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门送客——律时影
律时影  发于:2013年12月21日

关灯
护眼

既然要这麽决定,那不论发生什麽事情都是官亦自找的。

时宇渊终於知道,这麽早就找他来谈话的目的,「你想要我怎麽处理?」

关池御这时才把手中的相片推给时宇渊,他不带感情地道:「杀了他,把尸体带回来,让他多享受六年人生也足够了。」

画面里是一个面向镜头,一脸笑意宛若朝阳般乾净爽朗的英俊青年,隐约露出小巧雪白的虎牙,充满朝气的表情彷佛他生长在自由自在、拥有光明灿烂未来的正常家庭里。

这样眼神清澈的人,天生不该归属黑道,更不该是黑道少主、官亦的继承人。

——“我不会扔下你。”

自过去突然涌现的回忆让时宇渊手指一颤,官焰——怎麽会是他?他怎麽会是官亦的儿子?

要一眼认出和年幼时完全没变的笑容,实在太过容易。

「这是六年多前拍的,但他外表应该没太大变化——顶多,变成一个更成熟的男人了?对你来说要找到他不难吧。」关池御边说边留意时宇渊透露出一丝震惊的神情,又问:「怎麽,你该不会认识他?」

时宇渊也知道男性只要成年,外貌直到三十多岁以前,确实都不会变化到难以辨识,但对他来说,官焰却是一直都没改变,还是那样温暖的笑容——和十五年前抛弃自己时完全一样!

「不,就是觉得他长相不错。」时宇渊语气冷酷,情绪恢复往常镇定水准。

比起年幼那件往事,时宇渊更在意替官焰拍照的人究竟是谁?为何能让官焰一脸信任?为何能让官焰近乎爱慕似的视线直视镜头?

「他确实十分英俊迷人,要不是他的存在妨碍到我,我一定会把他精心调教成床上玩物。」关池御一脸不在乎地说:「你要是喜欢,在杀他之前我可以允许你把他玩烂。」

时宇渊捏紧相片一角,神情漠然,「真有必要杀他?两年後要是官焰没打算继承,官亦还不是得重新挑选继任者?」

「他不可能挑别人,只要官焰活在世上一日,官亦就算掌权到死也会等儿子回来。」

他可以杀官焰却杀不得官亦,一旦官亦断气,先不说道上一切事情都会瞬间崩盘、无法收拾,他想在混乱之中得人心也是绝无可能,声望再高,那些人还是支持世袭血缘。

对,除非官焰死掉,彻底从黑道世界被除名。

「你替我做了五年事从没失败过,这次更不允许任何失误,明白吗?」关池御再度厉声警告:「官焰一定得死。」

「好,我会完成任务。」时宇渊收好相片,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05、

「难道死在这种地方就比较有价值?」

听见时宇渊的质问,官焰的神情从无奈转而稍微带点烦躁,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陌生男人讨论这种问题。

「就当我是这样觉得吧。」官焰坐倒在沙发上,发觉还站在门口的男人脸色越发不悦,他道:「不管真正指使你来的人到底是谁,我都不会走,劝你早点放弃、不必浪费彼此时间。」

时宇渊实在太过高大,长腿两三步就走到官焰面前,「你爸请我来护送你回去,你却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官焰也不抬眼看他,轻松搁置在沙发扶手的手指习惯性敲击皮质表面,「说真的,你不太可能会是我爸请来的类型。」

「为什麽?」

「我爸呢,一定清楚他要是派你这种一脸摆明“我杀过很多人”的家伙来找我,我肯定跑得比谁都快,想再一次找到我可就又是两年後了。」官焰一笑,想起自己还真是平均两年换一个城市的命。

但这次不同,这里不但有他最要好的朋友,打从还没逃家前就固定跨市跑来参观的地下搏击赛,也是官焰很好的回忆——尽管那里早就没落了。

再者他现在过得很安稳,非必要可不想又离开再重新开始,这很累人。

时宇渊沉默,他记起临行前官亦对他说的话,没想到这对父子这麽理解彼此想法。

时宇渊确实是在五年前成为关池御的手下,但他其实早在六年前——正好是官焰离开本家不久後,因为官亦偶然救过他一命,决心要留在本家报答对方,但官亦不但拒绝还把他安排在分家,只说总有一天一定会有需要他的时候。

而他对关池御的人格尽管有所不满,但当时无处可去的他倒也没任何怨言,轻而易举以基础实力取得信任、甚至爬上一流杀手的阶级。

当他接下关池御的委托,理所当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官亦。

「这是你儿子没错吧?」

时宇渊开门见山,和官亦私下会面时,便把相片拿给眼前的中年男人指认。

官亦相貌稳重,眼神和官焰有点像,无论是多年前或者现今,一直都是让道上女人们无视年龄而疯狂的男人之一。

官亦接过相片,一脸怀念笑意说:「对,这孩子六年前就追寻他想要的自由去了。」

自由?根本只是找死吧?时宇渊坦言:「关池御要我杀他。」

「我知道。」官亦叹气,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清楚关池御的怨恨有多深,「时机的确差不多了,这还算是池御最有耐性的一次。」

「你不想官焰被杀,就乾脆让关池御继承。」

时宇渊真正不懂的是,官亦干麽不在当年家族内哄时就杀了关池御?难道让自己的儿子面临生死危险很好玩吗?

「池御不是统理他人的料,他残暴而不顾人情道义。」

「官焰更不会是。」时宇渊说:「关池御的暴虐,不正适合所谓的黑道吗?」

官亦不禁莞尔,「黑道也不完全就一定需要如此凶残的领导者,例如,你觉得我像池御那种人吗?」

时宇渊还真的不明白官亦在坚持什麽,堂堂官氏一族会没有其他更加适合的人选?

官亦敏锐察觉时宇渊不同以往的态度,好奇问道:「感觉你不太对劲,莫非你早就认识焰儿?」

先是关池御,再来又是官亦,难道自己的动摇真有如此明显?

时宇渊否认:「不认识,但我既然欠你一份人情,我就不想杀他。」

「那麽,你就去保护他吧。」官亦提出折衷建议:「你的能力我比谁都清楚,一定可以替我守住焰儿的命。」

「你不要我带他回来?」时宇渊不解,官亦的态度分明就是期盼儿子赶快回来继承,「以本家的人手而论,更能顾好官焰一条小命吧。」

「那孩子刚走的时候的确令我很失望又愤怒,他背负一切应该属於他的荣耀而逃,所以起先我请人不断追寻焰儿的下落。」官亦无奈地摇头,感觉突然偏离话题似的。

「但我这几年明白,焰儿就像是风,你知道吗?是任由谁想抓也抓不了的,除非他自己愿意回来,否则我再强迫他也没意义。」

这形容倒是十足贴切,时宇渊想,就如同他以前认识的官焰一样,可能这一刻还对你笑,下一刻人影却彻底消失无踪,一点也没变。

「你是指连关池御也没辄?」那为何还需要他去保护官焰?

「不,他可以,因为他给了你这个任务。」官亦微笑,「你明白该怎麽做吗?」

原来如此。

「当然。」时宇渊毫不犹豫回答:「我会带他走,两年後再让他回来。」

官亦早就知道时宇渊会先来找他。

他要的只是确保官焰能够在更安全的地方活下去,直到需要儿子继承的那天,这样做也比让继承人待在本家、变成所有杀手的目标来得妥当——前提是时宇渊的实力被训练到足以应付分家人手。

这就是他把时宇渊留在关池御底下的目的,同时是一个赌注,结果取决於眼前这名男人的潜力、以及对他的忠诚。

一旦官焰顺利继承,关池御再想动他也绝无可能,拥有官亦给予的名号,就等於掌握道上所有人生杀大权,关池御再冷血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胆敢硬碰硬去摧毁黑道世界的平衡。

06、

——焰儿的个性,越逼他就逃得越远,更何况是面对你这样的人,切记别以暴力迫使他屈服,设法先取得他对你的信任吧,也许他会肯主动和你走,到那时候,你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说服他继承。

时宇渊回神,一脸冷酷对官焰说:「你爸很清楚,只有我这样的人保护得了你。」

不管怎样,先让这人离开这个早晚都会被发现的地方,才是当务之急。

「我拒绝,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时宇渊。」官焰表情平静,眼神却突然彷佛火焰燃烧般,令人有种炽热之感,琥珀色的眸子红得耀眼。

官焰突然改变的态度,以及他叫名字的口吻和方式,都令时宇渊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异样,但却说不上这是什麽感觉。

「你在固执什麽?」时宇渊对官焰分明怕死、偏偏又排斥被人保护的性格简直无法理解,「你今天差点就被狙击手打中,你以为继续逞强可以让你再逃多久?」

时宇渊当时除了气自己的大意,更愤怒完全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的官焰,要是这个随便乱来的家伙,那时真的在超商外被打伤,他要怎麽和官亦交代?

要是——官焰就这麽死在他面前呢?时宇渊不敢想像。

尽管他很想把那群手下都给宰了,但想起他原先给的命令: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就不必开枪,确实没提及若是官焰一人跑走该如何处理——因为时宇渊太过自信,根本没想过官焰还有如此灵活的身手。

「我是不知道,但我生平最痛恨拖人下水。」

这话让时宇渊先是一愣,脸上的寒意更是可怕几分,「你怕拖累我?这算什麽,你瞧不起我的能力吗?」

「哎,不是那样。」官焰一脸苦恼,心想这个男人的脾气真是扭曲,「照理说你应该很强,但我爸可是比我还需要你,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这里,不如回我爸身边吧。」

官焰当然知道,时宇渊不会和他一样有被打烂的危险,毕竟这人自己都说了相貌足够证明自身势力,但难保没有任何差错出现。

比如说,枪手的子弹不小心打歪到对方的脑袋?他可不想害官亦少了人才,能避则避吧。

但官焰不解的是,这个时宇渊究竟是什麽角色?既然算倾向本家的人,照理说分家的杀手不需要手下留情,一起打死提高业绩更好不是吗?

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种——时宇渊同时是两边的人,假设他是官亦的卧底,那这人的处境会变得十分敏感而危险,官焰心想自己可不愿害死别人,无论如何都得把时宇渊早点赶走。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关池御想杀的人只有你,你还在担心你爸?」

时宇渊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时,官焰的表情顿时有点不自在,就在提起关池御的名字之际,他认为对方只是在害怕而没有追问。

毕竟按照关池御的说法,当年官焰不正是因此逃亡吗?

「你想啊,要是他真的想杀我,难保哪天他也会抓狂干掉我爸。」其实官焰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关池御很懂利益关系,但他还是说:「麻烦你回我老爸身边保护他吧,我可是很怕他没法安享晚年呢!」

说完,官焰又重新扬起笑容,先前不对劲的表情被一扫而过。

「好,你坚持不肯和我走是吧。」时宇渊也缓缓一笑,神情却极为阴沉,「那我就待在你这里不走,直到你答应为止。」

这结论可就让官焰不太满意地皱眉了,他一脸抗拒道:「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不管胆子多大的客人,都会被你这张脸给吓跑。」

「你认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工作?」

开玩笑,现况有多紧张,这个天真的黑道少主是真的不知道吗?他可没把握下一批人什麽时候会前来探问进度、辅助任务。

时宇渊再道:「要就和我走,否则不要妄想你还有额外自由。」

「喂喂!你没资格干涉我的生活方式!」官焰起身抗议,打算把时宇渊推出门外。

怎料他却迳自走到隔间里的床铺直接躺下,一脸就是“你能拿我如何?”的恶质表情。

——靠,有这种人吗?嘴巴说得好听是要保护我的性命,结果却是来霸占我的床,难道要我今晚睡沙发不成?

时宇渊倒是很了解此刻官焰的心情,他语带嘲笑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睡,我不介意。」

官焰只朝时宇渊比了中指,很有志气决定睡沙发。

07、

但当隔天连续三个客户都被门神般挡在门口、刻意露出凶恶表情的时宇渊给吓跑时,官焰终於愤怒拍桌。

「你是想饿死我吗?还我漂亮又迷人的钞票来!」

「真要这麽爱钱,官亦的财产足够你浪费好几世,还不赶快和我回去。」高大身段倚在门框,时宇渊冷笑。

「大哥,比起爱钱我更加珍惜生命,你怎麽就不懂呢?」躺在沙发一晚导致官焰腰酸背痛,他稍稍皱眉,「不管我爸怎麽想,黑道永远都不会比外面的世界自由安逸。」

官焰不知道的是,除了负责吓走客人,时宇渊同时专注於留心附近是否有分家新指派的人的气味,由於官焰所在的大楼楼层是此区最高的建筑,自然不必费心注意窗户外的远程暗杀,但门口可就不同了。

尽管关池御还算是十分信任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怀疑与动静,不过谨慎点总是不吃亏。

「只要你和关池御有仇,这件事情就由不得你做主。」

「你——」官焰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时宇渊的论点,「算了!我倒楣行了吧!」

他气呼呼地坐回沙发上继续发呆,想当然尔,今天的委托金自然抱零,这可以说是官焰从事徵信社这麽久以来最大的耻辱,破纪录没半个客人上门。

再加上时宇渊居然连门都不让官焰出,三餐皆随便叫外卖送来,其中一个外卖业者还被吓到不敢收钱就跑了,可惜食物难吃得要命,这叫官焰几乎想依靠喝酒填饱肚子就算了。

这件事情自然被再度睡在沙发上的官焰,额外增添一笔怨恨。

他在睡前不停诅咒时宇渊会睡到滚下床——没办法,生性单纯的官焰实在想不到有哪些恶毒的方式。

结果第三日却是官焰摔下沙发。

「我就知道不该在沙发方面省钱……」

官焰喃喃自语,一边抱怨、一边从和他一起滚下沙发的毛毯中爬起,正好瞧见时宇渊舒适地坐在床上,正在直盯他目前的窘样。

他不禁怒道:「干麽,你也想试试?」

「我不是说过,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嗯?」时宇渊扯出一抹类似微笑的弧度,但还是锐气不减,「没必要一大早就试图摔断骨头吧,好歹你算是我的少爷。」

——知道我是你的少爷还不赶快来服侍我!抢老子的床是有何居心啊!篡位吗!?

官焰一言不发走进浴室,简单梳洗过後就往门口走,时宇渊立刻跳下床、一把扯住他的手臂,语气近乎逼问:「你想去哪?找死?」

「我之前答应朋友要去机场替他接人。」官焰也懒得挣扎,但他更不想和这个男人解释太多,「我接下的委托就一定要做到,你别想阻止我。」

「叫你那个朋友自己去接人。」时宇渊口气冰冷,「你现在都命在旦夕,还有时间管他人闲事?」

「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官焰的眼神很认真,「你要嘛放手让我自己去,要嘛你也可以一起去,但被误杀我可不管。」

他也不希望牵连时宇渊,但委托却是早在几天之前约定好的,这也没办法。

两人维持不上不下的僵持姿态,时宇渊想了一下才同意道:「我和你一起去。」

要是他也在车里,就算有人打算对官焰动手也会先和他确认过。

他们去机场接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中年男人,时宇渊想起这人是国际知名企业家绍佐,也不亏是见过世面的男人,一上车就很自然地和两人打招呼,一点都没有被时宇渊本能散发的压迫感影响。

他们一路无语,直到官焰把车停在医院对街,坚持单独和绍佐下车,时宇渊知道若是有任何危险,刚刚在路上会是更好的杀人时机,也就任由官焰的意思。

和官焰在门口见面的是一个极为俊美的青年,这让时宇渊不满地眯眼。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