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生子)——濯炎
濯炎  发于:2012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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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祈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关腾的武功,昔日听闻他乃城主师父的传言,尤且一笑置之。如今看来,所言当真非虚。

自己的轻功已算是江湖上顶尖之列,如此还尚且追之不及,可见关腾功力。

关腾知道南竹医术高明,当下吊在嗓子口的一颗心也放下不少。

只是脚下不慢,借着高深的内力,将自己的话传至身后的白祈知道。

“白堂主,我先行一步。今夜的事,将消息封锁,除了几位堂主与长老,也谁不许说出去一句。”

未免潼城人心惶惶,这些事都必须去做。

难得关腾慌而不乱,还能分析出事态的轻重,从而下达命令。

如今关越凌躺在床上,南竹也不得脱身,能安排好一切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关家总管事。

惊讶于关腾的果断,更折服于他的功力。

白祈身形一顿,转而按着关腾的吩咐前往分堂安排事宜。

来到城主府时,门口的侍卫惊讶于天尚未亮,关腾便来找人。而见到侍卫们惊讶的神色,关腾心中一凛。

看来,少爷遇刺的事,连得府邸侍卫都不知。

到底是怎样的高手,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侍卫的情况下,潜入防卫严密的城主府,对武艺高强的少爷行刺?

这个世上,真的很难有这样的人存在。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不容关腾不信。

以最简单的理由打发侍卫,不动声色的入府。关腾一路往关越凌的住处而去,在踏入院落时恰巧遇上了从关越凌屋内走出的南竹。

见他一脸疲倦,脸色不佳,脚步有些虚浮,额头还尚且渗着汗水。只是面色平静,让关腾的心又定了几分。

若是少爷有危险,他不信南竹还能如此淡然。

南竹此刻也看见了关腾,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对他微微点头。

俩人自然的靠近,而后一起在院落中站定。

“少爷怎么样?”

“没事了。不过还在昏迷中。让他休息吧,晚些你再进去。”

“伤了哪里?”无法抑制蹙紧眉头。能如此保持冷静,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然而他相信南竹,只要有他在,少爷便不会真有事。

“侧腹、背部两处刺伤。侧腹的伤口比较深,失血过多。”南竹略一沉吟,接着道:“大哥是中了毒,才会无力反抗。”

果然。

五年前,关腾便已不是关越凌的对手。五年后的现在,世间又能有多少人能敌过他?

他遭行刺,对方绝对不会轻易得手。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再也不容他找寻借口。

“我会查到底。”

“关家……有谁想至大哥于死地?”

莫非熟悉之人,不会有人能轻易入得关家,更何况在大哥周围下毒行刺。

这一串动作显然是个周详严密的计划。一环扣一环,谁也猜不到想不到。

在众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动手,清晨天尚未明,每个人精神最放松的那刻。府邸的侍卫也不那么严密,仆人们更是未起。

到底是谁有如此心思?更何况,他还知道大哥有清晨才小歇浅眠的习惯……

“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找出他。”

关腾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握紧。

是他的失职,竟然从未发觉有人想要对少爷不利。亏得他在少爷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亏他还是关家的总管事。

关腾垂下头,藏起眼底的愤然与自责,还有那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心痛。

南竹的眼神有些复杂,看着关腾的表情,他忍不住安慰:“别太自责,这也不能怪你。只是,阿腾,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不得不替关腾担心,这次的事,关腾不明白,关家其他人不明白。可他与大哥心里可明白得很。

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他们想要的,绝不是关家家主的性命。

乘虚而入,才是那些人想要的结果。

“我知道。”关腾有些黯然,语带几分自嘲:“我知道少爷一直在保护我。什么关家总管,其实不过是个累赘。”

他天生异色重瞳,谁人能真正不知?

有时,关腾不禁会想:或许只是因为他受恩于关家,又替关家办事。潼城中人才会遵他一声腾管事。而事实上呢?或许没有了关家,离开了潼城,他根本无法生存。

无怪乎关腾的自责与懊恼,无怪乎他的忠心耿耿。

因为在关腾心里,永远有着无法抹去的记忆,还有那份深深的——自卑。

16、甘为情狂(四)

最后还是没有进屋去看一眼。

站在屋外犹豫再三,关腾毅然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往外走。

并不是不担心少爷的情况,举棋不定是因为他的自责。他没脸见少爷,在没有将那个行刺之人抓回来前。

南竹惊讶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关腾,难掩眼底的情绪。

不过短短片刻,他已经看过大哥了吗?亦或是……

“替我好好照顾少爷。”

未等南竹提出疑问,关腾的话已经表明了一切。

“我已经吩咐了白堂主去通知几位长老与堂主,潼城中事自由我们担着。大哥若是醒来,还请南竹尽快派人转告。”

“不去看看他?”

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没有进屋探看。

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关腾有些不对劲。是他多心亦或是自己忽略了什么?这样的关腾,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从初见他起,眼前的男人在南竹眼里总是带着坦然正直。他能为关家鞠躬尽瘁,他能为大哥忠心耿耿。他办事稳健,带着一股大家之风。他不急不躁,总是宽厚待人。

这样的男人,如今还是一如既往,却又似全然不同。

那眼底深藏的一抹伤痛,同样刺痛了南竹的心。

忍不住,替他忧心,替他惆怅。

“凡事尽力而为,阿腾,千万别做傻事。”

希望,这只是他的敏感,并非被他料中。

关腾表情不变,然而那眼底淡淡的决然却是油然而生。

不想让南竹挂心,他点了点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他。

“我信少爷的眼光,也信顾少爷的为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将手中的羊皮卷塞入南竹怀中。看着对方的错楞的表情,倏地一笑。

“当然,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这个,就拜托你了。”

笑中带着苦涩,淡淡的,还有那化不去的沉重。

南竹抬手摸上胸口的衣襟,凸出的异物让他清楚的感受到怀里的东西为何。

不难猜想,事实上在前往西凉的途中,他也曾听大哥提及。只是没有想到,关腾会将这么重要之物转交给自己。

动容于他的信任,同时也紧紧蹙眉,伸手拽住欲转身离去的男人。

“这个东西,我不能收下。”

本就不该是他的东西,本就不该由他来保管的东西。他如何能要?又如何能任由关腾傻傻的将大哥的心意再次推给旁人。

这份关家的藏宝图,其意义可比实质重得多。并非所有的人,都能保有的。

“还有,阿腾你打算怎么做?”

不得不怀疑。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给自己,那么关腾到底准备怎么做?

换句话说,若非以身试险,若非料到自己会遇到危险,又怎会将如此重要之物托付他人?

“尽我身为关家总管事的职责去办事,仅此而已。”

关腾推还那份羊皮卷,面色肃然:“不要让我挂心好吗?收下它。若是……若是实在不愿收着,等少爷醒来,替我交环给他。”

“阿腾……”

一时语塞,从来没有的无力感令南竹缓缓闭了闭眼。

关腾的固执他见识过,也知道一旦他决定的事,除了关越凌,或许这个天下无人能阻止。

罢了,天大的事也还有大哥扛着。

但愿,这次的计划能顺利进行……

只是这一刻,南竹不由怀疑,他与大哥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看着关腾离开的身影,一声叹息从南竹唇中逸出。

事事皆出有因,潼城的这场风雨,只怕才是开始。

忽然,身后的异动让他收敛心神,继而面露无奈的转身。

“你来了。”

南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男子,静静的看着关腾离去的方向,良久不发一言。

直到南竹想再次开口,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淡淡的摇了摇头。

“还是查不到吗?”

连齐厉与阎绝杀都查不到的底细,看来这次的事当真不好对付。

大哥,这一招险棋,不知会落得怎样的结果。

“厉,看来要再麻烦你走一趟杀手楼了。”

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信,递给沉默寡言的男人。

齐厉默默的接过,深深看了南竹一眼。突然皱起眉:“主子,他会有危险。”

他指的是谁,彼此心里都清楚。

并非是关家之主,而是另一名忠心的男子。

“此话怎讲?”

南竹想听听齐厉的看法。齐厉本是那人的暗卫,如今虽然跟了自己,过往的敏锐直觉却依然存在。

齐厉又是摇头。他说不清楚,只是直觉这么觉得。

这样的回答引来南竹的叹息。其实南竹何尝不知,只是如今的局势,当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罢了。你去吧。这里还有我和大哥。”

说着,人已折返而去。想到关越凌,南竹不由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羊皮卷……显得格外沉重。

大哥啊大哥,希望这次你的决定并没有错。

******

连着两天,关腾没有一刻合眼地处理着城中的事。

暗中派人调查无果,心急之下便用极端的方式。少爷交给他宝藏的真相,无人知晓。可关于关家的这份宝藏,却是人尽皆知,并非什么秘密。

江湖的丑陋他深有体会,这次的事,在关腾看来皆是因为这份藏宝图。当然,也不排除他这个异类的存在,带来的厄运。

无论哪种情况,都与他本身脱不了关系。本该是他的错,如今承担的却是少爷。

不再外出带着斗笠面具,不再易容遮掩,就那样大咧咧的任人打量。在每日穿梭潼城的人群中游荡,放出拥有关家藏宝图的风声。

关腾不笨,他知道这会带来什么结果。然而,这正是他要的,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那边是让他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关腾却没有想到。他的行为,第一个引来质责不是出自外人,而是关家的几位长老。

当他被传入刑堂,他依然不知道几位长老所为何意。直到那一声声的质问,他才从其中听出了端倪。

“阿腾,我以为你最懂分寸,却不料做出这等失格之事。”

“关家的藏宝图乃关家家主才能拥有之物,如何能由你保管?即便是少爷的意思,你也要誓死拒绝。关家的家规,难道你都忘了吗?”

“少爷糊涂,少爷冲动,你也跟着少爷一起吗?这是何等大事,岂容你随意说了算?别忘了。少爷虽是关家家主,可我们这位长老也有监督之责,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阻止少爷这么做。然而你却忘了本分,视我们于无形,做出此等祸事来。如今江湖上满是谣言,潼城中不知何时涌入不少江湖人士。其心可见,你当如何?”

几位长老一人一言,不给关腾任何开口的机会,已将他定了数条大罪。

关腾无话可说,即便知道有错,他也不后悔这么做。

他不能让少爷再遇上危险,宁愿让自己成为靶子。他也不会让几位长老看出他的用意,这件事,让他一人承担便好。

傲然的挺直了背脊,关腾倏地跪在几位长老面前,淡然的开口:“关腾知错。然而木已成舟,藏宝图既然是少爷给我的,我便不会轻易交出来。即便是几位长老,也一样。”

关腾逐字逐句说得分明,坚定的语气不容缓转。

这幅死硬的模样,惹得几位长老一阵不快。关腾是知道的,他心里有苦,却苦不能言。

见几位长老又有话说,他先一步抢先开口。

“各位长老,这次的事就交给关腾来办。少爷遇刺,是关腾的失职。关腾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将那行刺之人揪出。至于藏宝图之事,待少爷醒来,几位长老若有何说法,自然可以去找少爷说。关腾只是听命行事,别无其他。此事之后,无论如何关腾都愿卸去关家总管之职,自愿成为关家死士。”

“阿腾,你!”

听到关腾这么说,几位长老皆睁大了眼,却再也无法反驳一句。

关腾的脾气他们也知道。看来这次,是真的把这忠心的男人逼急了。

几人互相对了对颜色,继而由范长老开口:“阿腾,别冲动。我们也不是要为难你。死士之事,还是……”

“关腾心意已决。”

打断了范长老的话,关腾垂着的头默默起身。他与几位长老一一对视,最后倏地一笑:“一样是替关家尽忠,对我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死士为何?

“越凌那小子不会同意的。”范长老直言不讳。他是最清楚这对主仆俩间事的人,到了如今的局面,绝不是他所乐见的。

“不,少爷一定会同意。”

即便不同意,他也会让少爷同意。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再松开时,眼底的坚定依然如昔。

“各位长老,若无其他事,关腾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没有再多言半句,此刻的关腾不再是往日里温文尔雅,带着和煦之感犹如暖阳的关家总管。那一身的凛冽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17、甘为情狂(五)

一意孤行换来的是沉痛的代价。

这一夜周详慎密的布置,完全是冲着他来。关腾清楚的明白这点,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嘲笑起自己的狂妄自信。

看来潼城此刻,远比他想的危险。

刺客的武艺高强,可这还不至于将关腾逼入狼狈境地,只是对方善毒,才令他此刻全身上下多处受伤,内力更是迅速的流逝中。

今日本来与南竹相约见面,连日来错综复杂毫无头绪的形势让他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在没有找出刺客前,他也没脸去见少爷。

昨日饷午,他已从南竹口中得知了少爷醒来。自责自己无能的同时,关腾更不愿就这样去见关越凌。

而今日,那些暗中之人终于有了动作。在他孤身赴约的路上,安排了这场截杀。

以六抵一,他们还真给足了他面子。

调整呼吸,关腾背脊紧贴着墙面,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耳部。

轻微的脚步声从西侧传来。一二三四五,少了一人。

看来,刚才那场交锋只让他们损失了一人,而自己却换得一身是伤加之中毒。

此处离与南竹相约之地还有一段距离,正值夜半时分,为了避免城中骚动,他将这群刺客尽量带往城内偏远之地。

不过看来,这却将自己逼入了如今的绝境。

脚步声越来越近,关腾知道即便躲在暗处,也终究逃不过被发现的结果。乘着自己还保有五层功力,不如与他们一拼,可能还尚且有一线生机。

吞下胸口翻搅而上的腥味,压下绪乱的真气。目光死死盯着暗巷之外,突然提气飞身而出。

手中的长剑划出银芒,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下准确的刺穿对方心口。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刺客措手不及。然而这也不过是一瞬得手,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下一刻。剩下的四人将关腾团团围住。杀气四溢的窄巷,生死不过一线之间。

谁都没有动手,谁都在等对方出手。

关腾的额头落下冷汗。终于,四名刺客忍不住先动手,来不及喘息,关腾的已经本能的做出一连串闪避与回击。

这并不是场单打独斗的比试,更无所谓光明正大。刺客的目的只是杀人,而因此不折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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