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想你——黑猫上校
黑猫上校  发于:2012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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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暮听了,扬起眉毛看着他:“那地上跑的能吃吗?”

嘉木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下子消失了大半。等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千暮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打开了话匣:“抱歉,最近没有联系你。我一直在忙着赚钱。”

没想到他会解释,嘉木楞了一下,才说:“没关系。”紧接着又问,“赚钱干什么?”

“买跑车啊。”千暮笑得疲惫,“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买得起。”

“不是为了乐趣才做兼职的么?”

“刚开始的确有,”千暮轻轻敲击着桌子,“时间长了再多的乐趣也没了。”顿了顿,千暮接着道,“韩夜一直叫我去上海。”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嘉木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千暮微微歪头看着他,眼波里似有什么在流转:“但我一直没有答应。”对视着沉默许久,他继续道,“我喜欢这座城市,不舍得离开。”

嘉木也喜欢这座城市。这里四面环山,城市中央有一个美丽的湖泊。马路两旁有古老的参天大树,秋天的时候地上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他心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才说:“其实上海也挺好。”

千暮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接下来两人不着边际地讨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直到菜上来,桌上只剩下了碗筷的声响。

凭心而论菜的味道很好,嘉木吃得津津有味。结账的时候价格比他预想得贵些,千暮抢先付了账。走出饭店的时候,千暮忽道:“去湖边走走吧。”

嘉木心里一动,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和那人一道往湖边走去。

第25章

两人绕着湖边走了一会,走到一张长椅边,千暮说坐一会,于是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湖面相对沉默。夜晚的湖面并不平静,时不时地泛起褶皱,由近及远,远处的青黛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

面对着美丽的景色,似乎人也放松了。沉默了一阵,忽听千暮问道:“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从你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嘉木听了,心重重一沈。明明是心里所想的,真的听那人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直不想承认,”千暮在冷风里点了一根烟,道,“但我想这次是我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后来一错再错,现在又错得离谱。”

千暮深深地吸了口烟,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道:“一直都想着要彻底消失,但总是忍不住要出现在你面前。”

嘉木听了,心里一动。他转头看那人,那人也正看着他,幽深的眼睛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沉默了一会,嘉木才盯着湖面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千暮叹口气,乌黑的眼睛里有隐忍的悲伤,“你希望我消失,对吗?”

嘉木犹豫着没有说话,那人出现或者不出现,想到任何一种可能,他的心里都是生生的钝痛,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既然这样,”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千暮才接着道,“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良久,嘉木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沉默,周围仿佛只剩下了沉默。这沉默扼紧了他的喉咙,每一分钟都过得格外艰难。不知过了多久,嘉木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了身,说:“我走了。”嘉木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千暮追了上来,说:“我送你回去。”

嘉木没有出声反对,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眼睛开始不争气地泛酸,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两人各怀心事地坐上了公交车,嘉木始终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千暮的视线不断落在他身上,他只当没看见。

有些事情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他还有问不出口的问题埋藏在心中。他想问他曾经有没有想过永远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刻也好。他想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过他,还是只是寂寞。但答案是什么也许不重要了。

曾经拥有,这就是答案。

春天的校园生机盎然,相形之下他们之间的气氛像冬天一般萧瑟。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嘉木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千暮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嘉木犹豫了一下,说:“那么,再见!”他转身要走,千暮突然开口喊道:“嘉木。”嘉木回转身,千暮朝他走近了几步,嘉木几乎以为千暮要来抱他了,然而那人在他面前站定了,手微不可见地抬起,复又放了下来。

“对不起。”千暮说道。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千暮艰难地笑笑,说:“你上去吧。”

“你呢?”嘉木下意识地问。

“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嘉木再一次用力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张俊脸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了,这样的想法让他简直要无法呼吸。他连忙转身快步走进了楼内,走过转角的时候余光瞥见那人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一双眼睛黑而深沉。经过了转角,那人便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

嘉木靠在墙上,哆嗦着双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又艰难地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口腔里瞬间充满了熟悉的烟草味道,记忆里千暮的味道。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试图将这味道深深烙进心里。

他记得,有一部电影里是这么说的:“当你已经无法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后来一段时间嘉木过得很是消沉,宛如行尸走肉。明明坐在课堂上,老师说什么却一句也听不见。坐在图书馆看书,书却始终停留在那个页码。有时他躺在草地上听音乐,总要等到天色黑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躺了这么久。

深夜球球打电话来找他喝酒的时候他没有再拒绝,小小的重庆大排挡里他们一边喝酒抽烟一边胡侃。千暮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次都没有再出现。球球和玄易也像约好似的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人。

这一次,那人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吧。

没课的时候嘉木便背着相机在这座城市里四处游荡,拍各种各样细微的事物,小到路上的一枚落叶,巷子里停着的一辆单车,还有依旧在滴水的水龙头,等等。晚上他会将照片传到常去的影像社区,那里有许多摄影爱好者。

他在那个影像社区里注意到一个叫Key的人。那人是摄影发烧友,经常用胶卷拍了照片扫描到网上。他的每张照片都有很多人分享。让嘉木注意到他的不是他的那些胶卷相片,而是他的一个相册,那个相册用Eason的歌曲来命名:“请用心听,不要说话。”这个相册里的照片都是用数码单反所拍,拍的是这个嘉木所熟悉的城市。夕阳照映下的湖水,路边参天的古木,深夜街边的大排挡,甚至街边的路牌,无一不充满了这座城市特有的味道。

Key三五不时地就会上传几张胶卷照片,但这个相册却更新得并不频繁。嘉木每天都会上那人的主页看看,看他有没有放新相片进去。

这天Key上传了一张逆光的侧影。那人在夕阳下的湖边抽烟,烟雾从指尖嫋嫋上升,引起无限遐思。剪影一般的相片,五官都在强光里隐去,只余一个完美的侧影。相片的标题栏里只有一个字。

我。

嘉木对着这张照片发了许久的呆,才在留言板上打下一行字:

你的侧影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Key没有回复他。

再次碰到千暮着实是意想之外。

那天嘉木从外面拍照回来,走到寝室楼下发觉门口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嘉木一时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千暮大方地对他笑笑,说:“我来拿回我的手机。”这时一个清秀的男孩匆匆地跑下来,面红耳赤地将手机递给他,一个劲地说着抱歉。

嘉木目瞪口呆地看着千暮面带微笑地将手机放入口袋,被脑海里的想象怔得说不出话来。千暮又含笑和那人说了些什么,男孩这才转身上楼。

察觉到千暮的视线,嘉木正要往楼里走,千暮已然挡在他面前,浅笑着说:“要去喝一杯吗?”

“不用了吧。”

千暮不以为意,依然坚持道:“一起喝一杯吧。”

一路上千暮问起嘉木的近况,他问一句嘉木便答一句,他若不说话嘉木也不主动开口,气氛很是尴尬。嘉木脑海里不断盘旋着那个男孩面红耳赤的脸,想知道却又不想开口问。千暮也只字不提方才那人,似乎对嘉木的冷淡不以为意。

到大排挡坐下后,千暮照旧叫了一筐啤酒,点了几个小菜。见嘉木点了一根烟,他一把抢过烟头掐灭了,毫不客气地说:“你烟瘾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关你什么事。”嘉木也不客气地回敬道。

千暮扬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在我面前你给我乖一点。”

“放屁。”嘉木说起了粗口,“凭什么?”

千暮看了他一会,探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嘉木没能避开。“以后少跟球球他们鬼混。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会了。”

嘉木心想抽烟是跟你学的,但他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才多久不见,脾气就变这么臭。”千暮又使劲揉了揉他的头。

脑海里再次飘过方才那个男孩,嘉木的语气变得更冲了:“对着你脾气好不起来。”

这回千暮看了他很久都没说话,嘉木故作随意地将视线落到旁边,扭着头不看他。这时一筐啤酒抬来了,千暮沉默着替他倒了杯酒,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了。他拿起杯子,注视着嘉木说道:“说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错。我自罚三杯。”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快第二杯第三杯也都饮尽了。淡黄色的啤酒顺着那人的下颚流下,桌上空了的酒杯好像在暗示着主人隐忍的怒气。

嘉木拿起酒杯喝完了杯中的酒,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弯腰替自己拿了一瓶酒。很快热菜被端了上来,千暮只一杯杯地喝酒,没有再与他说话。之后他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开始回短信。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再次响起,嘉木捏紧了杯子,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来回两三次之后千暮不再回短信,他放下手机将红烧大肠推到嘉木面前,说:“你喜欢的。”嘉木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其实他一向不爱吃内脏,尤其是大肠这样的部位。有一次和千暮来这里吃夜宵,他点了这盆菜,嘉木尝了一口,一下子惊为天人,边吃边赞不绝口。没想到千暮一直记得。

久违的滋味唤起了身体每个细胞里隐藏着的伤感,嘉木一筷接一筷地夹起往嘴里塞着。千暮叹了口气,说:“别急,我不跟你抢。”

嘉木直吃到起腻才放下筷子。两人相对沉默着各自喝了会啤酒,脚边的筐里依旧剩下大半啤酒瓶。再后来啤酒也喝饱了,桌上就只剩下了相对无言。“要不走吧?”千暮看了下手机,说。

第26章

走出饭店后千暮依旧不时地低头摆弄手机,嘉木胸中憋着一口闷气,却苦于发不出来。千暮照例送他到楼下,嘉木心情复杂地低头往楼里走,突然间千暮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

嘉木回转身,故意用冷漠的语气问:“还有事?”

千暮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琴,说:“最近学了首曲子,我吹给你听。”

“干吗要给我听?”胸中的怒气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嘉木好不容易才吞下后半句话:吹给和你发短信的人听啊。

“刚才一直忙着发短信,你生气了吗?”千暮弯起了好看的眉毛,“其实……”话音未落就被嘉木打断了,“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千暮瞬间敛了笑容,静默许久才开口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有客人不小心拿走了我的手机,我心想或许会碰到你,还特意跑过来拿。明明约了七点,”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嘉木听了,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又悔又痛还有来不及回味的喜悦,简直是五味杂陈。这时千暮将口琴放至嘴边,径自吹了起来。

口琴的声音简单而又悠扬,嘉木矛盾地在这流畅的乐曲里听到了欢快与悲伤。他从来不知道千暮还会吹口琴,而且吹得这样好。他沉醉在那人的乐声里,仿佛听到了那人内心深处的愉快和悲伤。恍惚间他想起了陈奕迅的那首歌:“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后来他才知道千暮吹的是一首韩国歌曲。再后来听到陈楚生唱起《风起时,想你》的时候他总觉得依稀似曾相识。

一曲吹完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千暮叹了口气,看着嘉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那人将口琴塞到嘉木手里,说:“愿意的话,留个纪念吧。”嘉木还未反应过来,那人竟已转身离开。他张了张嘴,想叫那人名字,却见千暮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很是潇洒的模样,似乎毫不眷恋。那人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嘉木看着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想起上一次是千暮看着他转身离开,不知当时那人又是何种心情?

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嘉木尝试性地将口琴放至嘴边。口琴上似乎依旧留有千暮的温度。嘉木害怕地想,恐怕这一次才真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进入夏天的时候,考试周也随着临近了。嘉木收了心,很久都没再去喝酒,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里吹空调。千暮再一次地消失了,如同过去几次一样。但这回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那支口琴,嘉木将它放在了柜子上。那悠扬的曲调似乎依旧在脑海里回响,吹响这支乐曲的人却不知到了何方。

转眼到了暑假。大三暑假是关键时期,同届的同学们都变得异常忙碌,保研、实习或者考研,每个人都有了明确的目标。只有嘉木依旧浑浑噩噩。他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要么外出拍照,要么宅在他的阁楼里看片玩游戏,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Key的那个名为“请用心听,不要说话”的相册,继那张剪影之后再也没有更新。黄昏里那个迷一样的剪影,似乎成了这个相册的绝响。他在留言板里问Key为什么不再更新。就像自言自语,他并不期待Key的回答。没想到Key在某一天回复了留言,他说没必要再更新了。

他说他已经同这座城市说沙扬娜拉。

嘉木觉得遗憾。他说他天天都在等着这本相册更新。

Key说是吗?很抱歉。

Key成了那个暑假里唯一和他有过交流的人。嘉木开始看他拍的胶卷,在每一张照片下留言,如同呓语一般。Key鲜少回复,或者说他从来不回应他照片下那些留言。他回复嘉木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有一次Key上传了一张电影镜头一样的照片,一个清瘦的男人穿着军绿色的风衣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望着镜头,让人想起那首著名的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嘉木很欣赏照片里的这份电影感,他留言问这人是谁。

Key回复说是他新的情人。

Key如此堂而皇之地公布自己的性向,令嘉木哭笑不得。

不知从哪天起,Key开始越来越多地回复他的留言,关于摄影,或是关于照片里的细枝末节,他们的话题非常琐碎。再后来他们交换了QQ号码。只不过在嘉木在线的时候,那人的头像多数是灰色的。

转眼最炎热的酷夏也一点一点在指尖流逝了。开学的时候,球球又把嘉木、玄易叫出来喝了一次酒。大学的最后一年来临了,平时过得再混的人也要开始忙碌了。他们并肩走到学校后门外的街上,经过皇子造型的时候,嘉木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店里依旧分外亮堂,年轻的理发师们忙碌地飞舞着手上的梳子和剪刀。他无意地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头顶的招牌竟不知在何时换了。原先那几个龙飞凤舞的“皇子造型”四个大字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新名字──新飞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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