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嵘听话去看骨科医生，他不听话的就是把尹瑾照一起拖去看医生了。

第四十五章：何飞的脸？！

（死亡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

“听护士说你被Kerr打了？”天雪用电话和一墙之隔的江嵘说话。因为防护服紧缺，根本就没有再多一套给江嵘浪费，所以江嵘自被尹瑾照踢了一脚之后又被医生禁止进入隔离区。

“医生说骨头裂了。”江嵘老实回答。终于和天雪说上话，不能够进去的江嵘急得想拆墙的心情改为挠墙，医院绿色的粉刷墙壁都抠出条条痕迹来。

“活该，咳——”天雪想说他博可怜，但抑制不住的咳嗽声闷住了喉咙里的话。

“你怎么样？”可还是被江嵘听到了，明明是大冷天江嵘都急得满头热汗。

“没事，有些胸闷而已。别那么紧张，医生都说绝大多数都能治好，只是因为传染性高所以才需要隔离。医生不让讲电话了，待会儿再打。”

“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等我出院再说，”这个病绝大多数能够治好，但天雪也明白治不好会怎么样。

为一个人醉过闹过颓废过，就这样死掉他不甘心。如果死不了，那就继续纠缠下去。如果活不了，天雪会告诉江嵘他爱他，把他的心带去阴曹地府绝不便宜给其他人。谁让江嵘折磨他来着，他不甘心就这样死掉，不甘心，所以让他把自己记住几年算是交换了……

“我——”正要说话的江嵘被天雪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的。”挂掉电话，一长串说完的天雪立即剧烈咳嗽起来。

“好——”被天雪挂断电话的江嵘只得把手机好好握在手里，怕它没电怕它欠费停机，更怕手机摔坏收不到天雪的电话。

这头的江嵘寸步不离等天雪被允许打电话，那头终于可以自由行走的尹瑾照跑去别的病房看病人去了，一个怀胎几月但是昏迷不醒的车祸伤患。

“你是病患的什么人？”负责照顾病人的护工小心翼翼地给她翻了一下身，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所以得小心谨慎。

被护工用看病患负心老公的狐疑眼神看着，承受不白之冤的尹瑾照并没有开口解释，当然那护工也没非得要他回答，她纯粹是照顾沉默病人养成的碎碎念习惯而已。

“这孩子的命真大，这车祸这么严重都安然无恙，可怜还没出生他爸爸就不要他，妈妈醒不醒得来还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咯。”

她不可能醒得来了，三魂七魄零散不全，现在全靠这BB支撑着，一旦这BB出生，那么母体就会立即死去。更何况现在这BB似乎也快支撑不下去随时都会有早产的危险。

如果BB要出生的话，那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不再看那女人，随手扔掉已经枯萎的花，尹谨照把买到的鲜花插到花瓶里。

“诶，你真不是她老公啊？”见尹瑾照转身要走，护工忍不住再问他。

但尹瑾照依旧一句话都没说，让这八卦的护工什么都满足不了，只得怏怏地对着尹谨照离开的背影努努嘴。

走至外面的走廊，尹瑾照在其中一个拐角停了下来。

“还不出来？你真以为我看不到你就不知道你在这里？”

拐角楼梯口出拐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人。

“哥。”口罩底下闷出何飞的声音，和江嵘一起到医院来的小何飞冲尹瑾照讨好地笑笑，那弯弯的大眼太灵动，就算大半张脸被口罩挡住了也挡不住他讨好的笑容。

“以为我不会揍你？”充满威胁性的鼻音哼了出来。

“你会在控制好伤势严重程度下揍我。”说是这么说，这小何飞仗着尹瑾照不会真揍他而蹭过来尹瑾照的跟前。

“你、知、道、就、好。”尹瑾照隔着口罩抓住何飞脸颊上的两团嫩肉拼命揉啊揉，把何飞揉成了猴子屁股脸，红通通还发热发亮。

“可是我很想你啊。”乖乖站在原地不动满足尹瑾照的施虐谷欠，随后何飞把尹瑾照拖进原先的拐角楼梯口里。

“很想你。”耳鬓厮磨，抱着不放。

“那现在抱完了没，摸完了没，想完了没？”这回轮到尹瑾照乖乖站着不动让何飞为所欲为。

“没，没，没。”就是赖着不走。

“我走不开，两个BOSS更是不可能工作了，你还翘班嗯？”尹瑾照在何飞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而且医院里这么多病人，要是你跟天雪一样都染上SARS，你让我顾谁？只怕我谁也顾不了。”要知道他和何飞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那医院这么危险，要是你跟师兄一样都染上SARS，你让我怎么办？一个人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个人活着。”

“再说我有戴口罩，来医院还是坐嵘哥的车。”抱着尹瑾照，听着他的心跳声，何飞整个人心灵平静下来。总之他可以和尹瑾照一起死，但是不能够自己独活。

“真是谁都说服不了谁。哪天我们两个吵起来，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尹瑾照叹气，就是明白彼此都担心对方，所以才无法阻止得了何飞来医院找他。

“等SARS过去就好了，师兄他会没事的吧？”即使担忧着天雪，何飞看尹瑾照的眼神里依旧是全部的信赖。

“他会没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有事。”

在何飞听起来是尹瑾照转告的未来事实，只有尹瑾照知道这是承诺。既然老天爷都让他作弊了，那作弊的人生当然要作弊才能赢得他和何飞更多的未来。

只是这次未来的轨迹偏差太大了。

明明已经提早预防SARS，进了医院不治好就别想出院避免了SARS在人群中的爆发，明明那些感染SARS的病人绝大多数都情况好转，连凌丞昂都能死里逃生了，为何天雪的病情就偏偏突然加重了，如此突然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江嵘想要进去，可是隔离区外面那些只听命令不看人的武警根本不理江嵘的身份。

相比较江嵘的慌乱，静静背靠着墙壁的尹瑾照则什么话都没有说。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是人体机能最弱的时候，其实也是阳气最弱的时候，差点儿被自己的肺液淹死的天雪此时正在急救室里抢救。

可连氧气都汲取不到，任何的抢救都无法奏效，尹瑾照深深明白这一点。

在那跳动的波频变成一条绿色直线的那刻，尹瑾照突然跟何飞说道：

“小飞，接住我。”然后整个人立即失去意识往何飞的怀里倒去。

“哥，你怎么能——”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灯也灭了。

“很遗憾，病人……”凌医生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让开！我要进去！”江嵘发疯又冲又撞要进去看天雪，但他被好几个武警架着根本进不得去。

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就像看电视剧一样，所以何飞浑身上下的细胞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按理来说，躺在里面那个是和他交情不错的师兄，他应该难过才对。这感觉就好象当初父母去世，他守着两具尸体守到发臭，直到被硬性拉去火化了，直到抱着两个骨灰坛子之前，他都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看着江嵘在自己眼前又吵又闹像个疯子一样，何飞依旧还处于情感断层，接收不到严重滞后的悲伤信息。

可医生刚刚说了什么？

师兄就这样没了？

原来，怀里那个人之所以会突然间这样，也都是因为里面那个师兄。

哥……

“就让他进去，放开他，别把他身上的防护服弄破了。”扶着尹瑾照的何飞冷冷地看着凌宇轩。

应声看过来，凌宇轩的注意力落在了被何飞托抱着的尹瑾照身上，他也就没有阻止江嵘进去看天雪，这个时候再看也没用了，人已经没了再看也不会活过来。

“他怎么了？”

“没事。”在凌宇轩伸手过来的时候，何飞抱着尹瑾照挪开不让凌宇轩碰他。师兄很重要，但是尹瑾照更重要，紧抓着他的手指骤然绷紧。

“连呼吸都快没了还没事？”凌宇轩的眼睛太锐利了。

“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就跟我过来。”率先往前面走。

何飞看看怀里抱着的死沉死沉的尹瑾照还有那走远的凌宇轩，感受到那几个武警打量过来的目光，他决定跟凌宇轩走去找病房，毕竟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尹瑾照实在太明显了。

“天宇，天宇……”

“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

……

“睁眼看看我。”

“天宇，我想说的话，你还没有听到。”

“我只能亲口跟你说，知道吗……”这江嵘竟然亲手解开了自己脸上的防护罩。

不可以……

听不到的声音从江嵘的头顶上传来。

不可以……

透明的手臂伸了过来竭力阻止江嵘解开防护罩。只是怎么都触碰不到，碰不到。

要回去，回到身体里去，可飘在上面的透明影子怎么都无法下来。

江嵘，不可以。

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明明看起来是非常明亮的手术室却阴沉阴沉得异常压抑，在透明影子的头顶上凝聚着黑暗阴郁的气旋涡流，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被天花板吸进去的时候他连逃都来不及了。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那透明的天雪把他从暗黑涡流中拽了回来。

「你吃光医院的鬼魂也无所谓，但这个你不能抢。」灵魂出窍的尹瑾照仰头说道。

「少管闲事，要不然连你也吃了。」那暗黑涡流剧烈翻滚出一张肥嘟嘟却阴森苍白的BB脸孔。

「有本事你就来呀。」眼睛开始泛着邪煞红光的尹瑾照不介意开荤。

「既然是同类，你就不要阻止我。你没还魂的道行或许能赢得了我，很可惜现在你不再是了，难道你就舍得好不容易弄来的替身？」不容分说，乌黑云雾里伸出一双惨白的双手就要跟尹瑾照抢天雪的魂魄。

「呵呵，那你就舍得好不容易吞进肚里的补品？」尹瑾照甩开天雪就迎上去抓住那看起来肥胖可爱实则阴冷至极的鬼手。

「我要你全部吐出来！」

被尹瑾照甩到一旁的天雪原本就震惊于死后的世界，看到尹瑾照和一个阴森恐怖的鬼婴在打斗更是让天雪目瞪口呆，因为他看到尹瑾照的脸竟然是何飞的脸。

「小飞？」

「大飞才是。」与那小鬼打得两败俱伤的尹瑾照挡在天雪面前与那小鬼面对面对峙着。

「什，什么？」天雪不明白。

「确定还要再打吗？再继续下去只怕你要重生都难了吧，呵呵呵呵……」但尹瑾照本身也分外狼狈。

人和鬼打，人输。鬼和鬼打，斗的是谁更凶猛谁更恶。两个都是靠吸收阳气重生的鬼魂，现在因为打得两败俱伤而丧尽了阳气，越是赢家就越是输家。

「你让我重生不了，我也让你活不了。」身高才50厘米的鬼婴也因为失去大半部分能量而抽长着身体慢慢长成他原来的真面目。

「为了这么一个没什么营养的魂魄和我争不值得吧。」尹瑾照主动示弱，再打下去两个都别想活了继续做鬼去吧。

「是你在阻挠我。」那小鬼也知道再这么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但现在他要出生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也不会让尹瑾照好过。

「我就说天雪怎么会突然病危。」尹瑾照冷冷一笑。

「原来是围魏救赵，目的是我吧。」这小鬼太有心计了。在病房里尹瑾照不答应帮忙让他出生，他就使绊子弄死天雪逼他就范。

「小…大飞，这是怎么一回事？」眼前这个和何飞长得异常相似的人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我才不要当他的妈。」尹瑾照有些委屈地对天雪皱眉。

「可再不阻止那该死的江嵘，你们就得做一对鬼鸳鸯了。帮我告诉何飞，我在501病房。」如果天雪醒来还有记忆的话。

说完，尹瑾照把天雪猛地推回他的身体里。

第四十六章：可怜的小何飞

飞……

呼吸心跳都停止了的天雪重新睁开眼。

“江嵘你在干什么，咳咳。”

正在发疯的江嵘听到天雪的声音以为自己幻听了。看到天雪竟然起死回生重新活了过来，他立即停止了找死的行为。

“医生！医生！他还有活着，活着！”

……

“怎么可能？”赶过来的凌宇轩至今仍无法相信天雪重新活过来的事实，可眼见为实，天雪真的活过来了。反倒是那个活蹦乱跳的江嵘被抓去隔离，好不容易等天雪醒来，却活该被隔离不能和天雪在一起。

“该不会又是尹瑾照搞的鬼？”尹瑾照失去意识天雪就活过来了，这未免也太凑巧了些。再者天雪的肺纤维化程度不比凌丞昂低，现在竟然能够不需要呼吸机自己呼吸？

“Kerr……”醒过来的天雪心里一阵慌乱，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办？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的心会如此忐忑不安。

可凌宇轩不让他想那么多，紧接而来的就是各种治疗和化验，他虽然活过来了可不代表着已经痊愈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

但事实上天雪的恢复力确实让凌宇轩吃惊，这种情况他只看过一次，那就是尹瑾照。

“凌医生，Kerr，尹瑾照他怎么了？”得知尹瑾照昏迷不醒，天雪挣扎着要下床去看他。

“你现在体内还有病毒不能够到处走。”凌宇轩并不让天雪下病床。

“那他到底发生什么事？还有江嵘呢？”

“你先顾着自己吧，比起你来，他们两个都要好得多。”江嵘需要隔离观察他有没有被病毒感染到，问题比较大的是那个尹瑾照。

所以当同时医治天雪和凌丞昂的凌宇轩回到他弟弟那儿之后，他为这截然不同的命运很自责。

如果当初没有只顾着医院里的事情多关心一下丞昂，如果没有默许父亲关着丞昂阻止他继续往那条歧路上走，那么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当医生久了，久到自己已经成了‘哪痛切哪，斩草除根’的冷血和麻木不仁。忽略了丞昂他是一个人，有心会痛而不是一个物体。

“阿昂。”心疼地摸着凌丞昂头上有些凌乱的发丝。

他精神有点问题也好，他喜欢男人也好，都还是他的弟弟，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当医生继承家业，他来就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已经有他了。所以何必再让丞昂走一遭他这样的人生。

“爸爸那里有我，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那个尹瑾照不行，他太危险了。”不是他冥顽不灵，而是那个尹瑾照根本不是人。如果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凌宇轩这个时候也不会阻止了，问题是尹瑾照根本不喜欢丞昂，为了撇开丞昂甚至还差点杀了他。凌宇轩知道尹瑾照并不是偶尔说说看的，他的确是有计谋要一步一步彻底铲除凌丞昂。

跟人斗，凌宇轩何曾惧怕过什么人。但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他怕了尹瑾照，这已经不是什么手段可以解决尹瑾照的情况了。

“大哥……”凌丞昂睁开倦乏的眼皮，平淡无波的眼眸正看着他的哥哥凌宇轩。

“尹瑾照他已经死了。”

很久都没有听到凌丞昂喊他哥的凌宇轩心里动容了，可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让凌宇轩很不安。

“我没事，不用担心。”说一两句话都觉得累，凌丞昂觉得所有空气都背离他了。缺氧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才睁开眼皮就又想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