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陆河平亦是一副“我真的很忙”的表情，江永成没法再去说什么，只能任其在L市继续折腾。其实，他还是听出了陆河平语气中的不信任和迟疑。

江永成觉得自己应该理解陆河平，陆河平对他仁至义尽，体谅一点自是应该的，如果偶尔互相见面只能两个人来回的跑，聚少离多，谁也不会说一句怨言。

见面，吃饭，做爱，基本上成了一道程序，虽然其中有些辛苦，但没人多说一句，反而还觉得小别之后会异常热情。

其实归根结底，陆河平觉得江永成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江永成他根本不知道陆河平究竟有多想和他一起回去，但是做人总不能太贱了，虽然这一场战役陆河平是胜利的，那也不能沾沾自喜，总归要保持一点矜持，吊着江永成的心，拿小火一点一点的煎熬，煎到没了耐心，那人便会主动贴上来。

所有江永成这次来L市，把陆河平应得的那部分收入的支票交给他，他没卡壳就收了下来，放在手边说是准备交给财务入账。

他们随便聊着天，江永成说准备开拍新片了，陆河平却说有个官司该宣判了；江永成说主角没用孟昭，陆河平却说江永成给他的钱正及时他缺钱缺的要死；江永成说拍完手边的片子想出国走走放松放松，陆河平说好他会陪着去……话题怎么扭，江永成也没提让陆河平回B市的事情。

现在虽然亲近了，江永成总是觉得和陆河平之间像少些什么似的。就连又要拍的新片的投资，他都在琢磨还是别开口了，干脆另想办法就算了。此刻那支票就在陆河平的手下放着，再要回来觉得实在不够稳妥，所以都没注意到陆河平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陆河平琢磨着江永成可真是属于迟钝派的，自己这么点儿心思都没看透。江永成的耐心没耗尽，自己倒先甘拜了下风，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们之间可能得一直僵持着。陆河平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再犹豫了，索性站起身来走到江永成面前，薅着他的衣服领子便吻了上去。

江永成被这吻弄得一愣，瞪着眼睛看着陆河平，没几秒的时间，却伸手搂住了他，而且还变被动为主动的径直加深了这个吻。

“你这老混蛋，就玩我能耐。”江永成趁着接吻的间隙说。

“是你太白痴了。”

“屁！”

“放屁别用嘴，亲起来太臭。”江永成被陆河平崩得哑口无言，只能再盖住陆河平的嘴唇来结束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之后两个人连饭也没吃便去了江永成住的酒店，做完爱，拥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江永成一睁眼便摸手机要看时间，却发现马上就要赶不上回B市的飞机了，着急忙慌的起身穿衣服。他大幅度的动作吵醒了陆河平，陆河平起身从后面抱住了江永成，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脊背上，并满意的感觉到他停下了动作。他捏着这两个月江永成肚子上微微长出的肉，说：“我下个月回B市。”

“……是，是吗？”

“你在紧张？难道你有事瞒我？”

“没有。”江永成揶揄着，其实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其实就像是从天上猛的砸下来一块馅儿饼似的。

陆河平说：“把你家收拾干净的，别让我看见别的男的留下的东西，也别让我看见别的男的在你家里穿我给你买的衣服乱走。”

江永成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陆河平这是在翻哪本旧账，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根本就是铁铮铮的事实，他实在没什么话说。

“还有……”陆河平从江永成身上离开，并下了床，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裤子，翻腾了半天才找出那张江永成给他的支票说：“这个，你先拿着用。”

江永成伸出手又缩回去，也不知道是想不想收。陆河平却没了耐性，说：“这钱你拿着吧，你不是着急用钱吗？”停顿了一下又说：“就你那熊样吧，撅着屁股拉什么样的屎我都知道，还假掰掰的给我送钱，你他妈想干什么就直说，就会装王八犊子，跟我你用得着装吗？”

“也没。”江永成下意识的否认着，有股没来由的喜悦溢满了他的胸口。

陆河平见江永成还是不接那张支票，便干脆把它塞到江永成刚穿好的内裤里，说：“那就当你把爷服侍高兴了，喏，这是赏你的。”得瑟的样子跟打发卖屁股的小鸭子似的。

谁知陆河平的这个举动完全是导火索，惹得江永成不做思考，干脆直接扑到了陆河平身上，使劲压住了他，恶狠狠的说：“陆河平，你就招我吧。”话说完，他的手便探到了被子里，发现还没多大功夫，这人身下那玩意就硬了。

“不招你我招谁啊？”陆河平也趁机抓了江永成一把，并色情的揉捏着，低着声音说：“喂，老江，你飞机要晚点了。”

江永成干脆把手指头插进陆河平的穴口，笑眯眯的说：“等我泄完火再说。老子傍上你这个有钱人，一出手这半年都不用辛苦了，飞机票这点钱又算什么！”

“操，江永成你真会顺杆爬……”陆河平的声音瞬间消失在那个缠绵的吻中，而在之后的热情中，他清楚的听见江永成对他说：

“老陆，你能回来真好。”

四十二

江永成这次虽然是自己一个人从L市回来的，但也算满载而归，回家的路上塞着耳机听歌，还哼着小曲儿，心情荡漾的不得了。

回到家，他也没顾得上休息便找了个家政把他的房子从里到外给收拾了，整整忙活了小半天，等家政走了之后天都大黑了。

直到他瘫在光洁的地板上望着天花板的时候才意识到距离陆河平回来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自己这么着急收拾干什么？这股傻劲儿简直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屁孩儿似的没出息。

等歇够了，江永成给自己煮了碗面条吃了，然后洗了澡准备睡个好觉。这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来电，竟然是孟昭。他接了起来，电话中孟昭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很明显就是心情很好，寒暄了几句就说要找他喝酒。

江永成说刚下飞机，实在太累了，等明天再一起吃饭。孟昭沉思了一会儿答应了。两个人约好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江永成按照约好的时间赶到餐厅，孟昭已经坐在那儿等他了，穿着挺正式，头发也弄得挺精神，一看就用了心思。

江永成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被服务员喊了一声才回神，这才往孟昭坐的地方走去。其实就在刚才，江永成已经无法把孟昭和王景荣重合在一起了，反而意识到其实孟昭早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己之前那么对他显然十分不公平。

孟昭站起来帮江永成拉开了椅子，并吩咐服务员上菜，然后从旁边的冰桶中拿起了早就已经开好的酒，倒在江永成面前的杯子里。

孟昭举起自己的杯，无视江永成投来的不解的眼神，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正式的口吻对他说：“其实按礼貌上来说，我该叫你一声老师，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你扶持着我在演员这条路上一直走，恐怕我早就成了观众们遗忘的对象，现在只能说句感谢，不管今后怎么样，咱们的这种关系我也不想让他淡了，说实话，我很珍惜它。”

江永成听见这番话，也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对孟昭的冷淡确实会让人多想，于是举着杯子思索了一会儿，话是没说，但到底和孟昭碰了碰杯，把整杯酒都喝了。

孟昭笑了笑，看了一眼外面的灯火灿烂，也沉思不语了。

这时服务员已经把菜上了上来，孟昭又想给江永成倒酒，却被江永成拦住了，他自己拿着酒瓶给酒杯斟满了，又喝了一大口，才对孟昭说：“你不要多想，我喝多那天，我自己说了什么后来也想起来不少。你大概也清楚了，我不想看见你就是因为不想再想起王景荣来。住院是因为他，喝醉了也是因为他，后来想想真的没必要。我该去珍惜的人这些年反倒没注意到，等再去想爱了，可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说完江永成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么了？”孟昭到底还是问了，他只知道江永成对他有意见是因为王景荣，却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决定还是问个清楚。

江永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等全部咽下去了，才把大概情况跟孟昭说了，末了又加了句话，说：“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老陆是怎么弄到的我懒得去问了，即使是假的，我也不愿意在沉迷于过去了。之前我被王景荣蒙在鼓里那么多年，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

听完这并不长的故事，孟昭心里也挺难受的，他看见江永成那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便也不提这茬了，反而劝开了酒。现在都知道了答案，根本开心不起来，或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者是因为遗憾。

不过现在眼见着江永成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他还是挺欣慰的。

酒菜入了肠胃，人也微醺了，酒精让人的神经一时间都兴奋了起来，江永成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解渴一般的抽着，没一会儿便有服务员递了个烟灰缸告诉他这家餐厅是禁烟的。江永成服从的捻灭了香烟，转而要了杯水，喝了两口人舒坦了不少，就跟孟昭敞开了话匣子：“你刚开始那酸了吧唧的开场白我鸡皮疙瘩现在还有呢，以后可别这样了啊。”

孟昭笑笑，没说话。只听江永成又说：“孟昭，你现在可变了不少，去年你还一愣头青，什么坏水都往外冒，现在就不一样了，你看你当初给何梓铭闹的。”

“你还说我呢，有些别扭还不是你指使的，我那儿哪算哪啊，还是人家何梓铭不计较。”

“啧啧，其实我就受不了老陆捧他那股劲儿。”江永成上下打量着孟昭一副维护情人的样子，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何梓铭怎么会选择和孟昭在一起。

“你就装吧。”

江永成转而说：“也没，现在想想，老陆真在我身上用了不少心思，我当初都没意识到。”

“是啊，人总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才能反思，我爸走那会儿，我成天反思，然后我就成了现在这样。”

“早干什么去了？”

“我也是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有一次回家，进了家门就在想，过去再怎么玩好像都不怕，可是现在呢？再玩下去，不光自己名声没了，还给家里丢人。现在好像太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你看，记者啊、媒体啊，乱七八糟的谁都琢磨你，一有点事儿，就开始想法设法的埋汰你，这次好了，我要再出点儿什么笑话，我爸从坟墓里都得跟着我丢人。”

“你总算明白事儿了。”

“嗯，是得明白了。”

“对了，你和何梓铭怎么样了？”江永成问。

说起何梓铭，孟昭挂在脸上的笑容倒是深刻了三分，看样子是打心眼里开心。“挺不错的，前两天我还去了一次G市，就上次我们排的那个话剧得了个奖，受邀全国巡演，G市就有一站，这也是才回来。”

“哦……那你就不打算让何梓铭来B市发展？”

“……”孟昭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一些，他是想过这个问题，但最终没好意思提。

江永成又问：“你们不能总这么下去啊……说句不好听的，人家何梓铭是蒸蒸日上的，你呢？是，你是有点那么一点名气，但是你想想你以前都干什么了？三不五时就出去混去，换人跟换衣服似的，我跟你说这些都是前科。你要有点儿好别人记不住，你要是哪里不好，人家一记就是一辈子。”

孟昭在路上就一直在想江永成的话，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是两个人不在一起的话，问题一定会很多，而且那种不在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好。

正想着，孟昭便拿起手机给何梓铭打电话。突破了那层关系之后，两个人都忙，别说见面，就连电话都很少通，就连他去G市演出，还是在孟昭的角色出场之后，他连谢幕都没露面就和何梓铭偷跑了出去，还好两个人穿着都挺低调，要不然就被记者抓包了。

电话没一会儿就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只轻轻的一个喂字便让孟昭的心一颤。

“睡了？”

“嗯，今天在海边拍MV拍了整整一天，人都累傻了。”

“那你睡觉怎么不关机啊？”

“这不怕你打电话嘛。”

听见这话，孟昭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着抖，想了好半天要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嘱咐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便飞速的挂了电话，之后便觉得心跳加速，耳根子发热。

没一会儿何梓铭又把电话打了回来，却是有点埋怨的声音，“干嘛啊，打了电话也不说话就挂了。”

“没有什么，就是怕吵你休息。”孟昭的鼻子发酸，如果何梓铭就在身边，他肯定会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轻笑声后，何梓铭便说：“我正要跟你说呢，我赶完了工作，明天的飞机到B市，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的，结果还是没忍住。”

“啊……”

“不高兴？”

“没有，高、高兴。”

“那怎么没听出来？”

“就是觉得太突然了。”

“呵呵。”

“何梓铭……”

“嗯。”

“你为什么……”孟昭的话还没问完，便被何梓铭打断了。

“问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嗯。”

“我也说不清，虽然觉得你也没那么好，可总觉得要是不和你在一起会后悔。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这决定挺不经过大脑的，但是想想又没什么不好。再说，不经过相处又怎么能知道不适合呢？”

“谢谢……”

“样儿吧，行了，我睡了，明天见。”

挂了电话，何梓铭躺在床上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才闭上眼睛，睡着前，他还在想：何必给自己逼得那么辛苦呢？顺从自己的想法才对。或许决定是做得仓促了些，可他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偷偷跑出来两个人在车上攥紧的手心传来的热度，以及在他家里，就是在他现在躺着的这张床上，他们之间的每一次亲吻和爱抚，甚至是被进入的那种疼痛都还印象深刻。

这一切，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他的要求并不高，就好像当初幸运可以进娱乐圈，虽然之前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但是进来了，有辛苦也有快乐，有艰难也有顺利，但是现在没什么不好，只要自己开心，甚至还热爱着这份职业，这样就可以了。

四十三

飞机降落在B市机场，何梓铭出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的孟昭站在远处对他笑，何梓铭也笑了，自己倒是捂得比孟昭还严实，多了个口罩不说，那么高的温度还特地穿了长衣长裤，所以他跟着孟昭上车之后，第一件事便除掉了所有装备，坐在那里用手猛扇风。

孟昭踩了油门上路，对何梓铭说：“车里空调开着呢，消停的呆一会儿就凉快了。”

“嗯。”何梓铭应了一声，停下了动作。

孟昭开着车，可是心思早就飞了，机场那里人多眼杂，他根本来不及给何梓铭一个拥抱，现在因为要开车就更不能有什么动作，只能忍着。人在旁边坐着，但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一直到上了机场高速，车子开得稳了，孟昭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攥住了何梓铭的手，还从后视镜里偷看了一眼，便也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