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差不多。”意瑾说,“那个沉思灏是我的前男友,那个Gustav是我现在的上司,而你查出来的那个神秘组织的符号是我设计的,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我写的一本书,可能是沉思灏把那本书给了Gustav,然后他们就……”
“等等,等等。”刚才那段话信息量实在是过大,让骆驿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你是说,你才是他们那群人的终极BOSS?”
意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真的是无意的,都怪我小时候太不懂事了……”
“这些话,等你救下Floyd再跟他去说吧。”骆驿说,“眼下把Floyd和齐梁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意瑾模模糊糊的哼了一声,蜷缩在椅子上,没有再说什么。骆驿将车开的飞快,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路,也没有去看意瑾在干什么。这是,前方车道上忽然出现一辆抛锚的汽车,骆驿猛的一个刹车,方向晃了一下,将意瑾整个人甩到前面去了。意瑾下意识的伸手去支撑身体,不小心按响了车上CD机的喇叭。
喇叭开始放骆驿喜欢听的那种乱七八糟的金属乐。一阵鼓点,然后唱黑死腔的男声压低了声音嘶吼。
“你没事吧?”虽说是踩了刹车,但车速依旧是飞快,再被刚才这么一惊吓,骆驿更是不敢乱来,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没事。”意瑾挣扎的坐起来,“就是我的头有点疼,没事的。”
“那你把座椅靠垫放下来躺一躺吧,可能身体还没有恢复。”骆驿提议,“顺便系好安全带,音乐的话如果你不想听就关掉吧。”
意瑾模糊的嘟囔了句:“没关系。”就又不再作声了。
CD里放着的是一首死亡金属乐,正是骆驿喜欢听的那种类型,他听着听着他就得意忘形,油门是越踩越快。眼见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过了三十分钟就快要到了。
这时候,他忽然听见意瑾在那边跟着低声哼唱这首歌。
与平时不一样的声音低沉、嘶哑,倒是颇有几分死亡金属的感觉。
“哎,意瑾你也会唱黑死腔啊。”骆驿调笑道,“唱的还不错。”
意瑾没有回答他,嗓子里咕噜噜的又发出一声更加嘹亮的黑死腔。
也许……意瑾并不是在唱歌。骆驿想,他可能只是在练嗓子。
但是有人会这样练嗓子么!
与此同时,一声更加嘹亮的黑死腔传来,骆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这……这哪里是黑死腔!这明明是僵尸的嚎叫声!
“意瑾……”骆驿尽量镇定的用双手控制住方向,颤巍巍的转向意瑾,“意瑾你怎么了?”
坐在骆驿旁边的意瑾,双眼突出,张开一嘴白森森的牙齿,面部表情狰狞无比,伸着两只爪子直插向骆驿的脸上去。
天哪!骆驿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意瑾他……竟然尸变了!
21.谈判
骆驿从来不知道意瑾有这样的力气,直插向自己面门的双手被骆驿低头躲过去,等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戳破座椅上蒙着的那层牛皮,卡在骨架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骆驿受到了意瑾的攻击,下意识的挥拳自卫,捏紧着拳头却又不忍心下手,最后还是摆出了用手肘保护住头部的姿势。意瑾的手卡在座位里不能动弹,咆哮着张嘴要去咬骆驿的手臂。就在这时,高速行驶的汽车由于方向盘失去控制,一头狠狠的撞在了路中间的护栏上。汽车擦着护栏爆发出一阵火星,向前冲了大概两百米才终于颤悠悠的停了下来。那辆刚刚修好的路虎此时已完全变成了一堆报废的废铁,幸好老福出手大方买的是原装车,安全系数极高,两人才能够幸免于难。
等到骆驿恢复意识的时候,正看见意瑾晕倒在两个气囊中间。
刚才的一幕还让人心有余悸:难不成,意瑾真的已经变成僵尸了?
骆驿小心翼翼的摇了摇意瑾的肩膀,喊他的名字:“意瑾!”摇了几下,就发现意瑾有一些动静了,于是骆驿又加大了摇晃的力度,意瑾的脑袋前后左右各转了几圈,就迷迷糊糊的开始哼哼。
“这是……怎么回事?”意瑾揉了揉脑袋,头有点晕,身上有些伤口,但是一点都不疼。
“谢天谢地!”骆驿小幅度的朝天拜了三拜,“意瑾你又变回来了!”
“我刚才变成什么了么?我没有变成什么啊……”意瑾一头雾水,“对了,我刚才也是觉得头有点晕,然后就想躺着休息一会儿,然后……然后好像就没什么印象了。”
“你刚才忽然发狂,攻击了我。然后车就撞到路边上了。”骆驿解释,“既然你现在恢复了,要不这事儿我们等下再说,先想办法从车上下来。”
骆驿那边的车门已经扭曲变形,无法打开了,意瑾那边的车门还是完好的,但是试着打开时,不知道是哪儿出了故障,怎么都打不开。
正在这时,一束白色的强光直射进车窗,两人被那光耀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耳边有好多人在喊:“你们是什么人!”
强光越靠越近,光斑也越来越大,摇晃了几下,但是一直对着骆驿和意瑾的眼睛。
有人在身边敲打车窗,隔着玻璃喊:“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快点出来接受检查!”
“有本事你自己进来检查!”骆驿气的火冒三丈,“车门卡住了,我们可出不来!”
话音刚落,骆驿就听到锤子砸着挡风玻璃的钝响,四五声之后,破碎的玻璃渣落了他们一地,有人将他们拉了出来。
那些人都是军队的打扮,手里各个端着步枪,枪口的红外线瞄准器正对着两人的眉心。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大半夜的到这里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已经戒严了么!”领头的那人举着个快要将人刺瞎的冷光灯,严厉的质问。
意瑾被照的难受,抬手去捂眼睛,露出手上新鲜的血迹。瞬时,枪口距离两人的脑门就又近了几寸。
“别开枪!”骆驿抬手将意瑾挡在自己后面,对那领头的人说,“麻烦你去跟齐司令说一下,我们是齐梁的朋友!齐梁被绑架了,我们是来救齐梁的!”
领头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狐疑着拿出对讲机来报告了这件事。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齐司令让他们过去。
军队的装甲车载着他们两人,跨越过这座城市的最边界。路灯都因为断电而灭了,黑魆魆的马路上除却树木幢幢的黑影在冷光灯的照耀下露出绝望的影子,其他目之所及都是荒无人烟的死寂。
而就在前方不远的路口,军队封锁了道路,包围了小镇。
军队的装甲车外围,公安厅的警车车灯不停的闪烁。
齐司令在包围圈中心的一辆宽敞房车上接见了他们。坐在齐司令旁边的那人骆驿认识,正是公安厅的厅长。
公安厅长正在房车里抽烟,将狭小的空间弄的烟雾缭绕。一见到意瑾与骆驿被带了进来,便好奇的问将两人带进来的人:“这两个人是谁?”
那人是个小军官,似乎只听司令的话,并不理会厅长的问话,只是与司令打了个招呼便退下了。司令也并不理会厅长,只是用老人那双浑浊而犀利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你们当中谁是齐梁的朋友?”他问。
“我是,”骆驿上前走了一步,说,“我开了一家酒吧,齐梁现在在我们酒吧驻唱。今天晚上齐梁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被绑架了,向我求助,所以我就过来了。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齐梁是被绑架了,这没错。”齐司令咳嗽一声,继续说,“你说你是齐梁的朋友,那你怎么证明。更何况,就算你是齐梁的朋友,这事儿你也没资格管。”
“帮助自己的朋友难道还要讲资格?”骆驿争辩,“倒是您,一直跟我讨论资格不资格,再讨论下去你就再也见不到齐梁了!”
“年轻人,你是怎么对齐司令说话的?”一旁的公安厅长终于找到了个说话的由头,掐灭了烟,假模假样的指责骆驿的无理,却不见脸上有丝毫怒色。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说话了!”骆驿本来就因为齐梁的事情窝心,被他一煽风点火,更是不讲理智,“你就不想想齐梁当时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有为什么他今天的那通求救电话打给了我而不是你。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想过没有?他今天被绑架,归根到底也还是你干的好事!”
“放肆!”齐司令猛的一拍桌子,怒喝着让骆驿住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守在门口的警卫听到声音已经开门进来了。齐司令对他们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警卫们接到命令,就要进来赶人。
“司令,请慢!”意瑾赶紧上前去,将那枚无线信号接收机拿出来,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我们留在这里对您只有好处,因为在我们赶往这里之前,我们已经联系到齐梁了。”
齐司令一挑眉毛,布满沟壑的额头上,皱纹更深了。
“你们联系到了齐梁?”他问。
意瑾微微一笑,点头,“您现在想跟齐梁通话么?”
说罢,意瑾熟练的按了几个按键,那枚小小的黑色方块里便传来轻轻的沙沙声。
汽车引擎运转的声音。
血液缓缓滴落在铁皮地面上的滴答声。
还有子弹在转弯过程中咕噜噜的转动声。
“只剩下最后两颗子弹了,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齐梁捏着一块染满鲜血的铁片,将那三角形的尖口顿准老福胸口那个手掌大小的黑洞。
铁片是齐梁从身上带着的朋克风格装饰上咬下来的,一块三角形的薄薄的小铁片,没有开刃,齐梁花了好长时间才将绑在两人身上的绳子解开。接着老福身上的对讲机就响了。
老福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可怕的血洞,气若游丝,动弹不得。齐梁从老福的皮带扣子上掏出了那枚小巧精致的信号接收机,终于与骆驿和意瑾取得了联系。
无论如何你都要将那些子弹给挖出来,意瑾说。
齐梁望着躺在自己眼前的,奄奄一息的外国人,心里清楚这人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
齐梁试着将手指插进伤口,但是子弹嵌在血、肉和骨头里,不可能轻易的出来。就算是在手术台上,这也是棘手的案例,需要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与护士,使用各式各样的手术刀和镊子忙碌数个小时。可是如今,最强烈的光线就是那无限信号接收机信号灯,最锋利的手术工具只有那个锋利三角型铁片。
“可能……会很疼。”齐梁小声对Floyd说,“但是你一定要忍住。”
22.释嫌
尖角一次又一次刺进已经糜烂的伤口,撬开子弹与骨头之间的空隙,带出一团腐肉与银弹的暗红色的混合物。
最后一颗子弹嵌在肋骨里,只差一点就穿透心脏。齐梁先用那铁片将Floyd的胸口的皮肉拉开一道口子,又用手将口子撕的更大一些,终于将骨头露了出来。撬了几次那子弹都撬不出来,三角形的尖头划在骨头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齐梁拿手背抹掉额头上的汗,又在手上加了更大的力气。
“啪嗒。”一声,子弹猛的从伤口里跳跃出来,落在金属质地的车厢地面上,骨碌碌的滚动。与此同时,Floyd身上狰狞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了,人也开始慢慢恢复意识。
正在这时,车子似乎经过了一个什么障碍,猛的震动了一下。齐梁因为来不及反应,半跪着的身子就摔了下去,手里捏着的三角形铁片一个脱力直直朝自己的喉咙刺过去!就在铁片快要划开他的喉咙的地方,Floyd猛的起身用极快的速度捏住了齐梁由于惯性而不听使唤的手腕。
齐梁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感叹一声,“好险……”
捏着自己手腕的外国人破破烂烂的衣襟上沾满了血迹,前一刻还是伤横累累,此刻便已经完全恢复了。
“谢谢你救了我。”Floyd露出让国人毫无免疫力的、专属于老外的迷人微笑,伸手将齐梁扶了起来。两人倚坐在铁皮车厢的角落里,齐梁向Floyd叙述之前的经过。
“骆驿和意瑾两人已经过来了?”老福吃惊,“他们太傻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听说你受了重伤,非常担心,无论如何都要过来。”齐梁撇撇嘴,“你一定是骆驿最好的朋友吧?所以他才愿意为了你以身犯险。”
“我们的关系非常好,但是朋友这种词还不能够精确的用来形容我们的特殊关系。准确的说,应该算做是……”Floyd骄傲的扬起下巴,眨眨那墨绿色的眼,“哎?你认识骆驿,应该知道他是个GAY吧?”
齐梁的神情顿时就变的凄婉了下来,大眼睛委屈的眨巴眨巴,半晌别过头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沉默几秒,又补充道:“其实你们两人挺般配的。”
声音是越说越低,也许在心里,齐梁此刻已经将“有妻室”的大流氓骆驿在心里拖出去杀千刀一遍又一遍了。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老福坏笑,“我跟骆驿可是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的关系,这可比什么朋友来的重要多了吧?”
齐梁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愣在那里,直想破涕为笑,又觉得太过丢脸。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你打给骆驿的那个求救电话他接到了。骆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城,他有自己的苦衷,骆家世世代代守在城里,是为了维持一千年之前施加在城墙上的咒语的力量。没想到这次因为你的一个电话,他就坚决要出城救你,最后被我拦了下来,我承诺替他救你出来。没想到我还是轻敌了,反而是你救了我一命。”
无线信号接收机的微弱红色灯光一闪一闪的,但是Floyd的眼睛并不被黑暗所限制。
齐梁的两腮有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正在这时,手里的无线信号接收机发出了声音。
“齐梁!齐梁!你还在吗?请回答我!”那边说。
齐梁点头,“在的,在的,我一直在的!”
那头几声交谈,Floyd听到有人叫了一句“齐司令”,无线信号接收机那头就又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齐梁……”
“……爸爸。”是该有多久,没有叫过那个人爸爸了?齐梁也不记得了,他跟父亲从小便关系不合。父亲冷漠、不近人情、高高在上,根本不愿意与自己交流。齐司令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儿子幻想成一个喋血硬汉,偏偏齐梁却是一个偏感性的人。作为正常的南方人,俊秀儒雅、文采斐然本来无可厚非,但齐司令眼里根本看不进去齐梁的优点,军人也没有什么文化,成天只会说一个形容词,娘娘腔。
就这样一棍子将人打死了。
并且打死了很多年。
然后,为了让他娘娘腔的儿子经历血与火的磨砺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擅自修改了儿子的高考志愿,将一所著名的音乐学院改成了深山老林中的某名不见经传但据说很牛很神的炮兵学校。还他妈的是信息工程学院。
齐梁拿着那份让人作呕的录取通知书愤怒的指责父亲时,父亲的副官上前说档案投递了已经没法改了,但是可以不学信息工程该当文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