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异闻录(出书版) BY 雅生
  发于:2011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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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所以邀众人前去。

五人站在落秋谷尽头,大大小小的树上都结着蝶蛹,过不了多久便开始有蝶破蛹而出,树干上尽是亮白。

璘羽显然是极为开心,不断对三人道谢,那燎霄很是歉疚,拉拉她衣袖,像犯错的孩子似的,小声问道:「天气是不

是越冷越好?」

璘羽一愣,微微点头,

燎霄笑了笑,一摊手,掌心出现一颗红色晶球,那晶球快速转动了起来,竟像是在抽取周遭的热源,本就寒冷的温度

持续下降,没过多久竟然飘起了雪花。

第一只雪蝶展翅飞起,雪蝶的翅膀白而不茫,隐有银色花纹,又泛浅紫,十分特殊,紧接着,整群雪蝶腾空而起,在

细细雪花之中,绕谷而飞,数量多而极其壮观,直如天上银河,但银河尽管闪耀,焉有此沛然生气?落雪纷飞,蝶舞

翩翩,如梦似幻。

「真是太好了……」李宗佑听见璘羽低喃了声,转头去看,她正露出温柔微笑,仰首望着天空,眸内隐有泪光。

再回头,正好对上杨一峰目光,两人不禁会心一笑,伸手拍拍彼此肩膀。

那群蝶舞翅之声,轻柔温和,如母亲之哼唱,令人打从心底温暖起来,舞姿也是曼妙无比,众人静静看着,不觉都是

微笑。

第五章

他在近晨的时候莫名奇妙地醒了过来。

既不是因为被什么声音所吵醒,也不是被恶梦所吓醒,只是觉得莫名地寒凉,这么一寒,就醒了过来。

长夜无梦,十分安稳,为什么会醒呢?他坐在榻上,呆然看着逐渐泛白的天空。

但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寒意,好像冷进了骨头里去似的。

他从榻上下来,微微逡巡周遭。

这是……鬼气?

太奇怪了,他虽有一双不同于普通人的眼睛,却既非修真者,也不是神仙之流,怎么可能感觉得到鬼气?

窗外的天空在缓缓泛白,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惨澹苍白,明明是春欲入夏,这天空的色泽却让人若在寒冬,早晨的空

气又分外寒凉,直入骨髓似的,把人冻着浸着。

他忽然又感觉到了那种寒意,这次很清晰,是一种非常冰冷的视线,死死盯着他,像要咬住他的咽喉,让他的血都流

干那样恶意的眼神,寒得令人发抖。

他勉强稳定着心绪,四下眺望,却什么也没有。

那目光凝视的毛骨悚然之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连身体都在轻颤,他稍微可以读出那目光的意思——「不要管闲事。

他缓缓开口:「你是谁?希望我怎么样?」话出了口,才觉声音嘶哑窒碍。

周遭的空气陷在早晨的宁静之中,无人应答。

他就这样默然站着,额际已沁出冷汗。

下一瞬间,忽然有人敲响他的房门,「咚咚咚!」

他心里一寒,那视线猛然消失,他慢慢后退,跌坐在榻上。

敲门声还在持续,在寂静的清晨特别刺耳,「李公子?李公子!」门外的人压低声音,慌张地唤着。

他勉强站起身,前去应门。

「哈哈,结果燎霄好像是爱上了璘羽啊!一直跟我说在天界千百年,也没看过这样蕙质兰心的美丽女子!」杨一峰拍

桌大笑,「你知道最近他的口头禅是啥吗?是『做官当掌七日湖,娶妻当迎雪蝶仙』,妈呀!」笑了半天见李宗佑有

些发呆,不禁蹙眉。

李宗佑今天的样子实在太诡异了,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啧,不是真的仙人看多了也要成仙了吧?平常无论他说得再

无聊,这家伙也很认真听的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连始终挂在他唇畔的温柔微笑都不见了?

「嗯?」发现杨一峰住了口,李宗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然后呢?怎么不说了?」

「你根本没有在听啊!」杨一峰忍不住大声抱怨。

「有啊,我有在听啊。」李宗佑微微失笑,「不是讲到燎霄最近的口头禅吗?」

杨一峰以指轻叩桌面,哼了声,确认李宗佑确实有认真地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才又笑开来,续道:「但是最好笑的

是什么你知道吗?燎霄那个火龙神,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怕毛毛虫,哈哈哈!蝴蝶小时候就是毛毛虫,每次璘羽带

着温柔的神情让毛毛虫爬到她手指上什么的,燎霄就立刻闪开,笑死我了!」

李宗佑刚开始还有听,讲一讲又出神了。

「所以燎霄很苦恼啊,就问我说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他不怕毛毛虫的吗,我说那简单,你抓一百只毛毛虫放到身上,

一次吓足了就不怕了……李宗佑!」杨一峰拍桌大喝。

「啊!」李宗佑吓得站起身来,深喘口气,微微抚额,「别这样吓我……」

「谁叫你不听我说话!」杨一峰用力拍桌,严肃地问:「喂,出了什么事情?」

李宗佑慢慢坐下,踟蹰半晌,轻声道:「没什么事,我有在听,你继续说呀。」

「说个鬼!」杨一峰冷哼,伸手指着他道:「喂,姓李的,你可不要当我是笨蛋啊!我跟你认识二十多年,你有没有

心事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李宗佑苦笑着轻摇了下头,「真的没事……」

「没事才有鬼!」杨一峰大喝,「你最好把事情老实招来!怎么搞的啊你?你有事一定会跟我商量的啊!你不是巴不

得我帮你忙的吗?你是在瞒什么呀?」

李宗佑用手指轻点桌面,良久无语。

杨一峰的脸色都沉下来了,「你说不说?」

李宗佑微微开口,挣扎了下,又闭上。

「好好好!」杨一峰怒极起身,「碰到麻烦也不说,算什么朋友?你这种朋友不交也罢!」说完甩袖就要走。

李宗佑连忙拉住他,略带苦涩地道:「请你不要说这种话……」

杨一峰本来确实极为生气,看他那样倒有些心软了,但又无法原谅这人竟有事情瞒着自己,想了想,仍然冷着脸,不

发—语地睨着他。

李宗佑心里也是挣扎,但他知道杨一峰倔强,要执着起来真是闹上天庭也敢,如果他再闭着嘴,绝交也许不会,却少

不得要冷战许久,那并非他所乐见,不由得深叹口气。

杨一峰观他神色知道他要妥协了,心下虽很得意,表情却不动声色,冷冷地道:「你说是不说?」

李宗佑苦笑道:「我说,你不要走。」

被李宗佑死拽住袖子,又听他那带点苦涩带点难过的语气,仿佛真害怕自己跑掉似的,杨一峰心里一紧,颇觉有些歉

疚,但他更想知道素来坦承以待的好友究竟隐瞒了些什么,又为何要瞒他,于是仍然板着脸,慢慢坐回桌边。

李宗佑见他又坐回来,才放下心,小小声道:「不生气了?」

杨一峰哼道:「你老实点我就不会生气。」

李宗佑苦笑道:「好好,你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瞒你,这样可以了吧?」心道反正你也不会问我

感情问题,这我还能妥当地瞒下去。

杨一峰大乐,赶忙问道:「你又碰到谁来拜托了是不是?」这「谁」指的自是神鬼之辈。

李宗佑低叹了口气,点头道:「是。」

「很麻烦?难道比璘羽那事还麻烦?」杨一峰挑了挑眉,伸手推他一下,「你从头到尾老实说清楚吧。」

李宗佑苦笑道:「好。」把今晨惊醒的事慢慢说了,「结果我去应门,你道是谁?」

杨一峰哪有兴致猜?连忙道:「是谁?」

李宗佑苦笑道:「怜风。」

「怜风?」杨一峰愣了下,反应过来,失声道:「等等,倚翠楼的怜风?头牌小倌怜风?」见李宗佑苦笑点头,不敢

置信地问:「他找你干什么?」

李宗佑沉默了下,才道:「另一个小倌怜花,死了。」

若不是今早感觉到的那阵寒意,李宗佑会安慰怜风说此事不过巧合,但配合那受警告的感觉,怜风所说之事顿时诡异

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去年夏天怜雪离开倚翠楼,小倌们之间便开始有些人心浮动,小倌不是女人,嫁给男子当然不会

有什么名分,谈不上过好生活,但一辈子待在小倌馆总也不恰当,怜雪私奔之举就成了一种鼓励,当然怜雪并没什么

好下场,可是仍有人因此情心萌动,到今年春就嫁掉了三个,私奔了一个。

在这样的状况下,就连倚翠楼的三个头牌都心怀春情并不奇怪,问题是,人家求姻缘是去月老庙,他们三个却去了狐

仙庙。

「去狐仙庙?」杨一峰愣然,「那是阴庙啊!」

「对呀,我也是这么跟怜风说。」李宗佑微点了下头,「可他的回答也很有道理,他说他们是小倌呀,谁见过小倌大

大方方去月老庙求姻缘的呢?」

杨一峰呐呐道:「那是……」又有些愤愤不平地搔搔头,「可小倌也是人啊,凭什么不能去月老庙?」

「先听我说,总之,他们去了城西飞花亭,飞花亭后有个狐仙庙,这你知道吗?」李宗佑问。

杨一峰摇头道:「这我倒真不晓得。」又问:「好吧,那庙真的灵吗?」

「灵得很,不出—周他们三天就纷纷找到情郎,但是——」李宗佑顿了顿,缓缓道:「怜花就死了。」

杨一峰也是镇定,只反问:「怎么死的?」

「两周前半夜高烧,大病一场,捱了两天就死了。」李宗佑压低了声音,「据说他会梦呓着说:『不要索我的命!』

之类,所以另两人也想到他们去拜的确是阴庙,难道这狐仙竟来索命了不成?」

杨一峰踌躇了下道:「但也可能只是巧合。」

「对。」李宗佑轻点了下头,「问题是,昨晚,怜月忽然高烧,梦中边哭边喊:『不要索我的命!』这就是为何怜风

会一大早来找我,他知道我看得到鬼,想请我帮忙。」

杨一峰听得有些寒,呆然半响,又道:「咦,那你为何瞒我此事?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撞过鬼,怎么忽然不让我帮忙了

?」

李宗佑强笑道:「以前叫你帮忙,你老哇哇叫的,怎么,这下倒自愿了?」

他不愿说出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一部分是那来恐吓的眼神确实诡异,更大原因却是私心作祟,怜雪那事让他知道了

杨一峰不排斥小倌,现在怜风又来相托,再让杨一峰往小倌馆跑,他怎么可能半点不嫉妒?还不如瞒着呢。

杨一峰自然不晓得他那点微妙心思,啐笑道:「你啥时会这样为我着想了?话又说回来,我以为你很知道我的,我嘴

上虽嫌你,心里可没嫌过。」

李宗佑低头苦笑,他的确知道杨一峰不过嘴巴上埋怨,他要被什么缠住了,杨一峰哪次不是尽力帮忙?可只要一牵扯

到感情问题,人总是比较脆弱的,总是比较小心翼翼的,一点错也不想犯,什么也不想失去,这是人之常情。

杨一峰见他不答,疑惑半天,又问:「那这件事你到底让不让我帮忙?」

李宗佑略一细想,说让说不让,以杨一峰的个性都非干涉到底不可,与其拒绝他令他生气,还不如答应了吧,便干脆

地道:「让,只要你不怕危险,我当然是乐得你帮忙。」

杨一峰闻他之言大喜,得意笑道:「我就知道你少不得我的!」

被他这么一说,李宗佑只是苦笑。

杨一峰稍稍敛起得意神色,问道:「你是在担心那个让你发寒的警告眼神?」

李宗佑点头道:「嗯。」

杨一峰思索了下,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说了让他帮忙,李宗佑便不想再介意那许多,收拾好心情,微微一笑,坦然道:「先走一趟倚翠楼再说吧。」

白天的倚翠楼并不做生意,但这正好方便了两人调查与问话,杨半仙和看得到鬼的李宗佑在城中也算颇有盛名,倚翠

楼又出了这样莫名奇妙的怪事,尽管大白天里小倌们多半还在睡觉,但被叫醒问话也并没有什么怨言。

「大夫怎么说?」刚和老鸨谈完话的杨一峰撞见从房里走出的李宗佑,立即拉住他问。

李宗佑微微摇了下头,「没有病,就是烧得厉害,大夫说如果温度再不降下来,顶多两天,就要准备给怜月办丧事。

杨一峰咬了咬牙道:「老鸨那边也没有有用的资讯,倒是哭得我头都痛了……问了几个小倌,都是道听途说的传言,

边哭边问我狐仙会不会找上他们……」

李宗佑失笑道:「辛苦你了,那我们现在先去看怜月?」

杨一峰点头道:「好。」两人连袂往怜月房间走去。

来应门的是怜风,眼眶都红了,颤声道:「总觉得温度反而上升了……两位公子问出什么没有?」

两人对看一眼,一齐摇头,李宗佑温声道:「总之先让我们看看怜月吧。」

怜风赶紧把他们请入室内,杨一峰去给怜月把脉,李宗佑则绕来绕去,四处观察摆放的物品。

半晌杨一峰深吐了口气,道:「有病没病我看不出来,但他身上有股很强烈的浊气,倒是真的。」

怜风急道:「那是什么意思?」

杨一峰本想说我就是个半吊子,除了这之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怕怜风立即就要放声大哭,沉吟道:「他是受到一

股怨气,因此而病倒了,就像是从丧葬场合回来的人不也可能会病倒吗?就是那个意思。」见怜风似懂非懂,干脆总

结道:「这确实不是病,但究竟是被诅咒还是被仙鬼之辈降祸,还要再多一点线索才行。」

李宗佑走过来道:「我没发现什么有关巫蛊的东西,之前我看过其他小倌的房间,也没发现什么诡异的物品,但诅咒

之物不一定放在眼可见的地方……」言下之意也是还不确定。

其实两人想过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去请神仙之流一看,但梅君对倚翠楼颇有怨恨,八成不愿意踏入一步;璘羽太过看重

工作,怎么都不肯离开落秋谷;燎霄则不是在睡觉就是跟在璘羽身边团团转,要叫那个懒人帮忙还不如去拜托梅君,

这么—想,还是等到真不行了再找梅君吧。

杨一峰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递给怜风,「你把这些烧了,和在水里给他喝下,看看能不能暂时压下体温,延个几日

的命。」

怜风赶紧接过,刚道了谢,房门忽然被推开。

杨、李两人刚在想谁这么没礼貌,进房也不会叩门,就听怜风以厌恶的语气道:「你来做什么?」

进门者衣着华丽、面容姣好、身段纤细,显然也是个小倌,但他微笑典雅恬静、气质落落大方,真像是个好人家的公

子一样,若非这里是倚翠楼,恐怕只觉得这人有些过于貌美,也不会往小倌那方面去揣测。

少年听到怜风语气,哼了声,微微笑道:「我不过是来探望病人,你凶我做什么?」

「少猫哭耗子……最巴不得他死的就是你……」怜风挡在怜月前面,冷冷笑着:「你就尽管得意吧……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少年敛下眼,眼睫楚楚可怜地轻颤,柔声道:「你就那么看重他吗?我没有恶意,何必如此恶言相向?」

「不要拿对待恩客那一套对我,我可是小倌,你会的把戏,我也都会!」怜风冷笑着指向门口,寒声道:「出去,我

不想看到你。」

少年微微一僵,又露出柔美的笑容,轻轻福身,带上门出去了。

李、杨两人对看一眼,正准备出言回避,怜风却兀自低声道:「那家伙是怀琴……我们倚翠楼小倌通常是四人一组,

怜字辈的在怜雪、怜花相继离开之后,只剩我和怜月……本就难以撑场……」说着微微苦笑,「看来被怀字辈的取代

头牌地位是不久的事了呢,伹就算知道事实如此,让他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我还是……」

两人默然无语,不在其行不知其事,哪料得到小倌竟还得去争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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