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尤其是自己的同伴们,脸上皆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莫妮卡冷冷解释了一句,“别误会,我不是因为他给我疗伤我就不怀疑他了。”而且哪叫什么疗伤?骗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了受伤的本人。
“我只是觉得他不是会说谎的人,也有可能他根本不屑对我们这些无名小辈说谎。”如果真是为了摆脱罪名而讨好他们,至少应该用更好的方法治疗她的伤势才是,以他的能力来说要做到并不难。可是他却不屑也无心为之,将她弄醒只是为了找个人问话而已。
莫妮卡狠狠的瞪了亚岱尔一眼,下一句话是对他说出,“我很讨厌你。不过,也不是不能谈话。”绝不做没有必要的事,缺乏最起码的同情心,没有人会对这样的人有好感。但是同样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也能肯定这个人不会对曾经做过的事加以什么掩饰。
想到负责管理0号仓库的老师安东尼奥正在协会总部被问责,莫妮卡就觉得心急如焚。就算最后的损失统计还没有出来,不过就从简略的估算中也能肯定这是要命的大事件,如果最终无法追回赃物,他们的老师很可能以性命来补偿这次失误。所以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将厌恶的心情放到一边,尽管调查才是正事。
哪知亚岱尔更加可气的表现却在后面,“感谢莫妮卡小姐对我的夸奖。下面,可以开始说明了。”
莫妮卡习惯的伸手向着平日插刀的地方摸去,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之后才想起在刚才的冲突中,短剑已经被扔到了一旁的地上。不过好在有这个空隙,才让她抑制住再次动手的冲动。深深吸了两口气,再开口时总算没有太失礼。“沃兹华斯先生,我们必须找回失窃的全部物品,否则安东尼奥老师凶多吉少。”
尽管对方换了口吻,可亚岱尔一点也没有觉得那就是祈愿或者恳求,她的话里充满了暗示,不管是否在感情上改观认为他可能不是盗窃犯,然而理智上推论出来的结果还是他偷了那些东西。装作听不懂,亚岱尔只是询问自己关心的一部分,同时也是能够解决事件的一部分。“能说明一下,都失窃了些什么物品吗?”
“全部是与圣巫师修·格连有关的物品。”同样也是基于这个理由,所有人才会在第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将嫌疑人锁定在亚岱尔的身上。“具体的失窃清单还没有整理出来,不过可以断定,丢失的最重要的物品包括修·格连的魔法手札以及他最后时期所使用的魔法剑。”
连件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是惊世骇俗,所以协会才一直避免这样的物品在魔法世界中出现。圣巫师修·格连最后究竟到达一种什么样的境界,现在的巫师谁也无法想象,记载了他魔法心的的手札以及在颠峰时期使用的武器,这样的魔法物品就算是在协会中,也是一直被封印的禁物。如果真要承担失窃的责任,不仅安东尼奥,恐怕所有有关系者都得为之陪葬。
因为与修遗留的物品有关,所有就怀疑到他头上,这一点连亚岱尔自己都判断不出是不是算很冤枉。脸上泛起苦笑,摇摇头,“我昨天上午才去过0号仓库,按照与协会之间的协议去挑选报酬,如果是知道我选了什么东西的人应该能了解,我对莫妮卡小姐所说的这两件物品不感兴趣。”
在别人眼里或许那些才是最具价值的物品,然而在他看来还不如那张旧照片来得珍贵。
“你少装蒜!”没有等莫妮卡开口,与她同来的一名巫师已经恶声恶气的插言进来。“你昨天才去了,晚上仓库就失窃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
亚岱尔感觉有些好笑,这算是什么逻辑?难道银行失窃之后,所有的储户都成了嫌疑犯不成?没有义务向这么幼稚的人解释什么,亚岱尔选择沉默。
莫妮卡给了那人一个手势,示意他先稍安勿躁,交涉的事情都暂时先交给自己。“沃兹华斯先生,我也实话实说,你选了什么物品我也听老师说过,说真的我们一直认为这很不可思议。”算起来,她算是安东尼奥最喜爱的弟子,在发生了亚岱尔前往仓库选了三件垃圾走这样怪异的事件后,哪怕是作为一个谈资,安东尼奥还是将其告诉了自己的女弟子。
“因为我选的东西不符合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念,所以就不可思议?”亚岱尔耸耸肩,这种强加在身的观念,真的让他觉得万分可笑。
莫妮卡蹙眉,虽然对方的话中并没有使用什么恶性的词汇,也没有带上肮脏的字眼,但是听在耳朵里就是万分不舒服。忍不住回嘴,“这本来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沃兹华斯先生,如果你想要证明自己的确对失窃物品不感兴趣,那么就请你解释一下你的选择。在那么多的宝物中偏偏选了这三样,如果不能说明它们对你的价值,那么我们就只能认为你是另有所图。”
这个提议还真是相当无礼,不过也不是毫无道理。亚岱尔不置可否,只是抬起右手朝着屋内的某个方向招了招。转眼,一直锡铁盒落入他的掌中。看似随意的动作,他像是没有经过太多的选择,从里面拣出那张已经完全模糊影像的照片。
“就拿这件物品来说明吧。”将手中的照片举到莫妮卡眼前,虽然让对方看了,不过那动作的意思充分表明了并不希望她来触碰。倒也是,这些物品在经历过漫长的时光之后变得极其脆弱,连他自己都拿的一万分小心,当然不会允许别人粗鲁的动作有将之损坏的可能。“我不过是取回自己的照片,难道这样也很奇怪?”
莫妮卡努力想要看清照片上的内容,奈何实在太模糊的黑白画面上怎么也辨认不出亚岱尔的影像。也不是存心要怀疑,只是总想要证实,“这是你的照片?”
确切的说是他与修的合影,也是亚岱尔记忆中唯一一张与那人的合影。就算已经看不清楚,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一幕景象早就永远的铭刻在他的记忆之中。这张照片,只是一个凭借,一个证明,凭借它能让他回忆起过往,证明那些时光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虚构。
他想要的,并不是照片上记录的影像,而是,照片本身。
亚岱尔没有理会莫妮卡的疑问,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信不信都不再与他有关系。将照片重新放回锡铁盒中,细心的盖好盖子。“另外两件物品也一样,都与我本人有某些关系,所以我才想要取回。”解释到此为止,这就是他亚岱尔给协会的回复。他只关心对他本人而言的真实理由,却完全不想理会是不是符合协会或者大多数世人的价值观念。
莫妮卡咬住下唇想了想,“很抱歉,我想我不能接受你的解释。”她不是存心要为难他,比起最先开始彻底的怀疑,她心里的疑惑在程度上已经降低了很多。不过亚岱尔那种漫不经心,存心不将事情说清楚的态度恐怕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是轻易接受的了。
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给出一个“随便你怎么想”的眼神,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莫妮卡对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过去将她扶起,而剩下的多数人又重新举起了本来已经放下的武器。看来,事情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最初剑拔弩张的态势。
被同伴扶着站立起来的莫妮卡,费力的向着亚岱尔欠了欠身,“原谅我们已经不能在此继续耽误下去,协会方面还在等着调查结果。如果可以,请沃兹华斯先生也能随我们走一趟。或许我无法理解的解释内容,协会能够接受也说不定。”
“可以。”
亚岱尔突然松了口气,不仅是莫妮卡一行,连索格里都有些没有想到。
“不过我有一个附加条件。”一边用异常礼貌的措辞说话,亚岱尔一边感觉好笑,明明双方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却偏偏还要用商量的口吻,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看来每个人都是被世俗束缚的可怜动物。
听的出来,亚岱尔同意同行并不是为了解决协会的麻烦,这个附加条件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莫妮卡在心中挣扎一下,虽然她没有应承什么的权利,在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请讲。”
“我不去协会总部。”话音还没落,就已经看到好几个人变了脸色,全不在意的摆摆手补充了一句。“我们去0号仓库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协会应该也派了专门的调查员过来,在那里解释也是一样。”
他的确无意关心协会的麻烦,不过对于仓库失窃的物品却存有兴趣。在目前为止还无法判断这种兴趣的最终指向是什么,不过预感中似乎与自身有很大的关系。莫妮卡应该没有说谎,丢失的八成都是与修有关的物品,就算今日没有这些人前来“邀请”,当他从其他渠道得知这件事之后,也免不了去一趟0号仓库。
PART 5
“等等,亚岱尔。”随着索格里的这一声呼唤,已经一只脚踏出房子的亚岱尔被一把拽了回来,魔神有些失控的力气让他觉得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回神,整个人已经被按在墙上。
如果他之前没有出声表明,而是直接将自己这么拉回来,只怕头会更晕吧——亚岱尔不得不佩服自己,眼看着索格里的脸孔越来越近,他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的事。
去0号仓库的计划得到了双方的同意,莫妮卡一行人带头,亚岱尔其后紧随,却在最后一刻被魔神叫住。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叮嘱之类,他也安静等着。近日的索格里有些不对劲,暴躁易怒,所以眼下这个时候亚岱尔决定还是听听他会说什么比较好,听过之后会不会照做的决定权还在自己这里不是吗,也没有什么好吃亏的。
哪只索格里竟然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盯着他的勃颈,那眼神有些冷酷,又有些疼惜,总之是亚岱尔看不明白的矛盾。觉得没有由来的害怕,第一次在魔神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眼神,判断不出他下一步究竟想要说什么做什么的亚岱尔突然感到无比心慌。
索格里的双唇挨上了对方脖子上的皮肤,小心收起了恶魔独有的尖利犬齿,只有舌尖擦了过去。
有些怔愣,忽然觉得全身僵硬的亚岱尔动都不敢动一下。果然今日的索格里与往日截然不同。他不是没有吻过自己,因为某些特别的理由,他们直接也曾经有过类似吻的接触,只是除了嘴唇以外,索格里不曾碰过其它任何地方。
亚岱尔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凝固了一般。明明腿上还有力气,可是却一分都挪动不了,如同被施了诅咒的雕塑,只能呆在那里感受对方舌尖的动作。
他应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舔过的地方恰恰是之前被莫妮卡刺伤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的地方沁出血珠,被索格里尝到甜腥的味道,而亚岱尔却不得不捏紧了拳头,脖子上带来的感觉好清晰,也……好敏感。
一旁就是大开的门,外面站着莫妮卡一行,因为担心亚岱尔临到头反悔,一群人毫不避忌的正看着突然上演的这一幕。早就听说过恶魔都是随心所欲的产物,结果近日亲眼看到后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通过余光,亚岱尔当然也看见了几个人怪异的眼神。不管是不是会在意别人的看法,这种时候难免还是有些挂不住,想要推开索格里,真不知这个魔神今日什么地方不对头。
他的手掌并没有太大的力气,但索格里还是感觉出他想要表达的拒绝之意。没有再继续下去,就此退开距离。残留在口腔中的是亚岱尔血液的味道,即使他是踏过无数尸山血海的恶魔,还是被那种味道涩的心头发苦。“为什么伤口不能愈合?”
亚岱尔正在整理领子上的衣扣,注意力并不集中的他没能听清,下意识的反问一句,“什么?”
“这里——”索格里伸出手指,点在他衣领之上,那里有一处并不显眼的殷红。亚岱尔被莫妮卡刺伤之后,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是那伤口还是没有结疤的现象。怎么看也不是严重的伤势,然而他血液中的愈合能力像是全然丧失了一般,从那细小的口子中不断渗出鲜血。“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好?”
“大概是心脏受伤影响了身体状况。”随口结识了一句,亚岱尔扣好衣领之后,半低下头检查还有没有其它需要整理的地方。“刚才莫妮卡只是威胁而已,连伤口都算不上的地方,可能过上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蹩脚到这种程度的谎言,索格里会相信那才是奇迹。
在刚刚被莫妮卡刺伤之时,亚岱尔检查伤口的动作就落入了他眼里,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从眸子里透出的色彩,名为,绝望。
不过不管怎么说,亚岱尔本人已经明白自身状况不对劲,而索格里也同样为此感到万分忧心。
凑在他耳边,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低语,“亚岱尔,老实回答我,刚才在救那个女人时你是觉得没必要使用光明系的魔法,还是你已经无法使用?”能够想到他没有尽心尽力就知他人的理由,没有好处就没有那个必要,但是就算想到了索格里还是无法放心。
或许,亚岱尔迟迟不肯用他送去的治愈卷轴,除了来自于感情上的不能接受以外,还有别的理由。
听到魔神关心起这一类无关痛痒的事情,亚岱尔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什么时候一个人类女人的疗伤情况也进入了他的关切范围。半挑起眉头,斜斜瞥了他一眼,鼻翼间哼出一声嘲笑。
他不想说,而且还在努力转移自身的注意力——得出了这个亚岱尔自己或许都没发觉到的事实,索格里只觉得更加无法将心放下。“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要去?”听到这句话之后,已经走了两步的亚岱尔回头望来,这可真算是稀奇事。
索格里没有重复,他既然已经说了要去,那边是谁也无法阻止。堂堂魔神要去的地方,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敢说个“不”字。“我也去过魔法协会,那里很多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使魔’,就算跟在你身边也没有什么好让人奇怪的地方。”
亚岱尔已经分不清楚两件事中到底哪一样更加稀奇一些,是索格里要跟随他这件事,还是他的主动解释?从魔神的眼眸中看到了已经做出的决定,知道再反对也没什么用,耸了耸肩帮,只能随他的便。
即使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步不到的距离之中。
……
“不得不评价,这是一个相当懂礼貌的小偷。”在0号仓库中转了一圈,亚岱尔得出这个结论。事实上也只是从表面上看出的问题,有索格里跟在身后,他总觉得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相当的不舒服。即使魔神除了跟着他以外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以行动干涉,不过亚岱尔就是觉得不舒服。
如果是另外一种状态下,让亚岱尔遇到这种与自身关系密切的事件,他一定会更加仔细的查看一番,而不是仅仅看了表面的情况后就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于亚岱尔的看法,莫妮卡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就是因为这场盗窃才害得她所尊重的老师有了天大的麻烦。“我可从来不知道小偷还有礼貌与否的分别。”用小偷来称呼都算是客气的了,犯下了如此大的案子,早已不是小偷小摸的范围,那是不折不扣的窃贼、强盗。
“懂礼貌的小偷,我真希望这不是沃兹华斯先生对自己的评价。”有人插话进来,但是这个行为就显示了此人并不在意礼节。听到他的声音,莫妮卡立时皱起眉头。亚岱尔回头看了一眼后,差点也做出了和莫妮卡一样的表情。
来人的长相到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那身打扮让人无法忍受,特别是染成天蓝色的头发还真是让人有些倒胃口。如果不是能够肯定他协会成员的身份,亚岱尔真要把他看成是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混混,而且还是街头上地位最低下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