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不断——白欧泊
白欧泊  发于:201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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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这么说,我喜欢你……”何征顺势抱住了杜砚的腰,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同样收不回来的还有沾湿了杜砚上衣下摆的泪水。

“杜砚,我喜欢你……”何征又重复了一遍。

杜砚一时沉默了,许久之后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何征的头发。

外面的风声渐烈,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磅礴大雨声。

“你哭了,天也跟着流泪了。”杜砚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突然这么说。

这话一点也不好笑,何征坐在床上想。

“也许会下一整夜。”杜砚关上了窗户,拉好窗帘。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衫,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身体看起来特别修长。

“杜砚。”何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杜砚,不知为何,他感觉这背影与二十年前并无变化,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种幻觉。

“嗯?”杜砚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坐在床边。

“回去吗?”

何征无言地摇了摇头。

杜砚叼着烟笑了起来:“你啊,真有意思。”

何征执着地摇了摇头,好像沉默地反抗似的。

杜砚踢掉了鞋子,靠在床头躺下,右手夹着烟,伸展开左手手臂对何征说:“过来。”

何征看着他一愣。

杜砚笑出声来,说:“过来啊。”他的声音里是与平日不一样的味道。

何征靠近了杜砚,躺在他的臂弯里。在杜砚的衣服上,有一阵薄荷酒的味道。杜砚一边抽着烟,一边把何征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轻轻地抱着他。

“杜砚。”

“嗯?”杜砚柔声说:“这时候,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砚,我是真的喜欢你。”何征小声说,不知杜砚听到没有,因为杜砚抽烟的动作和往常一样流畅自如,镇定自若。

“其实,我是在做梦吧?”何征问。

“是吗?”杜砚轻巧地弹了弹烟灰。

“那我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那要看你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

“总会醒的。”

“可我不愿意。”

“那就不要醒。”

“但你刚才说总要醒的。”

“我也说了要看你自己。”

这回何征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杜砚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不醒就不醒。”。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何征的后背,看着他再次安静睡去。

第14章

他们还是一起去了海边。

出发前,何征看着杜砚的“轻装上阵”——他就带了一个只够放证件和内衣的小包。

“没有别的行李了吗?”何征问。

“这样就够了。”杜砚笃定地说。

两人结伴上了飞机,又乘机场大巴走高速,最终到达这座海滨城市,亦是二十年前杜砚参加演出的地方。

杜砚为什么同意了呢?是无奈的妥协吗?何征坐在酒店标间的床上,看着杜砚站在窗户边抽烟,一只手还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我们去海滩散步吧。”没有任何征兆,杜砚突然转过头对何征说。

“什么?”

“去海滩。”

“现在?”天早已经黑了。

“有片海滩,我以前夜里经常去的。”杜砚说,他以前在那里演出过,也在那里喝着酒看过日出。去那里也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杜砚就没有继续说了,只是拿起了外套。

“我跟你一起去。”何征也披上了外套,跟着杜砚出了门。

于是,在明月的照耀和夜风的吹拂下,他们来到了这片无人的海滩。

两人一起,在海滩上散着步,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杜砚此刻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何征也猜不透。

“杜砚,别难过。”

“嗯?”

“别难过。”

“没什么。”

“你现在脸上就是难过的表情。”

“没有啊。”

“有。”

“何征,别让我为难。”

“那你别难过。”

“真没事。”

“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不想看你难过。”

杜砚沉默了,何征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挺得直直的,优雅地向浅滩走去。

杜砚就站在海边,任海水打湿了他的鞋子和裤脚,眺望着整片海。

他正在想什么呢?杜砚的背影居然让何征觉得凄凉。

“何征,过来吧。”杜砚转过身来。

“哦!”何征跑了过去。

“这就是,你想看的大海,过来看吧。”杜砚拉起何征的手。何征感到他的手被海风吹的很凉。

“你的手好温暖。”杜砚说。

“那当然,我一直揣在口袋里呢。”何征与杜砚并肩而立,看到他的表情很沉静。

“这里是我最后一次上台唱歌的地方,也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葬身的地方。”

杜砚指着远处的海岸线,那里有一座桥。

“在那座桥架起来之前,去外地是要走高速的。车祸就发生在高速路上。”杜砚转过头看着何征,而何征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最先到达现场的那些狗仔队看来,值得关注的只有吴炽半夜飙车,出车祸当场毙命。却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副驾驶上的助理一息尚存。杜砚驾车赶到的时候,那人还能开口模糊地说出几个字,而被送上救护车后不久,就走了。

那些狗仔一直围着几近失控的杜砚采访拍摄,使他没能跟着上救护车,没能在最后的时刻陪着那个人。

“我那时候是真的喜欢他的,虽然他眼里只有吴炽。”杜砚满脸认真的说。

何征紧紧地握住杜砚的手。

“那时候吴炽还说,我们三个人会永远在一起,可是……没必要就这样两个人先死掉啊。”杜砚的声音有些颤抖,随后又无奈地笑了,看向何征,“好久没来了,二十年来,今天和你一起来了。”

海浪仍在耳边喧嚣着。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何征刚想开口,就被海浪声盖过。

“你啊,是个有意思的人,”杜砚看着海浪说:“你是特别的。”

何征感到自己的脑子里这几句话在不断重复着,好似山谷里的回声。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何征脑中美妙的回声被这句话打断了。

“现在还惦记着”这几个字在海浪声中显得尤其刺耳。何征松开了手,一个人转身朝回去的方向走了。

“何征!”背后传来杜砚的声音。

何征不管不顾继续往回走。

“何征,你想不想听我唱歌?”

“啊?”何征猛地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装过身去。

杜砚还站在那里,伸展开手臂,在海浪的伴奏中唱了起来。何征在他哀伤的歌声中渐渐听出是Suede的《Oceans》:

“Wesitinsilence我们静静地坐着

Amarriagelicense一张结婚证

Isallyouknow你知道的

Allyouknow,allyouknow你都知道的

Wesitandchewgum我们坐着嚼口香糖

Watchtelevision看电视

Andyouknow你知道的

Andyouknow,andyouknow你都知道的

Butthere'soceansbetweenus我们中间隔着一片海

Lightyearsthatscreenus光年的距离分隔着我们

Oceansthatdriftaway海洋渐渐疏远

Oceansthatfadetogrey海洋渐渐褪色

Wesitandrothere我们坐在这里腐烂

Resentingeachyear憎恨当年

Willyougo你会离开吗?

Willyougo,willyougo你会离开吗?

Wesingtheoldsongs我们唱着老歌

Thebeatboxplayson打着拍子玩

Andyouknow你知道的

Andyouknow,andyouknow你都知道的

Butthere'soceansbetweenus我们中间隔着一片海

Lightyearsthatscreenus光年的距离分隔着我们

Likeoceanswedriftaway像海洋般渐渐疏远

(Like)oceanswefadetogrey像海洋般渐渐褪色

Betweenusthere'soceans在我们中间隔着海

There'slifeinslowmotion这里有生命的慢镜头

Quietlywedriftaway悄悄地我们疏远了

Quietlywefadetogrey悄悄地我们褪色了”

在这寂寥灰暗的海滩上,何征看着杜砚唱着这么一首歌,不是隔着屏幕,不是隔着二十年,而是就在眼前。他的声音,不是经过麦克风,也没有经过音响,就这样直接传入何征的耳中。

“杜砚!”何征喊着他的名字。

“何征!我和他道别了!”杜砚突然挥着手喊道。

“什么?”

“何征!我回来了!”杜砚跑过来紧紧抱住了何征。

第15章

拿着酒店的门卡,手被杜砚牵着,何征走进了电梯。

在铺着墨绿色暗纹地毯的长走廊里,他们停下了脚步。杜砚拿过房卡插入门中,“咔哒”,发出一声响,红色指示灯变为绿色。

“我去洗澡。”进房间后,杜砚转过身来说道。

“哦。”何征在床边坐下。

“你也可以进来一起洗。”这么说着,杜砚利索地脱去了外套,就消失在浴室门边。何征盯着那磨砂玻璃门看了一会儿,又平躺在床上。

“进来一起洗”,杜砚的确这么说了。何征回味着杜砚的话,心里犹豫不定。

一边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哗水声,一边想着如果进去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互相帮对方洗头发吗?因为对方是杜砚,总是捉摸不定的,让何征猜不透。

“何征。”

猜不透。

“何征,该你洗了。”

睁开眼看到杜砚正裹着浴巾俯视着自己。

低头拿着洗漱用的东西进了浴室,何征依然在脑海中对自己说:猜不透,别乱想。

酒店的花洒比家里的好用的多,热水打在身上也很温和。洗完后又用了洗手池边的吹风机认真地吹干头发,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

回到房间,发现杜砚打开了窗户,夜风和海的声音都灌了进来。

许久,何征看着杜砚的背影。杜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他的呢?最初,只是一起喝酒的邻居。陌生,有年龄差。即便是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后,也没有深入地交流过。在小店里,杜砚总是在他旁边安静地坐着,是个特别的存在。

是杜砚的声音吸引着他来到这里的。底气十足,从高音到低音表现力皆佳。那声音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耳机满溢到何征的心里去。

不知怎么,这样看着杜砚的背影突然感受到了某种温暖,仿佛从他裸露的肌肤上渗透出的温暖,完全是他个人的气息。

假如就这样拥抱的话,大概会感到更加温暖吧。

何征做了一次深呼吸,用手整了整头发,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刚想叫一声“杜砚”,就听到杜砚开口了。

“不要站在那里了,过来吧。”

杜砚没有转过头,而是抬起右手摆了摆。

何征走了过去,杜砚悠悠地抬起了脸,表情看起来颇为愉快。

“怎么了?”

“杜砚……”

“啊。”

“杜砚啊……”

“嗯?”

“我说……”

“到底怎么了?”

“你再唱首歌给我听吧。”

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心里到底是想怎么做也搞不清楚了。

杜砚丝毫没有注意到何征正因欲望苦闷的样子,也许是故意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纠结。

“唱什么呢?”

“老歌吧。”

“我会唱的都是老歌啊。”

“是哦。”

杜砚就那么凝神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一个很是重要的课题。过了两分钟他似乎在哼某首歌的开头,哼了几句后又停下来不唱了。

“你会唱《Reality》吗?RichardSanderson的。”杜砚突然说。

“苏菲玛索演的那部电影的主题曲?”何征隐约记得那片的名字是《初吻》,是苏菲玛索的处女作。

杜砚点点头,就开口轻声唱了起来:

“MetyoubysurpriseIdidn'trealize无意中遇见你,我并不了解

Thatmylifewouldchangeforever生命将从此改变

Sawyoustandingthere看见你伫立

Ididn'tknowIcared,Therewassomethingspecialintheair我不知道我会在意,空气中那种特殊的新奇

Dreamsaremyreality梦境是我的真实!

Theonlykindofrealfantasy这仅仅是一种梦想变为现实

Illusionsareacommonthing错觉已成平常事

Itrytoliveindreams我试着活在梦境里

Itseemsasit'smeanttobe彷佛注定就该如此

Dreamsaremyreality梦境是我的真实!

Adifferentkindofreality一个完全不同的真实

Idreamoflovinginthenight我梦见夜晚中相爱

Andlovingseemsalright而相爱如此自然

Althoughit'sonlyfantasy虽然这只不过是梦幻

Ifyoudoexisthoneydon'tresist假如你真的存在亲爱的请不要抗拒

Showmeanewwayofloving给我的深情展示一条全新的路

Tellmethatit'strue并告诉我那是真实

showmewhattodo告诉我该做什么

Ifeelsomethingspecialaboutyou我好感触到你那种特殊的存在

Dreamsaremyreality梦境是我的真实!

Theonlykindofreality是仅仅的一种真实

Maybemyfoolishnessispast也许我的愚蠢将成为过去

Andmaybenowatlast也或许现在就是结束

I'llseehowtherealthingcanbe我将见证那些真实事情的实现

Dreamsaremyreality梦境是我的真实!

AwondrousworldwhereIliketobe一个我沉浸的奇妙世界

Idreamofholdingyouallnightandholdingyouseemright我梦见拥抱你整夜,拥抱你似乎很自然

Perhapsthat'smyreality大概这就是我的真实”

起初只是杜砚一个人在轻轻地吟唱,接着杜砚的声音随着笑容越来越大,就带动何征一起唱起副歌来。何征不大熟悉歌词,就一直跟着唱那句“Dreamsaremyreality。Theonlykindofrealfantasy。”

接着他忽然意识到,和杜砚一起拉着手坐在海边的酒店里,在夜风中合唱着一首老歌的自己,的确是活在真实的梦境,梦境的真实里——他的梦想变成现实了。

之后两个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唱了几首老歌,诸如《IWannaHoldYourHand》、《Justthewayyouare》、《Everybreathyoutake》、《Carelesswhisper》等等。

最后何征感到筋疲力尽,就直接趴在杜砚肩膀上,两个人倒在了床上。随即何征感到眼皮很沉,似乎再也没法睁开了。他刚感到杜砚把他的身体拖正,意识就渐渐模糊了。

眼睛睁开时还能听到海的声音,外面还是黑的。不知道是半夜几点。

想要起身时才发现杜砚就在身边,而他正枕在杜砚的左手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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