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卷一、二 穿越)——花信风
花信风  发于:2012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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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叹息看了一眼丈夫,无奈将他往小方桌前推了推,“妾早用过了,爷还是赶紧吃吧,都两天了。”

胤礽确实肚子饿得厉害,闻言也不再理会石氏话中欲语还休幽怨,倾身取过方桌上盛着白粥细瓷碗,自顾自吃起来。

石氏毕竟是即将临盆人了,久坐不得,候着胤礽吃完饭后又跟他说了会子话,便回去休息了。

石氏过后,诸侧福晋庶福晋又先后过来请安。毓庆宫规矩素来甚严,诸侧室妾侍不经允许不得出前殿,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胤礽昏厥多日初醒,后殿里那些女人一时急于寻找依附感,胤礽也就认了。

耐着性子应付完了那一堆女人,胤礽这才终于得空询问高三变这些天发生事情。

却原来,二十八日他昏倒之后,康熙随即便从畅春园赶了回来,而且这两天两夜时间里,除了上朝,其他时候竟然都是呆着毓庆宫里照看他。奏章题本之类都是带到毓庆宫处理。就是晚上,也是睡在旁边次间里。

而胤禔,果然不出所料被认定了贼心不死镇魇弟弟兼太子,在康熙连夜从苏努及其他当时在场护军首领里取得了“证词”后,就被康熙下令将之从玉牒中除名了,并将之逐回奉天,着奉天将军看守。

当然,目前,胤禔仍然是在京中。

胤礽明白,康熙怕是还等着他去求情呢。

当然,胤礽是不介意让世人看看他这个太子有多宽厚。毕竟,到了这个地步,相信胤禔再说什么也没人信了。

一头已经被拔了牙老虎,扔他两块肉又怎么样?

也就不过一头个头比较大猫而已,而且还是没牙那种!

想通了这一节,胤礽在当天稍晚时候康熙过来看他之时再次提及了胤禔之事,并顺势为胤禔求情,道是胤禔虽然不念兄弟之义,自己却还是很看重手足之情,狠狠彰显了一把自己宽厚谦仁,然后又道所有这些事情都是胤禔那个家伙一个人干,与弘昱那些个晚辈并没有什么关系,恳求皇阿玛不要迁怒云云。

不错,就是迁怒!

谁说他要给老大求情了?

他只是给老大儿子们指一条路而已。

康熙心满意足走了。接下来是惠妃使者,为了胤禔道歉,送来精美器物若干,胤礽老实不客气全部收下,然后还之以一小碟樱桃。

倒不是他小气,虽然确实有这样因素在内,但这樱桃难得才是更重要一个原因。这个季节樱桃是南方官员极尽巧思栽种出来反季节水果而后上贡,宫内分到大宗也就他毓庆宫和仁宪太后宁寿宫了。

就是康熙自己那里,只怕也未必有他们这两处多。

更不要说其他嫔妃那里了。

是以胤礽深深以为,唯有送这个作回礼才能配起惠妃送来那一堆金玉美器。

还有一个,胤礽深深埋在心底,甚至连自己都尽量不去想一个原因是,他不想看见这一堆象征着康熙宠爱樱桃。

胤礽本人自然是喜爱吃水果,至少不排斥水果,尤其是在这样冬天里。

可是,他身体却不允许!

当日在大阿哥府,胤禔那一句话,勾起绝对不止是一场昏厥那么简单。

当日因为时间太短,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当日事情,只是突然间就觉得怒气冲天,杀意沸盈,于是就顺着心意做了,或者说,不由自主做了。

可是现在想来,当时很多动作,都不是他能做到。别不说,就是那使剑利落招式,都不是他能用得出来。还有当时在拔剑之前,他曾经往自己腰上摸了一下,当时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想来,分明就是往身上寻找武器。

然而他到这个世界一年以来,除了木兰猎场围猎那几天,他从来就没有随身佩戴武器习惯。

之后晕倒醒来,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两天两夜,可是对他来说也就是一个梦差距而已。

梦里那种激越情绪,胤礽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然而也是这个梦,让他发觉了不对劲地方在哪里。

所有记忆片段已经表明了这个身体前主人对他皇父爱慕,胤礽唯一没想到是这种爱慕可以这么激越。

这个身体里已经没有了别灵魂,胤礽可以保证,至少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一个除了他意外思绪存在。

所余下,只是一段感情,或者说,执念,

梦里所经历那些,也证明了胤礽这种想法。当时他被那些放大了负面情感蒙蔽时候,如果这个身体里还有丁点儿别能够思考东西存在,他早就玩完了,哪里还等得到康熙怀抱。

不过,也正是这个怀抱,胤礽明白了这个执念源头。

康熙!

39.兄弟1

胤礽醒过来时候是九月三十日申时末刻,正是宫里头下钥时刻,因此太子醒来消息除了毓庆宫里自己人知道外,也就报与了康熙与皇太后知道——当然,那些自己有本事消息灵通提前得知了不算。毕竟,惠妃可是当天傍晚就遣人过来道歉了。

因此,皇太子痊愈醒来消息直到次日方为众皇子阿哥知晓。

还在宫里十五十六不必说,他们还要往上书房读书,直到下午才有空。其他皇子阿哥也各自有差,倒是一个十三阿哥胤祥,因为身上既无爵位也无差事,又因为被康熙厌弃而无朋无党了无牵挂,于是竟让他抢了先,第一个到毓庆宫来看望胤礽。

胤祥此前在草原上时候由十五十六牵线,和胤礽几次共同行猎跑马,相处得还算不错,或许距离亲密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也足够偶尔说句无关大雅玩笑话了。

而这种关系反应到礼物上时,就是胤祥毫不客气省钱了。

“臣弟想,二哥贵为太子,天底下金贵东西自然是没有不见过,臣弟再送那些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在宫外拣了几件干净民间玩意儿,送来给二哥病中解解乏也是好。”

看着胤祥一边说话一边往桌子上添放那些个面人儿连环木水车之类东西,胤礽突然有种对方把自己当小孩子哄感觉。

他该庆幸对方没有拿糖葫芦出来么?

胤祥过后是十五十六,这两人到底占了近水楼台便宜,中午过后就跑来了,刚好见着胤祥留下那些东西,于是捧着那小水车竹连环大呼小叫惊奇不已,看得迟来一步弘皙双眼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四人相处了一整个下午,康熙在午后过来看了一下,之后是其他兄弟,或者结伴,或者独行,从老三到十四都先后来此报了到,只是彼时胤礽因为康熙那一到来而情潮起伏,再没有余裕关注这些个迟来弟弟了。

众位皇子除了虽然分府但是没爵没职十三和尚未分府十五十六外,其他诸阿哥都送了足够丰厚礼物。又因为胤礽此次乃是被镇魇,诸位皇子送东西都难免与佛沾了些关系,或者珠串,或者如意,或者念持过玉器之类等等。

胤礽非常乐意统统收下了。

当然,不得不提一句,在这所有礼物中,他最满意其实是老九送纯金打造一尺来高那尊佛像。

说起来,胤礽从来都不是无神论者,小时候印象是最深刻,极小时候生活在山村他听惯了家乡老人们那些鬼神传说,再后来无论多少马列主义唯物主义思想都没能将那些神神怪怪东西从他脑子里磨去。

只是胤礽虽然相信鬼怪神佛存在,他却从来不认为人能依靠这些虚幻东西就搞定一切,所以他对鬼神之类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倒是歪打正着合了儒家对鬼神态度。

来到这个时空后,胤礽也曾经找机会去奉先殿拜祭过这个身体生母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但是没有任何反应,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

不过现在,胤礽觉得自己最好找机会再去一次。

胤礽到底没找着机会去拜祭仁孝皇后。

因为石氏生了。

十月初二日,石氏产下了胤礽真正嫡子,大清皇帝真真正正嫡子嫡孙。

整个皇室人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个小小婴儿身上。

小小婴儿,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已经吸引了整个皇室乃至朝廷上所有满汉臣工目光。

洗三当日,毓庆宫空前热闹。皇帝太后虽然囿于祖宗规矩不能亲至,但是赏赐下来礼物却是一盘盘络绎不绝;后宫诸嫔妃一个个也是极尽了玲珑心思,力求给太子这位嫡亲儿子洗三赏赐足够体面。此外,宫外那些个宗室长辈更是一个个亲至毓庆宫,宫里宫外所有皇子阿哥以及他们福晋也都全部到场,那热闹场面,远远不是当初刘氏产下那个七阿哥阿长可比。

除了宗室长辈外,胤礽还在文华殿接受了东宫诸满汉臣工祝贺。嫡子重要性不言而喻,所有东宫属人皆尽喜气洋洋,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子登基,他们加官进爵那一日。

因为洗三主要还是女人们事情,胤礽在前殿转了一圈受够了诸位弟弟对他酸不拉几恭维后,转身便躲进了配殿,准备休息一下,因为晚上还有酒宴。因为这个迟来嫡子嫡孙,康熙是真乐疯了。

配殿虽然没人,但是该有点心饽饽还是有,胤礽在殿中北窗下炕桌上拿了一碟奶饽饽,准备进旁边次间躺一下。

只是推门进去,却看到了落寞站在窗前弘皙。

“阿玛?”弘皙一脸吃惊,甚至在胤礽不注意地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显然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呢。

胤礽注意到了弘皙小动作,倒也没有说破意思,只是伸手将自己手上碟子递到弘皙面前,“要吃些东西吗?”

弘皙傻愣愣接过碟子,“儿子不饿。”

胤礽扑哧一笑,在炕上坐好,拍了拍旁边炕桌,“窗边冷,过来坐吧。”

弘皙将碟子放在炕桌上,自己在胤礽对面坐下,恭敬道:“阿玛若是饿了话,儿子便去传饭吧。”

“不必了,就在这里歇歇就好了。”胤礽摆手,“说起来,自从我回京,我们爷俩还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呢。”

弘皙抿了抿嘴,“阿玛事忙碌,儿子不能分忧已经是不孝之极,怎能再耽搁阿玛……”

“行了!行了!”胤礽打断弘皙后面套话,那些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哪里用得着弘皙在这里跟他复习,“这几天阿玛忙着你弟弟事情,没顾得上跟你说话,你觉得阿玛冷落你了,是不是?”

“阿玛!”弘皙惊喘一声,一翻身滚下炕,跪倒,磕头,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阿玛明鉴,弘皙万万不敢作此想法!”

“起来!”胤礽被弘皙砰砰砰磕头声磕心渗得慌,赶紧喝令他起来,“坐回炕上来!”

弘皙青白着脸色重新回到炕上坐好了。

胤礽看他脸色实在可怜,想想自己二十一世纪那个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道:“这阵子确实是阿玛疏忽你们兄弟了,对不住了。”

“阿玛?”弘皙猛然抬头,眼眶已经红了。

胤礽微笑,“你当初洗三时候,可是比今天你弟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句话自然是他胡诌,不过弘皙出生之时正是太子和康熙关系最好时期,想来就是看在太子份上,弘皙洗三礼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弘皙脸一红,有些不太适应和阿玛提起这样话题,“阿玛!”

“嗯?”胤礽正拈起一块饽饽往嘴里送,闻言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疑问。

弘皙心头蓦地一软,郑重道:“阿玛放心,日后我不会像大伯父那样。我一定不会和弟弟作对。我一定会做一个贤臣,一心一意辅佐弟弟……”弘皙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面,虽然他嘴唇依旧坚持蠕动,可是胤礽已经听不见他声音了。

40.兄弟2

弘皙这些话自然不是出自真心。

作为一个生于皇家孩子,尤其是自小便被康熙带在身边见惯了康熙杀伐果决样子,弘皙身体里对权位有一种出自本能追逐。而且,他虽然不是石氏亲生,但是他自出生起便养在太子妃名下,记事之后更是有康熙亲自教养,十余年来,皇孙辈第一人非要莫属。

如今,这样地位就要被一个刚出生婴儿夺走,那个婴儿甚至什么都还不知道,这让他如何甘心?

只是他无论如何不愿意在自己阿玛面前表现得像个贪念权位小人。他知道比起处处完美阿玛,自己有很多不够好地方。可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只将最好那一面展现给阿玛看。如果可以,他希望阿玛最好永远也不要看到自己不够好一面。

所以,他愿意为阿玛隐藏自己野心,哪怕是一辈子。

现在,他只希望阿玛不要看破自己言不由衷。

生平第一次,胤礽有些讨厌起阿玛完美来。他多么希望对面阿玛可以笨一点,不要那么轻易就看破他伪装。他说可以是实话,只要给他一点儿时间,他就会将他说那些话变成事实。

对面传来幽幽一声叹息。

弘皙心头一跳,猛地抬头,几乎是惊惶失措瞪向胤礽,“阿玛?”

胤礽静静看着他。

弘皙几乎又要跳下去了,当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胤礽视线里并没有责备意思。愣了一下,弘皙有些茫然轻轻出声:“阿玛。”

对面胤礽再度逸出一声轻轻叹息,“弘皙,男儿生于天地之间,欲立不世之功,并不是什么羞耻事情。作为你阿玛,我也只会为你上进感到高兴。”

“阿玛?”弘皙喃喃出声,口气中带了些疑惑。

“帝位乃是世间至尊,昔日刘邦以小小亭长之身,犹自对秦始皇帝巡行排场心生艳羡,敢出口言‘大丈夫当如是’;陈涉,吴广,起于行伍微末之间,亦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语。彼时他们不过是不入流小吏,尚且作如此想法。身为皇家男儿,对帝位心生向往,再正常不过。”

弘皙呆呆看着对面正色温言阿玛,只觉得心头如沸水翻滚,热烫烫,几乎将他眼泪都烫出来了,嘴里再也挤不出一个字来。

“只是你要记住了,这老天爷从来不会白白给你送便宜。农人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下大事亦是此理。想要多大权力,就得担负多大义务。你跟在你皇玛法身边,就应该知道你皇玛法每天批阅奏折到什么时候?前明亡,难道不就是因为他们皇帝身居高位,却不愿意担负兼济天下责任,只知恣意取乐,而导致吗?

“爱新觉罗家女儿代代远嫁,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身为皇室中人,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首先要顾全,就是天下生民。我爱新觉罗氏,蒙上天眷顾,于马上夺得天下,坐拥此万里河山,享天下臣民奉养,便应当以天下升平为己任。

“你大伯父图谋储位岂止今日,但是此前你皇玛法一直容忍,为何?皆因他一直在分寸之内。直到他勾结外人镇魇手足,方才有今日之结局。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若是为权位蒙蔽了理智,勾结外人暗害兄弟手足,纵有天大理由,那也是天理不容。”

话说到这里,胤礽目光灼灼看着弘皙,“你记住了吗?”

弘皙早已经跪伏在了地上:“儿子记住了!”

胤礽看着地上一点一点散开水迹,想想弘皙年纪,到底还是忍不住,缓缓下炕将手放在了弘皙肩上,“起来吧。咱们父子好不容易说几句话闲话,可别让人看笑话了。”

弘皙顺着胤礽手上用力直起了身子,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仰起头看着胤礽,郑重道:“阿玛放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子绝不会对自己手足弟兄下手。弘皙一定牢记自己作为兄长责任,爱护弟弟,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弟弟,自己也不会欺负弟弟。”

胤礽手掌轻轻落到弘皙头上,“嗯,阿玛知道了。”

弘皙顺势将头埋进胤礽腰间,感受着阿玛隔着衣衫透出来体温,几天以来一直堵塞着胸口郁闷之气完全消散无踪,“阿玛,其实建功立业也不是非要登上帝位才可以,对不对?”

“是。”随着说话声一起传出来是阿玛衣衫下肌肤轻轻颤动,如同最温柔羽毛轻轻划过弘皙心底最细那一根心弦,“只是作为阿玛,我总是希望你,还有你那些弟弟们,都能真正选择最适合自己。我朝不像前朝那样,除了嫡子,其余王爷皆以荣养。既然有机会,我总是希望你们都能做到最好。人人都希望儿孙肖似祖先,我却希望你们能强过祖先。最好一代强过一代,如此才是我大清真正祚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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