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铜币！哈维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人是把他们俩当大白菜卖呢。可就算是大白菜吧，有青芒这么重的大白菜估计也得值三四十个铜币，敢情他们俩比大白菜还便宜。

“您可别嫌少啊。”小胡子用挑剔的目光扫了一眼两人，“您就看这儿模样，还有这邋遢的样子，放到我们这儿只怕当个奴隶都怕他笨手笨手砸坏东西，到时候指不定得找您赔多少金币呢。”

在这个世界，一个黑晶币=十个紫金币=一百个金币=一千个银币，而一千个铜币才能换一个银币，用十个铜币买来的人，到时候还要赔偿他金币，这明摆是讹人呢。

哈维倒也没动气，反正他这次来也只是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青芒卖出去，毕竟这人太笨，一路上指不定拖累他多长时间呢。既然价格谈不拢，还是等回到国都，把人好好装扮一下再卖出去。头发太长得剪掉，衣服太破得换掉，最重要是一定要把眼睛露出来，就指着那双眼睛卖钱呢。

买了马后哈维将水袋和一块干面包递给青芒，青芒仔细看了那块面包一会儿，对着哈维摇了摇头。

盗贼瞧着青芒没有丝毫疤痕和老茧的双手，知道这是一双没有做过重活的手，便有些嘲弄地说：“大少爷，现在就只能吃这些将就了，等到了国都只要表现好，会有人给你好东西的。”

“这是……吃的？”青芒疑惑地看了面包半天，还是不觉得自己见过这种食物，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些年在山上，也只有性喜庖厨的二师兄会给尚未达到辟谷境界的师弟们下厨，只是做出来那东西……

清水煮白菜，清水煮豆腐，清水煮野菜，清水煮……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有时野菜上还会带着一些新鲜的春泥。师兄弟们曾经暗自庆幸，还好二师兄是茹素的，若是喜欢吃荤，只怕饭桌上会出现新鲜的皮毛和新鲜的鱼鳞。

好在青芒已经辟谷，再也不用忍受二师兄那足以杀人的厨艺。也正因此，他对于食物没有什么研究，也并不贪口舌之欲。不识得这食物应该是由于自己见识浅薄，不过这也没关系，他本就不需要吃东西。

于是青芒又将干面包递了回去：“我不饿。”

哈维也不勉强，将面包收回，旋即把青芒拉上马，迅速离开这座城镇。

他揍埃伍德伯爵那一下，足以让他昏迷到天明，如果不出意外，天亮时才会有人发现伯爵已经被袭击了。毕竟昨晚埃伍德是打算做一些不易参观的事情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打扰。而天明后埃伍德伯爵醒来便会立刻发现约定之泪被盗，最先怀疑的人肯定是青芒。他只怕会立刻以贵族的名义用传音魔法通知各大城镇，追捕一个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黑发男子。

所以这是他们能够停留的最后一个城镇，接下来在到达国都之前，都只能走人烟稀少的小路。

又是一整日的奔波，当晚哈维决定在野外休息，继续这样下去会给身体带来很大负担，哈维倒是不在意这种程度的疲劳，可此时若是遇到追兵，就有些麻烦了。这一天休息时哈维曾多次将食物递给青芒，但他都说不饿，哈维注意到，自从见到这个人后，他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将干面包塞到青芒手中：“没有别的食物，将就一点吧。”

并不是担心他的身体，而是担心这人要是饿晕了就真的成累赘了。

青芒没有理会他，而是专注地看着天空，显得有些低沉。

哈维站起身，打算将面包塞进他嘴里，强迫他吃下去。这时青芒突然说：“这位兄台，这里真的有少阳洞吗？”

他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哈维知道这个傻子终于看出不对了。

“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没听过这个地名。”他说完后，全身处于警戒状态，等待着青芒发难。

可青芒没有指责他为什么欺骗他，而是继续看着天空。

繁星满布的天空在旁人眼中看来没什么不妥，可在青芒眼中，这星空却是截然不同的。这里没有他熟悉的北斗七星，所有星辰的都变了模样，这里不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

什么都解释通了，初时他将人看做妖怪，语言不通只当成妖魔与人的语言不同，然而白日里在集市上，他才发觉，原来并不存在什么妖怪，这些，都是人，只是发色、瞳色及语言与他所熟悉的不同。开始他以为这些就是传说中的色目人，直到今夜习惯性地观星，才发觉自己原来在冲进两大高手的战局中时，就已经被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里不是仙界、冥界、人界中的任何一届，是从根本上与他所生存的世界有差别。这样一来倒也解释了自己为何无法看透前日的绿发女子所调动的异种元力，原来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元力。

临行前门主曾对他说过，心动期是修真的第一个大劫，所以此行变数重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保持一颗清明之心，不能被红尘乱了心智。青芒想，这大概就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缘法。是福是祸，就要看自己怎么把握了。

其实比起其他修真者，青芒拥有一颗淡泊之心，被当成烧火弟子他不在意，看着其他师兄弟们修炼法术而自己却在看炉子被丹经这他也不在意，万物皆有缘法，是他的终归是他的，不是他的也强求不得。

所以他并没有惊慌，在迷惘了一阵后便决定顺其自然，若是还能回归本来的世界，那在此世界的所有经历便是缘；若是最终都无法回去，那便是自己没有躲过这一劫，怨不得旁人。

他的沉默让哈维思绪万千，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要是发现有人欺骗自己，应该会将计就计，装成被骗的样子，趁其不备制住对方。可青芒没有这么做，他在发现的最初就向哈维表明，自己已经发觉被骗，那么接下来难道不应该是愤怒、质问和攻击吗？

然后这个人什么都没做，他只是久久地看着天空，发着呆。

作为一个盗贼，哈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偷到的东西，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最佳时机。可面对青芒，他发现自己的耐心派不上用场了，因为对法压根没把他当回事，人家直接举头望天，完全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于是哈维决定先发制人，他缓步走向青芒，暗暗凝聚力量，只待一击将青芒制住，为了迷惑青芒，他口中说着：“怎么？发现我在骗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现在不应该指责我的卑鄙和无耻，并追问我为什么要骗你吗？”

他的话将青芒从沉思中拽回现实，他扬起头看他，长发被夜风轻轻吹起，露出一张中上等的脸和那双比夜空还要迷人的黑眸。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从另外一个世界掉到迷失丛林里，现在才发现这里不是我原来那个世界，你不知道没关系。”青芒很努力很直白地告诉哈维，是我弄错地方了，你不知道少阳洞是应该的。

可这话听在哈维耳中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什么世界？冥界？他还能从冥界召唤死灵呢，也没见过那里有长成这样的傻子。更好笑的是他居然敢说自己是从迷失丛林里走出来的，这只怕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除了那些爱做梦的小说家，谁敢说自己曾经进入过迷失丛林。

“说谎也要说得真实点，这种谎言不会有人信的。”哈维摇摇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青芒。

他的反应在青芒预料之中，因为自己也是在两天后才确定原来他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无凭无据哈维怎么可能相信。青芒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蛇鳞拿出来，递给哈维，口中还说着：“我刚到这里时，一个蛇妖缠住我，留在我身上的鳞片。”

也就这么个东西能证明自己曾经在迷失丛林里呆过了，希望这种蛇不要随处可见。

哈维接过那墨绿色半透明的蛇鳞时手掌竟然在微微发抖，这……如果他没认错，这应该是蛇姬之鳞，传说中圣兽的庇佑，身上带着这东西，所有魔兽召唤兽都不敢伤害他，级别低一点的魔兽感觉到这鳞片的气息甚至会直接吓晕过去。难怪他们在迷失丛林里没遭到任何袭击，敢情那些魔兽以及食人植物都是感觉到蛇姬之鳞的气息才会远远躲起来的。

跟这片蛇鳞比起来，约定之泪就是块没用的石头，除了观赏什么价值都没有。据他所知，世上仅有的一片蛇姬之鳞现在正安静地躺在王宫的宝库中，被三层九级魔法结界保护着，几百年来多盗贼想要得到它都无功而返。相传那是在五百年前伊斯特王国建国初期，建国者格威尔大帝与传说中的冰舞飞蛇签订契约后得到的。至于青芒身上的蛇鳞嘛，其实是那条奸猾的蛇为了防止他逃跑留下的标记。

这鳞片绝对不是偷来的，蛇姬之鳞只要在王宫内，整个王宫就不会被魔兽袭击，基本上伊斯特王国是把它当镇国之宝看待的，要是丢了一定是举国皆知，所以哈维很肯定这鳞片是另外一块。

“从哪里得来的？”哈维的声音有些危险。

“迷失丛林，蛇身上掉下来的。”青芒很诚实地说。

“我不信。”哈维很干脆，十级圣兽身上的东西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掉落，那岂不是满世界都是圣兽的毛发圣兽的鳞片了。

他说他来自异世界，哈维不信；他说他从迷失丛林里出来，哈维不信；他说这蛇鳞是捡的，哈维还是不信。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青芒很平静地说。

哈维看着他那张淡然的脸，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把实情都告诉你了，我无愧于心，信或不信，是你的选择。”

他说的话都像是从故事里编出来的一样，一句比一句荒谬，但又让人无法反驳，因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是假话，当然，也没证据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哈维决定顺着青芒的话往下说，看看这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既然你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应该是学会说话，我不会说话的。”

青芒非常诚实地说。

这就摆明了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会说话你这么长时间跟我用眼神交流呢？用心灵魔法呢？

“在下一直是使用神念与兄台对话，兄台莫非没有发觉？”青芒挠了挠头，突然张口背了一段丹经，一通的“之乎者也”，声音有些低哑且笨拙，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了一般，而且哈维一句没听懂。

“方才所说的是我们世界所说的语言，而这之前我一直是使用那蛇妖教我办法用神念与你交流的。”

哈维皱皱眉，身手撩起青芒的头发，仔细看了又看，这才发现，感情这家伙的嘴一直被头发挡着，他说话时，根本没有张口。

难道，这傻子说的都是真的？

第 6 章

哈维不认为青芒在说谎，一来真要说谎就不会说这种任谁都不信的谎言，二来他不觉得青芒这种人有那个脑子编出这种故事。但要让他完全相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青芒所说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唯一的解释就是青芒被人骗了，他还一直坚信着骗他那人所说的一切。

于是哈维便开始以教青芒语言为借口有目的地套话，试图找出他话中的破绽。

翻来覆去问了大半夜，才确定这人真的不会说他们的语言，每次要他说话，他一张口便结结巴巴，发音也十分古怪，这是装不来的。而且青芒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连一些日常生活中常见到的物品是什么他都不认识。

他话不多，问一句说一句，到最后哈维也放弃了套话，想问什么问什么。

从青芒那有些笨拙的回答中，哈维发现这人活到现在见到的人好像只有一个有些疯癫的老师，几个不怎么理会他的同学和一个校长。而青芒是在转校途中遇到两个大魔导师在决斗，其中一个应该是罕见的空间魔法师，而青芒不小心飞进了空间魔法师制造出的空间，随后掉进了迷失丛林。

好吧，先不讨论这段匪夷所思的经历的真实性，关键是——

“你会飞行术？而且还能用飞行术赶路？”

青芒诚实地点点头。

除了风系魔法师以及与飞行系召唤兽签约的人以外，其余人要做到飞行是相当难的事情。级别高的大剑师或许可以用斗气来飞行，速度比起魔法还要快上许多，但无法持久，因为飞行是很耗费力量的。他自己也是能够飞行的，那样的飞行术用来赶路，不到一天就会力竭而亡的。

可是青芒居然敢说自己会飞行术，而且可以长期飞行不费力，最重要的是飞行速度好像还很快。

“那这段时间我们走过的路，如果你用飞行术大概能用多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哈维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半个时辰？”青芒也是第一次有飞剑，对于自己的速度也不太确定。

哈维从青芒口中知道他所谓的时辰是指一天有十二个时辰，那么半个时辰也就是指一小时。一小时就能赶得上快马加鞭飞奔一天一夜，虽然是两人共乘一骑打了折扣的，但这速度也是相当惊人，比起飞翔魔法要快上太多了。

“你的飞行术可以带人吗？”哈维看着青芒，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没试过，我也是第一次用飞剑，应该可以吧。”

“那带我去国都，如果真的能用你说的速度到达，我就相信你的话。”

“国都……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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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御剑飞行的速度要超过风系魔法和纯利用斗气或魔力飞行那是一定的，因为青芒自己如果只用真元力飞行，那也一定是慢吞吞且飞不了多久便没力。御剑本身就是在利用飞剑的力量在飞行，其实这与只用魔法晶石施展魔法要比纯依靠自己力量威力强上许多道理是相同的，都在是借助外物增加自身实力。

而古泉剑又是一把好剑，加上域外玄铁的淬炼，比起一般灵器级别的飞剑品质要好上太多，飞起来也是极快的。

骑马时是青芒死死搂住哈维的腰，生怕掉下去，而现在却是哈维紧紧拽着青芒的手臂，生怕青芒掉下去。他没想到青芒飞行的本事跟骑马差不到哪去，再加上这劈开天空一般的速度，掉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本来哈维认为哪怕是傻子呢，看见两大魔导师在决斗，怎么可能傻乎乎地一头冲进战局，可现在他相信了。别说闯进战局了，就算青芒说他飞着飞着撞山他都信。

一路惊心动魄，但速度的确是快，大约也就一个半时辰便飞到了国都附近，哈维叫青芒在郊外下降，他很害怕青芒飞下去的时候直接掉落到人身上。

落地后青芒随手将古泉剑收入体内，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并没有引起哈维的重视，空间戒指虽然很贵，但市场还是有卖的。

才三个小时就从迷失丛林附近回到国都，这样的速度说出去谁都不会信，哈维淡淡扫了一眼青芒，方才下定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了。

虽然现在可能有很多人在追捕他们，通缉令应该也抵达国都，但哈维相信这里戒备应该不会太森严，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国都，这里应该还没来得及警戒。

带着青芒从自己熟悉的小路进城，在城门是要收取关税的，所以很多人为了逃避关税在比较偏僻的地方钻狗洞或者是爬墙头。哈维找到那里后，带着青芒轻轻一跃，跳过墙头。

此时如果有人看到哈维的表现，一定会为他既会使用黑魔法又能拥有这样灵活的身手而震惊，要知道魔武双修是非常艰难的，因为斗气和魔力在体内难以统一，想要同时将两者练到极致几乎是不可能的，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精力上都是难以做到的。而哈维居然能将武术和魔法都修炼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盗贼密切注视着青芒的脸色，却有些沮丧地发现这人对于自己魔武双修这个事实根本毫不在意，确切地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尽管知道这是因为青芒对于魔法和武术都一无所知，可他就是小小的不平衡了一下。自己因为他的飞行术、他的蛇鳞狠狠地吃惊了一番，而他却对自己丝毫兴趣都没有，真是让人心中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