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着聊着,原来一两个人,倒变成五六人团在一起,人数还有上升的趋势,喝着酒、吃着烘豆子、谈起威风史。三杯黄肠下肚,男人们聚在一起也可以很长舌,这个说说自己曾经单挑一个不良团体,另一个讲述自己去参与民间模拟星战赛的事迹,那个又说说自个见过的大人物。话题七零八落,没有什么主线,谈到哪是哪。
何聪渐渐了解到异人和贵族的区别,贵族一般会找到自己的天赋,而后强化强化再强化,主张以最少的努力获得最大的成功。而异人则是发现自己的天赋,却不一定忠于这份天赋,或许因为兴趣,或许取决于喜爱程度,反正他们在花时间锻炼所长的前题下,或许花更多时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
例如大笨熊这格斗专长的大个子其实玩得一手好乐器,小花这医生则是谈恋爱的专家(自称),小猫咪这身手灵活适合当特务的体质却热爱农场生活,大哥那个一脸俊酷的战斗全能却喜欢织毛衣等手工艺,还有各位喝了几杯酒就长舌起来的异人,有的兴趣是考古,有的兴趣是美术,有的兴趣是烹饪……五花八门。
何聪听着,聊着,发自内心地畅笑,他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模式,即使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大家,也可以轻松自在地谈论自己的事情。想想,在贵族优雅的生活里面,高阶贵族从不谈兴趣,低阶贵族虽然活在方舟阶级底层,却与这些异人极接近,他不由得暗忖:我果然是高贵不起来呀。
“那洋葱小哥喜欢干啥?”大笨熊一手大块肉,一手大杯酒,问。
“我?我想要旅行。”何聪摸摸额角,失笑:“走到哪就在哪里讨生活,过腻了,又换一个地方。”
“这样不是很累吗?”
“你玩乐器的时候会感到累吗?”
“不会呀。”
“那么我也不会。”
小猫咪把大笨熊当成垫背靠着,这时候她对何聪的戒心已经不那么强烈,听得入神,便插嘴:“你这样,倒像是在寻找一个真正想要待着的地方。”
寻找归属吗?何聪怔了怔,望着小女生微笑:“你真聪明。”
小猫咪脸色微赧,其中一个大嘴巴异人喳呼起来,紧接着引起一群人的起哄,小女生立即炸毛跳起追杀这些老不正经的家伙。何聪自然也不会留在原地当炮灰,他赶忙趁乱逃跑,快乐的笑闹声始终不息。
“这儿真的是死域吗?”哪来的“死”?何聪勾唇摇头,笑意真达眼底。
车子大门霍地打开,大哥酷酷的帅脸让外头立即降温,大家看着他,他看着大家。
寂静持续几秒,大哥开口:“洋葱过来,他要醒了。”
何聪眨巴着眼睛,感觉四周的目光有着异样热切,他知道,大哥是叫他去“测谎”的,就看看奉天醒来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对此,何聪倒是十分放心,奉天是谁呀?那一张棺材板脸不仅让气氛降温,还要让人们血液凝结的高贵族长大人哦。
想罢,何聪懒洋洋地迎上去,期间猫咪略带担忧的目光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抿唇微笑,对小女生摆摆手,小女生立即又端起臭脸。
车上,小花医生已经候在病床边上,他神色紧张,不断整理仪容,活像将要与心上人见面的年轻小伙。
当何聪被带到床边,他分神瞄一眼依墙而立的美艳火鸡,大姐正兴味盎然地回望。
床上人果然有动静了,那呼吸声逐渐急促,加重,眼皮连连抖动后终于撑开一道小缝,又一阵眨动,那抹碧色才变得清晰,在几秒的呆滞以后,终于聚焦于最靠近的何聪身上,碧眸也因此而添上灵气。
何聪挑眉,他感到有些不妥。
半晌后,奉天干涩的双唇动了动,艰难地以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何聪眨眨眼睛,微笑:“我是你的饲主。”
第三十八章:关于宠物
大哥炸毛,小花含苞,火鸡瞠目。
沉默笼罩之下,何聪如沐春天的微笑不改,床上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饲主?”床上人眉头轻轻皱紧,似乎因为感染了主人的困惑,一头棕发也丝丝散开,披洒在肩侧。
何聪细细端详奉天,当确认那是货真价实的困惑,这一刻他仿佛听见内心的秒针滴答跳动三下,紧接着他伸手要摸摸奉天的头发,但指尖即将触及目标以前却被奉天躲开了。
“什么饲主?”奉天注视着何聪,又分神打量其他人,神色戒慎。
“哦?”何聪抚唇,心想:原来没有摔坏脑子吗?想起奉天的本质,何聪干脆省掉笑容,他伸着懒腰,解释:“饲主,就是在你没有搞清楚自己是谁以前,你只能在我的手下讨生活的意思。”
奉天不语,只把眉头皱得更紧。他虽然失去记忆,却不代表他的智力有问题,凭着本能,他可以大概感知眼前几个人的实力,完全不成威胁,而且最弱的一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他的饲主,实在不可理喻。
小花不甘寂寞,带着满眼星光搭讪:“我也可以当你的饲主。”
何聪耸肩摊手:“你自己选吧。”
竟然这样自信吗?奉天转眸睐向抱着花束并且一脸痴笑、眼冒红心的小花,他立即了悟,原来这是人类该拥有的最基本的自信。
当然,这一切没有在奉天瘫然的脸上显现出来,只是他本人十分干脆:“选你。”
晴天霹雳之下小花大受打击,蔫蔫地蹲在角落画圈圈去了,可惜没心没肺二人组甚至没有分出一丝注意力去关心他,对话理所当然地接续。
“你保证听我的,我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
“你的条件太笼统,我不可能轻易答应你。”
“没关系,反正你只要记住如果没有了我,你会很伤心。”
“我为什么会伤心,你是我的什么人?”奉天握住何聪的手腕,只因为一句话,心中莫明地悸动,有什么仿佛呼之欲出,却在即将揭露之前落入重重迷雾障碍之中,茫茫然只知道自己是真的不能没有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很在意,很着紧。
难道他真的是我的饲主吗?奉天暗忖……可,他究竟是哪一方面令我甘心侍奉?分明不管外貌或能力都不能使人心悦诚服。
沉重的犹豫和矛盾使得冰脸崩开裂痕,这自然没有逃过何聪的眼睛,他轻挑眉,抚颌作思考状:“我是你的什么人?嗯,如果我没有猜错,我是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保护的人。但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似乎只有你本人才清楚?可惜你失忆了。”
“娘的,太暧昧了。”旁边传来火鸡难掩钦佩的呢喃:“洋葱小哥你大爷的分明就是妖孽嘛。”
大哥却没有火鸡的惬意,他从二人古怪的对话中听出端倪,手已经按在枪柄上,最后他将目光锁定何聪身上:“洋葱,你对我们有所隐瞒……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何聪拎起床边准备好的衣衫递给奉天:“穿上衣服,这些人都不错,我们试着谈谈,尽量请他们把我们送到附近的城镇,这样我才能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
奉天稍稍犹豫,还是接过衣服套上,他除了在开始分神瞅向大哥按住枪柄的手,之后仿佛就对那样的准备动作完全不以为意。他边穿着衣服,边搭话:“你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现在连复制人和改造基因都能做,失忆而已,估计他们有办法让你记得的。”何聪轻笑:“不过在这之前得想办法找到能帮助我们的人。”
“……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
“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你还是多动动脑子吧,自行判断哪些值得相信,哪些值得怀疑。”
“你这是强人所难。”
何聪眨巴着眼睛,微笑再度泛开,人蓄无害般纯良:“我乐意。”
“……”奉天冷静地分析:“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你并不喜欢我。”
“有规定饲主一定要喜欢宠物吗?”
饲主一定要喜欢宠物吗?奉天认真思考,答案显而易见:“没有。”
“那不就结了。”何聪一脸事情得以解决的轻松状。
见鬼的解决,大哥把眉头皱得死紧,可是酷酷的脸与奉天的棺材板脸相比,明显不够看,当他拔出腰间激光枪,奉天的长腿已经跨下床,微微侧身挡在何聪身前。
何聪看这二位剑拔弩张,在心中暗叹,他轻推奉天的肩膀,自个上前两步,真诚地解释:“大哥,因为有你的帮忙,我们才能安全至今,你的恩情自然不能忘记,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承担风险,不要再过问我们的身份和来历,把我们带到最靠近的城镇,就这样把我们放下吧。至于路费方面,我可以让宠物用身体偿还。”
奉天皱眉盯紧何聪,后者却似是毫无知觉,自顾自地继续跟对方谈条件。
“我可以承诺你绝对不会吃亏,我的宠物身强力壮,担抬扛搬不成问题,只管把粗重活分配给他好了。”
奉天继续皱眉,大哥却止不住唇角的抽搐:“你不是和他不熟吗?”怎么支使起来就这样轻巧呢?兽耳大汉的内心此刻产生巨大的漩涡,对这周身散发着无害气息的“半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脱力感。
“嗯,饲主和宠物不能用熟不熟来衡量。”何聪优雅地微笑:“我和他不是亲密的那种类型。”
火鸡兴味盎然地笑说:“对,你一心只想着奴役他。喂,他该不是为了反抗你,垂死挣扎才闹得落难吧?”美艳大姐心里正在演一出星际版农奴翻身把歌唱的革命剧。
何聪听罢,只觉得好笑:“说不定是我受不了他呢。”话罢,又对沉默的大哥说:“大哥,车队的事我不会过问,而我们的事也会自己解决,如果你非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也就随你吧。但是我的宠物一般比较……呃,缺乏常识,他可能会……比较出格。”
何聪满带迟疑的目光瞄向身侧棕发碧眼的冰山美人,其中翻滚着各种深意,还有浓重的无奈。
“抢夺交通工具。”奉天毫无压力地接话,他再度皱眉注视着何聪,觉得这人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禁开始相信饲主与宠物一说,虽然还是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答案不禁令大哥震怒,令火鸡皱眉,更令何聪产生强烈的望天感,他干巴巴地扯着唇角,摊手:“看,他就是这样的人,需要重新调教,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奉天皱眉,强调:“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做法。”
何聪用白眼看他:“对,是,的确。”
第三十九章:冒险?
抢劫恩人?如果何聪起哄附和支持奉天,那他肯定不仅仅是失忆,因此在既没有失忆又没有摔坏脑子的前提下,何聪立即驳回奉天的“建议”。
即使小花医生受到失恋的沉痛打击,仍旧被没心没肺二人组支使着做了一系列检查确认,知道奉天除了失忆以外,身体各项基能都好得不得了,何聪干脆让他乖乖杵在角落COS蘑菇,听候差谴。
奉天没有反对,因为他需要思考的空间,他对于陌生的一切充满疑虑,正如奇怪的饲主所说,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自行判断。想罢,碧眸悄悄移动,目光在车厢内徘徊,最后还是锁定奇怪的饲主身上。
想起几分钟以前饲主透露的信息——“你名叫人参(疑点,饲主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的角度满含恶作剧意味,不可信),我……洋葱的宠物(大疑点,虽然无法否认饲主带来奇怪的悸动,却也无法成为证据,保留态度)。你的头发拥有自主意识(事实),太闲就试着问问它们看能不能找回记忆吧(有难度),方法不要问我(不负责任),它们是你的头发(推卸责任)。如果有什么感到不明白或不了解(有不少),这就是失忆的基因症状(废话),不用在意(再度推卸责任)。另外我们已经被车队聘为打杂(未曾征求我的意见),是同伴(勉强接受),你不能老想着怎么样打劫同伴(合理),有空就想想如何为车队解决疑难(疑难?),例如洗洗厕所擦擦地板(……)。”
以上括弧乃奉天之详细批注。
最后,奉天得到一个结论——饲主缺乏经济头脑,专横独断,目光短浅,感情用事,无责任心……
眼下奇怪的饲主竟在跟一个小女生打情骂俏。
猫咪一鄙夷地找茬:“喂,土洋葱,听说你们死乞白赖着留在车队当打杂的,脸皮还真厚。”
何聪挂上温文淡笑:“你舍得我离开吗?”
“臭不要脸的,谁舍不得你了!”女生红脸跺脚,掷下凶巴巴的气话便落荒而逃。
小女生刚才离开,何聪打了个哈欠,没事人般看着窗外景色,嘴里哼着奇怪的曲调。
在奉天的心里,饲主的成份添上“好色、虚伪、恶劣”。
样的饲主,真的值得效忠吗?奉天自问无法接受,但眼下自己唯独对此人“悸动”,怎么也无法否认此人的重要性,因此他决定静观其变。
总有一天他会寻得真相,恢复记忆……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当奉天这人型冰块在角落里散发着寒气的时候,猫咪还是压不住能杀死猫的好奇心,她拿着一只肉罐头走向奉天,刁蛮地说:“喂,人参是吧?打开它。”
奉天纹丝不动,睨视着这娇小的女生,沉默。
对凝……对凝……对凝……怦怦……怦怦……怦怦怦……
何聪支颌观摩这出闹剧,仿佛听见命运的心跳声,最后以猫咪炸毛跳开告终。可怜的小女生甚至不敢再直视那双碧眸,奉天族长在这场精神较劲中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何聪支颌的手往上一抹,深深地扶额。
族长大人,为毛你失忆也能维持这份冷艳高贵呢?
何聪不知从何吐糟起,他甩了甩手吸引碧眸的注意,再指指猫咪手上的罐头。
奉天自然了解何聪的意思,随即眯起了眼睛……竟然就这样对我气使颐指?这就是饲主吗?这般思索着,奉天却长手一伸拿过罐头,仔细观察形状后,又晃了晃,凭听觉辩别里头是液体载着固体的混合物,才抬头问:“没有打开它的专用工具吗?”
罐头起子自然是有的,问题是车上每一个人想要看的是徒手开罐头,而不是罐头起子跟罐头的磨擦。
所有人的神色给予这个答案,奉天不再问,他一手握罐头,一手沿着罐头顶部剥开,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罐头顶部拿起,甚至没有弄洒半滴肉汁,也没有让罐头本身变形。如果说现场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徒手开罐头,却又有多少人能够把力量控制得如此巧妙呢?
当下车中人脸色各异,不敢再忽视这躲在角落里的男人。
奉天把打开的罐头递给猫咪,小女生却愣怔地瞪着他,哪儿还有刚才的气炎?活像遇上驯兽师般。
何聪是不太懂力量调控这些,但他知道奉天这一手已经震慑到异人们,便适时打圆场缓和气氛:“猫咪,得到帮助以后,是不是该说谢谢呢?”
小女生受打击太深,一时不察竟然就坦率地接话:“谢……唉!臭洋葱。”女生后知后觉,差点咬掉舌头,举起手里东西要砸。
何聪轻笑:“别浪费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