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重——梨花白
梨花白  发于:2012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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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就吃。”余轻在无边的手腕上重重捏了一下,然后转向小二:“你们这里没有住店的吗?我看到好像有个后院。”

“就剩下一间房了。不过给你们住应该够用。要吃快点儿,没看见这天都快黑了吗?”小二将抹布向肩上一甩,动作十分帅气利落。

余轻诧异的看了那小二几眼,心想太阳穴微凹,动作带着一股狠辣之气,竟是个内家功夫不错的高手,啧啧,这么荒芜地方的一个小店,倒是藏龙卧虎。

因这样想着,忍不住又看了那小二几眼,然后才坐下吃饭,刚喝一口酒,就见无边虎着脸气呼呼坐在对面,也不说话也不吃饭。

“你怎么了?怎么不吃饭呢?不是膝盖受伤了吗?总不会连脑子也摔傻了吧?”余轻疑惑的问,一边伸手去摸无边的额头。

出乎意料的,无边竟然一扭头,躲开了他的关心,把余轻的手给撂在了半空中。

余轻的手收回又不是,放在那里又不是,不由得愣住了,不一会儿,红潮便涌上面颊。

一向都是无边厮缠着他,他还从未被对方如此轻慢过,一时间余轻是又恨又羞又气。只想夺门而出,又想上前狠狠揍无边一顿。

正是满心愤怒的时候,却听无边闷闷的开口道:“你刚刚仔细盯着人家看是什么意思?说,是不是你看上那个小二了?哼,他哪里比我好?就算他会武功,可我也有法术啊。他长得是不错,但我也不比他差吧,更何况,他有我对你的一腔深情吗?你甚至连他的为人都不了解,你要揍他,他肯让你揍吗?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揍你……”

余轻面上的红潮慢慢退去,双眼定定的看着无边,过了半天,见他终于语无伦次的说完了,这才哼了一声,斜睨着无边道:“你以为我是看上他了?”

无边丝毫没有意识到爱人口气中的危险之意,还傻傻的点头。

下一刻,额上就被重重弹了一下,听余轻气恼的低声道:“你是猪啊?我不过多看了那人几眼而已,怎么可能就是喜欢他?我是因为发现他武功不错,所以下意识多看两眼,你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

无边立刻转怒为喜,大叫道:“这么说,你不是喜欢他了?啊,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轻轻你是喜欢我的……啊……”

最后一声惨叫伴随着板凳碎裂的声音响起,好在无边挨打的经验已经丰富无比,在屁股就要落地开花之时,及时使用了个岿然不动之术,悬浮在半空中,然后才慢慢落下来。

小二如鬼魅般从后门处出现,看到英勇阵亡的板凳之后,眉头皱了几下,面无表情道:“本店规矩,损毁物品,十倍罚之。这板凳一两金子的本钱,所以,赔十两金子来。”

“十……十倍?一条破板凳也值一两黄金?你……你当这是黑店啊?这是谁定的规矩?”无边大怒,跳起来气势汹汹的大叫。

“我们店主定下的规矩,想找他的话,不好意思,得先过我这一关。”店小二语调依然是冷冷的,又把另一条桌子旁的板凳拖过来,示意无边坐。

无边让这小二给气笑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我也算是走南闯北了,还真就没看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就不怕我把这条凳子也坐烂了然后赖账?”

“不怕。来我这里的人,通常赖账的下场只有一个。”

小二又将一壶酒给放在余轻面前,有些感叹的道:“上次那个赖账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哦,时间太久了,久的我都记不清了,好像是三年前吧,唉,自从他的猪蹄子被挂在房梁上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勇士了。”

这是余轻和无边进店以后,英俊小二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表情。

就听他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道:“我早就说过红衣了,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再这么做就没人敢赖账了,可他就是不听,呜呜呜,那头猪真的好肥啊,全身上下都是肥肉,一刀下去都油光光的,从他之后,我再也没遇到过这样上好的货色……”

“轻轻,这真的是家黑店吧?”无边从小二悲伤的口气中,再一次真真切切尝到了欲哭无泪的滋味,他是真不明白自己和余轻到底哪点惹老天爷嫌弃了,这么个破地方,喝壶酒竟然都能遇上黑店。

“阿江,你在楼下磨蹭什么呢?那个酒鬼不是早就滚了吗?”

楼梯间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虽然语气不好,然而软软糯糯的声音却煞是好听,颇有几分销魂蚀骨的味道。

无边猛的抬头向楼梯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美艳男子懒懒趴在楼梯上向下望,看到无边,他的脸色忽然变了,猛的直起身子,一双纤纤玉手抬到胸前,脸上充满了戒备之意。

“那个酒鬼虽然走了,但又来了两个更难缠的,上药就上了小半个时辰。”

小二的声音适时响起,然后他来到无边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喂,兄弟,眼睛有点直了,别这么不地道啊,那是我的,你的在这边呢,看没看见那眼里要喷火了?”

无边一惊回神,连忙望向余轻,就见他狠狠磨了几下牙齿,却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看吧,看吧,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的。”

“不是的轻轻……”无边紧走几步,来到余轻身边,一指楼梯间的红衣男子:“你难道没看出来吗?”然后他又转向小二,低声道:“我……我不明白,你和他……和他……”

“和他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没看过两个男人相亲相爱吗?懂不懂真爱无敌的道理?”小二拿之前无边说过的话砸他,顿时让无边傻在了那里。

“可是……可是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无边的正义心开始泛滥,大义凛然往屋子正中一站,正色道:“施主,我必须告诉你……”

“刷”的一下,小二目光骤然转冷,他轻轻抛掉肩膀上的抹布,伸手在腰间一拽,就拽出一把光华灿烂的软剑,然后他用比剑光还要冷冽的语调道:“你想告诉我什么?道长?”

“好,好好好,我明白了,那个……我知道,什么都不用告诉你,其实你全都知道了,我们不管闲事,只喝酒,好不好?”

出乎小二和红衣男子预料的,无边竟然立刻收了架势,灰溜溜的回到了座位上,还给余轻倒了一杯酒。

余轻忍不住低头笑起来。他现在也明白了,那红衣男子必然是个妖精,难怪他的身上满布妖媚之气,又是长的如此美艳。

而无边之所以这么识趣,自然是因为在向天涯和香舍手下吃足了苦头。他大概也害怕这次除妖不成,反而又要被人拽去帮着妖精生孩子或者下蛋吧。

想到这里,余轻脸上就不由得露出温柔笑意,斜着眼睛看无边,一边也给他斟了一杯酒,轻笑道:“行啊无边道长,到底是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啊。这才对,只羡鸳鸯不羡仙,你去管人家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来,这一杯当做是我赏给你的。”

无边还没受过这种待遇呢,不由得受宠若惊,喜滋滋的一饮而尽。那边小二和红衣本以为是一场大危机,谁想到那道士却忽然放过他们,也是十分惊奇,红衣便一步一步走下楼来。

余轻就觉得红衣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红色长袍下原来没有脚,只有若隐若现的灰色物体在移动。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无边凑近过来小声笑道:“轻轻,这是一条穿山甲精,奇怪,他的修为实在很低,竟然还没完全化成人形。怎么就敢在人间现身。如今看来,香舍那妖孽倒还算是聪明了,最起码他是等修为炼够了,才敢跑出来为祸人间的。”

余轻碰了无边一下:“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妖精也是有自尊的……”

只是为时已晚,那叫红衣的男子已经听到了无边的话,冲过来高叫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修为很低?你个臭道士知道什么?若不是被你们这些败类围攻,老子我至于混到这么惨的地步吗?说起来都是你们的错,啊,我今天不杀你誓不为妖……”

无边笑道:“这可奇了,不论你是何原因,现在你妖力低下是事实,我一根指头几乎就可以打倒你了。只不过是因为轻轻体念上苍好生之德,不肯让我降你。谁知你倒叫着找上门来了,既如此,这怪不得别人,就让我收了你这妖孽吧。”

话音刚落,那叫阿江的小二已经闪身到了红衣的面前,双眼射出无限杀机,同时低头对红衣低吼道:“你都什么模样了,还敢来挑事儿,趁早回房去,等我打发了这两人就关门回房。”

红衣哼了一声,又狠狠瞪了无边一眼,不甘不愿的退到一边。余轻忙赶上来笑道:“店家,你们的酒着实不错。其实无论是人是妖,只要心存正义,就该容存于天地,什么人妖不两立,我是不信那个说法的。”

本来斗志昂扬的无边立刻泄了气,心知余轻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想也是,自家爱人和那个妖孽的黑蛇精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能指望他帮着自己吗?更何况,在香舍的耳濡目染下,全杀手谷的人都觉着妖精是好人,法海反而是活该被千刀万剐的大坏蛋,想他一个道士能在那里立足到今天,其实也不容易了。

自己寻思的功夫,余轻已经和阿江红衣坐在一起,边喝酒边畅谈起来。余轻笑着对阿江道:“怪不得你看见无边悬浮在空中时也不显讶异,原来是因为你自己的爱人就是一个妖精,对法力这个东西已是见怪不怪了。”

阿江摇头道:“非也,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红衣是妖的,在那之前,看过好几拨奇人了,唔,别说,我也看见过一个很俊秀的道士与一个很邪魅的男子在这里喝过酒。不过那道士一脸苦瓜之色,倒好像是被胁迫似的,红衣也说那男子乃是魔族,躲在房里都不敢出来的。”

“什么?被魔族掳走的道士?”无边一个高儿蹦起来,在房中踱了两步道:“不行,我得赶回师门,不管是哪位师兄弟遇到这种事情,我们道家一派都不能坐视不理。”

红衣不屑笑道:“你省省吧,那时我妖力还未后退,据我看来,那魔族当是十分强大的高手,我觉得魔帝也无怪乎如此了。他一来,这方天地之间,全部是魔气涌动。不过他倒不是那凶残的魔族,以他的魔力,一定是可以察觉到我的妖气的,但他却没有出手,阿江说言谈语态之间,他对那个道士也挺好的。”

“魔族会这么好?”无边疑惑的看着红衣:“喂,你们妖族和魔族向来也没什么关系,你没有必要这样为他说好话吧?”

“什么说好话?本来就是这样,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红衣大怒,转身灌了一口酒,不再理会无边。

倒是阿江颇懂人情世故,知道今日这个道士肯手下留情,已属不易了,微笑道:“何止这个魔族,他们走了不几天之后,又有一个人牵着一条狼狗路过小店,在我这里歇脚。当时也没觉得有何奇怪之处,只是那人戴着黑纱斗笠,看不清他的面目,我还猜是不是哪个江洋大盗呢。”

“那最后到底是不是呢?”余轻最喜欢听故事,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被他喝光了。

“不是,后来我给那人送沐浴用的热水时才发现,他只是长的奇丑无比罢了。后来那人发现我在屋里,而他自己忘了戴斗笠,还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我当时就惊奇他身旁那只狼狗竟如此通人性,他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都禁不住打颤。后来红衣和我说,那夜天地间又充满了强大的魔气,但照样没事情发生。”

阿江也加入了吃的行列,拈了一粒花生米送进嘴里,见连无边都开始好奇的倾听,他更是得意,笑道:“可谁知第二天我一开门,这房子周围的雪地上竟全都是尸体,看装束该是强盗的。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原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响马盗十三灵,官府数次悬赏通缉,都抓不到他们,为祸甚巨。没想到竟死在这里,且那尸体你一动,便散成了像冰一样的碎片。”

余轻恍然道:“是不是那个魔干的?难道那个丑陋无比的人其实是魔吗?好奇怪,无边你不是和我说魔族都是俊美无比的吗?啊呸,下次这种毫无根据的话别轻易出口,我就说你没去过魔界,哪可能知道魔族都长什么样儿的。”

不等无边回答,一旁的红衣就笑道:“这个你别冤枉他,魔族的确都是俊美无比的,那个丑陋的人并不是魔族,我第二天看了的,他身上没有一点魔气。”

无边也连忙点头:“没错没错,没有根据的话我怎么可能胡说呢?魔族和妖族都一样,鲜少丑陋之辈,都是十分俊美的,你看香舍是这样,现在的这个穿山甲也是这样。”

“什么穿山甲,我有名字的,我叫红衣,你会不会尊重人啊?”红衣不满的哼了一声,将贵妃鸡的鸡腿一把撕下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没错,叫红衣叫红衣,后来怎么样了?”余轻只顾着听故事,恍然不觉自己出银子买来的菜已经进了卖菜的人嘴里。

“我仔细的辨认了半天,也没发现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魔气,后来那人和他的狗离开时,阿江去送他们,谁知到了门口,那只狼狗竟忽然回头,对他说,昨夜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阿江也接口道:“说起来不怕两位笑话,我行走江湖多少年,自认这定力也是要得的,可我当时还是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我都看过魔族了,还怕一个狗妖吗?只不过他是用狗嘴说的话,看上去比人形说话诡异的多,才让我吓了一跳。”

无边把一粒蚕豆放进嘴里,恍然道:“我明白了,那个魔族定然是这只狼狗对不对?奇怪,魔族向来高傲,怎会甘心化作一只狼狗跟着人呢?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红衣撇撇嘴道:“谁知道呢?若是那人长的漂亮,我还可以说他是看上人家了,所以宁可化身为狼狗跟着,偏偏那人丑的都没法看了。他之所以肯帮我们,我后来寻思着,也就是因为阿江昨日给他们送水时,看见那人的真面目也没露出歧视之色,他才出手帮我们的。”

“哇,要是这样说,那肯定是喜欢对方啊,不然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像是我,以修道之身,竟然沦落到要助一个妖精生蛋,那也全是因为我对我家轻轻一见钟情……唔……唔唔……”

无边不等说完,嘴巴里已经被余轻给塞进了一个鸡蛋,听他没好气道:“吃你的吧,饭也堵不上你那破嘴。”

红衣和阿江都笑起来,彼此看了一眼,眼中也是情意流转,几个人在这热烈气氛中边说笑边喝酒吃菜,倒觉得距离被拉近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余轻和无边摸着滚圆的肚皮到阿江安排的房间休息。阿江和红衣也自回房睡觉。

睡到半夜的时候,无边醒来,就觉的屋外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令人毛骨悚然。他皱了皱眉头,心想奇怪,风乃无迹之物,怎的今夜这北风刮到现在,倒似是有迹可循。

想到这里,连忙起身,盘膝坐在床上,掌心向天双目紧闭,在心中暗算这风的轨迹,不到片刻功夫,心中已是了然。

了然之后便是大惊,急忙睁眼,只见面前一双黑漆漆亮晶晶的眸子也正在盯着自己看,猝不及防之下,无边不由吓得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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