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晳本来也打算随扈的,只是临行前他福晋诊出了身孕,因为是皇家的第一个曾孙,于是特别重视,弘晳便也留下来陪他媳妇。
除了弘晳媳妇这里的喜事外,出行之前宫里头还发生了一件喜事,那就是皇二十一子胤禧出生了,此事大大的证明了康熙老爷子某方面的老当益壮,胤礽自然免不了率领着众位弟弟给已经五十八岁了的康熙祝贺了一回。
此番胤礽随扈,因为地位稳固,却是与之前那种被随身拴着防止去做坏事的感觉大大不同。胤礽每日上午随着康熙处理政事,下去则自带着侍卫到处游玩,与当初那种走一步都要报备的日子大大不同。
当然胤礽并没有因此就恃宠而骄,他依旧每日跟康熙报告自己行止,而下了御舟出了行宫也没有乱跑,而是将各地的与百姓生计相关的物价一一统计下来,而后将之造册,在皇帝回銮的前夜呈给了皇帝。
结果,皇帝翻看了之后,非常高兴的宣布,如今果然是盛世,普通人家都可以吃得起肉穿得起丝绸了,然后一高兴之下,便颁下了“盛世滋丁,永不加赋”的诏令,传令天下人得知,一时之间,颂圣声四起,胤礽肉麻之余,深深的体会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胤礽气得几乎吐血。
实在不想面对那些肉麻的请安颂圣折子,胤礽索性跟康熙说了声,然后放了自己一个大假专心致志于给自家的那些个儿子女儿们淘礼物。
当然,当了太子这两年,他的眼界也养高了许多,难免对一些过于粗糙的东西瞧不上眼,到底找了几个匠人按照自己的要求临时做了一些自己满意的“土仪”才罢休。
只是回京的时候,刚好撞上从广州回来的老九,然后被他见着了自己特意要求那些匠人制作的可自行拆卸组装的微型房子马车蒙古包风车等等,于是硬被蹭去了几个。
这还罢了,真正让胤礽郁闷的是,不到半个月之后,整个京城就流行起了这种可以自行拆卸组装的玩具,而且材质从木头到金银玉器应有尽有,价钱也按照材质不同分等,硬是让京城里有孩子的人家从贫到富的钱包都翻了一遍。
胤礽深恨这个时空没有专利法。
78.兄长难当
却说这次胤禟自广州回来,以内务府的命令在广州甄别筛选了十三家合格的商行授权对外贸易,这期间搜刮了好处无数,统统按入了他自己的腰包。与此同时,他又帮着老八在四海关中要害位子安插了不少人,将四海关里的权力揽走大半。
接到广州海关总管的告状信,胤礽掐死老九的心都有了。
偏生胤禟还不自知,他此次从广东带来了不少新鲜洋货,除了极少部分被他献给了康熙外,剩下的他统统铺陈于自己府上,然后他还得意洋洋的下帖子邀请众位兄弟前往他九贝子府聚会观赏把玩。
而在赏玩之后,老九更是大方的给了众位兄弟一人一件这些西洋物品。胤礽作为太子,有幸得到了这其中比较珍贵的一件:一面半身高的西洋穿衣镜。
胤礽忍住将镜子摔烂的冲动将镜子好生生带回了宫里,然后着人送到了后殿石氏手中。
“爷,这如何使得?这穿衣镜还是留在前殿您用吧。”石氏诚惶诚恐。镜子这东西在宫里头不算稀罕,稀罕的是这镜子竟然有半人身大小,那可就了不得了。
“我又不是女人,要这镜子做什么。”胤礽嗤笑。
“这镜子太大了,臣妾,臣妾怕用不起。”石氏是真的惶恐,“要不,臣妾送给太后用吧?”
胤礽看着石氏一脸惶惶的表情,最近被石氏种种贤淑行为磨得硬了不少的心肠又难得的软了下来,柔声安慰道:“不就是一面镜子么,有什么用不起的?而且这镜子这么小,也送不出手不是。你要真想孝敬太后,改明儿我让庄子上的人弄几面出来就是了。”
“咱们庄子上的人能做得出镜子?”石氏惊疑不定。
“现在还不能,不过很快就会做了。”胤礽面不改色的答道。
石氏怀疑的看着他。
胤礽看一向端庄的太子妃居然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禁欲了一段时间的心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于是干脆伸出手将石氏一把抱起来,俯首在她耳边道,“不相信你的丈夫,嗯?”
石氏迟疑了片刻,终于将手环上胤礽的脖子,红着脸低声提醒道:“爷,现在是白天呢。”
“那有什么关系,关上门不就得了!”
石氏对一面镜子又惊又喜还惶恐的表情深深的刺激了胤礽,他发誓一年之内必定要在自己手中弄出镜子来。
当然,作为一个文科生,胤礽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制造镜子的。他只隐约记得镜子是玻璃加上一个镜面还是葡萄糖什么的化学反应制成的。
至于玻璃,好吧,这个胤礽是不知道了。不过,不是还有一个词叫做拿来主义么?
胤礽去了自己庄子上传了总管安阳,问了一下那三个已经在庄子上呆了快半年的传教士的情况,结果发现那三人居然已经在自己庄子转职上当起了先生,干起了教育事业来了。
“他们平素都教些什么?”胤礽倒也有些好奇。
“主要是算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庄子上的人算术和几何,还有少部分的格物。”安阳也去听过那三个洋人的课,是以对那三人教的什么也多少知道一些,“开始时候他们还教那什么法兰西的洋文,不过大伙儿都不愿意学,现在也不大教了。”
“他们三人可会说咱们的话了?”
问到这个问题,安阳有些不满的摇头,“汉话他们倒是很快就学会了,还认了几个字,但是咱们国语(清朝的国语是满语)就是怎么也学不会,到现在都还说不出一句整话儿!”
“也罢了,你们日常里说话办事都是用的汉语,人家哪里就有说国语的机会呢?”胤礽好脾气的笑笑,“就是现在的八旗子弟中,也有多少是能认真流利读写国语的呢。”
后面这句感叹却是涉及到现在的朝廷局势,安阳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不敢接太子的话,便低着头不做声。
“罢了,你看这三人如何?”胤礽自己感叹了一回,到底他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皇太子本尊,很快便放下了这些心思。
“那三人,叫做雅各布的那个,奴才看他很是有些学问,只是脾气倔得很,在庄子里这么久了,仍是不忘他传教的事,每每有了机会便给人讲那些主啊圣子什么的东西;亨利和埃兰要年轻些,性子也灵动些,只是那个亨利,”安阳脸色扭曲了一下,“不太老实。”
这其中显然有故事,胤礽兴致勃勃的问,“怎么不老实了?”
“……”安阳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他和庄子上的媳妇子说话。”
胤礽哈哈大笑,“和你媳妇说话?”
安阳脸色涨紫,半响才面带恼怒的点了点头。
胤礽笑吟吟看了安阳半天,直到安阳转了脸色,才悠悠道:“你不必太过着恼了。洋人习俗,对男女大防这些东西并不如我们这般看重,他倒不是成心这样做的。”
“奴才知道,不然……”惊觉对面人身份不是可以听这些话的人,安阳猛然住嘴,垂首道,“奴才失言冒犯,请殿下治罪。”
胤礽自然不会去跟安阳计较这种小事,笑了一下,便让安阳去传那三个传教士来见,然后细细考校了一番三人的本性,果然如同安阳所言,心中便有了计较。
那个雅各布就不用说了,既然他一心传教,就让他传教去好了。至于亨利和埃兰,这两个人世俗心要重一些,胤礽给两人许下一大堆好处,让两人再次回到欧洲去带些技术人才以及书本过来。
世人忙忙碌碌一辈子不外乎名利二字,那亨利和埃兰年纪轻轻的就万里迢迢远涉重洋跑过来,自然不是为了那圣洁的劳什子解救世人的大任务,于是面对胤礽给出的糖衣炮弹,几乎是没怎么思索便答应了。
考虑到大量的技术人员入境根本不可能瞒过康熙,再加上何柱儿一行人在过完年之后就又出发了,现在去赶也已经来不及了,胤礽索性将自己心中所想禀告康熙,然后请求康熙给予人员支持。
康熙诧异了一番,却到底还是依着对胤礽这个太子一贯的宠爱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顺便提醒了他要以正事为重,一句不要沉迷于这些杂艺之中。
胤礽自然是应了。
远赴欧洲并不是什么好的差事,便是之前何柱儿他们也不过是在南洋打了个转,胤礽还没有做好与欧洲诸强正面接触的准备,而这个国家的上上下下从皇帝到臣民也还没有这个准备。
胤礽现在准备做的,就是让这个国家慢慢睁开眼睛,看看外边的世界,为那些即将到来的“西方友人”准备一些接待工作。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这之前,他必须让一些人到西方去用他们自己的眼睛见识见识那边的力量,才能为那些接下来的接待工作用心准备。
康熙只给胤礽划了一道圈子,一半文人一半武,让他自己去挑人。胤礽便给那些被康熙圈中的人一一下帖子,文人以名声相诱,武人以上命相胁,再加上他事先安排吕有功采购的一些上进的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货物,倒是没花什么功夫就完成了他的欧洲见习团。
只是在临出发之前,老九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太子要派人往欧洲的事情,他这半年来与洋商打过几次交道,深知他们自己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丝绸瓷器之类的东西在西方堪比黄金,于是好说歹说的硬是在胤礽的见习团中添上了他的一船货物。
胤礽拗不过他的缠功,又却不过那薄如蝉翼的兄弟情面,也知道自己这毓庆宫里发生的事情横竖躲不开康熙的眼线,于是乐得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包容幼弟的好兄长模样,说了胤禟几句后也就任他去了。
79.当真断袖对上假断袖
四月底的时候,胤礽的欧洲见习商团静悄悄的离开了京城。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着皇帝与太后塞外避暑的事情,满朝上下除了老九以及和胤礽相熟的十五十六几个兄弟外,竟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一行人的离开。
接下来皇帝奉着皇太后离开京城前往塞外避暑,顺道带走了包括老八在内的大半皇子,后宫里莺莺燕燕的一大群女人,以及满朝上下差不多一半大臣,于是京城一下子清净下来。
胤礽照例留守,算是康熙对他前阵子低调做人的奖励。
因为要紧的事情譬如安排各省乡试主副考官之类的都已经被康熙乾纲独断了,皇帝又留下老三老四襄理政事,胤礽便略微将心力倾斜到了他庄子上的玻璃作坊上。
前次甜菜的事情使东宫辖下的那些个包衣奴才都尝到了甜头,因而此次,所有人对太子吩咐下来的玻璃一事也都格外上心。如此人人用心,再加上胤礽撒下的大笔金钱,再加上那三个所知不多的传教士和詹事府几个书生的“古法”贡献,胤礽要的玻璃终于在五月中旬的时候摆到了他的案头。
虽然胤礽的最终目标是镜子,但是在镜子最后制成前,并不妨碍他用手下有限的玻璃资源制些有趣讨巧的玻璃制品来换钱。
当然,出于稳妥,在真正经营玻璃制品之前,他还得跟康熙通报一声,求一个准许。
于是,他又自己亲自画图设计了两柄如意,一柄为九龙如意寓意皇帝的无上尊崇,一柄松鹤延年则寓意着身为孙子的他对太后的美好祝愿。
这两柄如意烧出来的时候,正巧太子妃又诊出了身孕,于是胤礽连带着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与这两柄如意一道快马往热河送去,一起的还有内务府经营玻璃制品的请求。
后面这点,主要是防止老九再次见财起意——仁厚长兄这种东西,就如同一道枷锁,一旦套上了就不能取下来。为了防止老九再次利用自己这点谋利,胤礽决定先断了他的后路。毕竟,老九再是皇子,总不能跟皇帝抢生意不是。
毫无意外的,胤礽收到了太后远远传来的嘉奖和赏赐,以及康熙的对内务府经营玻璃制品的准许。
于是,内务府又多了一份日进斗金的生意。
六月的时候,因为天气实在旱得厉害,胤礽用柴禾秸秆之类的东西泼了水点燃了在京郊玩了一把浓烟降雨,结果雨倒是降下来了,但是浓雾足足笼罩了京城西郊两三天,引得去那边避暑的宗室贵族子弟怨声载道,最后竟然连康熙都惊动了。
面对康熙发过来的诘问,胤礽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下雨水的成因以及人工降雨的原理,然后又认真解释了一番浓烟降雨的操作性,最后仔细检讨了一番自己不经上禀就私自行动的行为,又在后边小心翼翼的解释自己其实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因为并不确定是否会有效,所以才不敢惊动皇帝等解释云云,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收获了皇帝遥遥送来的一堆据说是赏品的塞外土物,以及一封褒贬参半的书信。
胤礽将所有的这些东西珍而重之的全部锁进了毓庆宫继德堂,然后按照皇帝在信中所提议的,将浓烟降雨法传至京畿周边,命当地官长监督使用。
六月酷暑,京城里稍微有些钱的人都搬到城郊的庄子上避暑去了,但是总有些人是无法离开的,譬如以太子之身代理朝政的胤礽,譬如还要每天上朝的留守官员,还有那些没钱置庄子别业的普通人。
暑热天最容易生病,留守京城的官员又大半都是年过半百的。胤礽在宫里头好歹还有冰份例,富贵人家也多半都窖藏有冰,而普通贫苦百姓则是受惯了苦习惯了热的,但是那些年纪老大的清流官员们却受不住了。
身为官员,无论如何他们总是有些钱的,于是身体也一般都养得比较娇贵,只是他们的钱又还不够置别业庄子之类的,甚至有些人的房子都还是租赁来的,自然也谈不上挖地窖藏冰。
于是京城里的官员们开始一拨拨的病倒了。
其中还有几个尤为凶险。
而除却了那几个年纪实在偏大的老臣之外,而赵凤诏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之列。
“侯鸾,此次京里生病的,你是年轻人中的独一个!”
“殿下就不要取笑凤诏了。”赵凤诏苍白的脸上燃着几缕不健康的红色,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呛咳之意,“臣近日忙于读书,竟然忽略了骑射国术,实在惭愧。”
“惭愧就不必了,只是日后还是好生练练身体吧。”胤礽含笑四顾,“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徐师傅最是重文轻武的,竟然将他介绍给你了。”
“能拜徐先生为师,是凤诏的福分。殿下这么说,可是让凤诏不安了。”赵凤诏顿了一下,又试探道,“说起来,自从殿下介绍凤诏拜师以来,凤诏还未认真谢过殿下呢。今日殿下若是无事,不如就在舍下用顿便饭,以全了臣心中感激之情,如何?”
“好!”太子颔首。
因为赵凤诏身体不适,两人就在赵家后廊下摆开两张小桌,饭菜分别陈列其上,各用个的。赵家是常州人,家里的菜也是一派的淮扬口味,清淡平和,暑热天吃着极是舒服,再加上赵家花园里吹过来的凉风习习,倒是让胤礽心头有了几分微微沉醉之意。
“说起来,侯鸾似乎还未成亲吧。”胤礽回头看着虽然将尽痊愈但还是难掩病容的赵凤诏,闲闲道,“虽说凡事有僮仆照顾,但是家中有个女主人还是比较好。”
赵凤诏放下手中的酒杯,摇头,“臣不会娶妻。”
“喔?却是为何?”
“因为,”赵凤诏顿了一下,看着太子将口中的鸭羹完全咽下之后,才继续道,“臣是断袖。”
袖子断了着人缝起来就是,胤礽险之又险的将这句话打回肚子里,一时之间没想到该用什么反应,木着脸“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