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下——厚年
厚年  发于:201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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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峰是真喝不进去了,他一晃肚子里都是水,撑的直想往外吐酸水。

刚想说句话劝劝李奉天,对方就给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你喝一半,我全干,今天主角是你,我必须把你陪好了,谢谢我兄弟。”

李奉天点的全是生啤,比一般啤酒更容易醉,再加上是空腹喝,一喝连着好几瓶,还没怎么开始吃,张峰就坐那直不起来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摆手说不行了。

李奉天连眼皮都没跳一下,他身边的空瓶子是张峰的一倍多。

找了些说头,李奉天拉着张峰一直喝,不让他停。

一箱很快就见底了,李奉天让服务员再送一箱来,小姑娘看见地上堆一块的空瓶子惊讶的直咂嘴,连说头一回遇见这么能喝的客人。

李奉天面不改色笑笑,张峰瘫在那没反应。

小姑娘从他身边过的时候,闻那味就觉得上头了,这人到底是喝多少啊。

“先生,二位是开车来的吗?用不用给您二位叫车?”

“不用,没事,那位先生牺牲了不还有我吗。”

小姑娘笑笑拉门要走,晚上店里特忙。

李奉天喊住她,“你们这有电话吗?”

“有,在收银台。”

“那太吵了,还有别地儿有吗?”

小姑娘眨眨眼,“要不用我的吧。”掏出一诺基亚来,直接就李奉天递过去了。

李奉天也不跟她客气,“谢谢啊。”

“那我先出去了,走的时候丢柜台说给小梅就行了。”

李奉天龇咧着一口白牙,给她个灿烂笑容,小姑娘乐呵呵撤了。

门一带上,李奉天的脸立马就沉了。

他稳健的走到张峰身边,抬脚就踹,张峰就跟个死狗似的,顺势就落地上了,连点反应都没有,不省人事。

李奉天垂下的眼睑盖住了眼里的阴翳,出包厢找了处能说话的地方,按照早上的号码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妇女,先是一句语速极快的方言,李奉天听不懂,客气的说了句你好。

对方一听是外省的,才用拗口的普通话问,“找谁?”

“我找罗素。”

“打错了,没这个人。”

“那我找今天来的孕妇,找她男人。”

那边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是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女人的嗓门很大,隔着好远李奉天都能听见她喊了声小刘。

等了约莫几十秒,罗素接起电话,“是奉天吗?”那响动不比他姐好到哪去,透着浓浓的诧异。

要搁在昨天,连李奉天自己都不敢想他会给罗素打电话,更甭提人家了。

李奉天扫了眼手表,八点都不到,“你听好了,你们被时家盯上了,明天带着我姐换趟车次,别回来。”报了一个三等小站的名称,“你在那等着,我去找你们。”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半会儿吃不透他的意思,沉吟道:“你要来找我们?”

李奉天不想跟他多啰嗦,“别问,轮不着你问,你把我姐照顾好了,少跟寒毛我他妈不放过你。”粗鲁的把电话挂了。

包厢里张峰还趟在地上睡着呢,间歇打着酒嗝,李奉天冷笑的把人支楞起来往外走。

经过吧台把人小姑娘手机还给人家,丢了两张感谢费,走了。

张峰一上车就开始吐,李奉天打开车窗,提溜着他的头往外边按,不再管他,单手驾着方向盘自顾自找了处ATM机停靠。

从他兜里翻出一叠卡,随手挑了一张,李奉天抽了张峰一巴掌,“密码多少?”

张峰压根就没吃多少,路上胃早就吐空了,被李奉天一巴掌打的又要吐,稀稀拉拉倒出点苦水。

李奉天没耐心又给了他一下,“问你密码,别装死,草!”

张峰这次不客气吐了他一身,李奉天厌恶的放开他,独自来到ATM机前。

张峰兜里有三张可以套现的卡,每张两次,他有六次机会。

李奉天把他的生日和身份证后六位试了一遍,全部显示错误。

第三次他把生日倒过来,屏幕在缓冲之后进入了操作界面。

ATM机单笔最高取现金额为2500,每卡每日ATM取现限额为20000,两张卡就是四万,够他们仨活一阵了。

李奉天把钱包外套里,驶回时宅,路上忽然想到件事,翻出张峰的手机,果然办了欠操的短信提醒,利落的把短信删了。

明天,机会就在明天。

明天他就能从恶魔的手里逃出来;明天过后他再也不用见时戬,看人脸色仰人鼻息;他即将突破那层层束缚的网,逃离那层层的阴谋……

没有感情的夜,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爱情太累也太短,短暂的太渺茫,短暂的来不及回应,短暂的只剩下尔虞我诈,是是非非……

明天他就是自由的……

他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那样只会让他觉得恶心,他将远远的离开那个男人,从深层的噩梦中。

第66章

等李奉天把人跟拖死狗似的扛回去,时戬已经到家了,见他回来,面上不是很好看,隐隐夹杂愠色。

“几点了?最近不管你你就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奉天把张峰甩给过来搭把手的吓人,一路上没少折腾出了一身汗,累得不行,自己也跟散架了似的一屁股坐到时戬身边,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高兴嘛,我姐明天就回来了,我也不用成天心惊胆战的,要不是这附近没人我都恨不得买上两挂炮仗上邻居家窗户底下放去,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合计跟他整两盅,谁知道这小子三杯倒啊,差点没吐我一身,路上那味儿大的熏得连我也想吐了。”

时戬阴着脸又问,“忙的不接电话?”

李奉天这才如梦初醒的掏出手机,一番竟有十几条未接来电,“打的震动没注意……”撒娇的摸上男人的脸,“领导别生气,下次一定改正。”

时戬拍开他的手,但周身的气场明显降低不少,“以后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李奉天不死心的又伸出魔爪,揪住时戬的领子拉向自己,吧唧一口亲在男人脸颊上,“我上去洗澡……”

李奉天兴许是真的高兴,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热情过了。

时戬在客厅坐了一会才上去,独自为这种甜蜜醉人的感触而颤栗。

时戬仿佛倒流回LA只有他们两个的日子,李奉天全心全意的爱他、依赖他,为了他以身犯险赴德国,为了他抛家舍业……

那是段美好到只能留在回忆里的生活。

然时间流过,渐渐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个人忘记了爱情是什么,忘记了曾经热情相吻的时候,忘了爱与被爱,忘了呼吸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还会有窒息的时刻……

是从什么时候呢?谎言和争吵反反复复的挤了进去,只透支不经营的感情,只享受不付出的感情,还有一心想要离开的爱人……

隔阂从毕业的那天升起一座山,由他的爱人亲手打破,给了最后,最致命的一击。

那天那人说要走,无法比拟的巨大痛楚是无论经历多少语所都无法意喻的。

心口上的漏洞,不停的往里灌着刺骨的冷风,也许它会有结痂的一天,但时间过去了,疤痕犹在。

打定了这次再不能心软了,可今天复看那人的笑颜,坚定的念头又开始动摇,时戬头一次怀疑自己,要骗他多久?几年?几十年?还是一辈子?置爱的人于地狱就能幸福了?或者说一切重新开始,再信他一次让李奉安回来?

毕竟那是曾经连命都不顾也要爱他的人啊……

时戬推开门,李奉天刚刚从浴室出来,脸上红扑扑的俊俏极了。

他今晚拿酒当水,看着没事,实则后劲才发出来,兴奋的不得了。

看到他男人头发也不擦了,把毛巾一扔揽着脖子缠上来索吻。

******

宿醉之人的通病——头疼、疲劳、口渴、眩晕、恶心。

不仅这样,张峰还生病了。

感冒,事儿不大,但是鼻子不通也是很难受人的。

更可怕的是当他正看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医生,竟然是李奉天!

多让人绝望啊……这活阎王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要自己陪着他受罪。

头更疼了,装睡闭眼肯定来不及了,果然,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主儿看他醒了大眼睛瞪的跟驴似的,“没发烧,感冒,没事,起来,我带你出去泡桑拿,蒸蒸发了汗就好了。”

张峰把脑袋缩在进被子里,痛苦道:“别,我不想动,你让我歇一天喘口气。”

李奉天哪肯,强行把人拖起来,“走,哥带你去个好地儿,那里面的按摩师都是拿执照学过中医的,虽说不能包治百病,对付个小感冒那是不在话下。”

张峰现在是病人哪有什么劲,给他推过来车过去,连拉带拽半强迫的搞出门。

上了二环发现今天的路面已经不是堵的问题了,才想起来中秋节啊。

“中秋节你还出来?家里要忙的事很多,要不改天去吧。”

李奉天凉凉回了一句,“忙?人家是用的上你还是用的上我?看你现在跟个瘟鸡似的,走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哥昨晚不说了吗,不会亏待你的。”

张峰给他说的心口堵得慌,不过想想却是那道理,自己鼻水直流精神萎靡的能干什么?索性靠在车座靠背上把眼一闭小憩,不说话了。

这个地方在西五环,古汤池,高级私人会所。

离西火车站不算远,但中间要倒趟地铁。

李奉天没和时戬翻脸以前常来,经理看见他熟的不得了,上前打招呼,“李总有日子没见,上哪儿发财呢?”

李奉天冲他点点头,“瞎忙,我今天带朋友来,你让小军帮他做活,我朋友感冒在。”

俩人泡了一会儿,还在蒸,叫小军的和另一个按摩师就来了。

小军长的很斯文,细胳膊细腿的,进来先叫人。

李奉天招呼过来一个,率先按起来,冲张峰说,“你别看小军瘦,手劲可以,你就是骨头散架了都能给你捏回来。”

张峰不是很信,没搭理他,病恹恹的爬到高级按摩床上,“开始吧。”

“这样的力度可以吗?”小军阶梯式施力,一下比一下重,调整最佳的力道。

别说,真的很舒服,没两下就把张峰捏的神魂颠倒,肉都打拧了,就觉得头不疼了,气能喘了,舒服极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

张峰是被疼醒的,醒了也晚了。

他被李奉天五花大绑在扔进泡汤的池子里,惊呼一声,却只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闷响,才发现原来嘴巴也被塞住了。

他疑惑不解的望向四周,哪还有李奉天的影子。

扭动着反绑在后的双手,没成想绑住他的是牛皮绳,越动绑的越紧,到最后勒住血管导致静脉坏死。

张峰不敢动了,绑手绑脚他根本跳不出这半人深的尺子,脑子跳出一个想法,坏了,李奉天这是跑了。

那天的日子这小子应该是看见了,竟然装到现在……

策划了那么久,应该很周全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人现在到哪里?中国这么大怎么找?人丢在他手里回怎么和时戬交代……时戬会怎么对他……

张峰感到阵阵惊心和绝望,头剧烈疼痛起来,报应来了……

******

李奉天把四万块钱装在手里包里,刚刚从地铁站出来。

眼前就是西火车站。

他走之前特意交代经理不要去打扰包厢里的人,至少还有……看了看表,才一点多,到晚饭时间他还有六个小时。

他混在汹涌的人潮里,中秋的火车站人多的堪比春运,只要今天他上了火车,时戬想在一时半刻之内找到他,亦怕是难事。

他仔细算过中转的路线,不能一车到。

大概需要转三次,每次2——5小时不等,最晚明天早上就能和他姐汇合。

候车室的广播响起了他要搭乘的班次即将到达月台,李奉天挤在人潮中随着放闸快步跑向火车。

他没买票,赶上哪趟都上,运气好的话,买站票可以不用身份证,更安全。

可等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人真的很多,太多太多,多的你都想不到。

拿着行李的挑着担子的,大家都在拼命往前挤,常年养尊处优的李奉天怎么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

好几次快要靠近车门都被后面的人挤开,不大的车厢就像被挤爆了的沙丁鱼罐头,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这是辆短线车次,目的地的向南的邻近城市,只和这里隔着几座小县城,李奉天穿着一身人工定做的西服挤在人群里,在人声嘈杂气味刺鼻人薄如纸的环境下惨白了脸……

他的格格不入吸引的不仅仅只有怪异的眼光,其实打从他进火车站就被盯上了,那做工上乘的衣服是骗不了人的,当然,还有他手上的腕表,是前几年时戬送的。

发现的时候他刚刚挤上车,被人潮推着被迫向前移动。

手包下面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同时一扫而空的还有里面的钱,整整四万块,用来活命的。

李奉天血红着眼,眦目欲裂失魂落魄,暴怒了,“我的钱,谁偷了我的钱,让开,让我下车……我的钱被偷了……都他妈给我让开……”

周遭的人们报以同情或者幸灾乐祸的眼光,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固有的冷漠。

甚至在他挪动的时候责怪的嘟囔着“不嫌挤啊”“烦死人了”。

月台上还有站岗的乘警。

李奉天发疯一样的跑过去,“警察同志……我的钱被偷了……小偷把我钱偷了……那是我姐救命钱,我报警……”

在火车站当警察对这类偷窃事件司空见惯,不咸不淡回道,“节假日小偷就是多,站里到处张贴的小心保管私人物品的告示你也不看看……”教育了一番,“行了,别着急,跟我去录个笔录,你还记得小偷的模样吗?”

钱料想是在挤火车那会儿丢的,当时他只管往前挤,别的都没有注意,摇摇头,警察皱着眉,“怎么这么大意,丢了多少?”

“四万……”李奉天从来没觉得四万块钱多,但这一刻却是他和李奉安全部的希望。

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警察没想到丢了这么多,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你这个是情节严重的盗窃案,可以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我们站小偷就那么几活,找回来的机会还是有的。”

李奉天已经慌了神智,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眼眶发红,走失的孩子,浑身上下都在颤抖,那么慌张。

到了车站派出所,警察给他到了杯水,

老神在在道,“我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做火车的,小伙子你说老实话,是来干什么的?”

李奉天满脑子都是那四万块钱,根本听不见警察在问什么,兀自喃喃道,“警察同志,我的钱能找回来吗?我急用,家里人在等那笔钱救命。”

警察看他急成这样不像有假,打开电脑,“叫什么?”

李奉天刚想脱口,他坐的这个位置能看见电脑,那是户口查询,刹那打了个机灵。

“孙涛。”

“身份证号。”

“……不记得了。”

警察把头从电脑上扭过来,审视的看着他,“自己身份证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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