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里 上——妄起无明
妄起无明  发于:2012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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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万年、马承修和应若水都傻眼了。项寻哭着扑到饭桌上,把应若水刚端上来一盘菜撞到了地上。周轻重端起一杯刚倒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没想到你竟然扛了这么久。以后我教你的你都会好好练习吗?”

项寻上气不接下气地伏在桌子上,用已经严重充血了的眼睛狠狠瞪着他,“人都说你的心是练玄冰寒功冻住了,我看……呜呜……我看你根本就他娘的……没长心!”

周轻重笑笑,“原来是这样,我说我怎么总也死不了。”

“你……”

“告诉你,虽然我不会杀你,但我可以今天让你哭,明天让你疼,后天让你如千蚁噬骨。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我有的是,否则就凭你爹,他怎么可能把焱云教的秘密告诉我呢?”

“轻重!”应万年喊了一声,“你不要……”

周轻重按住应万年,不让他说下去,“你不是恨我吗?恨我就好好跟着我学,有本事将来十倍奉还给我。如果连一个卑鄙无耻的周轻重你都应付不了,就不要再说你是项择远的儿子,不要再说你是谷不平的徒弟,更不要再说什么要为父亲为师父全家报仇!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项寻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过了一会儿,项寻抠着桌沿儿的指甲劈断了一个,“我答应你,以后只要是你教的……我都会用心练习。呜呜……”

周轻重起身拉起项寻,轻点几下给他解了穴。然后周轻重坐回去对应若水说:“去把粥盛来,他哭了一天了,胃早抽了,不能吃别的。”

于是从那天起项寻就开始跟着周轻重学习点穴和轻功。周轻重每天都要检查他的练习成果,稍不如意项寻就要受罚。进步不够不许吃饭,没有进步不仅没饭吃,还得在缸沿儿上站半宿桩。弄得项寻动辄摔得鼻青脸肿。每每想起以前谷不平对自己偷懒的惩罚,项寻觉得周轻重根本就是阎罗王转世。

一路想着周轻重对自己的种种折磨,项寻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马承修指着一个地洞停下来说:“到了,你自己下去吧。”

项寻向洞里望了望:深不见底,寒气逼人。洞口附近更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011.含恨千笃谷 之六

“这是什么地方?”项寻问马承修。

“是周大哥练功的地方。”。

项寻的脸色变了变,“你能不能别总叫他‘周大哥’?”

马承修为难地咧咧嘴,“是师父让叫的,再说不叫‘周大哥’我叫什么呢?”

“叫名字就好,以后跟我一起又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就叫他周轻重。”

马承修挠挠头,“好吧。”

项寻跳到洞里,适应了半天才看清情况找到条路。

随着洞穴的深入,项寻觉得越来越冷,到后来等终于走到了一处开阔的空间里,他已经冷得浑身打颤了。

周轻重坐在一个水潭旁正在等他。项寻从周轻重滴着水的发梢看出他一定是刚从水里出来。再看那水中幽深宁静,似乎泛着蓝光,想来这洞里的寒气就是来自那里。光想一想呆在那里面练功的感觉都让人不寒而栗,项寻狠狠打了个寒颤,

“你让我来看你练功吗?”项寻都快忘了怎么跟周轻重好好说话。

周轻重似乎只要项寻活着、不跑、专心练功,对他就再没其它要求。所以他怎么说,什么语气,周轻重从来都不在意。

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周轻重把它丢在项寻的身上,“从今天开始你以练这个为主。”

项寻接住书低头看了一眼,“《洗髓经》?!”他吃惊地喊了出来。

“嗯,焱云教的刀法和剑法主要来自西域,你师父教你的也不是中原武功。《洗髓经》和《易筋经》是达摩祖师留下的,很适合你用来作为以后练习你爹留下那本秘籍的基础内功。”

“可是你怎么会有少林寺的经书?再说据传那两本经不是梵文的吗?”项寻把书翻了翻,“咦?是汉字!”

“当年苗帮跑到中原去跟丐帮争夺‘武林第一大帮’的名号,两帮在嵩山脚下混战,少林寺卷入其中。结果少林护院长老圣善大师和数十名武僧身受重伤。即将不治之际,随苗帮一路同行的你应伯伯救了他们。而后应大哥又留在少林数月,把少林不外传的一些内功跟自己的针灸之术相结合研究出了一套新的针法,最终成书《应氏灸术之少林篇》,并抄写了一份留给少林寺。少林主持圣玄大师为了感谢他就也让人抄了本汉文翻本的《洗髓经》相赠。其实你应伯伯这儿这样得来的功法不少,但经过仔细筛选,我觉得还是这本同根同源的《洗髓经》最适合你。”

项寻拿着经书翻来覆去地折腾,“应伯伯练过吗?还有你,这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功夫,你没兴趣吗?”

“内功这个东西,不是越多越杂越好,得适合自己,能跟自己的外功相辅相成才行。所以对于我跟应大哥这种内外功法已经自成一体的人来说,再厉害的内功秘籍也不过就是废纸一本。”

“你是在告诉我爹给我的秘籍你留着也没用吗?”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周轻重损人时的面无表情着实气人,项寻本打算相信他的,可听了他的这句话立刻又改了主意,“也许你打算把它给乌满教的人,那天三叔说你是跟他们串通好了的。”

周轻重没接他的话,站起来往地洞的另一个方向走了,“跟我来,我给你找了个练功的地方。”

项寻只好默默跟上。

走了一段距离,项寻又开始渐渐地感觉到热了。

再过一会儿,越来越热,项寻甚至开始想要脱衣服了。

又是一处开阔的空间,又是一潭水。只不过这次的水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的,同时还有热气萦绕于上。

这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相隔咫尺,竟是冰火两重天!项寻好奇地四处张望。

周轻重指指水潭,“这水能把生肉煮到七八分熟,你以后要练到能站在这水里练功。”

“什么?!”项寻瞪眼看着白花花的蒸汽。

“现在不用,你先耐着热在这水边上练就行。”

“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就开始吧,我回那边去,有什么不懂的喊一声,我听得见。”

又是“以后”。项寻无比郁闷,“你整天憋着那么多事不说,不憋得慌吗?”

“憋死了不正遂你的意?”

项寻始终还是拿周轻重没办法,想想只好再问点儿别的,“那点穴什么的不用练了?”

“练,晚上练。”

“我不用睡觉吗?!”项寻觉得这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少睡点儿也死不了。”

说完周轻重就走了,项寻站在原地看着冒泡儿的水潭恶狠狠地想:早晚找机会把你推进去!

一转眼又是大半年。项寻的身上虽然还是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他也发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隔着宣纸,偶尔他也能点裂一两个鸡蛋了。不管多久,即使是站在缸沿儿上睡着不慎掉到地上,他也能在落地前的一刹那及时醒来,并调整落地的姿势把自己会受到的伤害减到最轻。而且,最重要的是,项寻发现练了《洗髓经》之后,他再试谷不平教过他的剑法,很多以前无法一气呵成的招式,他现在都能用的得心应手了。

他今天没来。项寻光着膀子坐在一刻都响个不停的水潭旁,有些心不在焉。

周轻重从来都没跟项寻一起来一起走过,他总是来的比项寻晚,又走得比项寻早。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而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却往往是在它发生了改变让人感到不适的时候。

直到项寻离开地洞,周轻重都没有出现。

吃晚饭的时候他也不在。马承修和应若水都没问,看来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项寻告诉自己沉住气,没有在饭桌上多说什么。

吃完饭,应若水跟应万年收拾被放在院子里风干的药材,项寻帮马承修刷碗。

“嗯……承修。”

“什么?”

“怎么今天只有四个人吃饭?”

“周……轻重出谷了。”

“啊?!”项寻手里的盘子险些掉到地上,“他去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马承修目光闪烁,一看就是在遮掩什么。

项寻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视着他不说话。

坚持了一会儿,马承修挺不住了,“嗯……好吧,其实……昨晚师父让我给周轻重拿神香丸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说……其实我也没听太清,就一句,说……焱云教……”

“说什么啊?!”项寻已经急得快要跳起来了。

“在……在料理……你的后事。”

哗啦——项寻手里的盘子终于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012.含恨千笃谷 之七

应万年正准备回房,项寻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叫了声“应伯伯”。

“有事想问我吧?”把项寻让进屋,应万年关好门后转回身来。

“我失踪了这么久,江湖上没什么说法吗?”

“嗯……你坐吧。”应万年拉出把椅子。

项寻坐下,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应万年看看项寻,“你是听说什么了吧?”

“谷里就这么两个半人,我听谁说去?不过是想到了,随便问问。”

“嗯……”应万年面带着微笑点点头,看不出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外面都在说:你也落入周轻重之手,被他害死了。”

项寻一伸头,一脸地急不可待,“我可以出面替他澄清!”

“澄清什么?”

“澄清我还活着啊!澄清他没有杀我!”项寻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能够出谷的曙光。

“呵呵……”应万年不以为意地继续笑着,“轻重似乎没这个想法。”

“什么意思?”

“他要真想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你现在又怎么能还坐在这里跟我问东问西?”

是啊……项寻的心情又慢慢重新沉入谷底:难道非得弄个你死我活才能离开么……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做什么。”应万年忽然说。

“啊?是么?”项寻心虚地看他。

“你啊——唉……正这么个半大不大的年纪,有些事情你明白,但就是不想承认。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可却非要装得比谁都懂。”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常常一个人跑到那条出入千笃谷的山路附近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偷偷画了张地图把自己辨认出的长有‘索命绳’的位置都标记了出来是不是?”

项寻松了口气: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可我的图藏得好好的,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画图的事?”

“轻重告诉我的。”

“啊?那他还让我继续画下去?”

“他说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找得到所有的‘杀人坑’。”

“哼,不就是几根破藤么?是他太抬举那些食人藤了,还是真觉得我没本事?”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知道么?”

“什么?”

“轻重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掉进坑里过了四天还能活着出来的人。”

“他也掉进去过?!”项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嗯。”

“还在里面呆了四天?!”项寻想起了自己掉进去的经历,那是片刻都让人无法忍受的事。

“嗯。”

“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因为玄冰寒功吗?”

“那时他只有八岁,哪里知道什么寒功。”

“八岁?!”项寻眨眨眼睛:确实听说过周轻重在拜无颜子为师之前是住在千笃谷的。虽然也曾经好奇那是怎样经历,但以前的周轻重从来不说,现在的项寻也不可能会再去问他。

应万年看看傻傻盯着自己的项寻,“想知道?”

“想!”项寻脱口而出,可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时间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很长的故事,能不能听完,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项寻正算计着,那边应万年眼睛一翻,看着不知是哪里的远方,似乎已经陷入了非常久远的回忆之中。

“将近二十年前,那时妙手县还只是个小村庄。一个人在谷中生活实在是寂寞难耐,我就在村里开了第一家医馆,每隔一段时间再回到谷中采毒采药。有天早晨我一开门,门外竟直接跌进两个人来,是一个女人抱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

“那女人当时虽然已经无法站立,但神智还算清醒。她说她的老家正在闹旱灾,一个月前她跟丈夫带着孩子从家里逃出来随着同村的十几个人一路向西。路上经过一座废村他们便停下来准备先在那里落脚,可没想到安顿下来没几天,其他的人竟然陆续得怪病死了。没办法他们一家三口只好又离开那废村继续向西。结果十几天前她的丈夫死在了路上,她自己和孩子也开始出现罹患怪病的征兆,她是为了孩子才咬牙憋着最后一口气勉强坚持到了这里。他们头一天半夜到了我的门前,看见‘妙手回春’的匾额之后她就再也支持不住昏倒了。最后她说不用管她,还一再求我救她的孩子。”

“给他们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我确定他们得的是疟症。而且那孩子太过年幼,早就被高热烧得面红耳赤人事不省,气息微弱得几难辨闻,我可以肯定他没救了。但那女人苦苦哀求,实在是哭得可怜,没办法,我只好以治她为主,再象征性地给那孩子针灸擦药,希望她的心理上得到安慰能好得快些。”

“可是说来奇怪。三天之后,本该有所好转的母亲病情逐渐加重病入膏肓,儿子却在出了一场淋漓大汗之后奇迹般地醒了过来。随后那女人在弥留之际把孩子托付给了我,还告诉我她的夫家姓周,孩子名叫轻重。”

“就这样,成了孤儿的周轻重身体渐渐好转,可人却烧傻了。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也不会说了。最神奇的是一般人的疟症在退热时会体温骤降,但治愈之后都会逐渐恢复,可他却从那个时候起再也没能变回到正常的状态,一直就那么冰凉了十几年。”

项寻已经开始觉得难受了,可他实在是想把周轻重的事听完,于是只好努力调整气息,不让应万年看出自己有什么异样。好在应万年正说在兴头上,没大注意项寻的脸色。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虽然那时的轻重看着有些呆傻,可还爱哭爱笑,也跟其它的小孩子一样愿意找人一起玩。只不过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来历,也知道他的特别之处,所以大人们都不大愿意自己家的孩子跟他在一起。但大人的事归大人,小孩子们不懂那么多,时间久了,村里也有了几个偶尔会跟他一起玩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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