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帝。”汉斯也皱起眉头,“婊子养的!”
“我还能拦截60秒。”A提醒他们,“需要我删除视频吗?”
“不。”布莱恩拒绝,而后征询地看着大家,“变态杀手需要的总是关注和恐慌,那么我们就给他这些。一个令人厌恶的敌人向来是忽视和化解内部矛盾的好工具,他既然已经主动要求,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立即准备直播。杰森,施瓦恩,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刚刚我和安吉拉解释了全部。”几乎同时,丽萨在耳麦里向他们低声报告,“她说,你们可以公布一切。”
“告诉她,她得到了我的尊敬。”汉斯粗声粗气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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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名单姓名如下:Ian·K,Aaron·S·F,Marian·X,Gerald·A,Oswald·H·H,Daisy·P (首字母为:I AM GOD)。
②六个州几乎是沿着美国边界写了一个大写的“G”。
根据布莱恩的要求,A释放视频,同时在全网络滚动播出紧急直播的通知,时间就定在一个小时之后。
施瓦恩和A迅速整理出了“发布会”需要的所有材料,杰森则显得有些茫然。他谨慎地征求布莱恩的意见:“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正式的,还是愤怒的?”
“你只需要把事实说给他们听。”布莱恩告诉他,“就像面对朋友一样。说你关心他们,理解他们的恐惧,然后安慰他们。”
他用他棕色的眼睛看着他:“相信我,你很擅长这个。”
杰森生硬地避开他的目光:“好吧,我知道了,……我试试看。”
他走到控制台前——现在那里成了他的临时演讲台,放好阅读器,深吸一口气,向掌控主摄影机的布莱恩点头示意。
布莱恩示意倒数。
直播开始。
杰森向着镜头微笑:“大家早上好。——我知道这不算是个愉快的早晨,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你们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也有许多话要说。”
“首先是最新匿名发布的那六段视频。这里是我们通过卫星调查得到的正确死亡时间和地点,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将后续的调查结果公布在主页上。”
施瓦恩将得到的数据投影在杰森身后的墙上、其中两人死于10月10日,一人死于10月11日,三人死于10月13日。
“愿他们安息。”杰森低沉地祷告,沉默了几秒之后继续,“至于今天早上话题讨论的焦点,安吉拉女士,请原谅她因为受伤而不能出席直播。——昨天下午2点,飞艇遭受了炸弹攻击,这是当时的视频。”
投影屏幕上的内容换成了当天视频的剪辑片段:多米尼克与孩子告别、孩子身上的炸药曝光、安吉拉冒险跳出飞艇。
“我们已经将完整的视频上传到网上。”杰森说,“同时上传的还有那个孩子血液检验报告,从结果分析,已经确定他是变异的丧尸。——而我们有足够的证据相信,视频上的这位金发青年,多米尼克·亨利,就是早上那个质疑网页的原作者、六段血腥视频的拍摄者和上传者,以及诬陷安吉拉——也即安德鲁·普尔先生——的始作俑者。”
他用清晰而缓慢的语调简要复述了安吉拉的视频日记内容,解释了布莱恩获罪的原因、汉斯他们拍照时的心情——他们一直被告知是为正义而战,最后说到自己提前退役的事:“至于我,我就是讨厌吃那些能让你‘跑得更快’的药片,我的长官对此十分头疼,但他不能违背我的个人意志逼我吃药,所以只好冲着我的屁股踢上一脚,让我提前滚蛋了。——感谢上帝,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就是外面游荡的那些丧尸大兵中的一员了。”
杰森笑了笑:“瞧,我们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我们也会发脾气、骂脏话,会因为受鼓动而做错事,会为了亲人无视法律,会有无法克服的小毛病,会在丧尸爆发后的每天早上许愿‘请让一切恢复原状’,——小时候也会受欺负。”
布莱恩的肩膀动了动,看上去像是笑了一下。杰森因此觉得有一丝窘迫:“我发育之前比同龄人要矮得多,所以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受气包团队里的种子选手。我和你们一样熟悉整个学校的人员组成:以欺负别人为乐的‘鲨鱼’,虽然不情愿、但因为怕被排挤而只能选择顺从的‘跟随者’,总被欺负的‘猎物’,以及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担心受到牵连的‘旁观者’。”
“我们都知道,猎物和鲨鱼组成了橄榄球的两端,占多数的是‘旁观者’和‘跟随者’。他们看起来处于盲从的附属地位,但如果‘旁观者’联合起来抵制暴力,或者‘跟随者’决定选择其他人作为领袖,整个体系便会彻底崩溃。——但是很少有人敢站出来。”
“没错,逞英雄总得冒一点风险,没人能够拯救所有人。但我们正尝试着做得更多,力求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会告诉你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因为你们自有判断。我所请求的只有一点,”杰森真诚地看着镜头,“‘威胁只在接受时才有效’,用你的方式对抗暴力,别让鲨鱼称心如意。”
他看着镜头,又好像是越过镜头,看到了摄影机后面的布莱恩:“没人是生来的英雄,我们因为所爱而变得不可战胜。——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谢谢。”
“收到一条留言。”施瓦恩在耳麦里提醒,“公众级别:不错的演讲,下一步打算玩点正经的,核电站怎么样?——多米尼克·鲨鱼。”
“这不可能!”汉斯等到布莱恩示意摄影机已经关闭之后才低声咆哮,“不是说所有的核电站已经自动关闭了?!”
“是啊,但是……又有一条,”施瓦恩结结巴巴地朗读留言,“游戏要旗鼓相当才好玩,给你们三十天的时间准备,别让我失望。——后面还附了一张核电站的工程图纸,有谁能看得懂这玩意吗?”
布莱恩示意施瓦恩把图纸投射到墙上。
当图纸放大到整面墙那么大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位于图纸正中、写在反应堆旁的一行小字:“知道你们看不懂,只是要你们明白,我能让它重启,然后……砰!”
“这个疯子!”施瓦恩又开始咬手指,“他到底想要什么?一场大洪水?我敢打赌,上帝在洗涤人类罪恶的时候一定没和诺亚一起冲浪!”
“不管他要做什么,他都需要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布莱恩重新把那六段视频调到控制屏幕上,一帧一帧地仔细观看,“他在暗示他能够操纵丧尸。不管他说没说谎,他的把戏一定在视频里留下了线索。”
“智慧型丧尸……”施瓦恩突然白着脸喃喃,连指甲都忘了咬。
“放松,投射出巨大阴影的不一定是怪兽。”杰森安慰他,“再说,我们对付丧尸相当有一套。”
“没错。”汉斯阴沉地凝视着窗外,“不管他是丧尸还是人,一个月之内,我们就会把这臭小子揪出来,拉出他的肠子、捏爆他的肾、然后把他的胃做成苏格兰风笛!”
施瓦恩克制地打了个冷颤,默默把手指重新塞回嘴里。
“我说,”杰森假装没听见汉斯的邪恶计划,回头看着程序员,“我们有多米尼克的随身机信息,是吧?那么干嘛不用它来定位这个混蛋呢?就像查证那六名遇难者一样。毕竟这家伙需要经常联网来宣传他的恐怖活动,他一定不舍得挖掉自己的芯片。”
“好主意!”施瓦恩仿佛被戳了一下的河豚那样瞬间充满斗志,他活动活动手脚,打开虚拟键盘,兴奋地自言自语,“来让我瞧瞧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反入侵对我可不管用了。你不能仗着你那肮脏的小把戏两次打倒一名重量级拳皇,……哦,代理和木马,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杰森笑着耸耸肩,问大家:“咖啡?”
“先等一会。”布莱恩拉开椅子坐下,“过来看这个。”
杰森和汉斯走到控制台边,看到一个绿色线条包络的三维轮廓正在屏幕上缓缓旋转:“这是什么?”
“复原模型。”布莱恩指了指旁边的截图,“野外拍摄可以用自主光源,但他没法控制城市里太阳能灯柱的位置。这一组影子就是他投下的,——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我叫A根据多点光源的位置和拍摄俯角重新建模,这是恢复后的轮廓。”
杰森仔细地端详着那个模型:“有点像是两个壮汉抬着一把没脚的椅子。——难道多米尼克已经拥有了一支完全效忠他的组织?”
“是步辇。”刚刚走进控制室的丽萨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厌恶地纠正杰森,“就是一种没脚的沙发,底下装着横梁,方便仆人们抬着它到处走。东方的皇帝们超爱这破玩意,不论是泰国印度还是中国,似乎这样可以显得自己高人一等。——没记错的话,那个混蛋在一个小时前还以上帝自称,难道他不该采用悬浮空中头顶圣光的造型来配合吗?”
“我宁愿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汉斯咕哝一句,问她,“什么事?你不是在陪着安吉拉吗?”
“她醒了。”丽萨说,“而且不肯再用镇静剂。我觉得她是对的,过量的镇静剂对她的大脑没好处,况且谁也不知道那些小东西会不会因此而不满。——她想和杰森、布莱恩谈一谈,也许是说说多米尼克。”
“好。”布莱恩站起来,示意程序员接管控制屏,“我很愿意听听那个控制狂的故事。”
为了防止感染,杰森和布莱恩经过了严格的消毒程序才被允许探望安吉拉。
病房是由一间单人套房改造而成,屋内的温度和湿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房门口和安吉拉的病床周围都挂上了双层塑胶帘隔离细菌。他们小心翼翼地钻进帘子,无声地坐在病床旁的看护椅上。
因为烧伤,安吉拉只在比基尼部位蒙了一张床单,胳膊、肩膀和左边的半张脸都涂了黄褐色的药膏,小心地覆盖住了烧伤后留下的水疱,左手背上还贴着静脉注射之后的医用胶带。
令人欣慰的是,她现在没有注射任何药物。
他们等了一会,安吉拉才慢慢睁开眼。
“嗨。”她艰难地向他们露出笑容,“原谅我,我总是等不及穿上万圣节服装。——今年的派对主题毫无疑问是丧尸,对不对?”因为脸上的烧伤,她说话有些含糊和吞音,而且显然在努力提高音量,好让自己能够听见自己说了什么。
杰森跟着笑了一下,用比平常大一些的声音告诉她:“那你一定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丧尸。”
“受宠若惊!如果不是这些水疱,我一定会请你跳一支舞。”安吉拉冲他眨眨眼睛,又不适地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对不起,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有勇气坦白。”
“嘿,没什么要抱歉的。”杰森安慰地捏住她的指尖,“我们都很敬佩你的勇气,我打赌你一定听丽萨转达了老汉斯的那句‘你得到了我的尊敬’,他可不是个不吝啬夸奖的人。”
“他是个好人,只是脾气暴躁了点。”安吉拉羞涩地垂下眼睛,“还是说说多米尼克吧。——当时我并没有在第一眼就认出他,他瘦了好多,五官也有些变化,声音也不像从前那样……你知道,当某人对你的人生产生重大影响之后,你很难不对他的一切铭记在心。但我的确是在听到那句‘棒极了’之后才确定他是谁,然后头脑发热地冲了上去。”
“还好我蒙对了。”她勾起完好的那边嘴角,“看来当时幸运女神站在我们这边。——他的叔叔曾经告诉我,多米尼克从小就是个精明的孩子,很多在他那儿吃过亏的人都会以为只是个误会,或者意外什么的,他父母则一直以为他是个品学兼优的优等生。”
布莱恩上身微微前倾:“关于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安吉拉认真想了想:“我只是他的实验课老师。在那件事之前,我只知道他是学校里那群孩子的头儿,他没有敌人,似乎也没有要好的、与他分享平等地位的朋友。运动场上最常看到的景象就是他在前面走,一群男孩跟在他身后。——出事之后,亨利博士只在第一次和我见面时提起过他,……他说他就是那种擅长诈唬的魔鬼,就算你知道他不怀好意,在没亮出底牌之前,也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听起来是个棘手的对手。”布莱恩点点头,打开耳麦,“施瓦恩,你在忙吗?”
“刚刚忙完。已经破解了那个混蛋的算法,正在排查卫星的数据交换情况。”施瓦恩回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需要你比对一下仓库偷肉贼和多米尼克在丧尸爆发前、后的身材和相貌变化,最好能告诉我原因。”
施瓦恩小声抽气:“你的意思是……?”
“没错。”布莱恩确认,“假设他就是那个智慧型丧尸,尽快告诉我你的答案。”
“如你所愿!”程序员的声线重新紧绷起来。
安吉拉也紧张地看着他们:“你是说……啊,没错,亨利博士是P药业旗下第一实验室的负责人。他曾经向我抱怨过黑市上记忆类微生物药品的流通,他说一旦有人开了头,为了赶上潮流,公司一定会让他们跟着做相同方向的研究,而且十有八九会先给出一部分详细资料,让他们不得不着手深入。”
她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在向我暗示P药业和其他药业公司的内幕,但我当时喝了不少酒,已经记不大清楚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了。”
“他后来还和你说过新型药的事吗?”布莱恩追问。
“没有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大概是在今年的一月份。——我们不常见面。你知道,虽然亨利博士和他侄子的个性完全不同,但我还是不愿意和姓亨利的人接触太多。……问题出在我身上。”
安吉拉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努力回忆道:“如果多米尼克没有自己去黑市买药的话,他大概是直接从维克多的实验室偷的试验药剂——公司规定不能招募研究人员的亲属充当志愿者,但他现在已经是大二的学生,凭他的手段,在实验室申请个打杂的兼职易如反掌。亨利博士虽然厌恶他,但也没法决定非科研人员的任免。”
“比对结果出来了,”施瓦恩犹豫着打断他们,“我还黑进了多米尼克就读的大学,拿到了他的成绩单、训练视频和证件照片,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好吧也不是特别有趣,——我已经把资料发到了杰森的随身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