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锦陌也不知道自己就怎么了，脑袋一蒙，就一把摁住那晃眼的白，几下松了自己的裤，就那么，冲了进去。
“啊——”
透彻了心扉的痛从后面直达脚心，也炸麻了大脑皮层。费锦阳的眼泪哗就下来了。
怒火攻心的费锦陌却不管不顾的冲撞着。双手双脚徒劳的乱蹬乱抓着，费锦阳哭着喊着，声音接近嘶哑。
无边无际的恐惧，彻心彻骨的痛楚，费锦阳终于崩溃。
“放开我！我不是你弟弟！我不是费锦阳！费锦阳早死了！上吊死了！两个月前就死了！放开我啊！！好痛啊！！！”
正在冲撞着的费锦陌一愣。
趁着这个空当，费锦阳鼓足了劲一把推开费锦陌。提着裤子，拖着疲软的双腿缩在墙角。脸上涕泪横流。
“你刚才，说什么？”费锦陌也没有追过去，站在原地，愣愣的问。
费锦阳抹去泪水，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好，事已至此，说穿了也好，省得总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你自己带大的弟弟，相处了19年，他是什么性格，他有什么爱好习惯你该比谁都了解。你自己想想，这两个月来的费锦阳，是你原来认识的那个人吗。”
经此一提，费锦陌脑中滑过无数画面。的确，这两个月来的费锦阳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吸吸鼻子，费锦阳将最后一块泪痕抹去，又道：“我不相信你没有常识。你想想上吊那天的情形，想想那伤口，正常情况下，人能活得下去吗？”
记忆，倒回去。的确。但是那天看着费锦阳醒来，还以为只是被绳子伤了皮。
然后，费锦阳又继续说了很多很多。
费锦陌从一开始的疑惑之后，就一言不发。
一不做二不休，当把自己知道，想到的都说完之后，费锦阳一瘸一拐的去房间拿来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满篇。
“这是我真正的资料。你可以找人去查。”
留下这些，就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房间。
啊，对了，是拖着别人疲倦的身体回了别人的房间，还把别人的哥哥晾在那边。
呵。
这是一个不眠夜。明天，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还会有明天吗？
而另一边，还没有完全消化这突然的消息的费锦陌，静静着盯着手中的纸。
条理分明的介绍。清秀整洁的字迹。
完全陌生的笔法，完全没见过的字迹。
资料里，也是完全陌生的人。
信？很荒唐。
不信，但所有的疑点都拼命地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
不知道到底发了多久的呆。
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Nancy，帮我查个事……”
第九章
缩在房间里，费锦阳静静的等待着宣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眼前着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再一点点升到高空，再一点点往西偏去。
费家的门铃响起。
请假在家的费锦陌开了门，然后又关上门。
拿着手中的文件袋，颤抖地拉开，一页页的看下去，最后的希望慢慢碎去。
很想当做是那不成气的弟弟又给他开了个大玩笑。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很想骗自己说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弟弟还是原来那个弟弟。
可头脑却可恨的清醒。那人如此明显的变化，怎可能一句变乖了就唬得过去。
很不想相信，可是除了那个绝不愿相信的荒唐事实，还能有什么理由解释一个人从性格到习惯到学识，乃至是书写字迹都彻底颠覆？
弟弟，那个小小的弟弟，那个淘气的弟弟，那个粘人的弟弟，那个总是跟在后头喊着“哥哥，哥哥”的家伙。就那么，没有了？！
绝望过后，一股不甘从心底汹涌而出。
呯呯呯。“出来，你给我出来说清楚！什么换魂？什么转生？什么九几年死了的高材生？我弟弟呢？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弟弟呢？他去哪里了？你把他弄去哪里了？出来！你给我出来！”
死命的拍着门。
突然，费锦陌的手停在了空中。
门开了，无声无息的开了。门后站着面无表情的费锦阳。熟悉的面孔，陌生的人。
“查清楚了？”无神的眼，明明看向费锦陌，却感觉视线没有焦距。
一把揪住那人衣领，拖到客厅。“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他妈怎么来的？我弟弟呢？”
“怎么来的？呵。”落莫的神情，透着让人心酸的凄凉。“我也想知道。”
心烦意乱的费锦陌闻言，正要发怒，却正对上那人的悲凉。一时，找不到言语。
“那天，我好好的呆在家里。听说了一个新鲜的灵异游戏。那时候的我，打死也不信什么神神怪怪之说的。什么灵异游戏，我要证明那都是胡扯。呵，结果我用命证明了那不是胡扯……”空洞的眼神，满满都是讽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完全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不由得，两人同时忆起那天的情形。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在骗我？！”突然，费锦陌觉得心里堵得慌。
“没有！不是这样！一开始我失去记忆了！你应该记得的！那时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脑子里一团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理由的，突然间就急着解释。但。
颓然的垂下肩，“后来，我看见了自己的墓地，不是晕倒了么。那时候就想起来了。可是我却什么都没说。是，我还是骗了你。可是我想活啊。谁不想活命。既然老天再给我一次活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
听言，费锦陌怒火中烧，一把揪了那人，高高举起的巴掌却怎么也打不下去。是因为对着自己弟弟的脸吧，绝对不是因为看见那痛苦的神情。费锦陌对自己说。
冷着面孔，费锦陌嘲讽地斜视着那人：“为了活命？所以你就装成我弟弟？哈，还真是努力。甚至不惜躺到我床上呻吟？”
听到这话，那人唰得白了脸。“你以为我乐意！挣又挣不脱，喊也没有用。你那明明是强暴！”
“强暴？！这么说，是我一直在用强？！你自己就没爽到？！呵，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叫得又浪又欢……”费锦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那不是我的反应！那是这身体的反应！这又不是我的身体！”本能地辩驳。但，真的是这样吗？
是吗，一直是自己在唱独角戏？费锦陌没来由的觉得很不甘心。
但，等等。
“你说是这身体的反应？那是不是我弟弟还在这里？我弟弟呢？把他还回来！”
空洞的眼突得涌上满满的绝望。果然，他在乎的只有他弟弟。
“我不知道。刚刚进入到这身体的时候我曾接触到过他的记忆。可是在你第一次强暴我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离开了这身体。”
“离开？怎么会离开！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强占了他的身体！你把他挤出去了！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费锦陌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一丝希望。
“找回来！你要把我弟弟找回来！啊，对了！你那什么灵异的东西！去弄！马上就去！”
灵异游戏？再弄一次那个灵异游戏？那诡异的风和那混乱的画面一一闪过脑海。死死的咬着嘴唇。怕。很怕。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要什么材料就说，我来准备。”
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费锦陌。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脚心贯穿了头顶。
那一刻，绝望就像满天的针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将灵魂撕裂。
将握紧的拳头藏到背后，拼命控制住浑身的颤抖。
“好。”
咬咬牙，尽量让表情显得平静。
“也用不着很多材料。只需桌子一张，椅子一张，镜子一枚，要可以放桌上那种。白色的蜡烛一对。还要带阴性的植物。这个我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我曾经用的是柳枝。这栋楼下的绿化带里就有柳树……”
“好，我马上去弄。桌椅就用餐厅的，镜子我屋里有。你等着，很快就好。”
眼睁睁着看着费锦陌从屋里拿来了镜子，拖开了别的椅子，只留下一桌一椅。然后又匆匆去买蜡烛和折柳枝。
缓缓的走到桌前，看着镜中那英俊的男子。
你哥哥，很疼你呢。可是，心脏为什么那么痛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啊！你该多高兴啊！
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哥哥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福啊！
可是，为什么心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难不成是灵魂的主人在难过？为什么？有什么好难过的？早就死了不是吗？本来就是赚来的日子。借来的身体，还给人家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是的吧。
带着蜡烛和柳枝回来的费锦陌，看到的是一个落寞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子。从屋顶上洒下来的灯光模糊了表情，看不清。
怔了怔，费锦陌甩甩头。“给！东西都配齐了。开始弄吧。”
像是被突然惊醒，镜前的人微退了半步。扫了眼堆在桌上的东西。
“现在还不行。要在午夜12点正的时候。”
“还要等到12点正？”
“是。”
“那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低下头，微微思索了一下。“我只记得当旁边调好的钟在12点响起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镜中出现一条模糊的路。又好像是桥。当时好像还有风。可是我记得我因为怕被打扰有关窗还拉上了窗帘。再后面的记忆有些乱……”
费锦陌静静的听着。没有表情的脸看不出情绪。
随后是漫长的等待。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费锦陌一会儿看看餐厅墙上的钟，一会儿看看手里的手机。校对过的时间一齐奔走着。但为什么过得如此慢。
镜子前的人从把印象中的事描述完后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曾动。如果不是还能看见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胸膛，费锦陌简直就认为那已经不是一个活人。
不是，活人吗？
那算活人吗？
不久前那人的描述反复的在脑海中响起。
午夜的12点，镜中似路又似桥的物体，无端而起的风，说不清的混乱画面……
心里，为什么越来越没底。
时间，虽然慢，却也在渐渐流逝着。
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11点半。
“等等！”
突兀的打断了这静的让人心悸的夜，费锦陌一把抓紧那人的胳膊：“你那玩艺靠谱吗？”
偏头看了看被掐得生疼的胳膊，“谁知道呢。我也只弄了一次。醒来就在这儿了。”
一阵心烦就那么冲上费锦陌的胸腔里。
哗啦，费锦陌将桌上的东西拨拉了一地。
“我不能冒这个险。”
不能冒这个险？为什么？难道……
“为什么？”
“我和你都对这东西不了解，这万一你倒是出去了，我弟弟没回来，那这身子不是就真成尸体了？”
原来，还是为了弟弟。呵呵，真的是好哥哥啊。
那自己算什么？算什么？到底算什么呢？
一步步的往后退，费锦阳在泪水飙出眼眶前，夺门而出。
第十章
霓虹，高楼，车辆，光怪陆离。
明明是人间，此时偏偏如此像是地狱。
借来的温暖，终究还是还了回去。
天上地下，自己的存在，竟是这样多余。
只会担心那位弟弟，可有谁问一句，那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少年，也会在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和恐惧？
有谁，会在乎自己？
哪里，才能让自己呆下去？
呵呵，差点忘记了，自己原本已经是个游魂，也许能让自己呆的只有地狱。
啊，对了，自己不是还有一块墓地？
对了，那是自己的墓地。
那里属于自己。
那里埋着的是真真切切自己的身体。
那是自己，真的自己。谁也不能否定。
抹去满脸的潮湿，抬起的头无意间瞥到路边电子指示板上显示的日期。
2009年8月10日00：11
八月十日？
记得弄那个灵异游戏那天是八月九日，但要在午夜十二点时才能做。
这么说，今天是自己出事的日子？
那么，今天是自己的祭日？
曾经一起和费锦陌去扫墓的画面闪过脑海。
如果是自己的祭日，那么，爸妈是不是就会不会来给自己扫墓？那么，如果现在就去墓园等待，是不是就可能见到爸妈？
燃起的希望就像干草沾了火一样，一瞬间烧的心滚烫滚烫。
茫茫的天地里，突然就找到了寄托之地。
爸，妈，儿子在这里。
儿子好想你们。
儿子错了。
儿子以后会很乖很乖。
儿子以后再不会做错一道考题。
儿子以后再不会报怨没有休息。
儿子以后再不会埋怨补习班太多。
儿子以后再不会和你们不喜欢的同学说话。
儿子以后再不会背着你们偷偷养鱼。
儿子……
儿子……
儿子想回家。
喘着气，几乎是爬着进了墓园。已经没有了力气。
艰难的挪到自己的墓碑前，坐在旁边。
安心，也开心。
很快，很快就可以见到爸妈了。
虽然有点离奇，但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自己。
记得爸的左腰上有个疤，记得妈吃梨子喜欢不去皮。
呵呵，很快，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很快，很快就不再是没处去的游魂了。
很快。
会很快的。
会很快很快的。
依偎在墓碑旁边的男孩，扬起很幸福的笑意。
天，在一点一点的亮起来了。
太阳，慢慢从东方升起。
夏末秋初的晨，带着凉凉的寒意。
那样的微寒其实并不重的，可还是能把人的温度降下去。
就像那双看着太阳升起，当空，又渐渐西去的眼。温度一点点，一点点，降下去。
怎么，就那么笨呢？
埋在土地里的死人，对那一对时间分分秒秒都有珍贵的计划的夫妻来说，明明就没有丝毫利益。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
怎么会傻到相信他们会去给一个死去十来年的，早已经被遗弃的死人浪费时间去扫墓？
真傻。
真的怎么会那么傻。
那些曾经把自己当天才捧着的人，你们都错了吧。
这里，只是一个傻透了的傻瓜。
傻透了啊。
呵呵，到底，还是多余的啊。
好累啊。
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轻轻抚过那熟悉的名字，轻轻地，倒了下去。
另一边。
见那人突然跑了出去，费锦陌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想起来去追时，外头早已经没了踪影。
待要去开车，胃里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不得不先回去。
是饿了吧。
进到厨房，却见到了被扔在台上的味精。对啊，那人是去买味精的时候被自己抓回来的。只是后来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突然间惊觉，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两个人都不曾吃喝。已经快两夜一天了。
视线转过，电饭煲的灯还亮着。打开。因为开启着保温，里面的饭还是热的。只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加温，早已经又干又黄。
那个人，事情发生时正在给自己做饭。
两个月来相处的点滴涌上心头。
其实，他何曾做过哪怕任何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脑海里闪过资料上的男孩。
刚刚结束高二，还没来得及进入高三的男孩。
比弟弟还小一岁。
“那天，我好好的呆在家里。听说了一个新鲜的灵异游戏。那时候的我，打死也不信什么神神怪怪之说的。什么灵异游戏，我要证明那都是胡扯。呵，结果我用命证明了那不是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