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下——厚年
厚年  发于:201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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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意气风发脸孔没有悲伤,只是冷硬,时戬打断他的话,每一句都化为利剑插在他的心中,“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语调毫无温度。

讥讽的扯开嘴角,疲惫地扶着额,男人低语,“原来是这样,哈,五年了,你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

他彻彻底底的失败了,如同自己的母亲的一样,他们同时受到诅咒,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不过他不会像她那么软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丢下一生的痛苦,就那么离开,过上自己的幸福生活。

李奉天怔住,王者一般的男人前所未有地显露出伤心的疲态,有些不忍,他喃喃地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姐嫁出去就是外姓了,我,我没有办法。”沉默了一秒,接着说了下一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是我也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可人活在这世界上,有几个不向现实低头的,我也是迫于无奈,不想和你分开。”

连小孩都搪塞不过去的谎言,李奉天还是选择了在让男人面对赤裸裸地伤心之后拿出来欺骗,李奉天说完这些,难言地撇过眼。

时戬淡淡地,冷静到了漠然的地步,他说,“那你是被逼的?”甚至挂起淡笑,“既然你这么不想离开我那就去和家里摊牌。”

李奉天惊愕地对上男人的眼,坚决地犹如磐石般不可动摇,“我,我父母年纪大了,他们,受,受不了,刺激……”最后的两个字被自动消音,男人的笑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疯狂,李奉天害怕地倒退一步,他凝聚了全部力量才能压抑住心中想要逃跑的欲望。

精美的茶杯带着劲风从他的耳畔擦过,飞出去,撩起了发丝,碎在了雪白的墙壁上,散落的碎渣反弹到了李奉天的脖颈间,擦出了血痕。

李奉天吓坏了,整个人被钉在当场,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的男人。

时戬收起笑,“你最好不要再动。”冷冽似乎感染到他全身,“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帮你。”

第54章

牢笼 BE版结尾

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李奉天还是活在噩梦里。

李父李母相继过世,他等到的只是一扇扇冰冷铁窗。

杨琛带来这个悲伤的消息,他对李奉天说,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如果当年知道是这个结局……如果当年知道……迈入不惑的男人垂着眼睑,微微下垂眼角过早地爬满了细纹,抖动着喉结压抑地吸着烟,夹着烟的两只间被薰成暗沉的昏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懵懂少年变成了现在说一不二独当一面的男人,过着奢华的生活,儿女一双,情人成群,他稳重,成熟,当机立断,脚下踏着大片的失败者,每天献媚的人不计其数,但是这样一个成功的男人心里却深不可藏的埋着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忏悔,这是背负在心里永远的残忍惩罚。

让他坐立不安,隐隐戳戳,体会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李奉天木着眼,干巴巴的消化着消息,过了几分钟,才低下头,身体一抖一抖的,肿胀的手掌用力的绞在一起,显出惨白的颜色。

杨琛问,“你恨我吗?”

李奉天不说话,头埋的更深,身子抽的更厉害。

“恨我你就说出来吧,十几年了,你该恨我,是我欠你的。”

最后一口烟吸的太猛,尼古丁呛到肺叶里的感觉不好受,杨琛拧着眉把烟蒂按在漂亮的烟灰缸里,燃烧着的嫣红亮了一下便彻底熄灭,灰飞烟灭。

李奉天的浮肿的身体像座小山一样,早就胖脱了形,杨琛都几乎快要不认识他了。

尽管这个人曾经是他十几年的好兄弟,可十几年又十几年,看看他们都过成什么样子了。

李奉天闷闷地声音响起,细碎又克制地问,“我爸妈有什么话留给我我吗?”

小心翼翼地让人联想不到他到底是什么心情,或者说,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杨琛没有正面回答,他们都选择了逃避对方的话题,“你想回去看看吗?”

李奉天明白了,父母到死都没有原谅自己啊。

是啊,如果有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养了二十多年没享受过一天儿孙福,换来的倒是家破人亡,好好一个家,说散就散了,好好一双,说走也就走了。

李奉天难受的咬着唇,抑遏住那份肝肠寸断,嘴里继而尝到了血的腥甜。

像是一瞬间坍塌,李奉天不可查地晃了晃,摇头,“我这个样子哪还有脸回去。”

杨琛扫了眼紧闭的房门,书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他站起身,迈着沉稳谨慎的步伐,这么多年过去了,毕竟都变了,曾经那么不堪的一击的他亦开始呼风唤雨。

他停在李奉天身边,这是十几年来他们头一回如此亲近,他附在对方耳朵上小声道:“我可以帮你。”

他能感觉到对方瞬间的颤动,接着是惊恐不定的目光,杨琛的心钝痛,他把脸隐在李奉天的耳朵,带着微不可闻哀求,“我再也不会出卖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唯一赎罪的机会。

李奉天脖子一缩,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但是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他曾经十几年的好兄弟,有些难为情掩饰地笑了笑,木楞地半张着嘴巴,“呵呵——”

门外很快就传来敲门声,不多不少,刚刚好俩下。

礼貌却又强硬。

门口站着同样冷若冰霜的管家。

杨琛迅速同李奉天拉开距离,恢复了以往威严的表情,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会再来看你。”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李奉天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杨琛背对着他,所以看不见,只是在他转到楼梯口的时候,那道细碎的声音又传来,他说,“你……不要再来了。”

杨琛的脚步顿了顿,又仿佛未曾停留。

他和管家一前一后的走下楼,直到他坐进一直在等在下面的车里,身后的人冷冷地目光如影随形。

在车上他最后回了次头,那个人依旧站在窗口,他们能看得见彼此,只是太远了,显得有些模糊,他隐隐见到那个人在想他招手,说的是——再见。

然后那些被隐藏了十几年密不见光的情绪汹涌而出,万千的悔恨化为尘埃,杨琛拿手覆盖住眼,脸容扭曲,似笑非笑。

眼泪流下几行。

时间沉淀下来,足够风水轮流转,他再也不是让那个人随手拿捏的弱者。

幽暗的眸子沉下来,冰冷着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透明的车窗上,雨刮器器械地左右摇摆,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黑,风起又落。

时戬患有严重肾衰竭的消息已经不再是秘密。

找不到匹配的肾源竟然还能死撑到第四个年头,日复一日的透析消磨光他的意志和精神,那具依靠药物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起落。

这是最后的时机,时戬唯一的肾源被他抢先一步找到,他要扼住那个人的喉咙,让他尝到绝望的滋味,享受报复的快0感,完成一次独一无二的赎罪。

他要用尽一切办法补偿他,还他错事的那段美好时光。

并不算晚,至少他们还活着。

余下的生命不用再耗费在无止尽的折磨当中。

******

李奉天其实已经不太靠近时戬了,那座厚重的红木门代表了另一个世界。

算算差不多又是一个月没见了,男人也不想见到他吧,谁会想看见一个毫无姿色可言的胖子呢?然而无论多胖男人都不会放弃对自己的复仇。

他早就不敢奢望了。

在那场关于背叛的混乱之后。

他上次见到时戬,在那间充满药味和福尔马林的房间里。

这个囚禁他的男人连坐着都很吃力,但是他的眼睛依旧锐利,逼视着自己无处躲藏。

李奉天还是害怕的,所以此时又因为被独自遗忘在角落而舒了口气。

兢兢战战的小心度日换来半天的浮生,他希望自己是透明的,谁也看不见自己,那么他就可以随意游走,去追他一直渴望的现在,不用在这座充满的绝望大宅子里苟且偷生,溺死于绝望之中。

外面世界那么宽广,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吞吐着自由的空气,遨游在这片幻想的彩色里,享受着得来不易的片刻光阴。

而杨琛的到来打破了一切,仅仅不超过十五分钟的谈话,他只说了四句话,却硬生生的被许许多多的过去压得喘不过气,一直埋首的脸上全是悲哀。

最后的牵挂也消失了,父母最终不愿意不原谅自己,他们一家人在另一端不为所知的世界里相聚,唯独丢下他一个。

谁不需要他,不愿意见他,或者记恨他,他不能去怪谁,也没有勇气去求的原谅。

罢了,死心了,就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他安静地呆了一会,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远去的车。

阴沉沉的天好似送葬的哀歌。

再也照拂不了他心的阴寒。

步履蹒跚地回到房间,他只能撑到这里了。

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眼泪,因为在那段挣扎在无力自拔的流水中,他把它们全部耗尽了。

可是你哭的时候才发现那些逝去的人和事依旧在扰乱你的心。

他把自己和痛苦一同蜷缩在被子里,滑落眼角的液体在挥洒肆虐,好似来自梦中的悲涕。

泪水凉的搁浅了某些记忆,他只能带着冗长的虚妄踽踽行走。

来来去去,匆匆忙忙,飘荡,摇晃,早已失去方向。

躺在病床上的人面色干枯一如垂死之人,可那双深沉的眸子却异彩大放。

他喘着粗气,难耐而用力的抚摸着光滑屏幕,“奉天——奉天——”

他不想再爱人面前暴露出垂老的身体,曾经他是那么的年轻美丽。

高傲不复存在,却还留下那份尊严。

贪恋的抚摸着触不到的爱人,生怕遗漏了对方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直到那具火热的身躯被绒被包住,连最后一丝缝隙都没留下来。

男人似梦似醒近乎于癫狂,凄楚又自嘲的苦笑挂在时戬的唇角,“我不能放你走,别离开我,奉天,别离开我,别抛下我,我爱你,别走……”。

时戬他无法告诉他爱的人,他爱他,他不想死,他想陪他一起老……因为他恨他。

他知道自己病了,病的厉害,不是身体,是心里,他爱李奉天,但是这份爱经不起一次次的背叛,他满心满眼的是爱换来的是对方决然的离开,时戬从那天起就开始疯了,他拼命的去做伤害对方和伤害自己的事,只有痛才让人清醒。

可是李奉天自杀让他惶恐到歇斯底里,如果那个人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胆小的爱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时戬畏惧了,对失去的恐惧让他更加疯狂,那一年他把他们都逼死在血泪泥泞的爱里,如果不是心理医生再三告诫不能再靠近他,也许……

从那天起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他爱的人,他在宅子的所有角落都安装了最先进的针孔摄像,房间、浴室、床上、衣柜、电脑、花盆、床底,甚至是衣帽里,他不能再错过和他共度的每一秒,纵使对方从始至终都是想离开自己。

“奉天——别哭,别哭,你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别哭,宝贝,别哭了……”男人低咽的嘶吼着,像是受着最严厉的酷刑。

心痛到不能承受的地步,一阵剧烈的咳嗽,痛彻心扉已经不是男人身体再能负担的了的。

时戬痴望着屏幕那团缩影,把心中的刺痛压下去,“来看看我,看我一眼奉天,我快要死了,我不能没有你,我不准你离开我,不能——”

歇斯底里的狂乱欲将他吞噬,红通的瞳眸对道从未被遗忘的灼伤。

他为了他陷入永久的癫狂。

时间到了,面无表情的管家推门而入,“老爷,该吃药了。”

一切如常。

******

不记得那之后到底过了多久,好像秋去冬天,整整跨越了两个季节。

男人的病情持续恶化。

宅子里热闹了一阵,不是喧闹,而是杂乱。

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变成一句完整的话——肾源没有了。

那是最后一次,绷着脸的管家来“请”他,“老爷请您过去。”

偌大的宅子已经空了,除了管家只剩下刘栋全。

人走的走散的散,被遣的干干净净。

李奉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忽然意识到纵使他经历了等待的凄婉,慢慢的煎熬,终究还是没有盼来春暖花开、枝繁叶茂的那一天。

然岁月终不能周全。

时戬半靠在床上,那模样冷的让人心慌。

望而却步。

管家从后面强硬地推着他,力道之大让人生畏。

他站到床前,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奉天已经是害怕到一副随时随地会倒下的凄惨模样。

这是李奉天第二次意识到生命的脆弱,男人青筋和血管透过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孔清晰的展现着,一如当年他的惨状。

时戬并没有说什么,不知是无力,还是无话。

“你想不想走?”

李奉天吓了一跳,下意识猛摇头,“不想。”

时戬笑了,怅然又带点讽刺,“杨琛没告诉你他把肾源给劫走了?我活不了多久了。”语调一如往常的冷硬,“你不用再装了,没人能阻拦你,想走就走吧。”

李奉天一阵愕然,时戬会死,他没想过。

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动,踌躇的瞄向男人,这个病入膏肓的人竟然还保持着神色的淡然,让他有些不相信,更加不敢贸贸然动作,唯恐这又是一次试探,欲擒故纵的老把戏。

极度没有安全感,李奉天呐呐地,“我不想走,没有就找下一个,总会……有的。”

男人抬起眼,没有冰冷,没有嘲讽,那抹高高在上的压制感没有触底眼底,躺在眼底的是一丝丝稍纵即逝的疲惫和期待。

“我等不到下一个了,门就在那里,机会只有一次,下面钟响之前你还没有离开,那就留下来陪着我。”

李奉天越听越颤栗,全身不由自主的打摆子,男人好像真的要放了他,用一个人的死亡来换取另一个人的解脱。

他恐惧了,混杂着心慌,不知所措的望向男人,分不清到底该往哪里去。

正午的阳光够李奉天看清眼前这一切,包括男人的脸。

那双让他梦魇的眼此刻弥漫的竟是心伤,美丽的伤怀。

“刘栋全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李奉天呆呆地听着,男人说的很慢,“我名下的股份全都归你,就当做……这些年的补偿。”惨白的唇张开又阖,憔悴不堪,“你是想走,还是想留下来陪我?”

楼下的大钟正午十二点会响起,敲足十二下,浑厚的钟声会遍布整座宅子。

还有三分钟。

李奉天没有回答,但是踉跄后退的脚步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那瞬间时戬脸因痛而扭曲。

李奉天快速跑向门口,还有两分钟。

时戬叫住他,“你爱我吗?”心碎到了极点。

李奉天停下。

楼下的大钟响

起,铛,铛,铛……

一下,两下,三下……

伴随着两声连贯刺耳的尖锐枪声。

一切都停在这一刻,结束了,又仿佛从未开始过。

******

杨琛说,“对不起。”

他哽咽,嘶哑带着哭音,“他明明已经把人找回去了,为什么还是弄成这样……”

一阵尖刻的嘶吼,捧着花束的男人用一切脏话在咒骂,“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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