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情 第四部 思情(出书版)上+番外 BY 蛾非
  发于:2011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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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而现在被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把自己藏匿保护起来的秘密给抖出水面,让凌青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不由地暗自紧张

起来,只是表面还是尽力维持着平静。

「谢老前辈,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

谢天机再次咧开嘴笑,这一次笑得极为诡异,脸上的皮肉都皱在一起,眼窝陷在阴影中,有一些恐怖。

「呵呵呵,这世上的人确实奇怪,我说真话的时候,就总说自己听不明白,我拿假话唬他们的时候,却个个都信以为

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最后都不如我这个瞎子看得明切……」

凌青看着眼前的老人,垂眸思忖了片刻他所说的话,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接口。

谢天机的话没有错,无论是自己还是燕云烈都做过这样的蠢事,明明真相就在自己眼前,却偏偏都不愿相信,甚至还

要营造出一个假象来迷惑自己。

身侧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感觉到燕云烈的气息靠了过来,紧接着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那样,

然后醇厚的声音响起。

「谢前辈教训的是,晚辈此次前来,便是恳请谢前辈指一条明路。」

谢天机看着他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朝着凌青招了招。凌青一时不解,又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上前。

燕云烈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推了下,凌青这才慢慢走过去,在谢天机面前一脚支地半跪下来,将手里的剑搁在地

上。

谢天机那只手一直没有放下来,而是向着凌青摊开伸着,道了一声:「手。」

凌青乖乖将手递了过去,手心传来粗糙的触感。据说谢天机能摸骨看命,凌青却不知道他要看自己的命是何用意。

谢天机握着他的手,脸上的皱褶忽而舒展开,像是绽开了笑意,嘴里啧啧出声有赞许的意味,忽而脸上的褶痕又皱成

一团,哀声叹了口气后略带惋惜地摇头。

凌青就这样静静地半跪在地上,看谢天机脸上的表情,心却揪了起来。

他有些害怕,害怕那些似乎已经被拉到水面之上的秘密,会让谢天机像是戳破水泡那样一一点破。

他许久不去回想过去那些事,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面对。

人就是这样,总是尽可能地用眼前的欢愉去掩盖掉内心的创伤,哪怕眼前的欢愉不知何时就会消失,而那些永远留在

心底深处的疤痕,却总希望有东西可以来掩盖掉。

谢天机抬头,那灰白眸子盯着凌青的面孔,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吃过魁石莲?」

凌青答道,「是。」

谢天机挪动了下手指,搭在凌青的脉门上,听了听脉象,「看来魁石莲能让男子也生孕的传说是真的……」

凌青蓦地睁大眼睛,眼神流露出惊异。

谢天机接着问了下去,「你肚子里怀的那个,他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凌青敛下心中的惊讶,清眸眨了眨,声音浅浅地告诉了他,「燕云烈……」

谢天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怀的还不止这一个吧?」

燕云烈站在那里,没有谢天机的允许不敢走上前,但是他们说的话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他耳中。

他看见凌青被谢天机这么问之后,身体震颤了一下,双肩微微地发抖,便觉胸口有一股气血翻涌,很有将眼前这个赤

裸裸撕开他们伤口的老家伙一掌扫下山崖去的冲动,管他是不是什么能预知天机的神人。

但是下一刻,他听到凌青声音平静地开口道,「这是第三个……」

凌青压抑下在胸口翻腾的各种情绪,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将那些血腥的、痛苦的、几如剔骨噬心又掺着无以复加的悔

恨画面都从脑海中清扫出去,然后才缓缓睁开眼。

「这是第三个,老二名叫思秦,现在正在天绝山上,老大……已经不在人世了。」

「为什么?怎么死的?你们两个武功都这么高,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谢天机脸上绽着诡异的笑,像是看到了凌青

的痛处,却毫不留情地往那里戳下去,仿佛此刻眼前之人越是纠结越是痛苦,越是被以往的悔恨折磨,他便越有快意

燕云烈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几乎就要上前将凌青拉开的时候,他听到凌青再次开口,这一次声音不似先前那样

的平静,有了几许颤抖。

「霍贤派人追杀祈靖越的妻儿,燕云烈为了私爱投靠霍贤,而我则隐瞒了另一个身分,阴差阳错……孩子惨死在我们

的面前。」

「呵呵呵……哈哈哈哈!」谢天机听后仰天大笑了起来。

燕云烈袖子一扫,抬手翻掌,被凌青一声「不许动手!」给喝止了。

燕云烈怒红了双眼,咬着牙,眉尾斜飞,满面的杀气,那手硬是停在半空,僵在那里,抖了抖,才蜷起手指缓缓放下

来。

谢天机笑过之后,那满脸的皱褶又都缩了起来,整张脸露出悲哀的表情,「可怜啊……」抬着头,怆然悲恸,「可是

,我失去的何止是一个孩子?是整个谢家!是我所有的亲人!」

「谢前辈……?」

凌青觉得谢天机似乎有点不太正常,但谢天机却突然一扫脸上所有的情绪,又恢复成他们初见时端坐在石头上那副面

无表情的样子,用着森冷淡漠的语气问他。

「如果告诉你你想知道的,而你接下去要去做的可能会令你重蹈覆辙,你还会坚持要知道吗?」

其实这个问题,凌青一直都有想过,不久之前燕云烈也把这样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道义」和「思秦」,他会选择

哪一个?

凌青承认自己并非圣人,他也有私心的时候,但大局面前,他也不能想着只保其身。

「谢前辈,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种痛苦和悔恨我不想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但是事关

天下和民生,我亦只能尽力而为……」然后看向一旁插在石缝间的拐杖,「谢老前辈您虽然归隐山林,不也给天下留

了十二个葫芦?」

这一说,谢天机再次笑了起来,却不似之前那样的诡异和阴森,而像个普通的长辈那样。一直握着凌青的手松开,反

抓着他的肩膀要他站起来,「老夫我看尽了人世间的惺惺作态,却也看到不少的侠义忠良,我这就告诉你,当初我去

找东周王是因为……」

铮——

丝线绷断的声响传人凌青耳中,同时响起的还有利器划过空气的尖锐声音。

「凌青小心!」

凌青足下一点,倏怱凌空跃起,身姿轻盈如鹤,在半空身体后仰翻旋了一圈后落地,却见一截前端被削尖的竹枝飞过

,直直穿透谢天机的胸膛。

「咻、咻」的呼啸声不断,都来自树林之中,凌青还不待站稳又有好几枝削尖的竹枝朝他飞来。

凌青一个闪身,避开竹枝,右手一翻用掌力将地上的剑吸了起来,剑尖抖开,扫出的剑气将紧接着飞来的竹枝扫断,

护着已经受了伤的谢天机。

来者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竹枝之后紧跟着便是那晚袭击他们时用的箭,那箭相较普通的箭不仅箭身较短,而且箭头

也小上一圈,因而速度更快,从树林里密集射出,绵绵一片,让人躲也躲不过。

片刻后凌青的手臂上就给割破几道口子,在前面替他和谢天机挡去大部分箭的燕云烈身上则中了好几枝箭。

眼看凌青要顾自己又要顾谢天机,面对一波波犀利如芒的攻势几乎招架不住,燕云烈几次想回身去护他,但对着那些

箭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

这时林子里响起一声哨响,燕云烈和凌青手上动作一顿,下一刻,就听到几声巨响以及树枝折断的「吱嘎」声,紧接

着一道黑影从林中飞出,像箭那样直朝谢天机而去。

凌青看清楚飞来的是一根竟有一人环抱这么粗的树身,忙运力足下腾跃而起,脚踏过那根木头,借力旋身,如燕凌空

,在那根木头要撞上谢天机前,挥剑扫出一道剑气,将木头中分开。

被劈开的木头擦过谢天机滑下山崖,凌青刚一落地就闻身侧又有动响,还不待转身,又有几根同样的树干朝他飞去,

凌青倒退一步自知躲不过去,直觉抬手护住腹部,却有一道身影飞扑过来将他撞开,同时响起一声碰撞的声响。

「燕云烈?」

凌青从地上起身,看见燕云烈用手生生将一根木头停住,他五指张开抵着树桩的中心,一声低吼,运足内劲向前一推

,那根木头应声而散,像是开了花那样四分五裂。

凌青正要上前帮他,谁知燕云烈回头对他大声道:「封听觉!」手指一弹,用小石头打在谢天机身上,点住了他的穴

道。

凌青一愣,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去做。

燕云烈从怀里摸出一枝短笛,放到嘴边。凌青想,在这种情况下再叫天绝教的人来,他们也不可能立时赶到,但是看

燕云烈吹的又不像是平时的曲调,只见他沉敛着表情,一脸的肃杀,山风带起他有点散乱的头发,眸子里映着暮色斜

阳的血色,手指飞快地按着音孔。

那样子的燕云烈,杀气腾腾的让人感觉有点恐怖,凌青听不见他吹了什么,只看见无数的鸟扑腾着翅膀,像是发了疯

一样地从树林飞起冲往天际。

林中有人影奔逃,但紧接着那片林子里爆出无数的血花,飞溅四散,像是庙会上的焰火那样,给本就嫣红的天空又添

上几笔浓艳的血红。

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树林里的那些枝杈上挂着像是人的残肢,蜿蜒的红色细流从树林里向着外面、在细洁的雪地

上蔓延开来,凌青看着面前的景象,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不禁有些恶心作呕。

燕云烈总算从那副激狂的情绪里平静下来,放下那枝短笛,猛地捂住心口,张嘴一口血喷出来。

凌青忙解了自己的穴道上前扶住燕云烈,「燕云烈,你怎样?」

燕云烈用手将嘴边的血擦去,但有更多止不住的从嘴角涌出来,他却不当一回事,反而双手抓着凌青的肩膀,上下查

看,「有没有受伤?」

凌青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忙转身跑到谢天机跟前。

「谢老前辈……」

谢天机胸口上有一个被竹枝穿透的洞,汩汩地流着血,在听到凌青的声音后,巍巍地抬头,苍老枯朽的脸,一片灰败

,动了动嘴唇,想要出声。

凌青扶住他,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又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寻找伤药,「谢老前辈,你先挺住,我们带你下山去找

大夫,魁石莲也还有,一定能救你的……」

谢天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凌青的手,艰难开口,「九……」

「谢前辈?」

「九……」

「谢前辈?!」

凌青想再听清楚的时候,却见谢天机的脑袋无力地往下一垂,凌青伸手探他的鼻息,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是我们连累了谢老前辈……」凌青轻声说道,手紧紧握成拳头,发着抖。

燕云烈将插在胳膊和腿上的箭一一拔掉,走到凌青身旁,伸手揽过他,轻抚着他的背脊安慰他,「谢老前辈能窥透天

机,也许他早就已经知道今天的事,但他还是等在这里,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但是谢老前辈没有来得及说完……」凌青抬起头,看到燕云烈一身的伤,微微皱眉,眼里有些不忍,「谢老前辈只

说了『九』……」

「九?」燕云烈想了想,然后看向谢天机。

凌青顺着他的视线侧首,注意到谢天机身旁那根插在石缝间的木拐,上面十二个葫芦在山风吹动下晃动着,彼此撞击

,「喀喀」出声。

最后一缕斜阳隐进山后,山谷间回荡着的「啊啊」的鸟叫声,听来格外凄厉和寂寥,寒池山上起了一个火堆,枯枝劈

啪作响。

「谢老前辈……一路走好。」

两人跪在地上对着那火堆连磕了三个头。

燕云烈起身的时候搀着凌青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凌青手里正拿着那根挂着十二个葫芦的木拐,上面还有三个葫芦的封

口没有启开,他将从上往下数的第九个解了下来,打开已然开封的葫芦,看到里面卷了张字条,便将其抽出。

「上面写着什么?」燕云烈凑过去看。

凌青用手指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魔教作乱

「魔教作乱?」凌青有点不解其意,抬头望向燕云烈想问问看他有什么见解,没想到燕云烈的反应很大。

「天绝教虽然一直被称作魔教,但我可没让底下的人作乱!」

燕云烈不说凌青倒也想不起来,确实,一直被称作魔教不就是天绝教?但作乱指的又是什么?天绝教虽然行事诡秘,

近来也在不断地扩大势力,但要提及作乱,显然还不到那样的危害程度。

从思忖间回神,见木拐上还有三个没有启封的葫芦,凌青略带好奇地伸手过去,想着也许能从剩下的几个里面找到什

么提示,没想到木拐被身边的人一把夺走,就见燕云烈手臂一扬,那根木拐被扔进了火堆,灼灼的烈焰很快将它吞噬

进去。

「天机不可泄露。」燕云烈回头对他道,「剩下的那些,不是你我应该知道的。」

凌青虽然恼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但心里还是觉得他的话没有错,只是这第九个葫芦里的天机到底是什么意思?东离

暮云知道之后又领悟出什么来,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离开?

这几个问题盘绕凌青心头,但一时间也丝毫没有头绪。

阴暗的石室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有水自石室顶部的石缝间渗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石阶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洼

,珠碎玉溅,发出清脆的声响。

东离暮云坐在石室角落,听着耳边一声声的滴水声,思绪正徘徊在遥远的过去……

「东离大哥,承让了。」

江南的春日,清风里夹着绵绵的雨丝,细细密密,在黛瓦朱门,白墙青砖里织出一片清韵如画、幽深如雾,清俊温雅

的青年,一年比一年成熟,举手投足、敛眉轻笑,总让他心里似有波澜涌动,掀起圈圈阵阵的涟漪。

旧年的兄弟之谊,不知在何时变了味,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他却偏偏恋上了那抹淡若静水的身影。陪他习武练剑,

陪他游走江湖,听他带着崇敬与尊敬地唤自己为「大哥」,心中却有那么一些不满足。

被深藏在心底深处、那些让他觉得丑陋与无耻的欲望,不敢亵渎了彼此之间从小构筑的亲密无间、如血亲兄弟那样纯

洁的关系,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异样的眼神,被长久压抑着,只能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思念聊以慰藉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东西可以让人心想事成,得到想要的东西?」

当上武林盟主的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宾客逐渐散去,那个人也因为不胜酒力而先行回房,但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明月如盘,远山如众,他却觉得有股愁苦一直压在胸口,一直一直,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他是东周王之子,有着皇族的地位与权势,而今又是武林盟主,多少英雄豪杰都要听令于他,但他依然还是那个人的

「东离大哥」,什么都没有改变,想要的也不会成为他的。

有人坐在那里一直陪着他喝酒,于是藉着醉意吐露心声,没想到对方真的当真了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在他面前

晃了晃。

「谁说没有?只不过寻常人都拿不到罢了,但本王就不一样了……」

烛火在他迷蒙的眼眸中跳动,他脑海中一片恍惚,眼中只看见那个小小的竹筒,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有了这个就可以让你得到想要的……有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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