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百姓家也会折下几许柳条来,铺到锅底、床上,寓意留吃留宿留客,可见当地人是十分好客的,这也是人们愿意到柳禹州出行的原因之一,常常是不用花费住宿费就能在平民百姓家借住一宿,还能品尝到地道的当地特色菜,真是不需自行。
不过不仅仅是因为这样才使得这里成为人流聚集处,实际上,柳禹州可谓是中原地区与其他地方、国家的交通要塞,也是去往旗幡城的必经之地。
北走陆路,四通八达,南通水路,万里船舶。古往今来,凡是交通要塞,都会成为商人们贸易的首选之地,因此发展的异常之快。在这里,南门北道,商贩云集,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无所不有,是人人垂涎的聚宝盆。凡是想要赚饱腰包的,都削尖了脑袋拼命往这里挤,这样,就使得这里的人流汇集成为了必然,也自然而然便成了热闹繁华的代名词。
老鼠吃米,猫吃老鼠。哪里米多,哪里老鼠就多,哪里老鼠多,哪里的猫就多。
像柳禹州这样的好地方,在成为繁华聚宝盆的同时,自然也成了偷盗匪类的好去处。犯案的机会多,对象多,被抓包的机会却很小。
当然了,聪明如莫儿,当然也会来这里了。这样热闹的地方,就是新鲜事最多的地方,也是莫儿最喜欢的。她很喜欢热闹,一方面是因为性格,另外一方面嘛,嘿嘿,当然是方便顺藤摸瓜,顺手牵羊,顺水摸鱼了!
而阿布虽然在大部分时间是不喜欢热闹的,他更愿意一个人发呆或者睡觉。但是在第二种理由的驱使下,作为盗王的他当然也非常乐意敬业地在这种犯罪的“温床”里徜徉啦!
欧阳净尘吃惊地看着阿布如泥鳅一般灵活地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中,却完全不显得勉强,仿佛只要两个人之间有缝隙,他就可以轻松穿过,而完全不妨碍到任何人,那敏捷麻利的身手真叫人拍案叫绝!
欧阳净尘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像阿布这样,偷东西偷得如此神乎其技,而且表情还真是恰到好处、合理自然,就好像这些个财物本来就是他家的,平常只是寄放在“自家人”身上,如今他想花用了,只是从自家人那里拿来用而已,没什么不对。
再说了,那身上银子被拿走的人脸上不但没半点不乐意的表情,而且一看见阿布那稚嫩的笑脸,就忍不住奉送两排白牙给大家观看观看,那他这个“外人”还能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了,陪身旁那一直跟他说话的端日郡主解解闷吧!
无奈一笑,欧阳净尘拿眼往一路上一直跟踪他和阿布,同时保护端日郡主的可疑人物一瞥,随即换上轻松的笑容。
嗯,他要找的地方到了,欧阳净尘向前喊道:“阿布,别再往前了,到这家玉石铺里,我有点事。”说完,就拎着一个包裹,后头跟着端日郡主,往路旁一家玉石铺去了。
欧阳净尘一进玉石铺,那老板就迎过来招呼了,眼睛扫到端日郡主,霎时间一愣,随即又恢复正常,笑吟吟地招呼起来了。
“几位客官,小店有上等的玉石、玉器可供选择,有血玉、羊脂玉、翡翠玉,要什么有什么。呃,敢问客官是要?”
欧阳净尘不慌不忙地揭开包裹,随着他的动作,玉石铺老板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僵硬。
“老板可曾见过此物?”欧阳净尘早将那老板瞧见端日郡主后的神情看在眼里,如今又见他看到玉匣子的惊讶神情,当下就明白自己终于找对人了。
若是以往赶路途中,欧阳净尘断不敢把玉匣子拿出来见光,要知道他后头可是天天追着一群虎视眈眈要拿他命的人呢。不过自从和端日郡主同行之后,他就明白自己安全了,可是阿布尚未恢复,如今阿布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内功还需要时间恢复,这才能分心处理这件事。
没想到,自己才找了没几家,就找到了目标人物了,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呃,似乎和阿布在一起之后运气就没听过呢。而他感谢的主人公阿布,此刻也正好进到铺子里来看热闹,当然,是站在欧阳净尘另一边,和端日郡主保持距离。
“这……这东西我没见过,没见过!我们可是正经生意人,造的玉器当然要卖得出去才行了,你看这玉匣子通体无痕,拿来作甚?我们从不卖这等玩意儿,公子还是去别处问问吧!”那老板说完话就打算开溜,没想到,他说没见过,却有其他人见过。
阿布一见欧阳净尘的神情就知道,这个老板有问题,当他正要发挥两肋插刀的魅力时,欧阳净尘另一边的人开口了。
“欧阳大哥,这玉匣子我见过呢!”是端日郡主,那口吻相当之兴奋!
哦?看来有下文,今天的收获还真不小,他就是要让这玉匣子出来亮亮相,只是碰碰运气,并不认为端日郡主会知道什么,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那玉石铺老板一听,顿时傻眼,满面焦急。
“哦?尔慧见过?在何处啊?”欧阳净尘特意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也的确成功地让端日郡主得意起来。
“在王府里啊!不过那个玉匣子虽然和欧阳大哥这个长得几乎一样,却要大一些呢!欧阳大哥,那是我阿玛要给我的嫁妆呢!”端日郡主突然变得羞涩起来,脸颊上布满了期待与兴奋的红晕,“欧阳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哪!”
呃,有缘,有孽缘。阿布和欧阳净尘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前者是因为讨厌某郡主而胡想,后者是指出事实。
无论如何,他们俩谁都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了。反正,已经有眉目了不是么?事情要比想象中进展得更快呢,看来要通知某两人加快脚步了。
“尔慧,既如此,那改日去府上,定要拿出来给我瞧瞧。”依然保持笑容,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阿布不禁又暗暗佩服起来,怎么他就做不到呢?
“当然好啊!”反正成亲之时都要带到欧阳家的嘛。端日郡主兀自甜蜜地想着,却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人会为她祝福。
她也是个可怜虫吧……
“欧阳大哥,好啦,事情处理完就赶快走吧!我刚才听路人说城南有斗鸡比赛呢!据说赢了的人可以从城里任何一户人家挑选一株柳树盆栽带走啊,快去看看嘛!”阿布赶紧拉着欧阳净尘要走,才不要让这种暧昧的气氛继续,虽然只是单方面的。
“有这样的事?嗯,那倒真是可以去瞧瞧,也可见识见识这里的柳树究竟可以培育得如何千姿百态。”欧阳净尘一半有兴趣一半没兴趣,但却是十成十想摆脱现下的状况。“尔慧,我们同行如何?”
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的端日郡主刚刚才因为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献宝,而又随即沉浸在单方面的暧昧氛围里,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何况是自己心上人邀请,当下就大点其头,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他们前脚一走,那玉石铺老板后脚就立刻修书报信去了,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封信到达对方手里的时候,就是他暴露真实身份的时候。
在去往城南的途中,自然了,还是要欣赏阿布的“特技表演”了,欧阳净尘着实是像看着淘气好动的儿子却管不住的父亲似的,只得无奈苦笑,也带着宠溺纵容。当然了,端日郡主只看得懂这笑容,却不知道阿布到底做了什么,没武功的人嘛,没办法了。
终于,城南到了,更加拥挤的人群也更适合阿布施展。
“欧阳大哥,你看,这里还真是热闹啊,那两只斗鸡的战斗力都不错呀!”眼睛看着斗鸡,嘴巴还忙着和欧阳净尘对话,手呢,却在这一句话之间,摸回了三个钱袋。
啧啧,看这番情形,欧阳净尘当真是哭笑不得啊!谁能想,阿布这内功尚未恢复哪怕一丁点,如今才刚刚可以自由行动,最多只够在危机关头甩开双腿跑第一,他就已经就三步路不离老本行?
不过话说回来了,内功尚未恢复的阿布行窃尚且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倘若是十成恢复的阿布,岂不是更个怕?果然不愧是――盗王!
他们两个没什么,端日郡主可是不爽得很,为什么欧阳大哥的眼睛就一直跟着这个所谓的表弟打转啊?为什么只要这个姓“阿”的怪人一出现,欧阳大哥的眼里就立刻没有她的存在了呢?他应该注意的人应该是承亲王府端日郡主尔慧她本尊呀!说来也真是的,欧阳大哥对这个表弟也宠爱得过头了吧?简直可以说是溺爱了,哼,又不是小孩子。
照这样下去,那以后嫁给他岂不是也要对那看起来就明显知道对她端日郡主没啥好感的表弟好?不不不,那多麻烦!想到这里,端日决定加把劲把欧阳净尘的心给拴到自己身上来!
正当她要让欧阳净尘的眼光转移目标的时候,很巧地,欧阳净尘也确确实实地转移了目标,不过,不是看她,而是――
“哎呀呀,你个臭小偷!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一手拿着鸟笼,一手提着一个小孩子的脖领子,大声喝问道:“你这个下贱的小偷,连本大爷的钱你也敢拿?不想挨打的话就给我交出来!”
什么?下贱的小偷?欧阳净尘明显的感觉到阿布的手因为紧紧握拳而发出的响声,但是在阿布的脸上却看不出太多变化。
“我……我没有偷你的钱,我也不是小偷,我……我只是来看斗鸡的,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小男孩恐惧地看着那对着他的脸拼命喷口水的恶少,挣扎着想从他的魔爪里逃脱,却奈何始终不能如愿,反而让自己的脖子被领口磨得红肿生疼。虽然他的眼神是畏惧的,然而那清澈的瞳眸却也清清楚楚地表明着他没有说谎。
恶少把五官扭曲成奇怪的角度组合,自以为帅气十足地说:“哼!像你这种穿着破衣烂衫的贱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会不会吃上几顿饱饭,对大爷我身上的钱袋当然是虎视眈眈啦!再者说了,这偷钱的又怎么会承认他偷钱了呢?好啊,你不拿出来是吧?那就让我打死你!看你是交不交!”话才吼完,那小男孩已经被那恶少用蛮力推出去,直直地撞在地上,摔得满脸灰尘。
“没有,我,我没有,呜呜呜……我没有偷钱,没有……呜呜……”也许是摔疼了吧,也许是自尊心受挫了吧,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不知忍受了多少这样的无谓的责难、冤枉和委屈,其实,他又懂得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透明清澈却苦涩的泪水拼命地涌出原本应该布满童年快乐的眼眸,和脸上的灰尘和在一起,衣袖一抹,更显得狼狈不堪。
没有人替他说话,因为没人想惹事,很少人去思考他是不是值得尊重,因为他穿着破衣烂衫。
尽管不愿意,但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世界就是如此丑陋,令你寒心,令你生厌。也许是从这样的世界走过,那呜呜的哭泣声,仿佛巨雷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痛阿布的心。
但是,那恶少见到如此招人怜惜的少年,却半点没有恻隐之心,反而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哪,啊,这就是贱民该有的样子嘛!这就是下贱的小偷该有的贱样嘛,哈哈!”像欣赏一场精彩的演出一般,那叫人恶心的恶少笑得越来越大声。
同样的,那笑声也犹如巨雷一般,震得阿布的脾肺都快要炸开了!
这是阿布么?欧阳净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阿布。此时的阿布,双手握拳,指节泛白,全身绷紧,眉头已经拧成一团,爱笑的嘴角此时也紧紧地抿成生硬的线条,黑色的眼眸中射出骇人的精光,像要复仇的野兽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比当初在怡春院时更加令人发颤。这样的他,仿佛轻轻一碰,他就会像吹饱气的气球一样爆炸开!
正当欧阳净尘看着阿布发怔的时候,阿布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不着痕迹地经过恶少身边,扶起了小男孩。
“你将来长大了可是要做一个男子汉的,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龌龊的人面前,你更不能哭!要知道,该哭的人是他,因为,他快要被阎罗王收走了!听我的,用你对他所有的恨意瞪着这该死的混蛋,他马上就会消失在你眼前了,你以后再也不用看见他了!”阿布连看都没有看那恶少一眼,只是专注地盯着小男孩的双眸,仿佛要把他所有的话都注入那孩子的脑中。
小男孩盯着阿布,当真听了阿布的话,仿佛那是一种无法逃避的预言一般可信,他渐渐停止了哭泣,像被催眠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那恶少。
小男孩眼中的恨意毫无保留地传达到了某恶少的眼中,也让他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寒颤:“喂……你,你是何人?竟敢对本大爷出言不逊,你也活腻了是吧?”只稍稍一愣,他随即反应过来,又露出了嚣张本性。
“哟,那是什么?”阿布终于回头看他,却不答反问,纤长的手指直直指向恶少的怀中,那明显鼓起来的一块,“该不会,你才是偷别人钱袋的人吧?大家快检查看看自己的钱袋是不是丢了?”
被阿布的话一提醒,在场的人都摸向自己的怀里,恶少也很奇怪自己怀中何时多了这么多东西,伸手一掏,就立刻就引起了骚动。
“哎呀,那是我的钱袋呀!”人群中有人认出恶少手中的钱袋。
“唉,那不是我的钱袋么?”人群中起了一阵骚乱。
其实那恶少手中的钱袋都是阿布刚才摸来的,这叫什么?这就叫栽赃嫁祸,贼喊捉贼。
阿布的嘴角勾起不带任何情感的冷冽笑容:“大家还在等什么?快把你们的钱袋要回去,教训教训这个恶人,有什么事,小爷我担待着。”
哗!只刹那间,那平日里作恶多端,早就招得人人恨的恶少就被人群淹没了,大家纷纷抢夺属于自己的钱袋,在这混乱的人群中顺手教训了这恶少,反正他找不到凶手,哼哼!
好吧,嫁祸成功。
那小男孩看着眼前的情形,双眸仍是掩不住的怒火和仇视,而阿布嘴角的笑容加深,但那弧度却勾勒出显得更加冷酷的线条。就在阿布的嘴角挑到最高的时候,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叫――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啊!死人啦,死人啦!”
抢夺钱袋的众人瞬间慌成一团,就怕是因为自己那一拳或者是一脚把那该死的给送上了西天,于是开始疯也似的向外奔跑,而外面的人又想进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毫无悬念的,双方就这样撞在了一起,尖叫声,喊痛声,咒骂声,这里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
等到最后人群终于散去的时候,一具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那不是别人,正是那恶少。
只见他七孔流血,瞳孔放大,嘴巴大张,四肢僵直,那样子就像是白日见鬼,活活吓死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其实,这是因为刚才阿布在一走一过之间,已经下了毒――见鬼去吧,好吧,他承认,这种名字当然是莫儿起的了,那是一种可以让人看到一大堆恐怖的幻象,最后被活活吓死的毒药。
他们就是恨这等畜生,巴不得他们死得越难看越好!本来阿布对这种人都是不看在眼里的,不过今天刚好碰上他阿布心情不好,怪只能怪这厮倒霉。
何况,阿布和莫儿见这种人见得多了,一看就知道这厮不必给他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那根本没用,只是在你转身离开后然他在背地里谇一句“呸,你以为你是谁啊!谁理你!”
所以说,这种人大概连菩萨都会放弃普度的打算吧,他阿布又不是菩萨,当然不会摇头兴叹,只会为民除害,赐他一死,哼。
看到这恐怖恶心的死状,就连平日里嚣张跋扈气焰高涨的端日郡主也忍不住想吐,赶紧转身不敢再看,只拿一双带着一丝恐惧和诧异的眼,盯着阿布的背影,心里暗暗发毛。不行,她非要尽快解决这个棘手的人不可,否则他哪天发起飙来让自己来个死无全尸那不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