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请入小姐的阁楼。
那沉小姐坐在绣凳上,神色憔悴,但益发有种我见犹怜的楚楚韵致。她听到是碧东来访,原是一喜,但听说竟是携著
妻子同行,不觉气愤好强起来,一向自负美貌才情,倒是起了比较之心!
眼看碧东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沉小姐一时眼波流转心醉神迷,看一眼他的夫人,差点失笑,怎的有如此高挑的少女
?竟似比碧东还高一点了。
再仔细一看,那年纪甚轻的夫人,肤白胜雪,盈盈眼波,纤腰楚楚,浅浅甜笑,隐隐梨涡,气质天真清雅,竟是灵气
逼人。越看越觉得和碧东诚乃一对璧人,再没有太高的突兀了。
碧东微笑著开口:“碧东不请自来,尚请小姐见谅!上次盛会,碧东秃笔拙劣,承小姐不弃,今日特携了……特携拙
荆同到府上,答谢小姐的知遇!内人年纪尚轻,如有礼数不週之处,倒是给小姐笑话了。”
沉小姐眼看他一句拙荆说的如此深情款款,一句内人说的无比轻怜蜜爱,心中煞是羡慕激动!
儒秀柔声的应了句:“相公!”
沉小姐眼看自己心仪的碧东,竟为这称谓眼泛泪光,对他的小夫人多情疼爱竟到如斯地步!
儒秀其实看这沉小姐风姿绰约,也一直很喜欢,若不是人类寿命不长,怕碧东不免像香玉降雪这般伤情枯死,儒秀还
真觉得沉小姐足以匹配碧东呢。
也就真心的说著:“沉小姐姿容无双,才情豔逸,小儒也十分倾慕呢。”
沉小姐听她声音低柔,谈吐风雅,风姿浑然天成自然无瑕,竟是把自己下去了。
轻轻叹了口气,“是碧东公子好福气,妹妹才是天下无双呢。”自此心悦诚服,自叹弗如。
碧东自然的就去牵住儒秀的小手,儒秀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沉小姐终是领悟到[执子之手,与子同老]的深情不悔
,自此死了心了。
离开沉家大宅后,碧东一直牵著儒秀的手不捨得放,儒秀也任他牵著。
“碧东,咱们就以恩爱夫妻的身分,一同去祭拜香玉降雪姊姊以及黄生吧,希望芳魂不远,聊以安慰!”
见儒秀如此贴心,碧东甚是感动。只愿这一条去灵隐寺的路,永远莫要到才好!
陪碧东从灵隐寺回来,儒秀呆在自己的房间,手裡拿著两张符,一张安神符,一张召君至,想到当时逸尊的柔情,竟
看痴了。逸尊对小倩何等温柔,可对著儒秀呢,倒是霸道得很了!
“这是尊送给小倩的……原以为可以每见一次蒐集一张呢,看来这两张已经是绝响了!”
儒秀再不敢以小倩身份去见逸尊,每回想到这件事,儒秀仍是情思困困,柔肠百转。
闻到了饭菜香味,儒秀叹了口气,赶忙去准备要伺候娘吃饭。
果然来到饭桌,又是只剩一人份量!
这红亭记恨的很,每每看著秃斑就想咬儒秀一口,又忌惮柳天师,终不敢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明知道儒秀乖巧不会告
状,就三天两头不让他吃饭。反正这小鬼本来就瘦,约莫没人会注意!
儒秀也没说话,默默的把剩下的饭菜倒进大碗裡。
这样不吭声,红亭就更恨,得另外想想其他方法怎生整治他才好!
只听长亭开口说了:“花姑子这回做得可能太过头了!’
“怎麽?那獐蹄子不是去报恩了麽?眼巴巴的想给人家生个儿子接续香火,真是想不开通!这个男人啊,不过是个乐
子,何必赔上感情和眼泪呢?”
“这回就是为了她的男人啊!安幼舆那多情的蠢才,捨不下花姑子,自己跑到山中来寻找花姑子,竟然误入蛇穴,差
点丢了性命呢!”
“獐蹄子不哭死了?哼,活该!”
“花姑子把他救回阳了,可他下半身全瘫了!”
红亭嗤的笑出来,”那就没得吃香喝辣了。”
儒秀不想再听,准备好了饭菜,就端了要进去。
长亭继续说:“要医治蛇毒造成的瘫痪,就必须用蛇血和酒喝下,花姑子竟叫他让人到老山崖去放火,驱蛇杀蛇!唉
,这蛇族大难临头都还不自知,怕不一场死绝灭绝!”
儒秀听得心惊胆跳,伺候娘吃完饭后,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正想先去翠竹林找碧东,但半路遇到了二青和小蛇。
这二青原是弄蛇人自小养驯了杂耍用的,后来长得太大太粗壮不能盘在人身上了,弄蛇人就好好的把他放生。再多年
后,连那和二青感情甚笃的小蛇也放了,让两条蛇重聚,也算是极好的一位主人了。
这二青山中修练多年,虽还不能化成人形,但已经可以口吐人语。
儒秀遇著牠,忙说著:“千万别回老山崖了,这两日有危险发生!我就是急著要找棠雨,二青可有看到他?这几日他
正蜕皮吗?他的洞穴现在换在哪一带呢?”
二青开口说:“要找棠雨啊,棠雨目前在老山崖东端……”详述了位置,儒秀称谢急急赶去。
小蛇似乎不解的顶了二青一下,二青叹口气说:“这小雪狐也不是坏人,但偏偏碍著棠雨的事,同为蛇族,自然得帮
帮棠雨除掉心头大患!”
小蛇发出嘶嘶的声音,二青也有些慌乱,“你是怪我做错事了?唉,我也不过是指出错路,其他祸福就看他自己的造
化了!”
突然听到冷冷的声音:“什麽祸福?”
二青忙把事情说了一遍,棠雨的媚眼闪出碧意,冷艳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淡淡的说:“小儒,这是你自寻死路,怪不
得我了!碧东也永远不会知情!”
第十九回
儒秀来到老山崖,看到山脚下远远在东村有火把蜿蜒而来,白日举火把,定是为了烧崖杀蛇,而且顺风吹来浓浓烟味
,可见来者之众,非同小可!
儒秀更是急,这几日都不见棠雨挂在碧东身边,担心棠雨又到了蜕皮时节,万一被火堵上,棠雨可是无法使出法力脱
身的!
儒秀以小狐之姿奔跑如飞,极速衝到了二青说出的洞穴,喘著气变回人形,边跑边喊著:“棠雨!棠雨你在裡面吗?
有危险了,快逃啊!”
这洞穴曲折阴溼,又黑又长,越里面越是不见光,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儒秀摸索著急急前行,额头肩膀膝盖各处都
被岩石磕磕撞撞的,也顾不得疼,倒是怕耽搁了棠雨逃出的时间。
“棠雨,你听得到吗?我是儒秀啊,有危险了,棠雨!”
黑暗中突然见到半空悬著两盏大灯,发出黄幽幽的光!
儒秀霎时警觉不对,鼻子随即闻到一阵薰人欲噁的腥臭味!这可不是棠雨的味道!立即双足一点,想倒退飞掠而出!
但毕竟地形不熟,何况倒飞,背部瞬即撞到尖突的岩角,痛叫一声摔了下来!
那腥臭味滑行到儒秀眼前,赫然是一条黄斑大蛇,昂起诺大一颗三角头,嘶嘶的吐著鲜红舌信!比儒秀腰身还粗的蛇
尾,倐的卷向儒秀!
儒秀也瞬间变身成雪狐,轻巧的避开,转身放开四肢奔逃而出,只听到背后飕飕的爬行声快速的紧追不捨!
眼前洞穴渐渐又变亮,空气变清新,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儒秀突然一阵晕眩,四肢感到发麻,砰的一声重重摔下!变
回了人形,只感到全身僵硬,动弹不得,血液中阵阵痒麻刺痛,知道是中了蛇毒,忙提起仅存的真气护住心脉!
那大蛇卷住儒秀的双腿,把他著地拖行进深处!
娇滴滴的媚笑声扬起:“哟,原来是这般美貌的少年啊?我倒是几百年未曾见过,真是叫人疼啊!”那黄斑大蛇现出
化身,也是个妖妖娆饶的美人,只是眼稍斜吊,看起来风骚入骨。
这黄姬笑著就来摸儒秀的脸,“唉呀,这般动人的肌肤,你这小脸啊越看越叫人爱死了呢,怎生得有如此迷人的呢?
让姊姊好好疼你,先玩你几天,你可要好好撑住啊!”
黄姬笑吟吟的,伸手就去解儒秀的衣服,长长的舌信迫不及待的躜舔进儒秀的胸膛。
儒秀瞪著她,一时无法脱身,又急又怕,身上的痒痛更是要难以忍受!
突然冷冷的声音喝道:“黄姬最好识相点,我的人你也敢动!”
儒秀心中大喜,棠雨来了!
棠雨原先听了二青替他办的好事,把儒秀骗去了黄姬的洞穴,那黄姬正是害了安幼舆的那条蛇精!眼看那小雪狐就这
麽天真好骗,满心纯淨只相信人,急急忙忙就跑远了!
棠雨想到可以除去碧东的心上人,心裡竟没有丝毫的喜悦,倒是越来越烦躁,皱起秀眉都哝了一句:“那小鬼果真死
了,碧东不免伤心欲绝!真是讨厌,过去瞧瞧再说!”
嘴裡说得慵懒不耐,动作却是刮起一阵狂风的席卷而去!
棠雨即时赶到,眼看儒秀僵倒在地,眼中却露出看到自己到来的喜悦,知道他受了毒伤,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厌烦!
黄姬虽也顾忌棠雨,但还真捨不下那美貌少年,爹声说著:“到嘴裡的美食,岂能分你一杯羹?棠雨你莫要欺人太甚
!”
“好不萝唆!”棠雨眼角馀光看著儒秀苍白的脸色,那强自忍耐痛楚的表情,怕他禁受不住,倐的出手就朝黄姬击出
,招招奇险阴毒,竟是全力拼上了!
黄姬大吃一惊,没料到棠雨突然就打,而且招式狠毒,立时有些狼狈的接招,两人翻翻覆覆的大打出手!黄姬毕竟修
行不够,很快屈居下风!
此时阵阵浓烟夹杂著强烈的雄黄味道飘进洞穴,无数小蛇已难耐难忍,纷纷逃窜而出!当真是各穴万蛇出洞,蔚为奇
观!
棠雨和黄姬脸色也变了,这雄黄正是蛇类的致命剋星,就是蛇精也抵受不住!两人连忙罢战,各自飘开!
黄姬撂下一句:“老娘不奉陪了!”慌慌忙忙衝了出去!
棠雨也感到阵阵噁心欲呕,先去扶起儒秀,这时洞穴外人声吵杂,竟夹有无数箭弩破风之声,外面的民兵团勇竟是放
箭杀蛇了!果然听到黄姬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很是惊心动魄!
儒秀眼看棠雨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急著脱口而出:“你快快逃出去,莫要管我了!”一开口说话,真气一洩,
霎时急痛攻心!
棠雨见儒秀竟为了自己不顾性命,那双平时带著顽皮的盈盈笑意的眼睛,竟尔慢慢的涣散了。突然一阵心痛,不假思
索的吻住儒秀,把自身的内丹哺入他的体内!
儒秀神智慢慢的清醒,那内丹正在体内吸取蛇毒,痛楚痒麻的感觉渐消,手脚的知觉也渐渐恢复了!转头看见棠雨盘
旋成一圈,已现出了比人身还粗的大青蛇的原形!
儒秀心急如焚,身上的毒伤尽褪之后,忙吐出丹,送入棠雨口中!
“棠雨你快醒醒啊,快变出人形,你这样我抱不动啊!”拼命的去抱扯著大青蛇,那浓烟也把他呛出了眼泪!
棠雨昏昏沉沉,听到儒秀如此著急的声音,心中柔情生起,聚集残馀真气,变回了人形!
儒秀赶紧背起了棠雨,伏低了身子,往外逃去,自己毒伤初癒,加上饿了几餐了,也是腿软,背著人更是吃力!
棠雨软软的抱住儒秀,心中百般的滋味,竟是又喜又酸,柔情无限,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两人已然逃到洞口,洞穴外蛇尸遍野,煞是惊人!
突然有人喊著:“又有妖怪出来了!”瞬间百箭齐飞,儒秀连忙伏下,正想如何突围,突然全身僵硬。只急得喊了一
声:“棠雨别做傻事啊!”
棠雨用定身术定住了儒秀,把他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完全的覆盖其上。
今日势必要命丧此地了,想到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护住这个小鬼,棠雨的心竟是无限甜蜜。
无情箭弩又已射至,突然漫天竹节破空而至,一一打飞了乱箭!却是碧东赶来了!
那些民勇杀蛇杀红了眼,眼看又有妖至,益发狠命的放箭!
碧东毕竟单人双拳,又不愿伤了人命,登时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乾坤借法,雷电召来,急急如律令!”半空中闪电雷击直劈到崖上,惊人威势让一干人吓得丢械躲避!竟是柳逸尊
也赶到了!
逸尊的召雷咒让一干民勇纷纷弃箭!多人也大都识得柳爷,见讨不了好,也就急急去抢捞蛇尸,四下散去了!那黄姬
百年来吃人无数,今日恶贯满盈,也早被剁成了几截!
碧东去抱起棠雨,解了儒秀的定身术,逸尊小心翼翼忙扶他起身,这三个男人都深知儒秀怕雷,方才这一大阵仗的轰
雷,怕不吓坏他了?俱都关心情切的望著他!
出人意料的,儒秀倒笑嘻嘻的很是开心,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凉玉谢谢你!”
逸尊脱口而出:“凉玉也一起来了?他难道又离魂了?”
第二十回
凉玉很得意的用儒秀才听得到的声音,在他脑中说著:“我这回可是赶得巧了呢!”危急中,凉玉仗著鳖宝,用整个
灵体护住儒秀头脸,挡掉雷声,也算大功一件!
“唉呀不好!方才我和大哥好好的在茶楼喫点心,听闻东村组团要烧老山崖杀蛇取血。是我跟大哥提起,你的朋友是
条青蛇,怕你会插手也有危险!大哥就一阵风的衝出去了!我也急啊,竟是又离魂而出跟著飞来此地了!我的身体此
刻啊,还睡在那茶楼之上呢。哈哈。”
儒秀笑著说:“那你赶紧先行回去了,想来那茶楼老板和伙计,对著凉玉少爷叫半天也叫不醒,都快急死了吧!”
“我先走了!”凉玉的魂十分心满意足的飞走了!
儒秀转过头,急著询问:“棠雨你的身体……”
棠雨撇开脸,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死不了,不劳你费心!今日我是正好和黄姬有梁子要算,可不是像他们,一个个
专程为你而来!也不用你感激!”
倒是和平日跟儒秀说话一般的冷淡和不耐的口气,儒秀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笑了笑说:“原是要好好的谢你!”
“多事!”
碧东在棠雨耳边柔声的说:“我可也是为了你而来!”棠雨温柔的看他一眼。
此时两人终于心意相通。怀抱著同样对儒秀无法完成的爱,使得碧东和棠雨的感情更加亲密,尔后悠悠岁月无数流光
,两人将因为共同回忆著儒秀而不寂寞了。
突如其来毫无预警的,又是一个惊雷轰响,就殛在他们立足的左近!
儒秀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叫一声衝入了逸尊的怀裡,两手死命的勒住逸尊的颈项,全身簌簌的发抖著!
逸尊紧紧搂住他,拍著他柔声哄著:“莫怕莫怕,逸尊在啊,儒秀莫要怕!”
碧东和棠雨眼见儒秀如此的依恋逸尊,逸尊如此的疼爱儒秀,俱是满怀的心酸也是满怀的安慰。
崖顶乌云密佈,眼看要变天了。碧东抱著棠雨,飘飘而去。
逸尊把儒秀横抱入怀,慢慢的走下山去。
儒秀仍是颤抖得厉害,逸尊疼惜万分,又毫无办法,情急之下竟唱起俚曲小调, “因恨成痴,转思作想,日日为情颠
倒。海棠带醉,杨柳伤春,同是一般怀抱。甚得新愁旧愁,剗尽还生,便如青草……”
他原是行走江湖的人,虽然诗词不识,但小调呢倒是听熟了。逸尊的声音极有磁性,虽有荒腔走板处,但大致也算动
听,儒秀果然慢慢放鬆了下来。
儒秀听逸尊这般霸气的人,居然唱著“漫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