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影——沙田柚
沙田柚  发于:2012年12月10日

关灯
护眼

“怎么了?”许晏之觉察到他的异样。

“属下无事,庄主,属下去找这附近的花街。”他向许晏之抱了抱拳,便一下子跃到附近的屋顶上,花街其实并不难找,在如此静谧的夜晚,也就只有那种地方会比白日更加热闹嘈杂。

“两位公子,瞧您来得多是时候,我们小青难得今儿个在台上给各位唱曲儿呢。来来来,快进来坐坐。”鸨母画着艳妆,站在门口挥手招客,一看到两人朝着门口走来,便笑得跟开花一样忙上前来拉扯,胸都快贴到许晏之身上了。

许晏之也不语,就顺着鸨母的力道,进了这名为“沉香醉”的花楼。

“来来,快来人伺候着这两位公子。”一进了大厅,鸨母便招呼姑娘,把他们二人托给一个叫香儿的姑娘后,便又忙不迭地出去了。

“两位爷,是要在大厅喝酒听曲儿呢,还是给您安排个房间休息?”虽然说是“休息”,在妓院里自然不单单就是字面的意思。

“要一个上房。”

“是,请这边走。”唤作香儿的姑娘,对他们欠了欠身,便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一路上了四楼,经过一楼二楼时,便能隐隐听到从各个房间里传出的浪叫声,甚至连肉体的闷击声也偶尔夹杂其中,时断时续传到耳边来。许庚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过妓院了,即使偶尔来的那么几次,便也是草草了事迅速离开。

以前听到这些声音,他只会暗自皱眉,奇怪那些女子怎么能发出如此放浪的声音来。现在他却在心下暗自思索,明明做承受的一方是如此痛苦的事,真不知道这些柔弱女子是如何忍受得住,甚至还要装出欢喜的样子讨好恩客,许庚不禁生出了些同情来。

他却不知道,他与许晏之的那两次,却根本算不得情事,甚至连泄欲都谈不上。

上到四楼,这里比楼下安静了许多,甚至间歇还能听到房里飘出的悠扬琴声来。

“两位公子请进。”香儿为他们打开一个房间的房门,“两位公子是有相熟的姑娘呢,还是香儿替你们安排?”

“叫一个姑娘来,跟她说,要同时伺候两位爷。”许晏之从袖口摸出一锭银子,交到香儿手中。

“是。”香儿欠了欠身,下去了。

待她一走,许晏之便转头对许庚道,“等会儿来的那个人,你想办法解决。”

“是。”让人不知不觉失去意识的办法,许庚自然有很多。

待酒水都端上来后,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也款款从门外踱来,不过即使再怎么装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却也掩不去隐隐散发出来的满身风尘味。

名唤水涟的女子回身轻声关上房门,然后轻移莲步走上前来,微微欠了欠身, “水涟给两位公子请安。”

可她还没来得及站直身子,就突然眼前一黑便软倒在了地上。

许庚将药粉收好,上前将这个女子抱到旁边的躺椅上,站起的一瞬间,许庚有点稳不住脚步,他使劲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尽量定了定神,转身回到许晏之跟前。

“好了,你可以跟我解释刚刚的情况了。为什么会突然功力大增?”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影卫还有如此了得的本事。

许庚沉默了稍许,开口道;“暗楼会给我们每人发一粒药丸,在关键时刻服下,可以在短时间内,功力倍增。”

“原来如此,”但是,只要是习武之人,心里都清楚,武功,尤其是内力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一时而成的。若用药物促成,那么通常来说必然会有极不好的后果。

“药效过后,会怎样?”

“属下不知,教导的师傅没有说。”他们只要知道,这药丸有何作用便足够,影卫要决定的就是在什么时机服下药丸,然后履行自己该尽的职责便好。至于后果如何,他们不需要去考虑。这是训练他们的师傅跟他说的,许庚一直铭记在心。

但曾经,他记得,许癸偷偷跟他说过,那药丸的药效过后,轻则经脉受损,休养几年才能完全养好;重则经脉竟毁,一辈子再不能练武;更甚者就会经脉爆裂而死。他不知道许癸从何得知,他当时也没有多问,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一个影卫一辈子只有这一颗,稍微一想也知道后果大致是怎样的。红药丸救命,救的自然是主人的命,并不是自己的。

“你现在觉得如何?”不管许庚再怎么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许晏之也看出了他的异常。

“庄主,属下无事。”许庚顿了顿,回答道。

“同样的话,我不想问第二遍。”许晏之的声音没有太大情绪。无事?几乎都快站不直了,叫无事?

许庚却立刻双腿一弯,像是怕许晏之生气,赔罪般砰地一声跪到地上。

“庄主,属下真的没事。”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他并不想让自己的事情烦扰到庄主。他跪在地上,俯首解释,语气有点急有点紧张:“只是还有几股真气在体内流窜,偶尔有点难以控制而已。”

许晏之看着许庚双膝合拢,战战兢兢地跪在自己跟前,明明是在危难之时救了他立了大功,却弄得跟犯了什么大错等待降罪似的。似乎是自己刚刚那句话吓到他了,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责怪之意,自己在这人眼里难道是如此凶神恶煞不分是非的么。许晏之心下有点无奈。

过了许久,许庚不见许晏之出声,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他跪在地上,膝盖有点不受控制的轻颤,他放在大腿旁边的手,悄悄在腿上扎了一针,试图让尖锐的疼痛止住不受控制的轻颤。

他才刚扎了第二针,却突然感到头上暖暖的,是庄主的手,他已经非常熟悉庄主掌心的温度。庄主的手轻轻地在他头顶拍了拍,很轻很随意,明明是极短时间的轻触,但他却总感觉头顶热热的,那么一点点温热,会顺着每一跟经脉,一直暖到全身。许庚本来就有些微不清明的神智,这时便更有点恍惚了。

在他怔忪的时候,身体却猛地腾空,他下意识地抓住手边的东西,却正是许晏之的手臂,原来是许晏之突然抱起了他。

许晏之抱着许庚,踏步来到里间的床前,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

“躺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让人准备热水。”说完便转身离去。

许庚有点无措,想起身,却得了许晏之的令,又不得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没多久,就有人抬了热水进来,也没有人质疑水涟为何会悠闲地躺于外间的躺椅上。不要多管客人的闲事,这是妓院下人的本分。

许晏之重新回到里间,明明方才吩咐过让他躺好休息,进来时却看到他微侧着身子警觉地注意着外边的动静。许晏之上前两手一捞,又将许庚打横抱起,其实许庚也不是不能走,但这时,许晏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想用抱的,或许是因为不经意间瞥到了刚刚扎在他腿侧的细针,或许是他刚刚好几次都貌似要摔倒的趔趄,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直到走到浴桶旁边,许晏之才将许庚放下来,“是要你自己脱呢,还是我来?”

似是回到了前几日假装情人的时候,许晏之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点调笑和亲昵。

不待许晏之说完,许庚连忙三下五除二便将身上的衣服除下,就怕许晏之会真的来扒他衣服一样。许晏之见他如此,便也褪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抱着他一起进了浴桶。

许庚不知道许晏之为什么要两个人一起入浴,他们现在明明已经不再需要装什么了。但是这些话他也问不出口。可之前两人是要装情人,虽然有点尴尬,但却必须要一起用饭洗澡睡觉,而现在这样许庚便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把头抬起来,耳朵都红透了,藏什么。你这是害羞呢,还是害怕?”

许庚听到吩咐,微微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直视许晏之的眼睛。

“我有这么可怕吗?看着我说话,别傻愣着。”。

“没有,”许庚抬起头看着许晏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

他没有害怕,他从来不怕庄主,他几乎是看着庄主长大的,庄主最脆弱的样子他见过,庄主最强大的样子他也见过,他心里最亲近最重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怎么会害怕呢?

他从来只会害怕自己做了错事,让庄主不高兴不满意。

许晏之见他两眼认真地看着自己,其中似乎还透着隐隐的委屈,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哪句话让他难受了,突然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怜惜的感觉。抬手拍了拍许庚的脸颊,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傻得当真。”

第二十五章

洗完澡,许晏之依旧是抱着许庚回到了里间,两人一起躺到了床上。

许庚靠在许晏之怀里,没有做声,他觉得今天的庄主怪怪的,莫名的亲密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他习惯了影子般隐身在许晏之身边,即便是后来与许晏之走得近了也是因为要做戏给人看,而现在这种没有名目的亲密让他觉得很不真实也很不安。

许晏之对他的好,他都一点一滴记在心里,尽管之前那些对他的好,都是假的、做给人看的。但是他无所谓,只要是许晏之给的,真的假的对于他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但现在,许庚突然有一点不安,庄主现在这般莫名的温柔来得太唐突,好似一转眼便会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转瞬之间又会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突然消失。但是不管怎样,许庚还是顺从地轻靠在许晏之一旁,安静地一言不发。

许晏之也没有再言语,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直到深夜,当许庚因为过度的疲劳渐渐陷入睡眠之后很久,许晏之却依旧没有半点睡意。他转过头,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人,已经因为筋疲力尽的一天,陷入了深沉的昏睡。原本就瘦削的面容现在看来更是显得消瘦,他其实没有真正地认真看过这个人的脸,即使这一个月来他们几乎日日面对面相处着。当他现在想仔细看看的时候,却又因为夜色的遮掩而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这是个听话的手下,异常听话,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人配合自己的一切行动,没有任何怨言和不满。他不确定是不是影卫都是这个样子的,又或者只有这个人是这样的,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如此驯服,几乎没有什么自我。他现在也已经不用去弄明白,因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听话的手下总会再有的。

许晏之转过头不再看许庚,也该是睡觉的时候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之后,许晏之依旧毫无睡意,心里越发烦躁,脑子里没有想什么事情,却感觉像是塞满了东西一样无法平静,心里有些莫名的发堵。

睡不着觉,许晏之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不过好像动作惊动了身边的人,虽然是熟睡的,却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挪了挪身体。许庚是被他抱上床的,本就微微靠着他的手臂睡着,现在无意识中竟然又向他怀里拱了拱,然后才安然睡去。许晏之搂住无意识钻进自己怀中的人,双手不禁紧了紧。

缩在自己怀中的身体并不如他平日抱惯了的温香软玉。骨格分明的精瘦身体,体温比常人还要略低一点。但从平坦胸口处传来的沉稳心跳,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他莫名有一股熟悉感与安心感。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许晏之并不知道,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大早。怀里的人却与往常不同,没有因为他的一点小动作便迅速睁眼醒来,而是没有任何动静像是睡死过去一般。看来是昨日损耗太多了,也不知道那药效果过后,会有什么后果。许晏之猜想或许得失去三到四成内力,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这人倒是能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过现在他也没有时间管这些,下床穿戴整齐,许晏之回头看了看依旧毫无声息躺于床上的许庚,转身走了出去。

许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巳时了,他从没有醒得这么迟过,连忙欲坐起身,却发现全身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勉强坐起身来,尝试着运气,却发现丹田空虚,内力已经只剩下平日的三成,而且他感觉得到这些内力还在不断地慢慢流失。虽然情况不甚乐观,但这已经比他预计的好了很多。

而且现在也不是挂心自己功力的时候,许庚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许晏之的身影,有点担心,但是现在他这样的身体已经没有能力再跟在庄主身边保护庄主,反而更有可能成为累赘。庄主现在有事出去不带上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许庚慢慢走下床,全身的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都好像碾过一般地疼痛。他在房里走了一圈,整个房间里,除了倒在躺椅上的那名女子之外,便只有他一个人,许庚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出去找庄主?不行,或许庄主只要他呆在原地等,若是他离开了,庄主回来找不到他就不好了。许庚这么一想,便开始四下查看,或许庄主有给他留下纸条,让他在这里等候。但是他几乎翻遍了所有的柜子箱子,也没有发现丝毫类似许晏之给他留下的消息。

最后许庚只好回到床上,一边休息一边等许晏之回来。昨天一天都在异常紧张的情况中度过,身上的伤即使有些痛也不太感觉得出来,但这样安静地坐着,便渐渐感到不适。尤其是左肋,在马车上被那人打中后许庚便知道左边有肋骨断了,而且那人掌力深厚,整个内脏几乎都被震了一震,再加上昨晚用药后又与李霜鹜激烈地打斗了一场,然后是使足全力的彻夜飞奔,这些都导致所受之伤更加恶化。许庚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再不赶快就医,恐怕以后就再难完全治好了。

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出去找好的医馆。本就已经是个累赘,他不能再给庄主多添麻烦。许庚默默地坐着,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便只好等待。不知道庄主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不能长期地呆在一个地方,这样太不安全,不知道庄主准备接下去换到什么地方去。许庚在心里思考着他们可以去的地方,一个一个排除筛选。

可是直到午饭时间过去了,然后随着太阳渐渐下山,晚饭时间也过去了,除了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备饭的妓院仆役之外,便再没有人了。庄主还是没有回来,许庚心里开始焦急起来,庄主会不会在外面遇到麻烦了?越想越是坐不住,脑海里各种各样的设想几乎让他无法再这样被动地继续等下去。

许庚正坐立不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间有动静。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也不顾身上的伤,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站在眼前并不是许晏之,却是一个提着剑的陌生男子。

“你就是那个传闻中许晏之痴迷不已的男宠?”男子毫不收敛对他上下打量的眼神,似是对他评估了一番,最后露出鄙夷的神色,“啧啧,许晏之是眼睛瞎了还是嗜好特殊啊,看上的竟是这样的货色。”

从一看到这个男人开始,许庚便全身戒备了起来,这个人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来这里目的为何?只是现在他功力大减,身负重伤,再怎么戒备,却也是满身漏洞,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眼前这男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虚弱,大喇喇地直盯着许庚毫不收敛,待观察的差不多了,便大踏步地向他走来。许庚握了握手里准备好的药粉,等着那人走近。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子还没有靠近他,门口却传来一声喝止的声音。

“谢枫,不要靠近他,他擅用飞针和毒药。”随着声音迅速闪进房内的竟然就是昨日才打过照面的李霜鹜!

许庚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碰到李霜鹜,他怎么会如此迅速找到这里来的?许庚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开始擂鼓。

对面的李霜鹜挡下欲靠近许庚的谢枫之后,便转过身戒备地对着许庚,看来昨晚吃的亏让他印象深刻。但是很快,他也发现了许庚的极度虚弱和无处不在的破绽,虽然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不过却是极其有利于他们,他暗地松了一口气。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