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凉这孩子倒是有趣。
他显然和这群人认识,要说沈宴行被人一闷棍敲晕的事和他无关,打死我也不会信,但到这时候他反而劝起架来,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
我只来得及想到这里,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一丝不挂,仅有身上盖着纯白床单。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太平间。
沈宴行就在我旁边,他半靠着床头,床单松垮垮的盖在腰际,如果再加上一根烟,就完全是我硬盘里小黄片主角完事后的姿势。
不过……这家伙竟然有八块腹肌!
我愤愤不平的瞪着他腹部,幻想靠视线磨平他漂亮的肌肉线条。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是全裸的,那沈宴行应该也一样……我的视线缓慢的向下移去,试图透过床单看到他那里。
会是超大size呢,还是和正常人一样?不过也有人说看上去高大强壮的人那儿反而会比平常人小……所以会是小只也说不定……
我根本忘记现在是“我和他被绑架”这种状况,满脑子都是龌龊的想法。
沈宴行终于受不了我火热的视线,伸手覆在我眼上,说:“看什么。”
“看你的尺寸啊。”
强行把我眼睛合上的手指温暖又稳定,但在我做出回答之后却颤抖了。
“……”
难道他真是唇膏男?
说实话,我和沈宴行还从没有赤裸相对过,所以完全不清楚他那里的尺寸。
健身的时候,就算背心被汗水浸透了,他都坚持穿着。洗澡会在隔间里洗,哪怕我邀请他去游泳,他也以“不会”为借口,悠闲的穿着休闲装在泳池边看杂志,只有我一个人在泳池里扑腾。
他颤抖的手指好像在回应我的想法似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的局面,只好开始胡扯:“喂,怎么不说话,不想让我看的话就直接告诉我你用多大size的安全套好了……咦……对了,说起安全套,我衣服口袋里还有一个呢,啊啊啊,完了,现在衣服肯定被他们拿去扔了,怎么办,那个安全套的味道是很稀有的,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什么味道?”
“西柚味,怎么样,很稀有吧!”
这个西柚和稀有的笑话我准备了很久,本打算在和人上床前说来逗那男孩子笑的。可和沈宴行讲这个笑话,而且我和他还光溜溜的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床单,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手从我眼睛上移开了,“你知道我们是被绑架了吗?”
我默默点头。
“那你最担心的就是被扔掉了的安全套?”
他眼神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怒火,我情不自禁的往床单里缩了缩,只露一个头在外面,战战兢兢的回答:“我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
沈宴行真正动怒的样子,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一次,是为了我。
唉,丢脸的事就都不提了。
他不再说话,右手放在嘴边,拇指不停搓着中指第一个关节,大概是烟瘾犯了。我讪讪的摸摸鼻子,也不再说话,心不在焉的打量这地方。
房间相当狭窄,只有一个连猫都无法钻过的小窗,而且还被铁栏杆挡住。全部家具就是一张床,没有电视、沙发或者其他的电器,真是个关押犯人的好地方。
说实在的,除了沈宴行落魄时的住所,我平生还没住过这么小的屋子。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沈宴行生闷气不肯跟我讲话,我既无聊又呃,肚子就快咕咕叫起来了。就这时候,潘凉推门进来,拎了一袋外卖。我大喜,坦荡荡的扑过去:“来的太巧,我正饿了。”
潘凉唰一下红了脸,把头转到一边不看我。
我老毛病又犯了,不由自主的戏弄他:“我身材有那么差?”
“不……不是。”潘凉结结巴巴的,脸红的快冒热气了。
我拍拍他的脸:“你绑架人也够专业的,还知道把我们衣服都脱光,量我们也不敢光着身子逃跑对不对?”
“不是我的注意,”潘凉着急的解释,“是维九哥……”
绑架我和沈宴行果然不是潘凉做主——他还这么小,顶多二十岁出头,眼睛清澈透亮的几乎让我自惭形秽,哪里能有这么龌龊的主意。我心生怜惜,低下头和他对视:“维九哥?他威胁你……也不对,沈宴行根本不认识你。你们到底搞的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我可是无辜被搅进来的,你不对我负责可不行。”
我正要套出潘凉的话,沈宴行忽然咳嗽起来。我连忙回头看他,他又一本正经的看向窗户——那么小一扇窗户,还能看出花来?真是搞不懂他。
被沈宴行一搅,潘凉就不愿多说了,低着头怯懦道:“我和维九哥商量呢,等……等商量好了再告诉你。”
我大失所望,看着潘凉离开,然后想起来沈宴行烟瘾犯了。我赶紧叫住潘凉:“潘凉!”
“……怎么了?”
“你能不能给我捎盒烟?”我露出自认最有魅力的笑容,“你看,我乖乖的被你关着,没电视没电脑……”
沈宴行又大声的咳嗽——他妈的,他就坏我的事吧!
不知道我又说了什么让潘凉脸红,他的样子极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好,你等一等,我这就给你拿烟来。”
潘凉一溜烟跑走了,我愤愤不平的瞪着沈宴行,谁知道他事不关己的凉凉讽刺说:“潘凉……挺可爱的,是吗?”
“废话,比你可爱。”我钻回床上,他侧过身支颊看我,我被看得毛骨悚然——万一我被看硬了就糗大了,“看什么看。”
“……一会儿叫人家对你负责,一会儿又说你乖乖的被他关着……”沈宴行停了一会儿,补了一句,“你上午不是刚跟什么小可大战了三百回合?”
说到这个,我自负经验丰富,老神在在的说:“男人嘛,你懂的,能左拥右抱再快活不过啦……”
沈宴行不答话,我细细的打量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逗他:“不,其实你也不懂这个,你——”
我正想说他“洁身自好”,还没说出口,他的表情骤然凶狠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人?”
“岂敢岂敢……”我贱兮兮的冲他笑,吓出一身汗。
沈宴行发狠的样子不是一般二般的有压迫力,又是潘凉及时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那个……你……”
我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昌六,叫我昌少就行。”
“昌少,你的烟,”他这次没等我从床上扑过去,主动走了过来,“还有火机。”
真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小孩,我不禁揉揉他的头:“谢谢。”我发誓我没想对他动手动脚,不然我就改揉别的什么地方了,但一道黑影猛然窜进来,把我的手打掉了。
我傻愣愣的看着那个人,他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肌肉发达,眉眼深邃,五官英挺,绝对算得上英俊了,可我看见他手臂上纹的龙就想笑。
潘凉在那个人怀里挣扎着:“维九哥,你先把我放开。”
哦,这个就是“维九哥”了——潘凉嘴上叫他哥,说话倒丝毫不客气,也不像对着我动不动就脸红。我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昌六。”
“……陈维九。”他捏着我手指尖,象征性的晃了晃,“你离潘凉远一点——昌少那些烂事可是人尽皆知。”
我头一回被人这么嫌弃,无言的目送陈维九硬把潘凉拖走。他锁门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我悲痛欲绝,吃饭的胃口也没有了,把烟砸到沈宴行脑门上:“给你。”
沈宴行疑惑的扬起眉毛,我解释说:“我给你要的。你不是烟瘾犯了吗?”
他意味深长的叼上一根烟,侧面好看的要人命,我看得发愣。
唉,谁都比不上沈宴行顺眼。
第三章
沈宴行抽完烟开始吃东西。潘凉果然是小孩,袋子里装的尽是炸鸡、汉堡一类的快餐。他连吃相也好看,我口水滴答,就着他的脸吃了足足两个汉堡,最后撑得肚子快爆掉。
沈宴行又开始抽烟,我抱着肚子不停翻身,他竟然嘲笑我:“吃得比谁都多,干得比谁都少。”
那是因为你秀色可餐——我要是想死,大可把这话说出口。我当然不舍得死,于是笑眯眯的回答:“我干的绝对不比谁少。”
他哑口无言,将烟灰弹到我胸口。我被烫的跳起来:“你妈的——”一把掀起床单蒙住他的头,压上去给他一顿捶。他当然会反抗,他力气比我大,在我身底下像只不甘心被制服的野兽。折腾了一阵,他好容易把脑袋从床单里探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憋得泛红,不住喘气。
我顿时心脏狂跳,只顾着看他,傻乎乎的骑在他身上不动。
他抓住了机会,一个翻身把我压住,两手撑在我脸侧,像将我困在怀中。他靠的这么近,眼睛亮极了,含着怒火和笑意,我光和他对视,脑子就一片浆糊。
“敢打我?”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十八九岁的时候,我每次看到沈宴行这样的笑容都觉得天旋地转,幸福的插翅就能飞。现在人到中年,可不能再丢人的流鼻血了。虽然我明白这个,可身体上的反应实在难以控制。眼看要不妙,我连忙缩成一团滚到一边,背对着他打哈哈:“别生气啊你……”
我偷偷掐了自己好几把,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个打起了精神的部位终于蔫蔫的垂了下去。
他似乎叹了口气,我耳朵里听到火机“咔哒”一声响,知道是他又抽烟。我心里五味杂陈,不敢回头,暗自叹息。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再和沈宴行闹下去说不定我会兽性大发,铸就不可饶恕的错误,还是睡觉比较靠谱。我努力的催眠自己,终于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沈宴行突然问:“你不紧张?”
“……被绑架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含糊的说,“再说,你不是在这儿吗。”
他似乎笑了几声,可惜我睡意正浓,没能再看到他笑容——一天之内看到沈宴行笑两次,立刻死了也没有遗憾。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你倒真放心。”
二十年的交情了,不放心你放心谁。
我睡醒了,沈宴行还是靠在床头拗他的造型,不知道是一直没睡还是刚醒。和沈宴行同床共枕,第二天起来还能看到他,这待遇实在太好,我顿觉心情大悦。他指指左面的门:“去洗涮。”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冲他敬礼:“对不起长官,劳您亲自侦察地形,您辛苦了。”
他嘴角抽搐,我憋着笑关上了门,对着镜子仔细收拾自己。就算现在没法靠衣装,我还是想搞得帅气逼人——没办法,我胸无大志,又没本事,没了这副皮囊,我恐怕就要孤独终老了,多可悲。
神清气爽的出来,正赶上外面送饭。这回来的不是潘凉,而是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恐怕是陈维九特意选来倒我胃口的。他恶狠狠的瞪我,说不定被陈维九普及了我的恶行,打算替天行道。
我心情太好,见谁都觉得可爱,兴致高昂的接过他拎的豆浆油条,顺手在他屁股上揩了把油:“这么结实,你怎么练的,能不能教教我?”
他大怒,挥拳揍我,被我躲开了:“开玩笑开玩笑……”我没想和他动手,看体型也知道打不过,何况……光着身子和人打架未免太不雅观。谁想到沈宴行一声不吭从床上起来,一脚就把他踹到了门外,冷冷的说:“滚。”
就算沈宴行身上围的白床单太过可笑,我还是嬉皮笑脸的去抱他大腿:“谢谢长官救命之恩,小人无才无德,只能以身相许。”
沈宴行不耐烦的瞥我一眼,同样冷冷的说:“滚。”
我丝毫没受打击,巴巴的跟在他屁股后头追问:“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明明救我一命,却又将我抛弃……”边说边手舞足蹈,只恨我太高兴,不能挤几滴泪出来配合。
他不胜其烦,硬邦邦抛出一句:“你不也救过我?权当还你的。”
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我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我是救过他,而且是单枪匹马闯入敌阵,虽然最后的凯旋而归完全要归功于昌易。
之后他对我态度便有些不同,仿佛是更亲密了,又像是更生分。沈宴行哪里都好,就是太客气。他从来不愿意欠人什么,特别是我。
这种奇妙的态度直到他也救了我一命才告终:那一回我喝了酒,不敢开车,摸索着走回家,在路上被人抢劫。那个人上来就捅了我肚子一刀,然后抢走我的手机钱包夺路而逃。幸好我倒下的地方是沈宴行的地盘,他手下的人送我去医院,他在手术室外坐了一晚上。我醒来却没看见他,过了两天,他胡子拉碴的来探望我,被我损了一通,赶回去家休息。
出院后,听说有抢劫犯被人砍了手扔到警察局门口,我才明白过来他那两天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多年,苦恋他却自觉绝无希望的时候,我就想想这件事,让自己开心一些
听到他那句话,我连把这件事翻出来鼓舞自己的借口都没有了。
他不过是还人情。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默默走到床边,背对他坐下。本以为即使被绑架了,能和他单独相处也是件幸事,现在却觉得尴尬万分。
“咔哒”一声响,然后又一声,又一声。早晚有天他非抽烟抽死不可。我心灰意冷,懒得管他,转过身说:“给我一根。”
他把抽了一半的烟递过来,眼珠黝黯,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肯定是走神了——从前沈宴行可不会把抽了一半的烟给我,连水都不跟我混着喝。我提醒他:“你抽过了。”
他不说话,也不没把手缩回去,直直的看着我。
我只好接过那根烟,吞云吐雾的时候又贱兮兮的有点开心:间接接吻,还是沈宴行主动的,真他妈不容易。
俗话说,人不犯贱枉少年,天可怜见我三十五岁了还童心未泯,可笑。
沉默的捱到下一顿饭,来送饭的人叫我大吃一惊:一个老爷子!
我再没节操,也肯定不会对老人下手,赶紧热情的招呼那个老爷子:“您受累,要不下回还是换个小伙子来吧?”
“啊……”老爷子耳朵显然不好使了,“啊?”
我提高了声音:“我说,您受累,下回让年轻人来干这个吧,他们闲的有劲没处使呢。”
“不行,不行,”老爷子直摆手,“不……不安全。”说完就走了,那速度可谓足底生风。
我哭笑不得。陈维九高看我到这种地步,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