老位置，看着舞龙队的其他人聊天休息打混，他仰着头，喝了口葡萄糖，低下头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几

个熟悉的面孔，然后他伸手向人群的那几人挥着手，“嘿，我在这里。”

宋子俊看到庄志哲脸上立即带上灿烂的笑，然后拉着黄一斌和洪佳明向庄志哲这边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庄志哲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宋子俊他们三个，问道。

宋子俊笑呵呵地说：“想你了，就过来了呗。”

庄志哲示意他们坐下，“坐吧。”

宋子俊他们三个也不在乎地板的肮脏，在庄志哲身边并排坐开。

这时，庄永林走过来，笑着跟他们三个打招呼，“你们怎么有空过来？”

黄一斌听了，忍不住笑了。

庄永林不明白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洪佳明笑着摇头，说：“你跟阿哲说了一样的话。”

庄永林看了庄志哲一眼，笑着说：“是嘛。”

“胖子。”宋子俊话刚落下，立即引来庄永林的抗议。

庄永林瞪着宋子俊，警告道：“大宋，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那个该死的外号了吗。”

宋子俊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我给忘了。”

黄一斌转过头看着庄志哲，问：“阿哲，我们找个时间聚一聚吧？”

洪佳明听了，立即应和道：“我同意，阿哲，这次你不许太推脱。”

说着，洪佳明忍不住爆口粗，“MD，想请你出来聚一聚怎么这么难。”

庄志哲听了，低着头看着地面，说：“等比赛结束，比赛结束，我一定赴约，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去。”

“阿哲，这可是你说的。”庄永林听到庄志哲答应了，他立即起身，说道。

宋子俊转过头，招手让庄家豪过来，“大头，大头。”

庄家豪看到自家兄弟来了，他跟其他人说了抱歉，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高兴地说：“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再次听到同样的话，黄一斌反问着。

庄家豪立即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庄家豪说完，洪佳明就开口帮忙解围，“大头，你别解释了，我们知道你的意思。”

然后，庄家豪看着坐成一排的各位，问：“你们要说什么吗？”

宋子俊看着庄家豪这副傻样，笑着说：“阿哲说等你们比赛结束，一定赴我们的刀山火海宴。”

“什么是刀山火海宴？”庄家豪看着庄志哲隐忍的笑，问道。

庄永林叹着气，解释说：“意思是等我们比赛结束，我们在一起聚一聚，之前阿哲不是老拒绝我们嘛。”

庄家豪一副了解地点了点头，他看着庄志哲说：“阿哲，这回你可说话算话。”

庄志哲拍着胸膛，保证道：“我一向说话算好的。”

“阿哲牌诚信，大家都知道。”黄一斌为此打起了广告。

听到黄一斌的话，他们几个笑开了，这是从他们以前常说的一句话改变而来的，以前他们老说阿哲牌义气，大家都知

道。

十年了，庄志哲蹲监狱蹲了十年，他们分开也十年了。

当年不是庄志哲的一句话，他们也不需要为此付出蹲监狱的那段不长不短的青春。而庄志哲被关的时间最长——十年

。

十年，他们从懵懂的少年成长成可以担当家里重担的青年，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鲁莽冲动的少年，而是要工作养家糊

口的青年。

但他们没有后悔当初的冲动，即使大家伙儿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听到这句久违的话，庄志哲低着头痴痴地笑了，“谢谢你们。”

这句话听进每个人的心里，泛起不同的波涛。

坐在庄志哲右侧的洪佳明重重地拍着庄志哲的肩膀，说：“阿哲，不要这么说。”

想到他们一起经历的过去，他们从来没有后悔认识庄志哲这个兄弟。

庄永林看着庄志哲，说：“阿哲，在跟你相处的这段时间，让我重新认识了你，我知道你一直对过去很后悔，但我要

告诉你，我们从来都没有后悔当初帮你。”

“年少谁人不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俗话不都是这么说的嘛。”宋子俊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