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围城——船至桥头
船至桥头  发于:2012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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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坐后面儿啊,坐前面儿呗。”

得,这还是一不认生的!安宁心里有鬼,平静的又坐到了前面,

“……真的去你家吃啊,方便吗?”

“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接着您回去开炒呢。”

在安宁心里,邀请别人到家里吃饭非得是很近的关系不能行,但平稳似乎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开着车内装饰极为卡通化的车子左拐右拐很快到了他家——上次离开几乎是逃走了,这次安宁打定主意好好认认路:以后遛狗都要躲着这附近走!

一进门就被平燏翾扑上了大腿,5、6岁的孩子一下子扑过来也是很重的,幸好安宁平时被乌拉扑惯了才没摔倒。

“您没事儿吧?这孩子平时扑我扑惯了。”

安宁心说‘我跟你是一身板儿吗?’

当然嘴上还得说‘这孩子真活泼,看来身体真是好了……’

平稳真没拿他当外人的样子,交待了孩子饭前不要吃巧克力挽起袖子就进厨房了。安宁坐在宽大的日式沙发上打量四周——以他的目光看过去,丝毫没有女人居住的痕迹。并不是说杂乱,相反,一切都井井有条。家具的合理挑选和摆放让这估计是小区里最小面积的二居室显得一点儿也不逼仄。

平稳估计是准备很久了,没坐多会儿菜就都端上来了,安宁有些吃惊的看着折叠桌上热气腾腾的凉拌西兰花、宫保虾球、红烧海参、清蒸桂鱼和大煮干丝……真是四大菜系皆全。

“吃吧,不知道您的口味随便做了几样……”平稳搓着手站在旁边鼓动安宁动筷子。

“……哦,这就挺好,真是费心了。”

“爸爸,我的蛋糕呢?”孩子的话打断了大人间的你来我往,

“哦对,爸爸给你拿。”

一个精致的小水果蛋糕被摆到了桌上,平稳拉着孩子的手一只只的插上蜡烛,然后是关灯、许愿、吹蜡烛。

安宁看着这对父子那单纯的笑容,轻声跟着哼唱生日歌,不仅有些恍惚,直到小翾问他,

“安园长,你怎么不问我许的什么愿?”

“……你许的什么愿?”

“我想新的一年里有个妈妈。”

安宁把视线转到平稳那边,示意这个问题应该由他来回答,对上的却是一抹深思的目光,赶紧移开,

“……嗯,会有的。”

都说中国人的交流主要集中在饭桌上,安宁虽然习惯是吃饭不说话,但架不住这父子俩一搭一和的聊天,绷了一会儿也就加入了谈话。平燏翾食量小,一会儿吃完了就自己开电视看动画片去了,安宁斟酌了一下还是就一旁摆放的一张平稳穿着大学标识TEE,背景是个标志性事件的照片问了出来——没办法,谁让他是学新闻的。平稳的声音低了下去,

“是,那是我在01年照的,那时候刚来北京上大学。”

安宁下意识的看看一旁全神贯注看电视的孩子,如果这么算的话,不用说也知道这孩子是在他在校的时候生的,

“……那,孩子妈妈呢?”

“不在……”尾音被电视中的声音掩过。

安宁心下恻然,想着他那么早就做了鳏夫还独立带着个孩子,尤其是这孩子看着还没有一丝阴影,实在是不容易。

吃过饭,平稳非要开车送安宁,推搪了半天,最后的方案是大家一起散步回去。

天色有些晚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两大一小慢慢走在路边,活泼的平燏翾拉着爸爸的手一起大声的唱着动画片主题曲,安宁自然是不会唱的,但听着那荒腔走马的声音竟也不觉得难听。路过途中的小花园儿,平稳放孩子去撒欢儿,踌躇了一下,

“这就是我一直想跟您请教的。我户口是外地的,大学打工认识他妈妈,她比我大一些,后来……本来不想那么早要的,不过医生说他妈妈的体质特殊建议留下来,所以就有了他。毕业之后我们结了婚才给他上了户口,不过他妈妈老家远所以就跟了我。都说海淀区师资最好所以才买了这边的房子,不过毕竟是没户口,听说像我们这情况的都得提前准备资料自己去找学校。我是实在不懂这些,所以想问问您什么时候开始找合适,怎么找。”

安宁沉吟了一下,

“说实话我对这方面也不是很熟,园里虽然也有不少外地户口的孩子但一般都会去上私立……你别担心,我记着这事儿,回去找相关的人给你问问。”

“那太好了,真是谢谢您。”

安宁也笑笑,半晌,

“我看你照片里穿的,你是XX大学毕业的?金融口的名校啊,怎么毕业做了股票代理?……啊,孩子们的档案我都看过。”

平稳倒是没注意到他话里漏洞的样子,

“没办法啊,同学们上银行的是不少。可那时候他还小离不开人。做这个可以在家里工作,一边看大盘一边看着他,两不耽误。”

“可是你如果去了银行,薪水会比较稳定,请个保姆……”

“刚毕业的能有多少钱?当然做这个刚开始的时候也没钱,没客户嘛,也就是这几年才慢慢好起来,所以才能下决心跑这边买房子,好学区的房子真是太贵了。结果来了才知道,公立的幼儿园根本排不上,一般的又太差所以还是上了您那儿,呵呵,不过您幼儿园的确教的很好。”

安宁笑笑,心知每月4000的托儿费摆在那里呢,

“别您您的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我知道。您……啊不你平时带着眼镜儿也是跟我一样的吧。”

这人真是打蛇随棍上!安宁不知道怎么回答,正恼恨于自己为什么给他这个脸,孩子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平稳赶紧从兜儿里掏出手绢儿给他擦擦。然后三个人继续慢吞吞的往安宁家走。一路没碰上邻居,到了楼下平燏翾忽然提出想上去看看,安宁本想平稳一定会阻拦,没想到这没眼力价的竟然也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安宁无奈,只好带着他们上楼。

老式的四室一厅,不过所谓的厅其实就是走廊,两边是各屋的门,其中一间最大的被改做了客厅。哥哥很早就搬出去了,现在除了主卧和次卧,剩下的一间权作了书房。孩子像串迷宫一样的在各屋跑进跑出,平稳的目光却落在了占据了一面墙的书柜里那一大排文白对照《资治通鉴》上。

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买的,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几乎没翻动过,

“怎么了?哪儿都有卖的啊,200块一套。”

“是……不是,那些都是小出版社翻印的,你这套好啊,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呢。”

“哦对了,你喜欢历史。”安宁想起了那次在图书城的碰面。

“是,我一直想着买到这套看完了也能给孩子讲讲,可外面那些版本太差我怕给他讲岔了……那个,这个,能借我看看吗?”

安宁有些吃惊的看了他半天,

“可是,这么一大套,你这么也拿不走吧。”

“没事儿,我这就回去开车去。”

安宁被打败了,

“算了,我帮你找个箱子你拉走吧。”

很快找出了自己搬回来的时候拿的大拉杆箱,看着平稳如珠如宝一样的小心装箱码放,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的‘书籍要放在喜欢的人手里才能体现出价值’,干脆好人做到底,走到书柜前,手伸进暗格轻轻向外一拉,像开门一样把前面那层打开,后面仍然是摆满了书的书柜,转身对上平稳吃惊不已的目光,

“这是定做的双层柜,先父也喜欢历史,自己挑吧。”

虽然有点儿二毕竟还是懂礼貌的,平稳工整的誊写了所借书目的书单之后拉着箱子带着孩子离开了,安宁站在窗前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对他们太好了。

第六章

安宁觉得自己对于新身份适应得越来越好了——穿着朴素低调的参加市教委的会议,认真的做着笔记。会后还被一群其他私立幼儿园的大妈们围住一起讨论问题竟也应对得体。出来一看手机,好几个未接。先回了一娘C朋友的电话,那边先是大呼小叫一番于‘听说你要从良……’,然后才用特务接头的语气告诉他想给他介绍一语言学者,BLABLABLA……最后还是安宁受不了先快刀斩乱麻的答应了周五见面,时间地点那人定通知自己就好,

“嗯嗯真乖,我会提醒他带上套子的呵呵呵……”

安宁翻白眼,开始思考自己把话撒出去说要好好找个人是不是错了。

然后是园里的电话,没什么大事儿,坐上出租车,正掂量着平稳的电话要不要回,人家又打进来了,貌似很正经——约他周六和他们爷儿俩一起上西郊转转。

安宁一边听着那边平稳的什么‘天气这么好啊’、‘多运动一下有益身体啊’……一边翻看着刚刚的会议笔记,正看到自己听到群发性传染病问题严重性的时候特意描重的那句,

“平燏翾短时间绝对不能来上学!!!”

心里忽地小愧疚一下,顺嘴就答应了——反正周五要见人,要是合适去开房的话周六自然不会去。

对于他的‘相亲’——安宁自己是死活不承认的,按他的话说,‘只是换个严肃点儿的地方见面,算是上床前加深下了解’——蝈蝈表现得比他还认真,在问清了对方的情况——其实安宁也不知道什么,除了男的、活的之外就记得是个研究什么古老语言的。

“研究什么语言的?”

“没记住,好像人也没说,可能是盖尔语、尼德兰语之类的吧……反正不是研究吐火罗语的。”

“废话,要真研究吐火罗语的你就发达了……按说哈,你是学新闻的,这是学语言的,也算都是文字语言工作者。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见面儿先别说自己是干什么的,就说是记者就得了。”

“为什么啊?”安宁诧异,

“开幼儿园怎么了,好歹也是教育工作者。”

“我没说不好,就说吧……你说你这些年,都是碰面儿瞧着还成就上床,最多三次就拜拜。实际上真是没怎么在这圈子里待吧,好多事儿你不知道。现在人吧,都特现实,都知道这圈儿里演艺界的人多好多小孩儿是不是的都往这儿挤。就算不是干这个的,好多人也都想着能互惠互利一下。你说你一开幼儿园的,人还能惦记着把孩子送来减免托儿费啊。”

说到这个,安宁犹豫了一下,

“那个,上次我跟你说的那孩子家长,平稳,也约我周六去西山玩儿呢……”

“玩儿什么?玩儿你?”蝈蝈问的直眉瞪眼。

“滚!说是去随便走走,还带着孩子呢……他家孩子前一阵得腮腺炎了,按说现在有医生证明就能上学了,可我怕再有点儿什么没好传染,所以一直没让他来……也没叫老师去家教。”

“……托儿费照收?”

“呃……退饭钱。”安宁也知道自己有点儿过分。

“哦,那你带上乌拉吧,万一人家想把你弃尸荒野泄愤,乌拉好歹能回来报个信儿。”

安宁瞅瞅老老实实趴在旁边儿的乌拉,无奈的,

“我说你想点儿好的成吗?人说的很清楚,就是孩子在家憋得慌了这天儿又不错,出去转转,当天去当天回。”

蝈蝈窝那儿想了想,

“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你说上次那事儿啊,他就算自己不是GAY也应该知道你是了,要说一般的直男都得躲得远远的,他这不躲还往你身边儿凑……可要说他真是吧,他还有孩子,而且也没干别的是吧?”

安宁自己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也只能叹气,

“他有次跟我说他们都是外地户口,说让我帮着问问他这情况怎么报小学,可能是为了这个刻意跟我走近点儿吧……得了你也别多想了,我也见过不少人,他绝对不是什么有坏心眼儿的。所以才要再深入了解一下啊,等了解清楚了给你写个通稿成了吧哈哈。”

“嗯哼,‘深入’了解哈……”

周五的见面对安宁是个悲剧,按时到了对方预定的一个吃蒙古烤肉的地方,一个虬髯大汉盘腿坐在那里等他。简单交谈之后他了解到了那人是研究乌尔都语的,常年待在中亚广袤的草原上工作,养成了热情豪爽的性格,从始至终一直在向他描绘草原风光,而可怜的安宁只有在对方每次灌下一大杯烈酒之后舔抿嘴唇的时候才能从那一蓬乱须中找到他的嘴在哪里。

好容易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蝈蝈打电话,

“你不知道那人,要是按进化论纲目一定偏熊科!那手背上的毛比你头上的都长,这要是脱了你说身上得什么样儿?妈的想亲一口都找不到地方下嘴。聊到后来还敲着桌子给我唱歌,我看着他那爪子想着也就是指甲还不尖利,要不掏个蜜蜂窝得心应手啊。就他这样儿也就在中亚带着,这要是在神农架什么的脱了衣服让当地农民看见绝对又得见报说看见野人了……”

蝈蝈在那边听着,

“从你一开始说我就觉得不靠谱。你就是事儿多,熊男怎么了?有的是人喜欢这口儿呢。你这么不满意给我打什么电话啊,谁给你介绍的你找谁去啊,你说你这撒泼劲儿怎么就知道跟我这儿使?!”

安宁发泄了一通心里终于舒坦点儿,

“谁让咱俩好呢,反正最后我说了别联系了。”

“嗯,这不就得了……唉,那个平稳后来又联系你没有?”

“没啊。就给我发了个短信说了几点在哪儿接我。”

“哦,我觉得你还是问问他要不要带什么东西顺便探探口风比较好。”

安宁嘴上说蝈蝈想的太多,挂了电话也觉得心里打鼓,打电话给平稳听到的却是,

“你带上乌拉就成了,小翾念叨呢……唉你会骑自行车吧?”

安宁一脑子雾水,直到第二天坐在平稳车上到了一处景致不错还有条平坦少人的马路上停下,看着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辆折叠儿童自行车之后才明白,

“你是叫我来教孩子骑车?”

“呵呵,你看我这……跟这儿童车上腿真伸不开。”

安宁有心当场发飙,可看着旁边儿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孩子;不远处在草地上撒欢儿的乌拉和一脸局促的平稳,还是忍下了,挤出和蔼的表情招呼孩子,

“来,我给你做示范,这骑车啊,只要往前瞪就倒不了,男孩子,勇敢点儿……”

虽然路边有不少树木,压着自行车后座忙活了一上午之后安宁也热的满头大汗,想着中午可得找个好地方好好吃点东西歇歇,没想到人平稳变魔术般又拿出了野炊用具。不过好歹没再让安宁动手,自己捡树枝点固体酒精谱餐布,

“这季节附近餐厅什么的肯定好多人,我都准备好了,咱们中午就在这儿吃吧,我还找人借了烧烤架,安园长您喜欢吃鸡翅吗?看您上次在我家吃饭不怎么吃辣我特意都腌的黑胡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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