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稍微放心一点,慢慢的问道,“亚岱尔,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收服那位魔神作为使魔的?”
“如果是你,你有办法收服魔神?”亚岱尔不答反问,一脸的苦笑。想着这个话题定会引起索格里的不快,连忙用灵识探查了一圈,却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直觉中那位魔神就在附近,但是着实判断不出方位。而扎克·西斯提出的这个问题,也不知他是没有听见,而是听见了也懒得管?
扎克听懂了亚岱尔的暗示,“这么说,那天出现在你身上的契约烙印是假的?这说不通啊,魔神为什么要做这种有伤尊严的事情?”见亚岱尔脸上也隐含着疑问,扎克自言自语,“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亚岱尔注意到他说的不是“奇怪”,而是“越来越奇怪”,难道索格里身上还有其他违背常理的地方?“扎克·西斯,怎么回事?说清楚!”
PART 9
扎克的语气相当谨慎,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字一顿的说出一个酝酿已久的结论,“那位魔神,身份应该不假。但是他的实力,似乎远远没有那么强悍。”
亚岱尔拧起了眉,短时间内,他还真听不懂这句充满矛盾的话。
恶魔的等级相当森严,身份地位这种东西完全没有造假的可能。特别是恶魔中的贵族阶级,更是完全靠着血统说话,其他任何人都没法冒充。所以,对于索格里身份的判断,扎克相信自己没有错。而就算自己眼花了,也不可能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眼花。色泽纯粹的金瞳,眼角的魔纹以及近乎完美的容貌,无一不是在说明他的身份。
然而,正是这一方面的极度确信,才显得另一方面的极度不合常理。为什么,感觉那位魔神的实力并不如想象中的强悍呢?扎克对此做过估算,就算是他自己现今的实力,只要拼死一搏,甚至就可以和那位魔神战成平手。但是,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魔神真正的力量,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整个魔法师协会夷为平地!
老实说刚刚得出这个结论时,扎克几乎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激荡的情绪中,并没有太多沾沾自喜的成分。一直以来,扎克对自己的实力都有着相当准确的认识,不会因为这么一项理由就错估自己是超越魔神的高手。他更多的是疑惑,想要彻底弄清原因。想了很久,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魔神刻意压抑了自己的真实力量,虽然不知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扎克不相信堂堂魔神会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刻意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因此他不得不提醒亚岱尔一声。不管是什么,都希望他早做提防。
但是,亚岱尔的脸上没有出现扎克预想中的深思。反而,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有着不可言说的愤怒。
两百多年来,亚岱尔也算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揣摩人心对他而言算不得很困难。因此他很清楚扎克·西斯在怀疑什么,他一定认为索格里故意隐藏实力。然而,据亚岱尔所知,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会在相当程度上折损索格里的力量。而如果索格里真的那么做了,别说是实力大打折扣,他能活着都可以算是一个奇迹。
亚岱尔觉得自己心在发抖,心跳因为无法压抑的愤怒而急速加快——索格里,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你认为还有被原谅的可能吗?!
“哗啦——”
亚岱尔激荡的心神被这声巨响唤回了现实,像是什么玻璃器具被摔碎的声音。不是一个杯子一只盘子那么简单,而是数以百计的杯盘同时被摔碎的声音。
厨房?!
亚岱尔与扎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不详。没有多想,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他们到的不是最早的,比他们先到的还有史维特警官、在附近收拾的几名仆人,以及……死者。
史维特的面色相当凝重,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亚岱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深深感到一阵不快。照理来说,这两人虽然职业不同,但都是见惯了尸体的人,一般情况下很难有什么场面能让他们露出这种表情。除非——
死人的现场真的是太恶心了。
眼前的一幕,倒也算不上恶心,然而血腥的程度却是一流。
最先入目的,就是满地的血,有一部分甚至漫延到了门边。亚岱尔自认为没有保护现场的职责,随性站在那里,也不管脚下是不是踩上了血迹。大概是因为满地血泊带来的效果实在有些震撼,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尸体所在。
事实上,尸体就在厨房的正中,卧趴在地板上。然而,其上却压了个巨大的棕色柜子。柜子原本是摆放杯盘的碗橱,就这么倒下来,无数的玻璃制品砸落在地面,摔的粉碎。尖锐的玻璃碎片在死者身上划出许多伤口,加大了出血量。不过看上去,那些伤口虽然可怖,但倒不像是致命伤。反而是那座沉重巨大的碗橱嫌疑重大,死者是被砸死的?
“看那里。”亚岱尔发现了什么,向史维特示意。
出自警察天性,史维特从怀中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的血迹,朝着尸体走过去。弯下腰,捡起了一张……纸牌。
纸牌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这样被史维特拿了起来,偶尔便有一两滴滴落下来。史维特本来已经算不上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将牌面翻过来,正面对着亚岱尔让他查看。然后,有些不痛快的说了一句话,“血还有余温,人没死多久。”
亚岱尔淡淡点头,看了看纸牌上的花纹——塔罗牌中的“力量”。
PART 10
既然巴洛自称是塔罗山庄的主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撒谎冒充,面对眼下的情景,“认尸”这项工作自然是他当仁不让的责任。经过一番辨认,死者被确定为此番请来的客人之一,伍德洛。
因为出了人命,史维特感觉自己一人应付起来有些吃力,于是打电话向警局请求了支援。警察的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后,山庄的院子里已经停满了警车。而前来支援的警察们,也各司其职,开始了勘验取证工作。
初步的提问是相当枯燥的工作,由于还没有掌握什么关键线索,问来问去也只能是一些常规性的问题。做完这项工作后,又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史维特看了看腕表,已经凌晨三点。不知为什么,明明感觉很累,可是却丝毫没有困意。抬头看了看亚岱尔所住的那个房间,不仅还亮着灯,而那个人就站在阳台上,一脸兴趣的看着下面的警察们来回穿梭忙碌。史维特想也不想,直接朝他的房间走去。
“亚岱尔,你怎么看?”史维特开门见山,张口就问。
撑着下巴,亚岱尔完全不考虑对方心情,直接说了一句有些莫名的话,“事情变简单了。”
“……”也难怪史维特接不了话,都死人了,怎么能说是变简单了呢?事实上史维特的心里非常懊恼,明明自己坐镇于此,结果案件还是在眼皮子地下发生了。而且,还是最糟糕的杀人事件。本来想来听听亚岱尔的意见,他在蓝顿子爵事件中的推理能力实在令人叹服,但没想到的是,得到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疑惑之余,史维特的心里升起一个有些古怪的念头——某非,亚岱尔根本不在乎人命?在他眼里,就算死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亚岱尔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而那些想法原本也与事实相近,他也就懒得辩解什么。“之前,只是见到些杂乱的线索,根本无从辨别幕后策划者想要干什么,而我们也无从应付。倒是现在,我们大体上可以知道阴谋的目的了。”
亚岱尔这番话倒是没什么不对,然而史维特怎么听就怎么不舒服。看着他一张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脸庞,史维特怎么也无法相信漂亮至此的一个人,会对生命如此淡漠。“那你有什么线索吗?”
亚岱尔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是回给史维特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而那笑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表明他确实知道什么一样。
史维特明白要想再从这上面问出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亚岱尔既然表现了不想说的意思,那么便真的什么都不会说。至少今天,他是别指望再得知什么线索了。沉默了一会儿,史维特想起一件最紧要的事情,“亚岱尔,那个纸牌……叫什么塔罗牌的,到底有多少张?”
这种对于巫师来说简直算是常识性的问题,亚岱尔原本真不太想回答。但他毕竟曾经答应警官会给予专业性的帮助,也就不得不说了。“塔罗牌分为大阿尔卡纳和小阿尔卡纳两种,分别为二十二张与五十六张。”不认为史维特会对塔罗牌的具体内容感兴趣,他也就用最简单的说明草草讲了一番。
什么大小阿尔卡纳史维特是完全听不懂,不过数字倒是一目了然。二十二加五十六,岂不是有七十八张纸牌?想起扔在凶杀现场的那一张“力量”,史维特还真不敢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你说的两种分别,是不是类似于主牌和副牌?”史维特小心翼翼的问着,显然被那个恐怖的数字吓坏了。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塔罗牌的,亚岱尔嘴角抽了抽,勉勉强强应了一声,“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史维特连忙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那张塔罗牌,带有某种希冀问道,“那这张……和尸体旁的那张,属于主牌还是副牌?”
“这张正义与现场的力量,都属于大阿尔卡纳。”亚岱尔怎么说都是一名巫师,无法用“主牌”“副牌”来称呼,他还是习惯于塔罗牌正统的叫法。
还好是数量少的这一种,史维特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亚岱尔决定再透露一条线索,“还有一张塔罗牌,我知道在谁手里。”说着,也不等史维特追问,直接将有关信息和盘托出。“那是一张节制,而且你可以放心,那个人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之前见过扎克手上的塔罗牌,亚岱尔这点判断的自信还是有,对于那个讨厌的魔法师协会首席,能够轻易取他性命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
PART 11
史维特正面反面来回翻看着手中的塔罗牌,明显在思索案情。身旁站着的亚岱尔不理他,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正义……力量……”史维特思考的相当辛苦,不时有一些关键词语从嘴边冒出来。“亚岱尔,你说这塔罗牌与案件有什么关系?”
亚岱尔还是不想管,就引用了史维特自己曾经用过的一个词,“故弄玄虚。”
“真是这样吗?”史维特明显不赞同亚岱尔的意见,见他确实不愿帮着自己想,只好又一个人陷入了思考之中。将事件的前因后果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灵光一闪般,史维特脸上露出喜色,“我想我明白了。”
亚岱尔并不追问,依然是满脸的不在意。
史维特不禁怀疑他没有好奇心,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件,总是想要问清楚的吧?知道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亚岱尔肯定不会表现出丝毫的好奇,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说下去,“或许,这些纸牌代表了杀人的手法?”
“模仿杀人?”亚岱尔聪颖异常,只听一句就明白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用一个高度概括的词语说了出来。
见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史维特很是高兴,连忙将自己分析出的推理说出来。“刚才的现场你也看过了——我问过山庄里的仆人,压在身体之上那座碗橱是全橡木的,非常沉重。而凶手放在现场的塔罗牌是一张‘力量’,这是不是就表明暗示了行凶的手法?”
“怎么,验尸结果出来了吗?那人是被压死的?”亚岱尔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史维特分析的死者与塔罗牌之间的联系,反倒是问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呃,还没有出来……现场的痕迹很乱,而且死者身上的伤痕也很多,需要进一步验尸,才能确定死因。”史维特似乎被堵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的判断有些草率了。不过还是略微有些不甘心,自己的推论听起来也是非常合情理的。“不过,从现场看来,死因应该就是这样的了。”
亚岱尔不再言语,只是淡淡的微笑。笑容和之前那一朵有惊人的相似——心知肚明的暧昧。
史维特被这个笑弄得有些茫然,茫然之余竟然是说不出来的毛骨悚然。突然,他不敢再继续交谈下去,匆匆向亚岱尔告辞,“我去调查一下有哪些宾客收到了塔罗牌,分别都是些什么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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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维特从警局召来的支援都是些好手,各个动作麻利,办事效率相当高。没过多久,死者伍德洛的初步验尸报告便已经出来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史维特竟然让人送了一份到亚岱尔手上。
从专业角度拍摄的现场照片,以及解剖过程的照片布满了整个解剖报告。如果换了一个人,一定看不下去,那些照片一张比一张血腥。再加上旁边附注的文字,如果是定力差一点的,只怕当场连昨天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亚岱尔却看的津津有味,饶有兴趣。特别是结尾处的那一行论断——死因:重物撞击,导致内脏破裂。这么说来,伍德洛真的是被压死的了。
将报告翻回到第一页,亚岱尔书香☆门第将死者身上其他伤口的检测数据又重新看了一遍,便摇摇头将其放下了。嘴角上翘,习惯性的笑了起来。恢复琥珀色的眸子中,暗藏了某种特殊而复杂的神色,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悲悯。
想一想,今天还真是“多姿多彩”到复杂的一天。或许因为从一早起,各种事端就没有停止过,弄得亚岱尔的精神变得极度兴奋起来。明明身体反应出浓重的倦怠感,可是奇迹般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墙上的时钟指示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想来,不会再有什么访客了。亚岱尔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出神……
一大团阴影坠落了下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被人从楼上抛掷下来一般。好巧不巧的,那团阴影正好停留在亚岱尔所住房间的窗户外,随着夜风轻轻的摆动着。亚岱尔挑着眉,不知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脸上一丁点惊讶的颜色都没有。直到阴影停止了摆动,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一个人——
一个被吊死的人。
怪异的是,那人居然是被倒吊着的,绳索栓在他的脚踝上,打了个死结。
这下,就算附近没有放下纸牌来说明,亚岱尔也一眼就认出,这是塔罗牌中的“倒吊人”。
PART 12
“搞什么鬼?”这是史维特看到新现场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由于现场实在太超乎常理,警员们一时难以决定该怎么处理才妥当,都不敢随便动手,尸体还原封不动的半吊在空中。仔细看了后发现,死者的衣领上别着象征眼前这一幕的塔罗牌——倒吊人。
“怪不得我会收到委托函。”看着死因蹊跷的尸体,扎克也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饶有兴趣的看着史维特带领一帮警员在周围忙碌,但是却对他们对魔法完全外行的举动不以为然。“这种事件,协会完全有理由接手了。你说是不是,亚岱尔?”
不回应他的话,亚岱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再说——既然要接手,那么就快些。别这么拖下去,将很多无辜的人卷进来。
他眼神中要表达的意思,扎克是看懂了,可是他不懂的是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意。上一次和亚岱尔谈话时,他字里行间分明表现出了对事件的兴趣。怎么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就变成一副急于脱身的样子了?“不过现在看来,有没有协会出手问题都不会太大。毕竟你亚岱尔在这里,什么都能解决。”因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扎克只好说了这么一番话,算是试探试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