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交锋，看业务员老实了心里也是暗笑，再不敢让处在炸毛边缘的安宁再费什么心，自己仔细查阅着一项项条款，

“这个癌症二期指的是？”

安宁也拿了一份，找人要了根铅笔自己在上面划了划，然后拿着到一边打电话去了。过会儿回来，又开始就各类病情阶段的定义和业务员重新开战。最终，在业务员的重重妥协之下平稳基本确定了一份价值比较高的单子——贵，主要体现在条款细化的制定上。安宁也看出了很多地方业务员的为难，最后干脆叫来了经理磨合了半天才确认下来。接下来是草签，当写到受益人的时候，平稳签下了自己名字，

“因为孩子还未成年，我们建议您多写一个人……”

平稳迟疑了，下意识看看安宁，安宁把脸转向另一个方向不说话。

“……还是先就写我吧。”

出来后的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坐上车，平稳讨好的，

“今天多亏了你，要不非得被他们兜进去。那些条款实在太坑人了。”

“没什么，自己心里想清楚就行了。”

“唉，你不是学新闻的吗？怎么对医学也那么精通？”

安宁斜了他一眼，轻轻笑笑没说话。

回去路上路过眼镜店，安宁坚持下车给平稳重新选一副眼镜，平稳拗不过他只好停车。

“其实我带着这个就挺好的，反正都习惯了。”

“得了，还是好好配一副吧，戴不合适的眼镜对眼睛也不好。”

果不其然被安宁说中，整日对着电脑工作的平稳果然已经需要配副戴度数的镜子了，趁着他在那边验光，安宁这边已经干脆利落的替他挑好了镜片和几款镜架，看他起来了招手，

“过来试戴一下，我觉得这银色半框的应该比较适合你。”

平稳轻手轻脚的试戴了一下，看着镜子里学究一样的自己，

“……这个，看着太专业点儿了吧？”

“那有什么不好，你得先让客户觉得你足够专业才能放心把钱交给你搭理啊。原来那个看着就傻。”

“是吗？那好吧听你的。”

不过在看到镜架和镜片价格的时候，平稳又不淡定了，

“这么贵？用得着吗？”

“贵有贵的道理啊，镜架够轻，贴皮肤的触感也好，而且有一定延展性；镜片耐摔耐磨还能抵抗紫外线。你说你选幼儿园、保单什么的不眨眼怎么这点儿钱受不了了？”

“那当然不一样了，孩子的教育健康问题是最重要的啊。”平稳回答的一本正经。

瞅着他那样儿安宁笑了，

“别心疼了，我都交完钱了，算是幼儿园对你的回馈吧……上次你那位不是还投诉我们太贵呢吗？！”

平稳脸红了，不知是为了安宁给自己交了钱还是因为他提到了上次那个自己再没联系过的女人。

“那个……”

“那什么啊？还不赶紧接孩子去？都几点了。”

晚饭照例是平稳下厨，安宁发现他似乎没有在外面吃的习惯。这次没上次生日那么刻意的准备，但许久没吃过家常小炒的安宁也吃得十分惬意。

第二天要上班，自然没有再留安宁的理由，吃过饭，平稳简单收拾一下，坚持要送安宁回去，送到安宁楼下之后又要跟着他遛狗，安宁心里好笑磨不过他也只好答应。孩子都是有爱动物的天性的，抱着好一阵摩挲之后小翾牵着乌拉在前面疯跑，两个大人在后面慢慢溜达。耳边听着平稳搜肠刮肚的找话题，看看前面孩子离得远，安宁终于忍耐不住，

“平稳，你是在追我吗？”

平稳一下不说话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安宁心里半是无奈半是……

“你觉得咱俩合适吗？咱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啊？你对我了解吗？”

“……你原来的生活都是过去式，我看重的是现在的你！”虽然有些结巴，但还是努力说出了决心。

安宁觉得好笑，

“我的现在？和咱俩的未来是吗？”

“是啊！”平稳激动了。

安宁脸一板，

“哪本三流小说上看到的啊？我借你的书里面可没这些。”

平稳又蔫儿了，

“我是不太会说话……要不，你说我应该怎么追你？”

“不傻啊。你说这话让我怎么回答？”微微眯起眼睛斜瞟着愣愣的平稳，看得他心跳加速，

“……你就直接说呗，嘿嘿。”

“嗯……”安宁故作沉吟，两眼望天，

“这我也说不好。反正之前追我的吧，没拿孩子当借口的。一般都是请我吃吃饭啊什么的……当然那些请客就知道鱼翅鲍鱼的暴发户我也看不上……”

平稳小松了口气，

“那不是孩子喜欢你嘛。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宁又想翻白眼了，冲着面前的大个儿，

“你就知道做啊，我喜欢澳龙，喜欢Foie Gras，你会做吗？”

大个儿傻眼了，

“那都是什么啊？”

安宁心情甚好的样子，

“是什么自己查去呗。还有我告诉你啊，在这里小翾管我叫什么也就算了，但是在园里必须还得叫我园长，没有特殊待遇。”

“这我知道……小翾，过来。”

孩子屁颠颠儿的跑过来，平稳弯下腰，

“爸爸跟你说啊，在家里可以叫安叔叔，但是在幼儿园里还得叫安园长，记住了吗？”

孩子糊涂了，

“为什么啊？那我能和别的小朋友说安叔叔在咱们家里住过吗？”

“不能，因为……”平稳抬头看看安宁，

“因为要是别的小朋友知道了，都让安园长住他们家去住怎么办，安园长那么忙是吧。”

孩子了然的点点头，

“嗯。我们班里的同学们都喜欢安园长，说安园长好帅好帅的，妮妮还说长大了要嫁给安园长呢……”

安宁刚开始听着挺开心，不过听到后面那句不淡定了，

“什么？妮妮是谁啊？什么时候说的？”

“就前两天啊。那安园长为什么能住咱们家啊？”

平稳的头有点儿大，感觉着脑后安宁的视线，硬着头皮，

“因为，安园长是咱们的远房亲戚……嗯，不是老家那边的。所以才偶尔住在咱们家给小翾讲故事。要是随便说出去了，以后就再也不能给小翾讲故事了。”

孩子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抿着小嘴仔细想了半天，终于克服了心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态，严肃的点点头，

“那我不告诉他们了。”

“小翾真乖，来，咱们拉钩。”平稳哄骗着孩子拉了勾，直起身仍然不敢直视安宁。

倒是孩子一脸纯真的，

“安叔叔，那你以后会和妮妮结婚吗？那你要是和妮妮结婚了，妮妮是不是也成了我的亲戚了？”

安宁凌乱了，这孩子想的真远，微笑着从牙缝里，

“小翾放心，安叔叔永远不会和妮妮结婚的。”

“哦……”小翾好像放下了一颗心，

“那我就可以追妮妮当我女朋友了……”蹦蹦跳跳的又去追乌拉了，留下了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你教育出来的这是什么孩子？啊？还我是你远房亲戚？多远啊？什么辈份啊？莫名其妙！”

结束了乱七八糟的遛狗，安宁拉着乌拉回家，一进家门就听见座机的铃声，蝈蝈儿，

“可找着你了，干嘛去了打你一天手机关机。”

“哦……没电了。”可不是吗，昨晚就忘了充电，今儿必然一早就自动关机了。

“没电不知道充啊，跟谁浪去了连基本通讯都不保障了，还记者呢。那什么，给你介绍一建筑师，见不见？”

“呃……短时间内，还是算了吧。”

安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十二章

“什么？你俩也太能编了吧？这么欺骗纯真善良的小孩子不怕遭报应啊？还叔叔？平稳怎么不让他儿子管你叫二大爷啊？！”

蝈蝈儿坐沙发上，捶着沙发扶手愤慨于这二人的不要脸。安宁翻翻白眼，

“嗯，我还想让平稳当我二大爷呢，这样以后你再骂我我就有地方指引你了。”（注：京骂常用语，我X你二大爷）

蝈蝈儿嘿嘿的笑了，

“怎么着，发展的不错？”

“不错什么啊？我跟你说，就没见过他那么抠门的。人都说什么一分钱掰两半花，他那是一分钱数着齿儿花。”

“哎呦，这么精细啊。这不挺好的吗，会过啊。你要不要赶紧落个准话，不能我接收了……看在是你男人的份儿上才没下手的，你还拿上搪了。”

“我的男人我的狗，谁有本事谁拉走……你要赶紧领走，麻利儿的。”

“嘿嘿，我怕你上我们家门口上吊。说说，又睡了吗？”

“睡什么啊睡。这主儿跟我这儿甲醇呢。说什么要追我，请我吃过两顿饭，嗯，正经就我们俩的将将就两顿。”

罗汉床上的安宁从斜倚的姿势坐起来，比手划脚的开始申诉，

“第一次，都特晚了，乌拉我都溜完了，给我打电话说在我家楼下呢，死活非让我下去。拉着我在附近找了个铝合板搭的小破饭馆儿，真的不骗你，特小，椅子都是半蹲着的那种，周围坐的都是民工。那门缝里还呼呼的往里灌风。跟我说他刚交割了一大单，给客户赚了好多钱，之前是客户请他吃饭去了，当着人没好意思多吃回来饿了上这儿再添补点儿。我说那你自己吃吧我吃过了。结果他从包儿里拿出一打包盒，说鹅肝他没见过，不过晚上吃饭的地方有芝麻鸭肝，他觉得味道不错应该和鹅肝差不多，特意给我单点了一份带回来。哑巴吧的瞅着我让我吃。”

“哈哈哈哈，不是吧。你扣他脑袋上了？”

“当着那么多民工呢我至于那么降格吗？”安宁白他一眼，

“我本来说你吃我看着就成了，结果你知道他干了一什么事儿吗？他把打包盒外面那塑料袋绑桌子腿上了，说别不小心让风刮跑了，我要不吃待会儿还能装起来带回去！给我气的啊，要了双筷子白嘴儿全吃了。这没眼力价儿的看着还挺高兴，等我吃完了还问我，‘好吃吧，我就知道你得喜欢’。给我气得差点儿吐血，回来半宿没睡着净起来喝水了。第二天肚子还涨疼涨疼的呢。”

蝈蝈笑得倒在沙发上，半晌才爬起来，眦着大牙，

“那第二回呢？”

“后来不就过圣诞节了吗？园里组织活动他过来跟我说元旦请我出去吃饭，上次那单的奖金下来了，十万。我心里想着这回不至于再找那种地方了吧，不说马克东姆怎么也得禄楼的西餐吧？结果你知道人干什么了？”

蝈蝈配合的摇摇头，

“他找了个酒店的自助团购了两张。自助里面含一人半只龙虾，这么着就算请我吃龙虾了。波士顿龙虾不说，做的还特差，那虾脑都全熟了你说那肉还能吃吗？我也懒得跟他嚷嚷，就把虾钳肉吃了。他吃了好多生鱼片，最后觉得没饱还要了张PIZZA。回去半夜给我打电话说闹肚子问我有事儿没有，我直接挂了，你说有他这么请人吃饭的吗？！”

蝈蝈儿叹息，

“他是有他的……那啥。不过也怪你太挑，知道他不好这口儿还给人出难题，要我说就是活该。”

“我出什么难题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圈子里谁不知道啊？再怎么也没有敢拉我上铝合板房子吃饭的啊。”

“问题是他不是圈子里的人啊。再说了，你要是没跟他说你喜欢鹅肝和龙虾，就你形容的他那样的木头自己能想起来这个吗？他没自己买只龙虾在家里做给你吃已经不错了。”

“他想！说了追我，次次拿孩子说事儿。真当给孩子找后妈哪？谁愿意找谁去啊。上次那个，穿得跟个粽子似的的不是看着挺愿意的吗？”

“那你跟他说去啊？让他跟那女的说，别以为胸前有四两白肉，所有男人就都梦寐以求。说我就喜欢男的当孩子后妈……呃，当二大爷。”

安宁觉得自己一向很温文，但在这一刻，真的有了打人的冲动。幸好蝈蝈儿是个机灵的，眼见着安宁面色不善考虑到他对乌拉的指挥权赶紧改变话题，

“其实我觉得哈，找个平稳这样的挺好的。最起码老实啊，放家里省心，又是主动追你的，你占据有利位置啊。还年轻，身体必然不错，你会‘性’福的。”

安宁懒得踹蝈蝈儿，自己想想，

“可还拖着个孩子，你说我原来……这要是传出去，说安宁，改行了，又找了个拖着孩子的男的……”

“你管人家说什么呢？日子是自己的。跟罗骥似的直接找一孩子好啊？脖子以上除了发蜡没别的了，跟你在一块儿你不得一天骂他一百回不到天黑的？”

“……我要是真找那么一个，估计就装哑巴了。”

“所以说啊，有孩子挺好的。是，看着就知道二婚的，可他不也说了前妻死了吗？这就彻底翻篇儿了啊。有了儿子出柜再怎么也方便不少不是。而且你说，俩男的过日子，年轻的时候东玩玩儿西串串，老了呢？我这人合群儿，老了放放风筝打打桥牌什么的都成，你不成啊。再怎么能装时间长了一闲下来没事儿你都得找事儿挑毛病。可现在有这孩子啊，跟你也挺有缘分，这就得是多少年的共同话题啊，一块儿养着呗他平稳又不是没工作是吧。最起码老了还能有个惦记的。”

“你几个意思啊？我怎么不合群了？你怎么知道我老了就没惦记的了？”

“实话搁这儿，就你这不合群，再过一百年也改不了，成天东瞧不上西瞧不上的。这些年你也玩儿的差不多了，估计等你老了除了自己前列腺肥大也惦记不着什么了。”

“你才前列腺肿大呢，你膀胱炎！尿潴留！”安宁简直气炸了。

蝈蝈儿淡定的摆摆手，

“知道你睡过的医生多，都招来够开个全科医院的，就别跟我这儿显派了。咱说正经的，是不是真动心了？要不连二婚都说出来了？二婚，真奔着‘婚’走了？”

安宁叹气，

“别断章取义啊。他才多大？27！咱也是从那岁数走过来的都知道。一男人到这岁数，工作刚刚稳定，正是抬起头左顾右盼的时候。碰巧撞见我了，要是撞见别人也一样。咱说罗骥找个孩子是不自量力，平稳又怎么的？等他到我了岁数我都40了，老了。”

“所以说有孩子是好事儿啊。等他到你这岁数就算想动个别的念头心里一想，孩子还跟你手里呢，不也就不敢乱来了吗。你平时对自己的信心都哪儿去了？凡事要从积极的方面去看嘛是不是。再怎么着他不是没和相亲那女的而是好死皮赖脸的追着你跑吗？说明你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