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之书(魔幻)中——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3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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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关键的时刻,亚岱尔不得不伸手扶一把,不是自愿,更不是坚信,唯一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不能再如此下去。因为怀疑带来的结果只有一个——

倾颓。

不仅是一个契约的崩毁,而是亚岱尔整个生命,都只有化作飞灰。

索格里到底还是告辞,空无一人的房间第一次令亚岱尔感到无所适从。他们之间,不是第一次因为话不投机而不欢而散,然而,却是第一次在散了之后,感到无法形容的怅惘和迷惑。

手上拿着的是一度被扔在地上的治愈卷轴,索格里之前俯身捡了起来放在他的手中,叮嘱了一句“一定要用”之后,便告辞离去。明明是毫不在意的东西,却因为中间添加了他的一个动作,令的亚岱尔再也无法放手。

就那么无意识的持握着,坐在沙发上出神。

胸臆间的某种情绪细密,琐碎,却无法忽视。刚才他与索格里,不像是因为争执而停止了话题,反而,更像是无话可说。

卷轴就拿在手中,无论用还是不用,亚岱尔都觉得不对,真真的左右为难。本来不是值得这般考虑的事,如果不是今天,他应该不会放过么这好的一个让自己恢复的机会。以及疼痛毕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行动的灵活性,能早日治好当然是最好不过。

只是仍然无法忽略掉心底的犹豫,就像是担心这么下去欠了索格里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人情吗?

忍不住低低笑出声,他亚岱尔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个词了?而且,不也不会是魔神稀罕的东西吧。

有门铃声,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感觉一直在响。不想理会,除了没有兴趣之外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出去了大半个晚上,所消耗的体力,不是重伤未愈的亚岱尔能够支付起的。总之,就算不用手中的卷轴,也需要早点休息,睡眠才是亚岱尔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原本以为那门铃响过一会儿自然就会放弃,哪知竟然一直不停歇的就这么持续下去,断定了亚岱尔一定在家一样。盯着墙上的挂钟,也不是存心和门铃较劲,只是抱着下一秒钟就会停止的想法。哪知,这么一等就过去了整整五分钟有余,也不想再与门外的人比较耐心,原因很简单,那声音吵的人无比头痛。

拉开门扉,外面,站着气势汹汹的史维特。手臂抬在半空中,还维持着按铃的动作。突然打开的门让他有些尴尬,不过很快遮掩过去这份情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沃兹华斯先生。”

“见到我值得你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按了半天门铃,难道你不知道这里面住的人是我,史维特警官?”许是受了心情的影响,亚岱尔的话锋是几乎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锋利。显然,今晚的第二位不速之客令他相当不快。

想来,这位警官是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而来——得出这个结论,甚至不需要亚岱尔动用太多的思考。史维特的对人的称呼中已经昭显了很多意义,在他这种人面前,“先生”二字绝不代表着尊敬,不再直接以名字相称,反应显示出来的只是无限疏离和戒备。

“你到底想怎么样?”果然,诘问直接朝着亚岱尔笼罩过来,几乎都没有什么犹豫。看来,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已经憋了太久太久。今日在凶杀现场,亚岱尔的言行终于令一切再也无法掩埋下去。

亚岱尔挑了挑眉,史维特没有进来,而他本来也没有请之进来的打算,就这么站在门内打量着,好整以暇中带着一点玩味的态度。“在这个时间中,粗暴的敲开普通市民的家门,却质问对方想要怎么样,我可不认为这样的行为符合一个警察的正义。”

知道他不会好好回答自己的问题,如果能够知无不言,问什么回答什么,那这人也就不是亚岱尔了。“你恐怕也算不上普通市民吧?”

讥诮,讽刺,鄙夷,史维特的这句话虽不长,却用上了这所有的感情。然而亚岱尔不过只是耸耸肩,突然觉得这唇枪舌战下去也实在没什么意思。“警官这么晚来,就是为了界定我的身份?”

没有等对方新一轮的话语出口,亚岱尔又补充一句,“如果想要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算不上亲切,更谈不上友好,不过不至于和刚才一样,好歹算是已经在能够接受的范围。

多少还是能感觉到被敷衍的味道,不过史维特还是顾不了许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今晚的亚岱尔与平日里多少有些不同,不知是什么影响了他坚硬如石的情绪,也不知是什么令他松了口,不过史维特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如果此刻不问,那将永远不再有机会。

问了之后,能不能得到理想的答案,这个权利依然还掌握在亚岱尔手中,然而他都不再有考虑的余地。

“巴洛一事,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一口气将其问出来,史维特说不出是不是有些许轻松的感觉。只是问完后,整个人反而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才好,愣愣的看着亚岱尔,等着答案。

PART 7

对于曾经替他顶罪的替罪羔羊,史维特一言带过,不说“塔罗山庄事件”也不说“那场审判”,他似乎下意识的避过了与犯罪相关联的词语。亚岱尔弯起嘴角,再次为人性中软弱而真实的部分,而感到无比兴趣。

“对于这个问题,我当时就回答过了,我什么也不要。”

不错,他是说过,但是没有丝毫可信度。如果真像他自己形容的那么无欲无求,那今晚发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在当时的场合下,当着许多警察的面,坚持要调查那些他想要弄清楚的事情。除了称之为“威胁”以外,史维特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而自己落在他手中的把柄,不是塔罗山庄那一件,其它还有什么?

既然已经利用了当时的事情,为自己攫取利益,如今还坚持“什么也不要”的说法,亚岱尔,也未免太虚伪了些。

“沃兹华斯先生,当时我就表明过态度,你可以报警抓我。如今,你还是有这个权利。”完全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句话,如果一直被这么威胁下去,对于史维特来说,或许还真不如坐牢来的轻松一些。

“现在,我如果真的报警,那你恐怕就能够解脱了。”盯着对方的眼睛,明明并不锐利的目光,却一下子望进了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很希望得到解放吧,能够永远逍遥法外的轻松。”

露出那样愤怒兼懊恼的表情,是希望误导什么?未免也太过可笑。

这个时候报警,无疑是自找麻烦。史维特从塔罗山庄回警察局后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销毁对自己所有不利的证据。以他的身份来说,做到这些根本不是难事,更何况,对于已经判决的案件,档案等管理的松散是可以想见的。

亚岱尔不觉得史维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与道德无关,这是每个人都会采取的自我保护措施。所以平日里面对类似的情形时,即使亚岱尔看穿,一般也会装作不知道,如今不加掩饰的直接指出,实在是受到心情影响的缘故。

果不其然,史维特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杀人偿命,怎么能称之为逍遥法外?罔顾法律的人,只有你一个吧,沃兹华斯先生?”巴洛就是他准备的凶手,对于他使用的方法,史维特完全无法想象,不过还是能够断定,巴洛会将所有的罪责一肩承担,这其中肯定有亚岱尔做过的手脚。

史维特说的一点没错,罔顾法律,取人性命对亚岱尔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攫取的灵魂也不仅仅只是巴洛一个人的。他的话虽然全都正确,却无法对亚岱尔构成丝毫威胁,别说是太大的表情变化,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如果真的打算偿命,史维特警官就不该半夜来敲我的门,不是吗?”要承担罪责,自首不是更快捷方便的方法?

一针见血。

亚岱尔要让一个人哑口无言时,根本用不着说太多的废话。

史维特发现自己辛苦准备的说辞,到了眼前一句都用不上。他想过要申明死在塔罗山庄中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他们的伪证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他也想哀求亚岱尔放过自己,既然他在证据确凿的时候放过了自己,那么现在一定也不会加以为难;甚至,他还想过收买,或许自己手上有亚岱尔需要的东西,如果将之交出去能得到一片安宁,也没有什么好吝啬的。

这些话,他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从再见到亚岱尔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考虑与他交谈时的说辞,连那么血腥诡异的案情都没有功夫去考虑,全盘心思都放在了这上面。字斟句酌,从每一个细节想象着能够说服亚岱尔的理由。

然而,临到头了,竟然发现一句都用不上。不仅如此,他连说出来的都做不到。

“你到底想怎么样?”很久之后,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没有更换的,还是今晚所说的第一句话,问的第一个问题,只是,语气已经软了很多,已经和恳求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再说什么都不要,对方也是不会相信的吧。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机会,不如就乘机将一切都说清楚。表情说不出是认真还是别的什么,对亚岱尔本人来说,说这句话时也用不着太过严肃的态度,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向史维特承诺什么。“很简单,和今晚一样就行。”

“就像刚才一样?”严格来说,今晚的事情除了引起手下一定的猜测之外,算不得太坏,比起偿命或者监禁来说,根本连代价都谈不上。然而史维特明显还是陷在犹豫之中,表面看来太过优厚的交换条件,让他本能在不断叫嚣和警告着危机,总担心这般下去会掉入永远挣脱不了的陷阱。

他的职业太过特殊,倘若亚岱尔在今晚的经历之后,食髓知味,不断索求他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怎么办?法律的存在对史维特而言,就像一条界线,曾经已经跨越过去一次,对于自诩正义的他而言,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重复这个经历。

对方的心思和顾虑实在太明显,红白交替的脸色已经把什么都说的清楚。既然今晚已经拆穿过一回,亚岱尔索性继续下去,“我是个生意人,只要获取了足够的报酬就够了,超过正当范围以外的事,我没兴趣。”

史维特的表情并没有放松,就算得到了亚岱尔的许诺,他还是无法真正放心,不,事实上他有没有得到这个许诺还是一个未知数,亚岱尔只是表示对超过正当范围的事没有兴趣而已,但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没有兴趣的事他就不会做。

人,并不是永远只做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事。

况且更要命的一点是,在亚岱尔的观念里,正当范围的概念肯定与一般人不同。史维特就算不可能真正了解亚岱尔的为人,然而这一点还是可以肯定,他的观念肯定与普通大众有很大的差异。

得不到答复,亚岱尔丝毫不着急,他给对方提供了本来就不是一道选择题,除了唯一的一项决定之外,史维特不可能得出其它任何不同的结果。所以这场合作,或者干脆说单方面的利用,达成一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你就不有放过我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史维特给出的这句话就算亚岱尔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对方是一个更加有尊严的人,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乞求,说明了什么?

意外的没有鄙夷,违背本意的,亚岱尔心里生起的是悲悯的情绪。再一次看到人性的软弱,也重燃了他身体深处还没有彻底死去的属于人类的部分。悲悯,同情,总之是负面的感情,让亚岱尔短时间内无法说出其它话来。

仿佛得了鼓励一般,史维特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一些。“既然在塔罗山庄你都能放过我,为什么就不能再放过我一次?”

为什么?这个问题听在亚岱尔的耳里,真的是相当可笑。不过再好笑的问题他也笑不出来,似乎还被之前的负面情绪影响着。不得不说有些懊恼,到底是被什么影响,令他觉得今晚的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容易软弱,容易动怒,甚至,同情本不值得同情的人。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不放过你的人原本就是你自己。”几乎是伴着叹息,亚岱尔说出了这句话,是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语气。“包括刚才的事情,就算你不顺着我的意思吩咐那些警察,我也拿你没办法,不是吗?”

回想起来,事情和亚岱尔所形容的分毫不差,当时他要求调查葛莉谢尔达时,根本没有任何的强制,完全是征求意见的口吻。现在冷静下来能够看透这一点,然而当时怎么就拒绝不了呢?

是他史维特,自己不能放过自己。

他在害怕。

害怕如果违背了亚岱尔的意思,下一刻,自己隐藏的秘密就会被昭告天下。

不仅当时,就算目前话已经说开了,他还是害怕着。人心的多变,就算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完全有可能重新改变,下一次再有类似情况时,亚岱尔说不定就会说了,以此做为他不合作的报复。

他会说?

他不会说?

史维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混乱的感觉,已经再也分不清楚。除了满心的恐惧之外,其余思维都接近于麻痹状态。“这是你早就谋划好的?”

“是不是我的谋划,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事。”

史维特掉入的,是自己给自己设立的陷阱。

名为恐惧的陷阱。

觉察到汗水流淌过脊背,在这个时节身体有了这样的反应,肯定不会是因为炎热。咬了咬牙,史维特几乎是硬撑着问下去,“你刚才所说的都能保证?真的不做正当范围以外的事?”已经无力去纠结对方的观念问题,不管这个范围与世俗的概念有着怎样的出入,如果能在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至少亚岱尔在利用他之时还有一个底线。

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史维特一而再再而三的游移不定令亚岱尔完全失去了耐心。出于摆脱这场纠缠,尽快结束这一场没有意义对话的考虑,终于开口说了今晚最长的一番话。

“既然巴洛是我替你准备的用来顶罪的凶手,做了这些事,理所当然我会希望有所回报。之前的多次经历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彼此的工作会有所重叠,我要的东西不是你给不起的,就是希望在这些重叠的时候,能够得到警方给予的一个方便。至于,这个方便会不会超出所谓的范围,那是你的事,与我没有关系。如何行事和操作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要做到什么程度是你的自由。”

“当然了,你可以不答应这个合作。我以前放过你一回,今后会不会继续,当然也是个未知数,也不是完全就没有赌一把的价值。总之,决定权在你手上,想好了之后就可以走了。”

PART 8

深夜,剧场的某间办公室中,依然灯火通明,阵阵争吵不时从里面传出来。听那激烈而互不相让声音,可想见里面每个人都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贾梅德团长,你的这个想法太自私了!”魔术团经理洛克珊的嗓子本来已经相当尖利,此刻更是将这种特殊的嗓音发挥到极致,她一开口,所有人都暂时停止表达自己的意见,纷纷向她看来。

被直接点名的贾梅德,反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半低着头,看着放在桌上的水杯,里面的咖啡一口都没有动,满满当当的摆在原处,早已没了热气。只是他的表情,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不为所动。不管别人如何反对,他都当做没有听见。

洛克珊正打算重新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是魔术团的化妆师,后者对她摇摇头,示意由自己来劝说。“团长,你不能将‘万圣节碎尸案’这个魔术的手法透露给警方,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团的招牌魔术,也是只有我们团才能表演的魔术。”

对于一个魔术团来说,如果有独特的,只有自己才能表演的魔术,无疑是最重要的筹码,同时也是最大的一笔财富。这个行业的所有人都清楚,对于魔术师来说,最不可或缺也是最难得的,就是新魔术的点子,可谓是千金不换。而要将新奇的点子变为现实,成为一场可以展示在观众面前的表演,其中的艰辛和努力更是外人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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