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十二楼。”杨朔呼啦着陈墨的头:“你头发真软。”
陈墨晃了晃脑袋:“你站稳点。”
电梯门开了,陈墨按了十二,电梯合上门,悠悠的往上升。
陈墨看着电梯的天花板,心却悠悠的往下沉。
09.暴露的隐私
好不容易把杨朔这个一米八多的汉子拖进房间,陈墨已经被他折腾出一身的汗。这人,喝多了就不老实,动手动脚不
说,话也多了,从他参军到转业,乱七八糟的破事都说出来,不但说,还拉着陈墨的胳膊不停的问是不是啊?对不对
啊?哎呀你怎么不说话啊……之类的。陈墨被他囧的直想撞墙。
进了房间,陈墨七手八脚的扒杨朔外套:“你洗澡不?我去烧水。”
“你咋这贤惠呢?”杨朔手下没轻没重的捏着陈墨的脸蛋左右晃。
陈墨不耐烦了,一巴掌拍过去:“要不要洗澡?”
“要要要!”杨朔推开陈墨,自己开始脱衣服。陈墨走进卫生间,打开热水器,把沐浴露洗发水都准备好,一扭头,
看见杨朔光着屁股,赤条条的走进来:“嘻嘻,墨墨也一起洗吧?”
陈墨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我等你洗完再说。”说完侧着身子避过杨朔的裸体,逃难一样窜进了客厅。
杨朔打开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开始洗,一边洗一边唱:“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
集,”然后调子一转:“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陈墨纳闷,这么个撒酒疯的人咋还能是个警察?咋以前还能是个特种兵?太奇特了!
杨朔的衣服撒了一地,陈墨一件一件的捡起来,抖顺了,搭在臂弯里。毛衣毛裤叠好放在杨朔床头,秋衣秋裤和内衣
则团成一团放在浴室外面的洗衣机里面。洗衣机一打开,一股浓郁的怪味扑面而来,陈墨捂着鼻子往里看:居然是一
堆袜子……
他伸出两根手指把袜子一根一根拎出来,二十四只,十二双……陈墨瞅着那堆袜子表情扭曲:幸亏这是冬天,要是夏
天,还不得招蛆啊!
袜子被泡进水盆,撒上洗衣粉,陈墨打算等一会儿洗完澡出来把它们解决掉。
正忙乎着呢,杨朔出来了。
杨朔的酒劲来的猛去的快,一个澡洗下来,俩眼已经明亮了不少。他一推浴室门,看见陈墨在外面洗漱间正给他泡袜
子,浴室笑嘻嘻的用脚趾头踢了踢陈墨的屁股:“小媳妇……”
陈墨羞愤的回头,差点没背过气去,杨朔浑身上下就手里那着条毛巾,还盖在头上不停的擦,胯下黑漆漆的草丛内,
一根肉肠随着擦头发的动作而左右摇晃着。
陈墨尖叫:“你怎么不去死!”
杨朔得逞的嘎嘎大笑,擦着头发进了客厅:“我给你收拾那件客房去,你慢慢洗哈。”
陈墨真想把一盆臭袜子扣在那个嚣张的人头上,这叫什么人啊!!!就算这是他家,可是也有自己这个外人不是?居
然堂而皇之的遛鸟,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他关上洗漱间的门,开始脱衣服。因为刚才过分激动,现在手指一个劲的颤抖。陈墨想起刚才杨朔露出来的劲瘦的腰
和修长的腿,有些口干舌燥。如果天天被这么刺激,估计他离见阎王的日子不远了。
热水冲刷着连日来疲惫的身体,陈墨扶着墙缓缓的叹气。自从他来到北京,就没好好的洗过澡,每次都是烧一壶热水
,跟打仗一样用毛巾沾着净一下身,冻的直哆嗦。头发也是,洗完没一会儿就能结上冰渣,那里冷的要死。
杨朔在外面敲门:“陈墨陈墨?”
陈墨差点跳起来:“干嘛?”
“我这里没睡衣,我给你拿了条大裤衩放在洗衣机上了,你一会儿换上吧……”杨朔在门外说。
大裤衩?陈墨脑子中浮现那堆臭袜子,嘴角有些抽搐。
“新的!”杨朔也看见那堆袜子了,一点没不好意思:“新开封的,我还没穿过呢!”他强调。
“好,好的。”陈墨答应着。
杨朔给陈墨收拾的那间屋子本来他是做书房用的,可惜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读书的人,觉得俩屋来回折腾麻烦,于是又
把那一柜子书折腾到自己卧室去了,于是这件屋子就空了下来,只有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
他从柜子里面拖出一床许久不用的被子,也是一股子樟脑丸味儿,他抓住被子的两个角抖搂半天,见实在是去不掉那
个气味了只好作罢。
樟脑丸味儿的枕头,樟脑丸味儿的被子,樟脑丸味儿的褥子床单,杨朔觉得自己像只蛀虫。
他把衣柜腾出一些空间,开始放陈墨包里面的东西:穿的走形了的秋衣秋裤、被水洗的有些撑不住了的毛衣毛裤、塑
料袋里面的几团袜子和内裤、用报纸包着的一双假牌子旅游鞋、摸起来像块砂纸的毛巾、劣质的香皂、还有那个盒子
。
杨朔对陈墨宝贝的这个盒子很是好奇,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鞋盒子,沉甸甸的。他看陈墨还在洗,于是打开看了眼:一
盒子光盘。
好家伙,这小子居然自己有存货!杨朔不满,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被欺瞒了。他坐在地上翻看那些光盘:什么春光乍泄
、霸王别姬,什么断背山、十七岁的天空,什么盛夏光年、蓝宇、暹罗之恋、费城故事、王的男人……还好,看上去
都是正版的光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杨朔翻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把光盘摊开看,发现光盘的封面,居
然都是男人!而且有不少是搂抱在一起的男人!
这对杨朔这个活了二十八年的直男来说有点震惊,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同性恋这么一说,但是他一直乐观的认为
自己与那些人不是生活在一个空间的。他想到秦越,想到姚洋,又想到陈墨,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接受不了那个文文静
静秀秀气气的男孩子,居然是同性恋!想到自己对他动手动脚还喊他小媳妇的镜头,杨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墨洗完澡,又把那盆臭袜子也洗干净,然后挂在浴室的横杆上,他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丢进洗衣机,倒进洗
衣粉。洗衣机是全自动的,陈墨按照上面的指示定好时间,然后套上那条大裤衩。
裤衩果然很大,松松垮垮的挂在陈墨细瘦的胯骨上,摇摇欲坠。他一手拽着裤衩的腰,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推开洗
漱间的门,他赫然发现杨朔居然在摆弄自己的光盘!
陈墨蹬蹬的跑过去:“你在干嘛!”他抛下毛巾,推开杨朔,把光盘都捡起来排进盒子。
杨朔表情复杂:“你……你是同……”
陈墨的背僵了一下,然后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把盒子装进旅行包,被拿出来的毛巾香皂衣服,也统统塞进旅行
包。
“你这是干嘛?”杨朔被推的差点躺地上,他爬起来拽住陈墨的胳膊,惊觉他的胳膊真的好细,自己的手居然把他小
臂圈了一圈。
陈墨没说话,倔强的甩开杨朔的手,继续包里塞自己的东西。
杨朔明白了,这是因为自己侵犯了陈墨的隐私,小孩犯倔呢。他抓住小孩肩膀,俩手使出小擒拿,把陈墨卷吧卷吧就
塞被窝去了:“你干嘛啊干嘛啊?想生病不是?”
陈墨抓着被角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的一泡泪硬是忍着不流下来。
杨朔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包里的东西又都拽了出来,一一放进衣柜,然后把那个盒子放到柜顶上,空了的旅行包瘪瘪
的瘫在那里。杨朔拎起来:“你赶紧睡觉吧啊,别穷折腾了……这个包我放进洗漱间了,赶明起来你自己刷了它,脏
了吧唧的。”说完关灯出了门,随手把门带上。
黑暗中,陈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他有些害怕,怕杨朔会因为他是个“恶心的,恐怖的”同性恋而赶走他。
门刷的又开了,杨朔探进头:“你好好睡,别胡思乱想哈。”说完见陈墨没动静,只好又叹了口气,默默的关上门。
杨朔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然后在百度上找关于同性恋的文章,他觉得,明明跟自己没有什么交叉的事情,突然
间进入了自己的生活,非常的不可思议……而这件事,还是自己主动招惹的……
洗漱间的洗衣机定的时间到了,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音把杨朔吓了一跳。他走进洗漱间,打开洗衣机,发现里面是自己
跟陈墨替换下来的衣服。
甩干了的衣服被搅成一团,分不清谁的是谁的。
他把衣服一件件揪出来使劲的甩开,一抬头,发现了自己那二十四只袜子,在浴室的暖气管子上排成一排。
他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捡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生活来说,是幸福的开始,还是灾难的预兆。
杨朔在睡觉,可是突然被不输于自己房间里的细微的声音惊醒了。因为训练的缘故,他们这种人,哪怕睡着了,都是
在戒备状态,浑身的毛细孔都极力的张开,探查着周围的一切波动。
那个声音很细微,有点像打字一样咔咔的声音。杨朔静下心,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隔壁,睡着陈墨。
他掀开被子穿上鞋,来到客房门口,果然,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他敲门:“陈墨?墨墨?”没有人答应。
他推开门进去,黑暗中的陈墨在被子里面圈成一个球,声音就是在被子里面发出的。杨朔疑惑的走上前,探手去碰触
陈墨,却在摸到陈墨的额头时停住了手:这孩子,在发烧!
10.这样才不是占便宜
陈墨在发烧,而且烧的很厉害。
他今天,从上午挨冻卖盘,到中午进了派出所转了一圈,然后又被杨朔拉来拉去,从自己租的房子到秦越家吃晚饭,
回来又被揭了隐私。一天担惊受怕心情跳跃起伏的太厉害,晚上终于熬不住了,发烧。
杨朔开始找药。他身体壮,基本上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不得,家里根本就没有屯什么药品。翻了半天,从电视柜里面
找到半盒白加黑,看看日期,还有一个星期就过期了,还好。
他打开床头灯,摇晃着陈墨:“陈墨陈墨,你起来。”
陈墨挣扎着睁开眼,牙齿不断的打颤:“杨朔?”
杨朔看着那个孩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片不自然的红晕,嘴唇青紫色的,不停的颤抖。两只眼睛也红肿的不像个样
子。
他抠出两片黑片,扶着陈墨起来:“吃药。”两片药片摊在他的掌心。
陈墨低下头,伸出舌头把药片卷进自己的嘴巴。杨朔的手心发痒,小孩的唇软软的,舌头也软软的。
药片很苦,陈墨含着药,看着杨朔。杨朔这才想起来,没给人喝水呢。他端过水杯,凑上陈墨的唇。
陈墨喝了一口,扬起脖子往下咽,表情痛苦,使劲咽了半天,呛的一个劲咳嗽。
杨朔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吧。”
陈墨哆嗦着躺下:“不,不去……”
杨朔皱眉:“你烧的这么厉害,光靠吃药哪行?赶紧起来。”
陈墨揪着被角,把自己蜷成个球:“我不去,睡一觉就好了……不想去……”
杨朔有些生气,这个孩子,生病了咋还这么倔:“你不去?烧这么厉害,死我家怎么办?”说完了就觉得后悔,有点
太恶毒了。
被窝里的陈墨僵了一下,然后掀开被子哆哆嗦嗦爬起来:“那我走总可以了……”
“靠,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这么倔?”杨朔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气性的人,气的脑门子胀痛,见陈墨开始穿鞋了,忙伸
手揪住他塞进被窝:“你是我祖宗!真的!我靠了,祖宗咱不去医院了成吧!”
陈墨在被窝里面挣吧,杨朔一手按住他一手端起水杯:“赶紧把水喝了,多喝点,发发汗。”
陈墨端起杯子,颤抖的往自己嘴边送,杯子里面的水被他晃的快要洒出来了。
杨朔叹气再叹气,一屁股坐在床边,揽过陈墨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扶住杯子:“祖宗,赶紧喝。”
陈墨咕咚咕咚喝完水,靠在杨朔怀里喘气。
“冷?”杨朔问。
陈墨逼着自己离开杨朔温暖的身体,摇了摇头,然后伏在枕头上继续哆嗦。
杨朔觉得自己二十八年的气今天全都叹完了都不够用的,他用棉被把陈墨仔细的裹起来,然后去自己房间,把自己的
被子也抱过来给他盖上。
杨朔的被子有杨朔的气味,盖过樟脑球的味道,缓缓的渗入陈墨周围的空气中,陈墨揪住被子,贪婪的呼吸着。
“你好好躺着,睡一觉就好了。”杨朔给小孩盖好被子,嘱咐道。
“那你呢?”陈墨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闷闷的。
“我?”杨朔琢磨着三个字的意思:“哦,你说我怎么睡是吧?我还有个毯子,裹吧裹吧就可以睡了,我身体好,一
晚上而已。”
陈墨的声音又颤颤巍巍传出来:“杨朔,我冷。”
“还冷?”杨朔挠了挠头:“要不咱去医院?去医院打一针,不疼……”
“不去!”小孩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行行行,只要你不折腾,什么都行!”杨朔揉了揉眉角:“我把毯子也拿来给你盖上好了。”
两床被子一床毯子,沉甸甸的盖在陈墨的小身板上,压的他有些透不过气。他把被子扒开,露出脸:“好沉……”
“你真难伺候。”杨朔皱着眉:“那你说怎么办啊?”
陈墨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牙齿还在不断的发出咯咯的声音。
杨朔也没招了,跑出去拿了支烟点燃,边抽边绕圈子:“要不我从旁边看着你?等你不冷了就把毯子撤下来?”
陈墨低下头,把身子往后挪了挪,空出半张床。
杨朔摸着脸:“不是吧?你要我跟你睡一张床?”
陈墨突然想起来杨朔对于同性恋的看法,身上又寒了一层:“不,不是……”他转过身面对着墙壁,咬着牙压制这不
让自己抖的太厉害。
半晌,杨朔狠吸了口烟:“日,你个病歪歪的又不能把老子吃掉!”说完在鞋底摁熄烟屁股丢进废纸篓,一撩被窝就
钻了进去。
陈墨抖的更加厉害。
杨朔七手八脚的把陈墨固定在自己怀里:“小祖宗,暖和了吧?我可告诉你,你别对我动手动脚啊,我明天还要上班
呢。”怀里的小孩点了点头。
“行了,赶紧睡吧……”杨朔无奈极了,他想起上学那会儿看的一个电视剧,叫编辑部的故事,里面有段讲的是一家
找了个保姆,本来想能帮他们照顾老人孩子,可是没几天这个保姆反而让他们伺候上了。
怀里的小孩翻了个身,胳膊腿的都环在他身上,小脑袋枕着他的肩膀,睡的很香,脸蛋也没有了开始的青白色。
杨朔紧了紧胳膊,让自己的身体尽量给陈墨更多的温暖,渐渐的他也睡着了。
杨朔睁开眼时,墙上的挂钟指着清晨六点,生物钟准时的把他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